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协议书,偌大的几个字,狠狠刺痛了秦沣的双眼。
他端起桌上的酒杯,毫不犹豫地仰头一口灌下了。
自从三年前因为酗酒喝得胃出血之后,他的胃就一直不好,根本经不起这样的烈酒浇灌。
胃部微微的刺痛一点一点泛了上来,秦沣伸手按压了一下那灼痛的胃部,恍惚间再次想起三年前简诺在他面前喝得胃出血的样子。
“诺诺,你的胃,是不是也会时常那么疼呢?”
这话显然是没人应他的!
秦沣再次拿起酒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一杯接一杯,没一会,就将一整瓶的高度烈酒都喝完了。
就在他准备起身再去拿一瓶的时候,麻痹的双腿却没有一点反应,他瞬间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成为一个废人了。
酒瓶被狠狠砸在地上,玻璃碎裂开,发出哐当一声巨响,秦管家匆忙跑了过来。
看到那一地狼藉的模样,以及坐在轮椅上满身狼狈的秦沣,轻轻叹了一口气。
“先生,你刚受了伤,医生说不能喝酒的,您还是别喝了。”
秦管家是自小看着秦沣长大的,从秦家老宅过来照顾他,自然不舍得看到他这么一副颓废的样子。
但秦沣却压根没有理会,抬头看了秦管家一眼,低声道,“把酒瓶上那几瓶酒都给我拿过来!”
此时此刻,除了喝酒,他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大概已经成了一个懦夫了,除了喝酒,能够让他暂时忘记心底的钝痛,其他已经什么都麻痹不了了!
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着似的,一抽一抽地疼,从前喝醉了,还能看到他的诺诺,可现在哪怕是幻觉,都不曾出现了。
因为简诺那么恨他,恨到连幻象都不愿意出现在他的面前!
“先生,你真的不能再喝了,你的胃也不好……”
秦管家知道秦沣腿的事情,没敢提,只能拿出胃不好的说辞来,但秦沣此时哪里还管的了这些,他要的就是疼!
“叫你拿酒就去拿,秦叔,是不是现在连你也觉得我是个废人了,连这么点事都叫不动你了吗!”
秦沣讽刺地笑了笑,接着就伸手大力地一下一下朝自己的腿上砸了过去。
没有知觉的腿,哪怕是这么大力砸着,都依旧没有反应。
可这样的举动,落在了秦管家的眼里,却看得心痛极了!
“先生,先生你别这样,我去拿,我马上就去!”
秦管家见不得他这自暴自弃的样子,立马转身去酒柜那边,又拿了一瓶洋酒过来。
秦沣直接打开酒,都没放杯子里倒,拿着酒瓶对着嘴,就直接大口大口地灌了起来,那样子甚是吓人。
“先生,您喝慢点,慢点……”
秦沣跟牛饮水似的,狠狠将一大瓶酒都给灌下了肚,手里的酒瓶再一次被他砸在了地上,碎裂的玻璃甚至差一点就划伤了他自己。
“秦叔,你知道我有多愚蠢吗?世上大概没有我这么愚蠢的人了,竟然被简逸耍得团团转!那个孩子……沫沫……他是我的亲儿子啊。一份假的亲子鉴定,就把我骗过去了,为什么……为什么我当时就不肯相信诺诺呢!那是我自己的孩子啊……我怎么能做出那样残忍的事情来!”
他的话,一句接着一句,断断续续的,满是自嘲和讽刺,还有深深的懊悔。
但秦管家听到他的话,却瞬间愣在了原地。
那个孩子,竟然真的是先生的孩子吗?!
“先生!”
他一下冲上前,紧紧拽住了秦沣的手臂。
“先生,你确定那个孩子真的是你的孩子吗?”
此时若是秦沣还清醒着,肯定会奇怪秦管家为什么会那么激动,可他已经喝得醉醺醺的,神志不清了,哪里还能顾得上其他!
“我的孩子……是我和诺诺的孩子,可是我混账啊,我亲手葬送了那个孩子的命!诺诺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现在他要跟我离婚,以后也一定会彻底远离我。
而我……现在就是个废人,我还能做什么!一条命,要么我把命赔给他……哈,只怕我把命给他了,诺诺也是不会要的!”
秦沣还在疯言疯语地说着,可秦管家却脸色大变,站在原地,整个人跟失了魂似的。
直到秦沣彻底醉了过去,醉得不省人事,他才安排佣人将客厅打扫干净,推着秦沣的轮椅,送他去一楼的卧室休息。
“先生,我没想到那个孩子真的是你的孩子……”
秦管家看着昏睡过去的秦沣,喃喃自语一般地说着,眼底还闪过了一丝挣扎。
过了一会之后,他才重重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
去墓地看了沫沫回来之后,简诺就感染了风寒,咳嗽个不停,就算吃了药,也一直没缓解。
拉尔看着他咳得满脸通红的样子,立马走过去,伸手在他后背上轻轻拍了拍。
“诺,我们还是去医院看看吧,这么咳,你的肺受不了的。”
简诺却直接摇了摇头,“不用了,就是小咳嗽,吃点药,总会好……咳咳……咳咳咳……”
他的话还没说完,又再次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一阵接一阵的,压根停不下来了。
拉尔见状,表情立马变得严肃起来,一把拉住简诺的胳膊,将人给拽了起来。
“不行,诺,你必须跟我去医院。你的肺一直没恢复,这么咳下去,那不是更糟糕了。赶紧的,去医院。”
最终,简诺还是拗不过他,跟着他一起去了医院。
“你这个肺的情况不算特别好,平时更得注意保养,这一次咳嗽的情况不算很严重,就是换季感冒,配了药,多喝白开水,多运动,就会好转的。”
“谢谢医生。”
简诺道了谢,便拿着医生开的单子,拉着拉尔一起从门诊办公室走了出来。
“看,医生都说没事,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拉尔听到这话,不情不愿地撇了撇嘴,没吭声。
简诺见状,便笑眯眯地凑上去哄,“好了,我都听你话来看医生了,为了道谢拉尔陪我看医生,一会我带你去吃火锅,怎么样?”
听到火锅,拉尔几乎是眼前一亮,但随即又蔫了下去。
“还是不吃火锅了,你现在咳嗽,吃不了辣,而且你胃还不好,干脆吃清淡一点的好了。”
他一边说一边就兴奋地拿出手机,开始搜索附近有哪些好吃的,妥妥的吃货一枚。
简诺脸上也挂着笑,一副轻轻松松的模样,但这样的轻松,很快就被身后传来的声音给直接打断了。
“简……夫人?”
他的脚步蓦地一顿,眉心微微一拧,转身看向身后的人时,之前的轻松早就一扫而空。
身后叫他的人是秦管家,听到刚才那一声“夫人”,此时的简诺只觉得无比的讽刺。
虽然秦管家并没有欠他什么,可看到跟从前有关的人,埋藏心底的伤疤就再一次被血淋淋地揭开了。
而秦管家也是没想到会在医院碰到简诺,看到他跟别的男人手挽手那么高兴的样子,一时间心情多少有些复杂。
“秦管家,好久不见。”
最终简诺还是主动开口打了招呼,毕竟秦管家不欠他什么,当初在秦沣那样强势的态度下,对他也还算友好。
秦管家看着简诺脸上那友好的微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但只一瞬,便又恢复了正常。
“夫人,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又是一声“夫人”,简诺的眉心轻轻一拧,低声道,“秦管家,你不必这样叫我,我已经把离婚协议书交给秦沣了。最近我们就会正式签署离婚协议,以后……以后您看见我,叫我小简就行。”
“夫人,先生……我知道你们要离婚了,先生的情况很不好。他昨晚喝了很多酒,他三年前就因为酗酒胃出血,这次的情况更严重了……夫……”
“秦管家,我们这边还有点事情,就先走了。”简诺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末了还眼神极深地看了他一眼,“秦沣的事情跟我无关,您不必跟我说的。”
说完,他就拉着拉尔离开了。
秦管家站在原地,看着简诺的背影,想张口又始终没再出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过了一会之后,简诺他们的背影彻底在眼前消失了,一只小手突然拉过来,牵住了秦管家的手。
“爷爷,你站在这里干什么呀?小小在那边等了你好久,等得肚子都饿了。”
小孩子软软糯糯的声音在耳边响着,一下子唤回了秦管家的心声。
他缓缓蹲下身,和眼前的孩子平视,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我们小小肚子饿了啊,那爷爷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小男孩立马高兴地点了点头,“爷爷,我想吃鸡腿,薯条,还有可乐……”
“那可不行,我们小小不能吃这些的,你忘了吗?小小乖,我们去吃点别的,好不好?你吃这些到时候身体不舒服,你妈妈会生气也会伤心的。”
小男孩听到这话,也没失望,拉着秦管家的手轻轻晃了晃。
“好吧,我听爷爷的。”
“我们小小真乖。”
秦管家看着眼前的小男孩,眼睛里满是慈爱,可除了慈爱,又好像藏着些其他复杂的神色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