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玄幻奇幻>春寰赴雪>第17章 鬼古城

  “喂,”莫惊春喊他们,“你们很闲啊?”

  那两人道:“我们闲不闲关你什么事?”

  莫惊春迅速出手:“不闲怎么管别人的事呢?”

  两个鬼修还没有反应过来,被莫惊春给掀翻了。茶摊靠近城门,来往之人很多,也无一人劝阻,反而站定喝彩起来。那两人几下过招都没讨到好处,知道打不过莫惊春,灰溜溜跑了。

  莫惊春打赢了,被行人当头扔了一身软软的东西。他从肩上拍下来一看,居然是一颗眼珠,登时鸡皮疙瘩冒了一身,急忙将那玩意丢开。

  茶摊的主人一看,哈哈大笑:“这位郎君,你头一次来鬼城吧?”

  莫惊春恨不得就地脱衣服沐浴,跟茶摊的主人点头。

  “怪不得。”茶摊主人捡起一颗眼珠子,“这个啊叫‘得青眼’,是咱们鬼城的习俗,谁打架打得好,就送谁。你有点俊呀,刚才好多姑娘看你呢。”

  茶摊主人把那颗眼珠捏爆,红色花瓣从里边冒出来,飘飘扬扬洒了一地:“不是真的。”

  “那就好。”莫惊春暗道古憔鬼窟的习俗真特别,拉着衣照雪就走。

  看守城门的守卫拦住他:“嗯?”

  莫惊春把玉骨牌亮出来:“这儿呢。”

  守卫挥挥手示意他走,莫惊春才走没一步,那守卫又道:“等等。”

  莫惊春险些以为自己露了什么破绽,可守卫只是盯着他的脸看了看,又放了行:“进去吧。”

  莫惊春摸摸自己的脸,确保花叶面具遮着银月痕。他左右观望,遮面的行人也有很多,自己并不特殊。他手腕一热,那只与楼弃传信的银钏亮起来,上边只有一行字:“扈庭踪起疑,暂时无碍,事毕速回。”

  有了传信打岔,莫惊春无暇去想守卫的奇怪之处。他跟衣照雪走进一条杂乱的小巷,寻了家看起来不大靠谱的小客栈住下。说是客栈,更像是自家租出来的小屋,这种地方哪怕是要找人,也不大好找,方便莫惊春隐藏踪迹。

  可城门口,莫惊春离开没一会儿,原先那守卫便招呼自己下属:“盯着那两个人,快去报告殿下。”

  销寒骨乃是古憔鬼窟的旧王城,现如今里边住的是那位不可冒犯的酆王。王城的外墙上攀爬着久远的水痕和青苔,内里的宫殿却十分华丽。宝相花藻井正对处,一丈宽的莲花水池建在殿内,两边朱漆楼阶通向高处,琉璃珠帘映射着烛光,水华朱的幔帐下,两个人影执棋对坐。

  右边那人擦了擦额角的汗珠,颤着手将棋子落下。

  这一步棋却引起对面人的不满,他“啧”了声,轻声细语道:“我不是说了,不要下在这里?”

  落子的人从这话里听出几分不悦,惶恐不安:“殿下……”

  “枉你这双手像极了他,教了几遍,居然连棋也不会下。”江潮生把那枚棋子落到它该放的位置。门口传来通报的声音,江潮生道:“进来。”

  一个守卫打扮的人跪在阶下:“禀告殿下,属下等人在值守时,发现一面具人,其眉眼与您画像上极其相似,身量也如您上次所说一般。现如今已将人秘密看住,就在铜市西街。”

  棋子落盘之声响起,江潮生喜道:“当真?”

  守卫道:“不敢欺瞒殿下,只是那人倒底是不是殿下故人,怕还要劳烦殿下亲自去验。”

  江潮生将棋子一颗颗捡回棋奁中:“这么快,看来有无钟对他而言,真的很重要。”

  他打了帘子站起身来。身边之人颤着声音叫道:“殿下……”

  “哦,忘了你了。”江潮生这才看向那人,“手砍下来,要是死了就扔给炼傀儡的鬼修,要是没死,就关水牢。”

  命令刚下,殿内侍立的修士便将人拖下去,一旁的侍女早已见怪不怪。那人凄厉地叫喊起来,被修士堵住了嘴。

  江潮生领上那守卫,朝铜市去了。

  莫惊春按着胸口躺在床上,不大舒服地皱着眉。

  他在城外就觉身体不适,到了城内便更厉害了。他是仙脉,却修习魔功多年,相逆相斥,只因灵药辅助,才没有什么大碍。可古憔鬼窟阴雨连连、鬼气横森,本就不适合人居,更遑论仙体。乍一入鬼蜮,什么积年的毛病都给激出来了。

  莫惊春觉得又冷又热,偏偏衣照雪此刻不在房间里。他喊了两声,无人应答,索性揭被下床。隔着窗户,莫惊春看见衣照雪放飞一只灵雀,不知是在和谁互通消息。

  不怪莫惊春疑心太重,事关重大,一点蛛丝马迹也不可放过。衣照雪跟他本无旧交,何故一直跟在身边?楼弃刚说扈庭踪起疑,衣照雪就放了空杳山的通信灵雀,他们曾在客栈偶遇空肃,衣照雪一路上还悄悄写着什么,不给他看。

  正这么怀疑着,莫惊春却喷出一口血。窗外的衣照雪听到人昏倒在地的动静,急忙跑进来。衣照雪将人抱回床上,给他输送灵力。确保人没有大碍,就去打了热水来,给莫惊春擦脸。

  莫惊春睡容不安,眉头紧蹙。衣照雪伸手把他的眉头抚平,忽然想到楼弃说莫惊春戴着他跟心上人的定情之物。他心里痒起来,又酸涩又委屈,一个念头驱使他扒开莫惊春的衣领看看。这样冒犯的举动,衣照雪顿时有些后悔,昨日扯衣服的时候怎么就没有看见呢?

  几番犹豫,衣照雪还是轻轻拨开莫惊春的衣领,细银链穿玉兰花的吊坠便在此时露出来。衣照雪神色凝滞,恍然大悟,胸中的气郁和委屈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无尽欣喜。

  这吊坠是还在朝梦玉时,他跟莫惊春一起做的。当时莫惊春还磨破了手,衣照雪又怎么会认不出?

  旧物就在眼前,哪怕衣照雪再迟钝,也明白过来。

  原来,这就是心上人的定情物。他一路上嫉妒的那位“玉兰”姑娘,居然就是自己。

  不难猜想,楼弃必然不知道这玉兰是什么含义,又见莫惊春爱若珍宝,才试探着问过莫惊春。莫惊春肯定没有对他明说,以楼弃对莫惊春的心思,定然以为是莫惊春喜欢的姑娘的。

  衣照雪意识到一路上,都是在自己吃自己的醋,自己跟自己较劲。他眨巴眨巴眼睛,又觉好笑又觉好哭,心中一阵桃花春风拂过,原来自始至终,他在莫惊春心里都有不可磨灭的位置。

  莫惊春悠悠醒转,便见衣照雪攥着自己的吊坠出神。

  好个衣照雪,趁他昏迷在他身上摸索有无钟,果然是扈庭踪的奸细。

  他一下翻起来,将衣照雪压在身下,掐着喉咙道:“我说你怎么老跟着我,果然别有用心。你刚才放飞的灵雀是干什么的?给扈庭踪通信的吗?”

  衣照雪见莫惊春误会,张口想要解释。可他一急,解药的副作用又让喉咙似火烧一般。他忽然意识到时隔六年,他跟莫惊春都不是朝梦玉上无忧无虑的少年了。衣照雪想好好跟莫惊春相认,而不是现在这样,为了摆脱嫌疑急于辩解。

  衣照雪拿出小本子递给莫惊春,莫惊春警惕地看着他,接过了小本子。

  本子上,事无巨细地写着莫惊春所做的事情,连吃了两个菜包也记下来了。后边备注着不喜生姜、不喜蒜泥、不喜……眼珠?

  莫惊春看得满头不明所以:“你一路上就是在记这个?你记这个做什么?”

  衣照雪一笔一划写道:“给我自己看。”又写:“有人监视我们,我才放灵雀去看看。”

  面前之人面容纯澈,看上去十分诚恳,莫惊春想到衣照雪突如其来的两个吻,心中诡异:“你之前说你有心上人,是谁?”

  衣照雪脉脉望着莫惊春,一副不好意思张口的模样。

  莫惊春了然地放开衣照雪,淡定道:“我有喜欢的人了。”

  虽然衣照雪很像那位故人,但大业未成,他怎么好谈情说爱。更何况把一个人当成另一个人替身这样的事,实在是太渣了。

  衣照雪浑然不觉自己替了自己,莫惊春这话听在他耳朵里,就跟表露情谊无异,心底更加欣喜:“嗯,我知道。”

  看着衣照雪的表情,莫惊春一下子疑惑起来。他不知道衣照雪为什么喜欢自己,但目前看来,既然不是要对他不利,那就应该是看上他了。可他分明已经委婉地拒绝了,怎么这人还这么高兴?

  莫惊春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不思。他给自己换了件衣服,拿上斗笠:“我出去了。”

  衣照雪写道:“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吗?怎么还要出去?”

  “速战速决。”见衣照雪要跟着,莫惊春阻止,“我一个人就行了,你不是说有人盯着我们吗?你留在这儿静观其变吧。”

  莫惊春走后,衣照雪把被褥理好。他走到镜子面前,突发奇想变成了六年前的模样,他看了看自己黑发的样子,又摇身一变,幻化成了莫惊春。

  铜市的街道泥泞不堪、又破又窄,莫惊春避着人走,还是被沾了一身的泥。

  路边上都是叫卖的鬼修,卖的东西也都怪异无比。莫惊春看见一个摆满了人脸的摊子,那摊子的主人也注意到他,冲莫惊春道:“要换脸吗?来看看?”

  主人一笑,那些脸也跟着笑。莫惊春道:“不必了,我还挺喜欢我的长相的。”

  “那你来看看我的。”旁边的鬼修道,“他的不行,一戴上就取不下来了,要烂脸的。”

  “臭老狗,你少抢我的买卖!”卖人脸的贩子回道。

  苟老三的打扮像极了江湖骗子,腰间挂了一串珠子。莫惊春起初以为是什么珠玉,细看才发现是一串眼珠,正滴溜溜盯着莫惊春的钱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