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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黑?

  他叫小黑?

  这名字实在太过随意,席玉甚至有些可怜他,更不忍心告诉他,其实府里有条看门的狗也叫这个名字。

  好在蛇看不出来表情变化,席玉可以安心地腹诽。

  忍了忍,他实在忍不住,迂回地问道:“你有没有想过换个名字?”

  坏蛇到底知不知道这个名字有多不好听。

  小黑小黑,对着自己这张脸这么喊,实在有些不忍开口,那感觉就像在叫小狗一样。

  然而小黑自己显然不这么觉得,“为何要换?”指尖摩挲着黑蛇微凉的皮肤,脚尖一转,远离门边往屋里走去。

  昏黄的铜镜中闪过男子高挑的身影,墨发流云般披满了整个后背,抬起的手腕上还缠着条黑蛇。

  他带着席玉在软塌上坐下,任由他缠绕自己的手腕,尾巴尖搭在瓷白的小臂上。

  席玉被他这问题问得不知该如何回答,要实话实说吗?

  虽说他现在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可照他那阴晴不定的性子来看,说实话显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于是席玉选择了委婉相劝,“小字非姓,姓是根本,人都是有根有本的,随了祖宗传下来的姓,你也要有个正经的姓氏才对。”

  “我不是人。”这话说得淡然,又真实得让人无法反驳。

  席玉狠狠沉默了,半响后蛇脑袋一抬,吐着红色的信子,直视面前无甚表情的人,“小黑你好。”

  “没别的话想说了?”

  席玉想了想,确实没什么想说的了,便摇摇小蛇脑袋。

  “好。”长指轻巧勾开蛇尾,小黑手臂微垂,捏着蛇头将席玉又搁回到了地上。

  席玉躺在地毯里,还沉浸在刚才冲着自己的脸喊“小黑”的不舒服中,这时一只脚落在旁边,素白的,皮肤薄得能看清隐在下面的脉络。

  席玉不解地扬起脑袋,“你做什么?”

  小黑一路慢行到门边,才答,“出去。”

  席玉:“……”

  知道你要出去,但你又出去做什么。

  不让我离开,自己倒是毫无禁忌,想做什么做什么。

  坏蛇,妥妥的坏蛇。

  眼看着他就要推门离开,席玉实在没忍住拦道:“等等。”

  “又想命令我?”扫过来的眸子微眯,携满了敌意,跟刚才好脾气的模样又不一样了,好似那会的一切只是幻觉。

  席玉恼他的态度,变脸变得那么快,果然那时的妥协就是缓兵之计,只是为了不让自己乱跑而已。

  这蛇心思跟朵花似的,每一片都藏着不同的想法,讨人厌得很。

  “你刚答应我了的,要表现得跟我从前一样。”席玉搬出来这事,生怕坏蛇不答应,尽力表现出底气十足的模样。

  小黑蹙眉,“现在不一样?”

  哪里一样,除了长相,有半点和自己一样的地方吗?

  “我根本不会像你这样皱眉头,也不会面无表情。”席玉滑过去,蛇尾巴尖扫过他赤裸的双脚,停留在上面,“更不会连鞋都不穿,还不束头发。”

  瞬间空气都沉默了,被他垂眸静静盯着,席玉呼吸微顿,不明白他为何突然不说话了。

  难道刚才的话又让他不高兴了?

  正想着,尾巴忽然一重,像是有什么东西踩在了上面,蛇瞳轻闪。

  席玉就看见自己刚才搁在那人脚掌上的尾巴,此刻正被人踩在脚下,倒是没大用力,可就是这感觉不怎么好受。

  “麻烦。”冷嗤一句,小黑转身离开,回床边穿鞋子去了。

  可席玉却被他这话气够呛。

  说我麻烦,我还没嫌弃你这蛇身子麻烦呢!

  没有手,也没有脚,连衣服都不穿,光秃秃的,丑死了。

  还踩我的尾巴,讨厌的蛇!

  有了早上席玉的那一番指导,小黑穿鞋子倒是很快,可到了束头发这一步,真就把席玉给难为住了。

  他现在是蛇,即便看着小黑笨手笨脚地扯自己的头发,也没办法上手帮忙。

  只好用尾巴尖卷起一旁的发带,递给镜前的人,“算了,用这个,簪子你大概是簪不上了。”

  “当啷”一声,玉簪被小黑随手丢在桌上,席玉当即怒道:“那是我最喜欢的簪子,你就不能爱惜点它吗!”

  “再多言,后果自负。”小黑对上镜中倒映出的黑蛇的眼睛,目光凌厉又极具威胁性。

  又开始了,就知道欺负自己,若是换个人,看他还能不能这般威风。

  席玉彻底不说话了,小黑接下皎白的发带,笨拙地揽起长发,按着刚刚席玉说过的话,试图将其固定住。

  但那满头青丝实在太过顺滑,如流水般频频从指缝间溜走,小黑尝试几番无果,直接把那发带拍在桌上,发出“砰”一声巨响。

  显然是动了大气。

  席玉才不理他,自己学不会,还发脾气。

  真是条脾气坏又笨的蛇。

  突然屋门响起“笃笃”两声,“少爷,屋里怎么了?我听见很大的动静。”

  原是拍桌子的声响太大,把山月都给惊动了。

  席玉还没反应,就看镜中的小黑已经阴沉了脸,冷意弥漫,像朔风般凛冽。

  外面叩门声响一下,他的脸色就更阴沉一分。

  为保护山月,席玉只好安慰道:“别生气别生气,头发束不起来,大不了不束了。”急得还用尾巴尖去缠他的手指,轻轻勾动,“千万别动气。”

  这样一通说下来,小黑的脸色才终于缓和了些,可外面的山月听不到屋中回应,愈发着急起来。

  “少爷,你没事吧?跟我说说啊,少爷。”

  席玉脑筋一转,他不会束头发,让山月来帮忙束不就行了。

  “你让山月进来帮你束头发,她手艺很好的,不过你别凶她,她胆子很小的。”

  小黑大抵也是被敲门声吵烦了,真就应了席玉的话,把山月给唤了进来。

  “少爷,没事就好,找我做什么呢?”

  平时只有得到席玉允许的时候,旁人才能进屋,所以山月不免有些惊讶,毕竟早上还被少爷瞪了好几眼,不想这会居然可以进屋了。

  “束头发。”声音还是冷冰冰的,更隐隐有几分不耐。

  山月“啊”了声,这时一根玉簪被跟长指摁着轻移过桌面,到山月的眼前。

  山月反应过来,忙点点头,“好,这就给少爷束头发。”

  她绕过去,抬手去拿桌上的梳子,忽听“嘶嘶”两声,侧眸瞥去,才发现床边地上窝着的一团黑蛇。

  那蛇好似也看见了山月,擎起身子动了动脑袋,山月害怕地身子一抖,手也跟着抖。

  但毕竟是在席玉面前,只好强行压下即将破口而出的尖叫。

  “……少爷,你救下这条蛇,是想要养着它吗?”声线都有些不稳,含有听得出的恐惧。

  镜前端坐的人却不答,只催促道:“束头发。”

  山月忙应下,颤抖着梳上那微微凌乱的发丝。

  一旁的席玉听了这话却迷茫了,是这坏蛇主动把自己救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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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玉:你干嘛踩我的尾巴!

  蛇蛇:只能我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