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宁回到操场的时候,广播还在重复那则通知。
“接下来是高一年级组的男子跳高项目，请高二年级组做好准备,到检录点报道。”
他朝着角落里的那个检录点走去,填了基本资料。手臂上带了一个号码牌。
跳高项目没什么人看，围观的人还时不时发出笑声。
这项目说的好听是跳高。
但是在没有经过训练的学生面前，简直就是花式摔跤。
姜宁目测了一下杆子下面的军绿色垫子,还好垫了厚厚三层，就算是脸着地也摔不坏。
“好了,高二组的过来集合点名。”
体育老师脖子上带着口哨，手里拿着册子，“我讲一下注意点啊,第一不要逞强，安全第一比赛第二……”
不知道是不是姜宁的错觉，原本稀稀疏疏围观的人群似乎变多了,直接将场地围了起来,还有不少人直接架起了手机在拍摄。
广播的声音传来：“这则稿件是给来自高二三班的姜宁，悬在半空中的杆子并不可怕，奋力一跃吧！如同自由的飞鸟！无论成败，我们为你骄傲！来稿人：匿名。”
姜宁微微垂眸，眼底和唇角皆是淡淡的笑意。
大概他第一次在学校露出这么明显的,除了面无表情和不耐烦之外的表情，
围观的同学都看愣了，几乎溺毙在这点细微的笑意之下。
原来姜宁喜欢听广播稿吗？
在那条来稿之后，像是雨后春笋般，忽然冒出了很多乱七八糟的广播稿,来稿的什么年级的都有，甚至还有男生。
然而姜宁没有再露出什么明显的表情,静静在一旁等候，做热身的拉伸动作。
他的个子高，腿还长，就算是穿着宽松的校服也掩盖不住身上的优点。
原本来围观跳高的视线，像是集体中毒一样，统统都转移到了姜宁的身上。
“好了，下一个，”体育老师吹了声口哨，在成绩表上勾了几个字，翻开选手名册看了一眼，“姜宁，到你了。”
姜宁走到跳高的横杆前，“我可以调整高度吗？”
这样就不用来回跳这么多次了。
“可以，帮他调吧。”
姜宁看着原本卡在1米1的刻度，握着杆往上拔了一大截，停在1米六的线。
体育老师挑了下眉，上下打量了他，“体育生？”
“不是。”
“那你确定你能跳过吗？”体育老师道：“不要为了出风头就硬来，国家三级运动员也才1米6的标准。”
姜宁没有讲话，只是走到远离杆子的地方，做助跑动作。
人群默契地往两边散开。
他跑得并不算快，看起来轻松自然，助跑路线带着一点弧线，起跳腾空，盖在额前的黑色碎发随风微微扬起。
围观的人群间发出惊呼。
姜宁轻松地高出杆子一大截跳过，稳稳地落在垫子上，没有半分狼狈和吃力。
人群窃窃私语道：
“好帅啊，而且姿势看起来好专业。”
“我第一次看到跳高跟拍偶像剧一样的，那腰，那腿，我以前是眼瞎了吗？”
“姜宁跳高这么强，是不是可以改练体育啊……”
体育老师的脸色也显然变了变，他上前，将杆子拔高到1.83米，用欣赏好苗子的眼神看着姜宁。
“这个高度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你要挑战一下吗？掉杆了还有两次机会。”
姜宁撑着身体起来。
那条杆子几乎快和他的额头持平了。
要知道这是国家二级运动员的高度，他们从项目开始到现在还没有人跳过这个高度。
姜宁拉下外套的拉链，脱掉，里面穿的是一件短袖校服。
他左右巡视想找地方放。
收到这个讯号的围观人群鼓噪了起来，几个站的近的女孩子跃跃欲试，想替人抱着外套。
姜宁的视线却像是找到了目标，迈着大步，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他把校服递出去，“帮我拿会儿。”
陆知寒身后的助理想要伸手接过，但是姜宁直接把衣服塞进了陆知寒的怀里，这才重新走回比赛场地。
人群的视线在陆知寒和姜宁的身上来回转，带着各种好奇、探究甚至是莫名其妙的兴奋，好像是抓住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姜宁像是没有发现那些视线般，盯着横杆，助跑的速度比上次稍快了一点，跃起时校服衣摆钻进了点风，隐约窥见了一点介于少年的青涩和成年之间，紧绷的薄肌。
越过横杆像是无法被俗世束缚的飞鸟——
“砰。”
姜宁落在垫子上，回头看了一眼有些晃荡的杆子。
勉强擦边过去了。
他起身，听到了一阵鼓掌声。
体育老师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可以啊，目前场上最好记录了，要不要再往上挑战一点。”
姜宁对自己的水平有数，“不用了。”
他差不多也就在这了。
最多也就在往上抬个几厘米，意义不大。
体育老师却起了兴趣，“你有专门训练过？”
“没有。”
只是他以前的学校不搞占体育课那一套，什么项目都会练一点，跳高是其中一项而已。
再加上姜宁本人的身高够，身形修长，适合跳高。
体育老师自然不会放过好苗子，他道：“市体校那边我有认识的人，你要是有兴趣，我可以引荐一下。”
走体育生这条路并不轻松，但比起文化课稀烂的姜宁而言，或许还真的是个不错的选择。
姜宁垂眸，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开口拒绝，“不用了，我对体育不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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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论坛。
【姜宁跳高1.83，太酷了！在现场看体育老师的眼睛都直了，还想拉人去市体校。】
【呜呜呜刚才在参加项目没看到，有没有姐妹拍了啊？求求求求！！】
【[分享视频-链接http……]】
【我发给我姐妹看，她眼馋地想连夜翻校门进来一睹帅哥真容！】
【跳高又不能代表什么，我一哥们还可以跳两米呢。】
【就是，这玩意掌握技巧不是很简单？是个人都能跳吧。】
这种发言明显就是来找茬的，没人惯着他们。
【笑死了，原来你也知道是你一哥们啊，那和你有半毛钱关系？你在这共享主义？】
【你是人吗？那你跳一个我看看？不行就不要在这狗叫。】
【不是我说，人姜宁跳1米83，刚才阴阳怪气的同学里，恐怕有不少连人家身高的跳高线都碰不到吧。】
姜宁完成跳高之后，把号码牌交回去，然后回到陆知寒的前面，把自己的外套拿了回来，套好，拉链拉到顶端再往下折了一截。
“给。”
陆知寒递给他一瓶水，运动饮料。
姜宁确实一早上没怎么喝过水，他接过，瓶身还带着点从冰箱拿出来的凉意，他拧开，咕噜咕噜喝了几口，味道有点咸，带着点柠檬的味道。
而另一边的操场上，只听见一声空枪响。
姜宁看了过去。
操场上拥挤着一堆男生，密密麻麻地往前跑，有一小部分速度快，但大部分都是在慢慢跑。
长跑项目，前期很多人都会适当保留体力。
他看到了体委罗建安在里面，跑在内道，因为人群太拥挤了他一直束手束脚的。
在拐弯的时候，他的脚被身边的同学不小心绊了一下，身体失去重心摔了下去。
“哔——！”
裁判连忙吹响哨子，“其他同学继续跑，都散开，不要拥挤。”
几个靠得近的同学把罗建安扯了起来，他穿的短裤，在粗糙的塑料跑道上一磨，膝盖都破了皮。
不过罗同学大概有点“比赛第一，友谊第二”的竞赛精神在，他朝搀扶他的同学摆摆手。
“没事，我还能跑。”
他说着还真的跟在队伍的后面，随着一圈圈，慢慢往上超越。
比较感性的同学都直接看哭了，“呜呜呜！体委加油！加油！再坚持一下！”
英雄流血又流汗，最后以第三名的好成绩到达终点。
一堆人顿时抱头痛哭。
哭得哇哇的，比罗建安本人都夸张。
最后他被校医处理了下膝盖的伤口，又被两个体格高大的男生硬生生架了起来。
在路过姜宁时，他忽然眼睛亮了起来。
“姜宁！”
罗建安几乎是用求救的眼神看他，姜宁后背微凉，有种不好的预感。
“有事说事。”
“是这样的，”罗建安道：“你看我这腿没有办法参加下午的4*100米接力赛了，你能帮帮我吗？拜托了！”
姜宁瞥了一眼他膝盖上的伤。
现在正是三班团体班魂高涨的时期。姜宁怀疑自己要是说个不字，会被罗建安身边的两位揍一顿。
也就跑个一百米的事。
姜宁硬邦邦从喉咙里吐出一个字，“……好。”
罗建安千恩万谢，这才舍得被驮着离开。
这会儿快到中午了。
陆知寒身后的秘书道：“陆总，要替您定附近的餐厅吗？”
没有项目的学生已经朝食堂去了，中午出去回来时间有点紧，考虑到下午还有项目。
陆知寒道：“可以试试你们的食堂吗？”
“你确定？？？”
“嗯。”
“行，那你可不要后悔，”姜宁嘴角带着笑，“保证你吃了一次绝对怀疑人生。”
姜宁带着他们来到食堂。
食堂的楼前有几个台阶，没有斜坡，姜宁走上去才意识到这一点。
他回过头。
陆知寒果然卡在那几步台阶前面。
这破学校，建校时间也不知道是哪一年，连个无障碍通道都修不好，真的不要太垃圾。
姜宁快步走下来。
陆知寒道：“还有别的方法上去吗？”
“有。”姜宁伸出手，“我抱你上去。”
原本准备连人带轮椅抬的助理都愣住了。
这轮椅的分量也不轻。
他们这么直接连人带轮椅抬，肯定是没有分来得安全。
只是他们虽然是助理兼护工，陆先生却一直很注重自己的隐私，几乎不让他们靠太近。
更别说抱这种亲密的举措了。
陆知寒脸色微微凝滞了一下，然后手指蜷了蜷，“姜宁，这是在外面。”
“我知道。”姜宁道：“所以你是要在这和我一起饿死，还是我抱你，再不快一点，食堂的菜就被抢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