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什么,许若凡总感觉到有一束目光正凝视着自己。可当他回过头,却什么也没看见。

  如此来回几次,都扑了个空,他索性不再理会这奇异的感受,专心盘问起刘庸来。

  许是他问及了刘庸的盲区,这一次,对方的回答,也变得模棱两可起来:

  “祂是为寻你而来,若是又离你而去,自然是回了祂原本所在之地。”

  许若凡微微蹙眉,思索片刻:“你是说,地崖?”

  刘庸微笑凝视他,伸出空空如也的破碗:“答案已在你心中。”

  这未免也太讨巧了。

  许若凡啧了一声,放了一两银子进碗里。他的眼睫颤了颤,兀自垂眸,思绪飘远了。

  渊……已回了地崖么?

  也是,祂自地崖底下苏醒,本就有自己该走的路要走的。

  只是,他还没有向祂解释清楚,昨日脱口而出的拒绝的话。

  每每闭上眼,许若凡总想起那双原本干净、漆黑的眼眸,浮现出一副熄灭了所有希望的模样……让他心情陡然低落下来。

  刘庸掂了掂重量,又咬了一口那银子,喜滋滋地收入怀里:“第二个问题是?”

  许若凡轻叹一声,抖擞起精神,整理自己的思绪,缓缓道:“今日,我见到一名铸剑山庄的黄衣男子,他看不出年纪,手持剑扇,气度非凡。你可知道,他是什么人?”

  刘庸沉吟片刻:“铸剑山庄,手持剑扇……此人,该为铸剑山庄庄主,顾飞白。传闻他是一名剑痴,长年醉心铸剑,不问世事。天下多少人带着本命灵剑前往铸剑山庄,只为求得他一句提点……都失望而归。”

  “顾飞白……”许若凡喃喃道,缓缓朝破碗里放入一两银子,忽的想到些什么,又问:“这铸剑山庄,若是那般不问世事,怎会总穿着一身黄袍招摇过市?”

  刘庸动作微微一顿,哈哈笑道:

  “许公子,我刘庸虽是能卖些不入流的消息,可不打算卖这条命啊。”

  许若凡一愣,失笑:“行吧,我不问你这个便是。”

  他又放入一两银子,道了一声:“第三个问题,如今市面上流传的与我有关的消息,除去那张官府所发的通缉令,还有什么重要消息?”

  方才那个顾飞白说的话,让他心底颇有些不安。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那人如此笃定,他三日内必定会启程离开安州城?

  刘庸将那银子快速收起,狡黠一笑:“这事,恐怕得问公子您自己。”

  许若凡挑眉:“嗯?”

  “您想把这安州城唤灵的生意,做到多大?”

  许若凡叹了一声:“只想做三两个人的生意罢了。”

  “今日之事过去,只怕由不得人了。”刘庸道。

  刘庸的话虽然有几分模棱两可,却也隐约给了许若凡一个答案。

  他在安州城里自称“唤灵师”,做起了剑灵咨询的生意来。虽已遮掩了面容,小心低调,又误导唐三思相信自己是铸剑山庄的人……可消息毕竟是传了出去。

  或许,已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比如,今日来到这里“看他一眼”的铸剑山庄庄主,顾飞白。

  那么,又在什么情况下,他会自己走出安州城呢?

  许若凡闭了闭眼,沉思起来。

  很快便抓住了端倪。

  不一会儿,他睁开眼,见那刘庸正小心翼翼地转身,似要溜走,顿时好笑,出声道:“刘庸,你急什么,还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

  刘庸连连摆手:“公子的问题,刘庸已是越发担待不起。您另寻他人吧。”他刚说完便想溜。

  这几日,许若凡早看出了,刘庸信息通达,分明是个货真价实的“头号包打听”,却不知为何,多日穿的都是同一件旧衣裳,衣服上也打满了补丁。

  按理来说,就他给过刘庸的那些银子,普通人一家人过日子,节俭些生活,怕是也能撑个一年半载的,换件好点的衣裳,更不是难事。

  可刘庸收了钱,生活状况却丝毫没有好转……家中一定是有什么填不满的无底洞。

  许若凡猜,不是有个好赌的孩子,便是有些重病的亲人。

  “若我身上的银子,全都给你呢?”许若凡道。

  刘庸动作一顿,显然深深犹豫了一瞬,良久,仍是心痛不已地摆了摆手:“刘庸……着实不敢。”

  许若凡:“……”倒像是他在逼人家了。

  他叹息一声道:“我只是牵挂家中父母,想知道他们是否安好罢了。若你不愿便罢;若你愿意,请帮我打探一下,地崖边上,镇魔许氏的许府之中,那许崇威和赵婉儿,如今怎样了。”

  刘庸也是叹了一声,抬眼看许若凡:

  “地崖的信息传到这里,需三日。”

  许若凡只听这一声“三日”,心中更是咯噔了一声。

  是啊,若说这世上有什么事情,能逼他主动离开安州,去往此前未曾踏足之地,唯一的原因,便是许家夫妇了。

  许若凡把银子给了刘庸,道了声谢,便缓缓离开。

  只是这一次,他离开的脚步,比往常沉重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