嗨特小说>都市情感>杏核茧>第23章 是好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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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丁哥哥受伤了。”小树不哭,扯着丁清冬的衣裳,把那片红皮肤露出来,“爸爸,严不严重啊,要不先去医院看看吧。”

  “不严重。”丁清冬抿唇,“我不去医院。”

  “为什么不去医院?爸爸说生病了就要去医院,看完医生打完针就会好病。”

  “那是你。”丁清冬恹恹的,“我不去,坚决,就不。”

  他从小到大生了病,都是一个人忍着。

  不吃药,更不会去看医生。

  吃药要花钱买,药店人员会推销更贵的中成药赚取高提成,看病要挂号提供医保和身份证,要被当众叫名字,还会被医生问家属在不在,来了没有。

  他什么都没有。

  没有钱,没有医保,也没有家属。他只是一个流浪的人,一个连身边一起睡觉吃饭人都不知道姓甚名谁的孤独灵魂。让他去医院看病,他觉得是自取其辱。

  可是付真心不这么想,“小丁哥哥是不是怕打针?不要紧的,我每次打完针爸爸都会给我买好吃的棒棒糖。我让我爸爸也给你买,买两个,一个草莓一个橙子,这样就不怕了吧?”

  丁清冬歪着脑袋,“我一个人为什么要吃两个。”

  “因为这样你就有双倍快乐。”小树睫毛上还挂着半干泪珠,“你就不怕打针了。”

  “你说的有道理。”丁清冬点头承认,看向付北陆,“但我还是不去看医生。”

  他有时候固执起来比小树还难哄。

  付北陆觉得可爱,说:“你估计看医生怎么办?万一撞坏了呢?”

  “那就买膏药,涂碘伏,再弄一个热水罐子敷一敷。”这些方法都是辉哥跟他说的,丁清冬就记住了,“生病不去医院也行,这些方法总能用上一个的。”

  小树说:“小丁哥哥肯定是害怕打针。”

  付北陆揉一把儿子,启动皮卡:“那你可不要嘲笑小丁哥哥。”

  他停了停,在西街胡同口的药店停下,“因为不是谁都能当男子汉的。小丁哥哥就算害怕打针,也和小树一样,是个好宝贝。”

  丁清冬傻傻看他,觉得付北陆没那么吓人了。

  像冰雪融化后的圣诞树,上面挂满了没熄灭的星星,和老天爷送给他的礼物。

  买了膏药和止疼喷雾,付北陆回到皮卡。

  “衣服掀起来喷喷雾。再把这个膏药贴上,估计会发烫,但能减缓疼痛。”

  皮卡是标准的三人座,两个大人一左一右,小树夹在中间。

  丁清冬不想让小朋友看到两人太亲近:“给我吧,我自己来。”

  “你要是背后长眼,那当我没说。”付北陆摇晃瓶子,“你要没长,就别动。——儿子。”

  小树聪明,两只小手掀起来小丁哥哥的衣裳:“爸爸喷药,我给你撑。”

  他很努力,衣裳撩的高高的,几乎露出整片白背。

  车里开着冷气,丁清冬肌肤上一层鸡皮疙瘩,额头一层冷汗。

  “轻一点。”他莫名紧张,“我害怕。”

  “喷药有什么害怕?”付北陆一笑,喷口对准那片状红的地方,“只是凉凉的,没别的感觉。”

  他刚按下去,丁清冬就叫出声:“嘶,疼。”

  “忍忍,或者去医院,你选一个。”付北陆两秒钟喷完,“这一块儿怎么弄的,你告诉我。”

  丁清冬额头上一层汗,“我去请假,刘哥说我越级上报,没吵两句他生气推了我一把,我撞柜子上了。”

  “那你怎么不还手呢?”

  “……”

  “他推你,你就让他推。”付北陆心疼,“以牙还牙这四个字你懂不懂?”

  小树仰脸瞅瞅爸爸,听小丁哥哥不吭声,替他说:“你不要骂小丁哥哥,小丁哥哥是个好人,所以他才不打他的朋友。”

  丁清冬从小树手心里接下来自己衣服,慢慢放下去:“他不是我朋友,我只是单纯忘了还手。下次他再动我,我要拿椅子砸他的,肯定。”

  付北陆看他那个蔫了吧唧的样,估计也就是嘴上逞强。

  丁清冬在他心目中就是一朵冰冻的小玫瑰,外表再坚硬,也藏不住花瓣柔软,随风易逝的柔软本性。

  让他动手打人是惊悚的童话电影。

  他不信,也觉得小丁宝贝绝对做不到。

  约定的饭店,是在本市有名的一家有名的粤菜馆。

  付北陆是请客方,当然要提前到。

  把小丁和儿子送进花好月圆包厢,他出来,跟经理商量请老师吃饭应该选什么菜。

  这头刚定下方案,电话进来。

  付北陆以为是孙老师,让后厨先做,待会直接上。

  饭店装潢雅致,来吃饭的都是些文客,没人大声喧哗。

  付北陆从兜里摸出一支烟,推门出去:“喂。”

  “我是东湖派出所的王观,方便接电话吗?”

  付北陆拿下去烟,站直:“方便方便,王警官你说。”

  “你之前一直拜托我秘密调查抛弃孩子的那个人,近期北区同事打电话,说有人寻找当年的弃婴。”王观说,“地点倒是符合片区,但具体位置不一样。”

  大中午日头热的要命。

  付北陆站在门口,旁边是空调外机,呼呼热风吹在他小腿上,掺杂油烟和爆炝香味,他却丝毫没察觉。

  “男的女的,多大岁数?”

  “是个老太太,五十来岁。登记的信息是市直幼儿园退休园长。”

  付北陆烟喂进嘴里,深深抽了一口。

  半天,才问:“她怎么说,是要把孩子认回去,还是看看死活,自己有没有欠下一条人命。”

  “具体想法没说,对接的是北区同事,我不了解情况。”王观站在外头,听着新入行的小偷百般狡辩,同事频频拍桌发火,很是头疼。

  “你当年捡到这孩子就让我一直帮忙打听,没想到过去六七年,这人还真回来找了。”王观清嗓子,“现在怎么办,有什么想法?”

  “没想法。”付北陆低头,看着自己磨边的鞋,“好几年过去了,跟我亲儿子一样,能有什么想法。”

  “纸包不住火。”王观说,“要是那老太太真想把孩子热回去,调监控只是一两个月的事。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就算十年前的录像都能找到。何况才六年,而且那一排都是门市,家家都装了监控。”

  烟丝变得辛辣,付北陆呛进喉咙,一阵咳嗽。

  再抬起身子,眼眶血丝密布,瞧着好像尘肺病人一样。

  “那怎么办。”他嗓音沙哑地问王观,“你说该怎么办?”

  没等王观说话,付北陆摁着肺部蹲了下去。

  “如果抛弃孩子那家人清清白白,而他们知道我蹲过监狱,我儿子还能不能养?他们又会不会借机剥夺我的抚养权,把小树带去新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