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房旁确实有间休息室, 说是休息室,其实更像是一间茶室。

  能入衡州主城大牢的嫌犯,通常涉案严重, 除主审官员, 就连总督、刺史都可能临时过来问话,而问话间隙讨论案情,大多则是在休息室内。

  顾期年紧紧将楚颐拥在怀里,一听就不高兴了:“休息室?这种污秽之地, 还是算了吧。”

  污秽之地?楚颐一听就忍不住好笑, 顾期年平日就爱挑剔, 看来,也不是很想嘛。

  他推开揽在腰间的手朝刑房走去, 下午用刑的几位口风严密,伤痕累累都未吐出半个字,一副清白刚正的模样,倒是在旁观看的率先忍不住将事情倒出个一干二净, 用刑是他的意思,若他不在场, 倒是阿宴的麻烦了。

  才走出两步,身后的顾期年却抓住他的手腕, 使劲一拉带着他转进了一旁的房间。

  刑房设在大牢内, 昏暗不见天日,而旁边的休息室,也只是开了一扇小窗, 骤然进了门, 双目几乎无法适应眼前的晦暗。

  房门在身后合上, 紧接着, 一具温热的身体将楚颐抵在了门上。

  “不是看不上这种污秽之地吗?”楚颐笑道。

  而他却没有等到回答,顾期年抓住他的手腕,倾身堵上他的唇。

  这个吻依旧霸道肆虐,强烈的独占欲中带着一丝狠意,几乎将他亲得背过气去,楚颐皱眉抬头,光线不明的休息室内,月光透过头顶的小窗撒入室内,依稀只能看清屋内的轮廓。

  他靠在顾期年怀里,任由他抱得更紧,温软的唇自双唇脸颊再到颈侧,最后却没有继续下去,轻轻在额上印下一吻,放开了他。

  “这里不好,还是下次吧,”顾期年轻声道,“刚好有些事想问问你。”

  休息室原本就是为了公事准备,可楚颐没想到顾期年拉他到此处还真是谈事情,皱了皱眉问:“想问何事?”

  顾期年看了他一眼,拉着他的手走到屋子内侧的竹榻上坐下,两人挤坐在一起,身体紧贴,仿佛依偎一般。

  顾期年道:“所谓的贪腐案,本就由来已久,皇上此次派二皇子过来,说是为了查案,实则多为考验,他事情做得漂亮,日后回京自然能让皇上改观。”

  “因此此行,想来周围有不少皇上的人盯着,你无凭无据滥用私刑,就不怕落入皇上耳中吗?”

  楚颐目光落在他清冷的面容上,黑暗中表情看不真切,忍不住笑了:“你认为我该怕?”

  “不是,”顾期年伸手揽住他,将他紧紧抱入怀中,在耳侧低声道,“我只是好奇,四皇子萧成暄性子沉默,凡事不爱出头,更不爱与人结交,对于人心归拢向来不屑,阿眠你真的认为他适合坐上太子之位?”

  荣贵妃为安国公亲妹妹,楚家支持萧成暄也是顺理成章,而顾家则十几年来一心扶持三皇子,此时刑房旁边谈论这种事,尤其他们两位还是楚家顾家的少主,实在有些不合适。

  楚颐道:“那三皇子还不是过于圆滑,爱揽功劳,实事未做成半件,你们顾家不也一样一心扶持吗?”

  顾期年忍不住轻笑出声,道:“他是不太好,不过矮子里面拔将军罢了,那阿眠你心里的究竟是谁?二皇子吗?”

  “问这个做什么?”楚颐眉头皱了起来。

  “本来此次来衡州,结果好与坏都是二皇子的事,”顾期年道,“你不顾周围可能有皇上的暗线,偏要出头,若非你是觉得他还可以,如此帮他,难道是对他有意?”

  楚颐靠在他的肩上,手指随意把玩着他的指尖。

  二皇子萧成宴一向心性坚韧,温和沉稳,楚颐记得初次见他时,萧成宴还生活在冷宫里,明明年长他几岁,可个头却与他和阿衡相当,吃不好,穿不暖,就连写字,都是拿树枝在路旁花坛的红土中练习。

  可他却丝毫没有自怨自艾,就算见到苛待过他的宫人,依旧可以面不改色温声言语,若非心思纯善,那就是城府极深,无论哪种,这种心性都比三皇子和四皇子更适合。

  楚颐笑道:“怎么又胡思乱想,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他往顾期年怀里又靠了靠,话中有话道:“还想不想我了?”

  顾期年沉默片刻,倾身将他压在竹榻上亲了亲眉心,轻声道:“等回去吧,这里不好,又黑又冷戾气又重,第一次和你一起,自然要多注意些。”

  什么第一次,前几日的整个晚上,难不成是别人?

  楚颐抬眸静静盯着他。

  顾期年被他的目光看得心跳不止,黑暗中也不再管什么非礼勿言,低声在耳旁道:“那次只是给你解毒,你身体差成那样,我哪里敢乱动,阿兄倒是毒解舒服了,弄得我不上不下的,整日看到你就心神恍惚,你得好好补偿我。”

  那晚他被翻来覆又摸又弄,顾期年竟然还敢要补偿,楚颐玩笑道:“那现在补偿你,要不要?”

  “不要。”

  顾期年虽断然拒绝,手却忍不住已扯开衣带探入了衣衫中,温热的指尖自皮肤划过,一路向下落在了腰间。

  楚颐整个人都紧绷起来,下意识伸手推他:“乖,别闹了,先将那些贪官砍了,之后再陪你。”

  顾期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点头道:“好。”

  手下却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流连在紧致的腰线处,来回轻抚摩挲,接着又一路向下。

  楚颐呼吸不稳,伸手将他的手背按住,整个身体都是酥酥麻麻的:“别再闹了,等忙完公事我带你去买红枣糕和杂史游记,到时候你想如何闹就如何闹。”

  顾期年这才满意笑了,乖乖收回了手。

  两人整理好衣衫,一前一后出了门。

  到了刑房,供词已写了一半,而那三位用过刑的官员坚持半日,几乎个个不成人形,索性咬死不肯开口,妄想躲避罪责。

  楚颐看了眼一旁惨白脸色忙着写认罪状的官员们,对二皇子笑道:“这三位还真是咬死不认,或许真的有冤屈也说不定……”

  见三个血人目光皆朝他看来,楚颐话音一转道:“那不如……将他们的家人带来一同审清楚,也别冤枉了好人。”

  唐知衡在一旁点头:“阿颐说的是,我看他们认罪书写到明早也写不完,正好趁着漫漫长夜,找些别的事做。”

  其中一个血人率先撑不住,哭喊着开口:“我、我说……我都说,求世子开恩,饶了下官家人……”

  他声音沙哑,又痛得流泪不止,声音颤得几乎不辩语句,一旁的小吏连忙取了纸笔在旁记录,而剩下的两人,见他松口,也终于坚持不住,陆续开了口。

  刑房内烛火通明,血腥气弥漫在半空中,彻夜未消。

  天将破晓时,所有认罪状皆已写好,顾期年拿着厚厚一叠宣纸随意翻看着,对一旁的赵总督淡淡道:“桩桩件件倒是清楚,若有不尽不实刻意隐瞒的,一律直接杖杀。”

  他将手中宣纸整理好,递给了二皇子。

  案件进展飞速,众人皆是松了口气,回了总督府后便开始商议后续如何扯出所有犯事者,一直忙到中午才彻底处理完。

  京中派出的赈灾人员两日后到了衡州,忙碌了几日后,街道终于可以通行,过了腊八,贪腐案也终于彻底了结。

  赵总督令人在酒楼中摆了宴席,招待近来忙于两事的官员们。

  楚颐因畏冷,坐在远离窗户的炉火旁,众人落座后随意闲聊着,喧闹的说笑声中,他的手在桌下被顾期年紧紧抓在手中,指尖轻轻落在腕间摩挲,没多久又顺着宽大的衣袖一路攀沿而上,落在光滑的小臂上。

  楚颐表情淡淡,整条胳膊却被他折腾得几乎都酥麻了,等赵总督起身去接京中刚过来监察的官员,忍不住低声道:“这么急不可耐啊?”

  顾期年忍不住笑了笑:“若非不来的话太不给二皇子面子,早就……”

  楚颐扫了他一眼,随手拿起桌上酒杯一饮而尽。

  二皇子初次远离京城,又是接手如此棘手的案子,楚家顾家重视,才不会让他被人看轻,顾家明明一心辅佐三皇子,难得顾期年肯给面子。

  三杯两盏淡酒下肚,赵总督终于匆匆回来,身后引着几位便服之人,楚颐还未来得及抬头,一道身影已嗖地窜到了身边。

  “眠表兄!我想死你了!”

  顾不上互相见礼,王维昱已小跑至身边抓住了他的胳膊,目光落在他身边时,眉头瞬间皱了起来,不满道:“顾期年?谁让你坐我眠表兄身边的?”

  不等楚颐开口,王大人已冷声道:“阿昱,不可没规矩!”

  王维昱身体一颤,委屈巴巴地随众人一起互相行了礼,却依旧不肯离开去自己的席位,忍不住道:“这么多位置你不坐,坐我眠表兄身边做什么?不就是等回京后皇上打算给你赐婚吗?切,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顾将军自己求来的……”

  “你说什么?”楚颐和顾期年几乎异口同声,脸色也同时沉了下来。

  王维昱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有些不明白他们怎么会同时生气,一紧张,说话都变得磕磕巴巴:“京、京中所有人几乎、几乎皆已知晓……听说对方还是、还是朝华公主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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