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气片刻后, 江简和附近特异局的一个战斗人员,以及一位感知系觉醒者,一起进入地下通道。

  感知系觉醒者拿着检测仪器, 走在最前面。仪器上显示的污染数值很轻微,但这个地方给他的感觉并不好, 所以几人前进的速度很慢。

  通道意外的深, 并且是以一个较大的坡度,斜着向地面深入。中间有一段几人几乎是滑下去的。

  越往下走, 通道墙壁上的树根就越少, 足足往下进行几十米, 坡度终于和缓,前方的通道的面积突然变宽,墙壁上也彻底不见了树根。

  感知系人员看了眼仪器, 说道:“污染值有十点的上升,但仍旧不高。”

  江简抬头,透过摇晃的手电光, 他一眼就看到了通道的尽头,是一面土墙。

  另外两人一起上前, 仔细检查着尽头的墙壁, 没发现任何暗门或者别的隐藏岔路,似乎这个地下通道到这里, 就到头了。

  那两人不敢相信,如果只是一条普通的通道,怎么可能加一道带密码的金属门。

  于是其中一人道:“要不要直接炸开这道墙?里面也许会有其他空间。”

  江简走到墙前,手电光集中照过去, 这才发现这道墙的颜色跟通道不一样,更深, 像是偏黑的暗红色。

  也就是江简低头看墙的时候,他忽然有种自己被视线瞥过一眼的感觉,就来自里墙里面,但这感觉很轻微,消失得也很快,仿佛错觉。

  江简皱眉,他抬手,指尖抵着墙壁,片刻后,一股微弱的力量感顿时传过来。这是他进食消化污染时的感觉。

  放开手,江简知道这面墙是什么了。

  旁边那两人拿出了手机,试图联系上面的人,准备安全爆破,却发现这地下深处没有手机信号。

  “炸不开的。”江简道,“你们出去通知总局,就说……十里镇发现了一座疑似神殿的东西。”

  那两人顿时大惊,他们也是知道天堂岛事件的。意识到事态严重,两人立马动身返回地面,江简单独留了下来。

  等那两人离开,他手掌贴着墙壁,放出了圣光。

  浅浅一层白光顺着他的掌心,如水波般扩散出来,面前的墙壁顿时融化出一个缺口,一股浓厚的污染气息瞬间涌了出来,还夹着一股尘封已久的烟尘与血腥味道。

  江简抬起手电,往缺口里照去,瞳孔惊讶地缩紧。

  他看见了四座小型黑塔。

  墙后的空间并不大,不过一间屋子大小,四座小黑塔分布在屋子中间,塔身很破,其中一座甚至断得只剩一半。

  就像是一个缩小版的劣质神殿。

  随着江简看进去的视线,小黑塔上的眼睛仿佛反射似的,也朝江简投来了如有若无的目光。

  江简无视了那奇怪的感觉,手电光移动,光影跳动间,他看见四座黑塔的中间,跪着一个黑乎乎的人影,脊背深深下弯,头贴着地面。

  被圣光破开的墙并没有像天堂岛神殿那样飞快恢复,而是就这么保持着洞开的状态。看来这个地方只是有些形似神殿,但完全没有真正神殿的恐怖威力。

  估计不用圣光,用炸的,这墙也打开。

  江简走了进去。

  这个空间的四面墙壁平整干净,没有门,也没有其他东西,整个空间里,只有四座小黑塔,以及那个跪在中间的人。

  围着空间走了一圈,江简最后走向小黑塔。

  距离更近,那个人影也看得更加清楚,是一具漆黑的枯萎女尸,身上穿着已经腐朽成暗色的长裙,左手无名指上还戴着枚银色的戒指。

  江简脚步一顿,这该不会……就是傅霁失踪的妻子吧?

  停顿片刻,江简还是上前去,想看到更多的细节,至少找到这具女尸的死因。

  他小心地往前,慢慢靠近,手电光集中在女尸身上,她的头紧紧贴着地面,两手垂落,银色的戒指折射出一道亮光。

  江简本能地被亮光吸引了一部分注意,但也多亏了戒指的反光,让他发现了女尸身体下藏着的东西。

  就在女尸跪着的膝盖下方,有几道弧形划痕,江简一眼就辨认了出来,那是眼睛的图案。

  与此同时,小黑塔上方立着的眼睛处,突然传来类似转动的咕叽声,更多,存在感也更加明确的阴冷视线,死死盯在了江简身上。

  江简警惕地停下了脚步,但除了变强烈的视线外,并没有其他的异常。

  好几秒后,江简刚准备继续往前,他脑海里突然生出一个念头:划开手掌,放出鲜血,献祭神明。

  这个念头无比清晰明确,如同一道深深埋入江简脑海深处的明示。

  江简手指一动,有那么一个短暂的瞬间,他竟然真的想摸出匕首,然后划开自己的肌肤,但这个冲动很快就被江简的理智镇压了下去。

  他重新看向女尸,终于知道她为什么浑身漆黑,并且身体周围也残留一片暗黑了。是因为血,干涸了多年,被彻底氧化成暗色的血。

  这具女尸,就是这个地方的第一个献祭物。

  她被放出了身体里所有的血,然后跪在这里,被迫祭出了生命。

  “划开手掌!”脑海里的暗示再度加强,简直就像是有人在江简脑海里大喊,“放出鲜血!献祭神明!”

  “划开!鲜血!献祭!”

  “划开——”

  江简垂着眼,这些暗示的声音吵得他头疼,他垂着的手指一动,一团混合着雷与火的火球被他挥了出去,重重击打在其中小黑塔上。

  轰的一声大响,小黑塔应声断裂,上半截砸在地板上,登时碎成快状。顶部的眼睛咕噜噜的滚出来,巧合地停在江简脚边。

  眼珠向上,死死注视着江简。

  江简低眸看了一眼,接着毫不犹豫,一脚踩碎了它。

  接着他陆续放出火球,将剩下的两座完好小黑塔通通打碎,每次上方的眼睛都会滚到江简脚边,然后被他直接踩碎。

  等四座塔全部断裂,那一直钻进江简脑海的声音终于消失了。

  江简继续往前,走到女尸前面,他刚蹲下身,还没仔细看,女尸便咔哒一响,猛地抬起了头。

  这具尸体已经彻底干枯,骷髅骨架上蒙着一层发黑的皮肤,眼睛却完全没有腐烂,而是变成了一双赤红的邪恶双目,中间一点黑色的瞳孔。

  江简脑中轰鸣一声,意识瞬间被抽离,周围景物旋转变换,他似乎被扯入了另一个空间。

  四周漆黑空旷,不见边界,而江简站在黑暗之中,不论他从哪个方向看,都只能看见无穷无尽的黑暗。

  连脚下都是,就好像他被带进了宇宙的黑暗深处。

  江简知道这是幻境,他尝试着让自己清醒过来,但不知为何,竟然无法成功。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陷入了幻觉里,可就是不能让自己的意识脱离出来。

  就这时,头顶上方,忽地出现了一双赤红的巨大双目,与女尸的眼睛一模一样,但庞大无比,江简在这双眼睛面前,仿若一粒沙尘。

  有混乱扭曲的声音在江简脑海里响起,那并不是人语,也不是任何一种动物或者物体发出的声音,它无序而疯狂,像是魔鬼的嚎叫。

  但江简偏偏听懂了这声音里蕴含的意思。

  祂在告诉江简,祂可给江简任何他想要的东西,力量,永生,亦或是让死去的人活过来……凡是江简的欲望,祂全都可以满足。

  只要江简向他献上祭品与鲜血,成为祂的子民,为他构建降临的通道,祂便能满足江简的任何,以及所有愿望。

  江简抬头看着红目,问道:“我如果拒绝呢?”

  “那你将被永远困在这里。”

  “没有允许,无人可以离开。”

  江简若有所思:“所以第一个进入这里的,是傅野吗?他从你这里拿到长生,以及让人死而复生的办法。”

  祂没有回应,巨大的红目垂挂在黑暗半空,冰冷邪恶地俯视着江简。

  江简平静地与红目对视:“如果我炸平这里,你还能出现在这个世界里吗?”

  祂依旧不回应江简的问题,而它传递过来的声音也开始变得更加混乱疯狂,震耳无比,像是要以此扰乱江简的心智,让他失去理智。

  江简的确被这些声音吵得头疼欲裂,他身体开始变软,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

  巨目死死盯着他,眼中的恶意几乎化作实质,刺得江简眼睛剧痛,几乎无法与祂对视。

  江简咬紧了牙,同样死盯着巨目,他同时开启了真实之眼和圣光,眼中闪过流光时,雪白的圣光也从江简身体里散发而出。

  周围的黑暗幻境陡然扭曲,消融,那双巨大的红目也开始变形虚化。

  江简脑中那些混乱声音愈发巨大疯狂,几乎刺穿江简的大脑。

  膝盖一软,江简跪在了地上,幻境消失,他看见了覆盖着一层污迹的地面,以及自己压紧的手指。

  脑海里的声音已经平息,但强烈的头疼感还在,像是熬夜后的宿醉,又疼又晕。

  江简缓了一秒,再抬头看向女尸。

  尸体仍旧是那个额头贴地的姿势,并没有抬起,刚刚看见的一幕,不过是一场幻觉。

  江简站起身,他把周围那四座已经断裂的小黑塔全部彻底摧毁,接着移开女尸,想要毁掉地面上那个眼睛雕刻,但这东西意外的坚固,不论江简砸下多大的火球,始终不见破裂。

  江简想了想,将手掌贴在雕刻上方,白色的圣光陡然从他掌心亮起。

  刺目的光层里,眼睛雕塑仿佛动了一下,又在强悍的圣光中寸寸崩裂,最终化作烟尘,消逝不见。

  随着雕塑的消失,这劣质小神殿里的污染气息也瞬间消失。

  江简再站起身,看向周围。

  这个地下空间,已经变成了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地下石室。

  也在这时,外面响起了脚步声,江简转头看去,发现是一直暗中跟着他的西九。

  “你没事吧?”西九站在融开的洞口旁,警惕地四处打量着,“你怎么没跟他们一起出来?”

  江简道:“想看看这里面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大概是确认周围安全,西九好奇问道:“那你找到了吗?”

  江简道:“算是找到了一些。”

  西九还想问,但最后她忍了回去,问江简地面那些碎石头是什么。

  江简把小黑塔,以及毁掉的事大概说了说,最后他道:“可以叫上面的人下来了,我在这里发现一具尸体。”

  **

  这具尸体最后被很好的收了起来。

  附近特异局的人安排两支小队,一支对傅家的果园地下进行声波探测,另一支下去仔细搜索通道和那间石室。

  夜幕落下时分,傅泊赶过来了。

  看见他,江简很意外:“你怎么有空过来?”

  傅泊目光在那栋破旧的建筑上停留了一秒:“来看看。”

  神秘人与棺中人的身份查出来了,可能是傅泊生理母亲的人的尸体也找到了……这些事情,傅泊肯定也都知道了。

  江简无法知晓傅泊内心是什么样的感受,但莫名的有些替傅泊心疼。

  觉得这个人,怎么活得这么坎坷。

  江简走过去,牵住傅泊的手:“那就走吧,我带你进屋看看,里面有很多照片。”

  傅泊嗯了一声。

  十里镇已经彻底荒废,整座山上都没有灯光,而傅家这栋破屋断电已久,灯打不开,只有江简手里的电筒,明亮的照出一方空间。

  他牵着傅泊,慢慢往楼上走。

  “通道尽头的那间石室,”江简出声说道,“其实是一个类似神殿的地方,里面有四座小黑塔……”

  他把自己进入到石室里的事情讲了一遍,最后道:“我怀疑,那具女尸,就是傅霁失踪的妻子。”

  傅泊听完没应声。

  两人抵达傅野和傅霁的卧室前,手电光照出进去,映出那一墙照片。相框玻璃反着光,模糊了照片里那几乎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直到这时,傅泊才说:“我去见了副局长,我和那个小女孩,在血缘上是同父异母。”

  这和江简的猜测没差,但他不知道要怎么接话,只是默默扣紧了傅泊的手指。

  傅泊望着墙壁上的照片,良久后,他问:“那个人,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江简也答不出来。

  也许是因为傅野从游戏世界里出来后心理扭曲了,也许是因为傅野早就被祂蛊惑,从而丧心病狂,又也许是因为别的更复杂,或者更简单狗血的理由……

  现在傅野和傅霁都死了,真相也随着他们的死亡而永远埋藏在过去。

  事实到底如何,谁也不知道。

  事情发生了,也结束了。

  傅泊没踏进这间卧室,他就在门口,说道:“我安排了人,去验我和……她的DNA。”

  江简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都查到这里了,确认一下也没什么不好。

  两人随后便沉默地站定在原地。

  一阵风从卧室破开的窗户里吹进来,窗帘被扬起,露出了一角夜色与漫天的星辰。

  江简看了看窗外,轻轻摇晃了一下傅泊的手:“如果你今晚没别的事要忙,要不要去看星星?这儿没有灯光污染,星星还挺亮。”

  傅泊很轻地笑了一下,他半垂着眼睫,回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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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还有一点点后续,以及一点日常,然后就全部完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