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颐的手无力地扶着身旁的树干, 回头看去。

  顾期年站在身后不远处的林间,身体几乎皆隐在黑暗中,只能看到一团朦胧的黑影, 如同鬼魅一般。

  “你故意少一只夜鹰, 逼我过来,想做什么?”楚颐强撑着站直身体,冷笑道,“林中这么黑, 星星月亮都没有, 遍地蛇虫, 很好玩吗?”

  顾期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隔着浓郁的黑夜静静看着他, 好半晌,才轻声笑问:“星星月亮?你想看吗?”

  楚颐皱了皱眉,不理解他关注点为何会在这种地方。

  他看着顾期年手中空无一物,又抬头看了眼向头顶, 高大树木枝叶浓密,黑压压的一片静谧, 连一丝活物的影子都没有。

  “先去找夜鹰吧。”楚颐随口道,忍着上涌的醉意, 就打算沿着小路继续走。

  顾期年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点头道:“好。”

  两人沿着狭窄的小路一路往林深处走去,手中的风灯在夜风的吹动下扑朔个不停,微弱的光线下, 脚下的路依稀看不清楚。

  顾期年走在身侧, 忍不住开口。

  “我以为你不会来的, ”他低声道, “你都有了唐知衡了,还会关心我吗?”

  听着他满是怨念的话,楚颐扫了他一眼道:“你还好意思提阿衡?当众说那种话给他难堪,这难道就是顾家的教养吗?”

  他心知顾期年想要什么答案,不过小孩子争宠的把戏罢了,可偏偏就不让他如愿。

  楚颐淡淡道:“你除了家世出身比阿衡好,哪里还能比得过他?又有何资格对他冷嘲热讽。”

  “我……”顾期年脸色微变,脚步停住道,“你觉得我比不过他?”

  楚颐没有回答,停住脚步回头,见他一脸阴沉山雨欲来,干脆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弓箭,独自朝林深处走去。

  顾期年紧紧捏着手指,忍着怒意跟在了他的后面。

  此时已是后夜,林中比之之前更加安静,连虫鸣声都少了许多。

  脚下荒草遍布,中间混着尖锐的石子,行走间发出轻微的撞击声,楚颐目光不时看向头顶,直至小道到了尽头,依旧未再看到任何夜鹰的影子。

  “之前明明是五只,你把那只丢哪里了”楚颐忍不住回头问。

  顾期年亦步亦趋跟在身后,听闻薄唇紧抿,冷冷看着他一言不发。

  脾气还真是倔,楚颐皱了皱眉。

  此时已到了云浮山脚下,不远处便是上山入口,透过蜿蜒山道上稀疏的树木,依稀可以看到一弯新月高高挂着,星子光芒昏暗。

  风不停擦着脸颊吹过,衣衫袖摆翻飞起舞,楚颐等了片刻,浮软的腿脚早已撑不住,干脆将弓箭一丢,随意坐下。

  “不想说就算了,”他淡淡道,“大不了真的熬上一整夜。”

  楚颐酒意上涌,头微微发胀,胸口又闷又痛,忍不住低低咳了起来,他的眉头紧蹙,苍白的脸上布满细细的冷汗,身体却因寒意止不住微微颤抖。

  “你喝了多少酒?”顾期年问。

  他缓步走上前在楚颐身前蹲下,垂眸死死盯着他的脸,面色不虞道:“是不是跟唐知衡一起喝的?”

  “这你都要管?”楚颐淡淡道。

  顾期年的手臂撑在膝盖处,冷笑道:“你明明说过不喜欢别人抱你,唐知衡却可以,你明明喝酒不会醉,跟唐知衡却可以不醉不归,有时候我是真的很气,可是看你这副模样,又不知该气该笑。”

  楚颐微微蹙眉,目光沉沉地看向他。

  “我说错了吗?”顾期年回望着他,继续道,“在你心里,唐知衡是不是事事都比我好,你是不是就只喜欢他,若他拉着你不准你来,你是不是就不管我了?”

  风灯就在两人中间的地上随意放着,因距离近,融融暖光打在二人脸上,连眸中冰寒的恨意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听他话语如此咄咄逼人,楚颐都要被他气笑了。

  阿衡明明就那么好,所有认识他的人都清楚,就连顾期年当年坠落陷阱,也是后来阿衡将他送下了山,即便不知感恩,又何必事事都扯上他。

  “说够了吗?”楚颐目光冰冷,嗤笑道,“能不能别再无理取闹,若非他在我面前替你说好话,你以为我会来找你?”

  顾期年原本语调平静,听闻脸色瞬间变了变,道:“所以,你是因为他才来的?”

  “对,”楚颐看着他,冷声道,“阿衡事事为你考虑,可你何时考虑过他的心情?”

  顾期年抿了抿唇,忍不住倏然冷笑:“既然如此,你又过来做什么呢?”

  “你明知道,我知道了真相会……”他话音顿住。

  山间的风不停吹过,沿着蜿蜒山路灌入林中,带起一阵落叶飞扬,顾期年手指蜷起,浑身散发着迫人的寒意。

  “楚颐,”顾期年对上他的目光,缓缓道,“是不是每次要我逼你,要我对你下狠手,你才能乖乖听话,才能好好看我一眼?”

  不等反应,他倾身上前,将楚颐狠狠推倒在满是荒草的地上。

  秋日的荒草柔软干燥,猝然倒地后带着一阵“哗啦”轻响,尖锐的石子散乱在地,磕得后背生疼,楚颐想要起身,而顾期年已死死扣着他的手腕,将他牢牢固定在了身下。

  楚颐立刻拉下了脸,冷声道:“你做什么?放开!”

  “我不要!”顾期年面色阴沉地看着他,语气里满是轻嘲不屑,“反正你就要死了,你也不会喜欢我,就算我做了什么,你也至多不过恨我两年,总比什么都得不到的好。”

  楚颐眸光沉了沉,眼前的少年满脸怨恨,又是那副极端的执拗样子。

  也不知道顾家是如何将他养成了这副模样。

  楚颐一时说不出话来。

  顾期年静静看着他,自顾自道:“九岁那年,我在陷阱中听到唐知衡说要救我,但是是阿兄你不肯,可是后来,却是你出现在我面前。”

  “我本来没有对你抱过希望的。”

  “所以呢?”楚颐冷冷看着他的双眼,嗤笑道,“你还记得我救过你?你现在是把我当什么?你的玩物吗?”

  “你知道不是。”

  顾期年看着他乌沉的双眸,胸膛微微起伏着,目光下移,落在他的唇上。

  “你敢乱来,你可以试试后果。”楚颐皱了皱眉,声音冷了下来。

  被他这么按在地上,楚颐莫名就想到当初被他关进顾府时的事,莫名就回忆起这个狼崽子当初是怎么咬的他的脖子。

  楚颐手指紧握着拳警告:“不准咬人。”

  “原来阿兄怕这个啊……”顾期年忍不住低笑出声,目光流连在他的脸上,表情冷淡地没有一丝温度。

  “阿兄,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顾期年轻轻道:“叫——怕什么来什么。”

  说完,他俯身狠狠咬在了楚颐的颈侧。

  楚颐浑身一颤,尖锐的刺痛瞬间传来,带着温热的潮意,迅速传遍了身体的每寸感官。

  因常年病着,楚颐身体本就易冷,此时衣衫单薄,又在幽深的树林中,肌肤更是冰凉一片,顾期年唇齿温热,灼烫的气息拂过小片皮肤,激起一阵战栗。

  楚颐身体僵硬,忍不住闷哼一声。

  “很痛?”顾期年偏头看了看他的表情,再贴上去已变成了轻柔的撕咬,牙尖轻轻在皮肤上反复刺过,还未感到疼,又被温柔的唇盖过。

  楚颐抖得更加厉害,此时不再只是痛,还痒,酥麻感觉沿着颈侧一点点蔓延,直至肩膀后背,再到全身。

  他心里说不上的怪异,微喘着伸手欲去推眼前的少年,手指却被轻柔抓住。

  “顾期年……你给我……”楚颐使劲挣脱着他钳制,从齿间勉强挤出几个字,很快因刺痛咬紧牙关,面色微微发白。

  顾期年忍不住笑出声,故意折腾他一般,动作极慢极轻,好像山林猛兽一点点享用捕获的猎物一般,和那一小块皮肤反复较着劲。

  楚颐颈侧又痛又痒,浑身难受,很快便感觉皮肤终于破了皮,温热的液体沿着脖颈蔓延而下,渗入了衣领之中。

  顾期年恋恋不舍地放开了他。

  他的唇上还沾着殷红的血迹,好整以暇道:“好凉,像咬了一块冰,阿兄还起得来吗?”

  “你这个狼崽子……”

  楚颐捂着血流不止的脖子缓着气,忍不住剧烈咳了起来,胸腔闷痛难忍,他紧蹙眉头,强自从地上坐起了身。

  顾期年看着他,心情极好的样子,伸手过去欲触碰那块皮肤,被楚颐狠狠拍开。

  “滚开!”

  “阿眠别生气了,要不然我让你咬回来好不好?”顾期年轻声哄着。

  楚颐目光冰冷地看了他一眼,捞起身旁的弓箭,架弓上弦,直直对准了他的心口。

  明明当年的顾期年那么可爱倔强,明明楚颐那么喜欢他,甚至都到了和阿曦一样的程度。

  可他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不把他放在眼里,把他当玩物一样反复愚弄。

  弓弦越张越紧,楚颐面上是抑制不住的火气,头顶层层叠叠的枝叶在晦暗的月光下微微拂动,一道黑影悄无声息飞过。

  楚颐目光微凝,立刻翻身抬起弓。

  箭如流星骤然飞出,手中箭矢疾如旋踵,穿过枝叶,带着破风的声音,直直没入枝头夜鹰的身体。

  那团黑影在枝头晃动一下掉落下来,被枝叶拦截几次后,才噗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楚颐收回弓,冷冷看了一眼旁边的顾期年,然后站起了身。

  “好了,”他淡淡道,“咬也咬了,夜鹰也捕到了,你还有什么花样没玩够的,现在说出来?”

  作者有话说:

  顾顾:做记号~

  这章当时不小心写high,导致后面顺不下来,抱歉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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