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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玉终究还是违背了自己的心,他其实是想要挽留住妹妹的,不愿让她去那危险的地方。可还是在好好道别后,目送着妹妹离开了。

  马蹄撩起一地尘灰,席灵俏动的声音在夜色中回荡,“席玉快回去吧,我马上就会回来了。”

  微风拂过,不再温和,脸上泛起刺骨的凉,席玉抹开两行苦泪,默默望着疾行远去的背影,久久不曾挪动半步。

  直到城门将闭,竹青过来提醒,他才登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摇晃,最后将将停稳,席玉才踩了小凳下来,便见府门前两盏大红灯笼在风中摇动,而下面立着个面色冷肃的妇人,眼神凌厉逼人。

  竹青不安上前,小心道:“少爷,我们没办法,老爷有令不让晚出,我们想替您瞒着的,但没瞒住……”

  席玉没有怪罪人的意思,一切事情都是他一人所为,于是对着忧心忡忡的竹青温声安抚道:“无事,不必自责。”

  其实早在离府前,席玉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对于这件事会传到父亲的耳中也早有预料,只是看着那熟悉的人,还是不禁畏缩。

  她是父亲身边的得力婢子,从不心慈手软,只要她一出现,那定是免不了受罚。

  之前是罚抄家规,这次呢,这次又会是什么?

  走到那府门口,门前的妇人便启了唇,嗓音冷得好似倒春寒的天气,冻得人心发寒,“少爷,老爷说你这几日总是不思进取,如今更是犯下夜出的错处,错上加错,按着家规须罚你去祠堂里跪上两个时辰。”

  罚跪吗?

  席玉忽然就释然了,沉默着点点头,接受了这一切。

  在祠堂里罚跪倒不陌生,只是难免孤独。祠堂里都是已经仙逝的祖宗,无人陪着,席玉独自跪在那灯火通明的堂中,只觉得冷,骨头缝隙里隐隐发酸,很快便没了知觉。

  烛火摇曳在淡色的瞳眸中,思绪翻飞,没来由地就想到了惟康。

  当时席灵要离开,席玉心急如焚,只恨自己现在是蛇身,却不想那人忽然道:“别哭,我可以帮你。”

  记得他的手掌探了过来,柔柔地罩在脑袋上,之后意识突然空白,再恢复,自己已然是回到了人身中,来不及惊讶,便朝外头奔去,甚至都没再看他一眼。

  想来是他用了术法,换回了身体。

  思及此席玉不禁扯起个自嘲的笑,摊开双手看着那熟悉的掌心。

  也是,既然能换过去,就肯定能换回来,只是自己从没要求过罢了。

  不过却很奇怪,这会脑子里完全没有责怪的想法,想到的全是他的伤。

  他说他魂魄受损,自己的身体可以帮他,那如今骤然换回来,他的魂魄会不会还没恢复好。

  突然祠堂的门被人敲响,外头妇人冰凉,不含丝毫感情的嗓音响起,“少爷,时辰已到,可以出来了。”

  席玉收回思绪,撑着泛凉的地砖想要起身,可双膝都已经失去知觉了,动一下便是万针在扎,连站起来都困难非常。

  最后还是被竹青搀扶着才离开了祠堂,慢慢往院子的方向走。

  竹青急得快哭了,哽着嗓音道:“少爷,这夜里如此凉,跪了两个时辰,若是落下点病来,该如何是好啊。”

  席玉满不在意地笑笑,“你把我想的也太柔弱了些,当年数九寒冬的天跪在祠堂里,不也没什么事?”

  脸上的笑温和得让人心疼,半点阴翳都无,像是在他的身上永远找不到怨恨的影子,“好了,这会也晚了,一会便回去休息吧。”

  “少爷!”竹青又气又急,心疼的牙都快咬碎了。

  到了院门口,早在那处等着的山月一看见席玉是给人搀着,一瘸一拐地走回来的,泪水啪嗒就落了下来,忙迎上前,架过他另一只胳膊,连句话都说不出,吸着鼻子淌泪。

  “好了,这一个两个的,是我挨了罚,怎么你们一个个哭的都这么厉害。”

  山月知晓席玉的心思,偏头偷偷抹了泪,“祛瘀的药膏已经备好了,得现在就揉下了,不然明日少爷怕是连路都走不了。”

  席玉也明白这个道理,自然不会拂了山月的好意,“嗯,我先回屋里瞧瞧,一会再上药吧。”

  “少爷。”山月和竹青不认同的出声,可席玉决定已下,根本不是他二人能够左右的。

  到了正屋门前,他不容拒绝地遣退了两人,自己则是停了下,暂且适应双膝处的疼痛,又抚平了膝盖处衣袍的皱褶方推开门进去了。

  “我回来了,今日多谢你。”

  屋里灯都已经熄了,零星点点月光透过窗棂往屋里撒,席玉尽量保持正常,回身去关门,“我知道我回来的有些晚,你别生气,大不了等过几日,我再跟你换回来,你还是可以继续用我的身体的。”

  一番话说完,屋里却静悄悄的,听不见那凉飕飕的调子。席玉迟疑着回过身,但因为屋里很黑,根本看不清里面状况。

  “惟康,你在吗?”

  还是无人回应,席玉心头微紧,也不顾那么多了,踉跄到烛台处,点起烛灯。

  一瞬屋里就亮堂起来,再回头,黑蛇就躺在门边不远的位置,蜷缩成一团,却根本没有半丝动静。

  刹那间呼吸都像是被扼住了,变得极难,席玉忍着剧痛,快步走过去。可刚到黑蛇跟前,便完全脱了力,跌坐在地上,他也不管身上的痛,伸手就去抓那黑蛇。

  触手冰凉,蛇身却软软绵绵的,抓起后尾巴没什么力度,自然就垂了下来。

  “这……”席玉愕住了,瞪大的双眼里满是不可置信。黑蛇在手中就好像一截绳子,无论怎么碰它,它都没有任何反应。

  一种从未有过的慌张顿时席卷整颗心脏,很快就吞噬了席玉这整个人。

  “是……是我回来的太晚了,你在生我的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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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玉:你别生我气,快醒过来,理一理我……

  蛇蛇:(暂时下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