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假暧昧>第77章

  往后整整的两天时间,工作室一行人连同来北京“工作”的管嘉明和李喆,都没有休息下来。

  李喆总觉得,那天从病房里出来后,管嘉明的神色里就多了一种愤怒,但这种愤怒又很理智,不像是剑拔弩张的冲动,倒是像“草船借箭”般,充满了智谋。

  而齐寻,也格外神奇地大病初愈。

  在医生检查过后,他们表示齐寻已经能够出院,只不过需要格外留心情绪。

  说实在的,李喆和工作室的人,还没弄明白齐寻的病因到底是什么,只知道经历过生死未卜的一场波折后,齐寻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好了。

  李喆很想问问情况,但管嘉明不肯说,只好作罢。

  出院那天,王珂本来想庆祝一番。餐厅还没定好,就收到了H公司的律师函。

  他们没有服软。龙谦找来了在北京当律师的同学,回了一封过去,并且很嚣张地表明态度:“赢不赢不知道,反正H 公司这群人掉层皮是够的了。”

  他之所以能够这么自信,除了他的同学业务能力超群之外,或许还有些竹马情缘在作祟。

  何申偷偷告诉王珂,“那个律师暗恋龙谦呢。”

  王珂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面对龙谦耷拉着脸皮的样子,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说:“没看出来你这么有魅力。”

  龙谦不满道:“你不知道的地方多了去了。”

  总之这一切王珂都看在眼里,他由衷地说:“谢谢。”

  王珂一句肺腑之言,弄得龙谦有点不好意思了。他摸摸脑袋,转移话题说:“老板,这是场奋战,赢了输了都要有心理准备,听见没?”

  王珂松松脖子,眯到窗外的万里晴空,没所谓地伸了个舒爽的懒腰。

  H公司仍旧是块硬骨头。

  出院的第二天,李喆召集管嘉明和齐寻一同商议H公司的事情。

  李喆找到的那些证据,只能说明张因扬的罪证,对怀特根本算不上证据。

  管嘉明想要直接去公司找人。

  李喆拦住他,说:“现在H公司已经不对外开放了,你想找他理论,也得他愿意见你才行。艺悠工作室也被起诉了,你要是过去,只怕凶多吉少。”

  “那还有别的办法吗?”

  李喆摇摇头。

  管嘉明嘴唇咬得很紧,握着齐寻的手,深深地叹了口气。

  齐寻安慰道:“别想太多了。”

  管嘉明:“齐老师……”

  齐寻说:“嘉明,现在敌暗我明,在没有搜集到全部的证据之前,还不能太冲动。”

  “好。”管嘉明点头说,“我都听你的。”

  他们都知道,怀特手里干净得很,他很狡猾地把所有的“犯罪记录”开枝四散。

  齐寻发现,他就是一个凌驾在所有子公司、污点之上的一块铁皮,谁也踢不到,即便踢到了,疼的还是自己。

  话是这么宽敞地说了,大家都装作不在意的模样。

  可管嘉明还是觉得,他一定要帮齐寻讨一个结果来。

  但眼下的局面就这么僵持不下,出路不是出路,走出去了又是死穴。

  管嘉明觉得,如果不是齐寻在身边,他肯定又能失眠好久。

  出院第三天,管嘉明偶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打来的时候,他还在睡觉,怀里抱着齐寻,齐寻也很快听到了响动,把耳朵贴在他的脸庞边。

  电话里的声音很耳熟,管嘉明刚从睡梦中清醒,隔了很久才判断出对方的名字。

  “张因扬?”

  齐寻在他怀里缩了缩。

  管嘉明摸摸齐寻的背,无声对他说了一句“闭上耳朵”,然后将齐寻的耳朵遮了起来。

  张因扬在电话那头说:“明天上午10点,西天咖啡厅。”

  张因扬只有这句交代,就把电话挂断了。

  管嘉明盯着黑了的手机,轻骂了一句。

  齐寻:“怎么了?”

  “齐老师,明天不能陪你了。”

  “要去做什么?”

  两人逐渐靠在床头,窗外月光明媚,管嘉明把手机甩到一旁,碰到齐寻的胳膊,廉足地摩挲了一下,说:“……去打地鼠。”

  齐寻一怔,慢慢地说:“要我一起去吗?”

  管嘉明摇摇头,“不用,这种程度的,我一个人就行。”

  西天咖啡厅离他们下榻的酒店很远,管嘉明打了半小时的车才抵达目的地。

  他推门而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最角落里的那个人。

  他的装扮格外惹眼,全身裹得严严实实,脸和脖子都遮起来了。

  咖啡厅内明明开了暖气。

  管嘉明坐在他对面,张因扬直接从包里掏出了一张卡。

  是H公司的出入证。

  管嘉明一顿,问:“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张因扬哼笑一声说:“你想要的不就是这个么?”

  管嘉明沉默了,他看不出张因扬的表情,他的脸色掩藏了,只能在细微的话语里判断出一二。

  他说:“你找我来就是给我这个?”

  张因扬点头:“我知道你们现在想找怀特的麻烦。”

  管嘉明皱眉:“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张因扬说,“那次齐寻从公司离开后,就再也没来过,我猜想他可能出了事……怀特搞你们了?”

  管嘉明抿了口水,不答。

  张因扬继续道:“你不告诉我也没事,我这次找你没别的想法,顶多想帮你们一个忙而已。”

  “帮忙……”管嘉明有些轻蔑地念道,“那些犯法的行径,都是你的主意吗?”

  他不知道这句话会挑起张因扬的心绪,所以说得不咸不淡。

  但张因扬明显坐不住了,牙口咬着,唇都发白,双手紧握成拳,疾言厉色地激动道:“不是我!”

  管嘉明神色如常,带着质问般的口吻:“那是谁?”

  “是……”张因扬垂下头,他像被活活打了一巴掌,穿在身上的衣物仿佛成了他最后的保护色,下一秒,他又抬起眼睛,眼里都是迷蒙的水汽。最后他终于克制不住了,丝毫不在意周围传来的目光,喊道:“都是他,是他干的,所有这些事情都是他指使的!你们别往我身上搞——!”

  他说完,蓦然又冷静了,终于留意到周围的视线,他一下子缩了脚,声音微不可闻,“……求你们,放我一马……”

  管嘉明的眸色黑了一度,挑明,“既然这样,你为什么现在才肯说?不觉得醒悟得未免晚了点么?”

  “我——”

  “路是你自己选的。”管嘉明把卡收进口袋,起身离开。

  他走出咖啡厅,在门口给李喆打了一通电话。

  李喆听完他的描述,问:“果然都是怀特干的吗?你确定吗?”

  管嘉明琢磨说:“应该不会有假。”

  李喆:“你现在在哪?”

  “外面。”

  “他主动联系你?”李喆通透地说:“看来H公司人心不拢的传闻不全是假的。”

  管嘉明说:“现在还差几个关键的证据,那个皮包公司就没有人吗?”

  “拿钱堵你的嘴,大概就不会有了。”李喆说,“别急,我再想想办法……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要去H公司一趟。”

  “啊?”李喆叫道,“不是,你现在去能逮着什么?要是怀特一口咬定不是他的事,那你不也白去一趟了?”

  “李喆。”

  李喆一愣,在电话那头静了下来。

  “不是白去。”管嘉明淡淡地说,“哪怕打他一拳,我也算有收获。”

  挂断电话,管嘉明打车前往H公司。

  他离开后,没一会儿,又有一辆出租车停在了路边,齐寻从车上下来。

  他走到咖啡厅门口,在原地等了几秒,才推门进去。

  坐到张因扬对面的时候,他还是有些不适应。或许是在医院里躺了几天,他对外面的光线和环境,都有些陌生了。

  “你找了管嘉明,又把我叫来,到底想干什么?”齐寻开门见山地问道。

  张因扬神思一定,随后把手套摘了下来,连同围巾、口罩、帽子,就这么完完全全地暴露在外。

  他的动作很慢,一边摘一边倒抽气,他似乎比齐寻还要排斥外界的干扰。

  齐寻看到张因扬的全貌,一时呆住,连要说的话都忘了。

  “很可笑吧。”张因扬说。

  齐寻撇开眼,不看他,过了几秒才说:“都是他干的吗?”

  “是。”张因扬笃定道,“是他干的。”

  “那你为什么……”

  “我没办法。”张因扬说,“他要做什么,我只能听他的。如果他想杀我,我也只能给他递刀子。”

  齐寻良久才说:“你明明有机会离开。”

  “机会?”张因扬像是听到一个笑话,“齐寻,我不像你,我没有那么多机会的……”

  他又把三个遮脸的东西快速地戴了回去,声音有些颤抖,“当年你退学之后,黎旭就把我甩了。我以为我们会一直很要好,谁知道他又找了几个人,他……他根本就是个畜生!”

  齐寻转眼,直视张因扬道:“你以为你很光明磊落吗?”

  张因扬胸口起伏,笑了,“我当然不光明磊落,可我就是想找个喜欢我的人,就是想有出息,就是想不被别人看憋,难道我有错吗?”

  齐寻:“你简直不可理喻。”

  张因扬指着屋外,“齐寻,我家没钱,我家里那么多张嘴要吃饭,我爸妈供我读书上学为的就是这个——你看看这个北京,大家都那么有钱,凭什么就我要穷?凭什么我就要被别人压死一头?凭什么我就要付出千百倍的辛苦,还讨不到一点好?”

  “你以为大家都像你吗?我没你有钱,男朋友还没你好,齐寻,我真的嫉妒死你了……你为什么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过得这么好?你——”

  齐寻站起身,“失陪。”

  张因扬直接堵住他的路。“你别走!”

  齐寻瞋目:“你疯了?”

  “我是疯了!”张因扬打量着齐寻的眼睛,声音又小了,“没错,就是这个眼神,无视一切,谁也不当一回事……”

  他像是找到了心里熟悉的样子,好像又松快了,自嘲着说道,“我今天找你,是想来给你道歉的。”

  齐寻手指微动,没有说话。

  “不管你接不接受,我都想跟你说一句对不起。”张因扬喃喃,“我知道我这个人不值得同情,所有的路都是我自己选的,所以我也不想得到你的原谅。”

  齐寻偏头,对上了张因扬可怕的眼神。

  他眼里充满了悲凉,可这悲凉却好像在燃烧,化作了一团怒火。

  “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张因扬说着,将东西拿起,那股怒火外显了,在这冬日里格外夺目。

  他临走前又补充,“也当给我自己一个。”

  *

  管嘉明还是没能进入到H公司内部。

  他的脸在保安眼里很面生,门还没进去,就被赶出来了。

  他转念一想,自己也是过于冲动了,H公司养的人不全是傻子。

  不过这一拳,他迟早要打过去。

  离开H公司,他接到了齐寻的电话。

  紧张的心情微微松了。

  齐寻那边传来几声车鸣,管嘉明先问:“怎么出来了?”

  “在酒店里太闷了。”齐寻问,“你那边怎么样了?”

  管嘉明:“也算有收获。”

  “回来吃饭吗?”

  “回来。”管嘉明在那头说,“吃饭当然要跟家里人一起吃。”

  电话挂断后,管嘉明看着手里的卡,像是捏着张飞牌一般,直接给扔了。

  他没留意停在他身侧的黑色轿车。

  所以那张卡没有变成垃圾。

  *

  齐寻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张因扬在他眼里,还是跟陌生人没什么两样,他五年前就不在乎的人和事,到现在依旧如常。

  所以他没有必要共情,况且他已经很累了。

  回去的路上,他看到了路旁的新年置景。

  火红的灯笼,花红柳绿的宣传画,簇拥的烟花广告,目不暇接……

  上次过年还是在美国呢。

  美国……

  他的秘密已经不是秘密了,可是他要告诉家里人吗?

  齐寻带着满脑子胡思乱想回到酒店,还没进电梯,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齐茗站在他身后,身边没人,只有一个黑色的行李箱。

  齐寻僵在原地,意外地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话,可脑子里瞬间的空白挤走他的全部语言,最后只剩下生理状态下的不安。

  齐茗走到他面前,摘下墨镜,露出了一张格外憔悴的脸。

  “阿寻。”

  齐寻转身就走。

  他急促地按下电梯按键,电梯迟迟不到,他就想要往一旁的楼梯走。

  他行动很快,没有一丝顾虑,举手投足间却带着一点钝感。

  他只是随便想一想。

  怎么齐茗就出现呢。

  他不想跟齐茗说话,在还没有做好准备之前,他一点都不想见到她。

  齐茗直接堵住了齐寻的路。

  “阿寻!”

  一声不太像齐茗的呼喊,踏踏实实地从齐茗口中传来。

  “姐姐求你!跟姐姐聊一会儿好吗?”

  酒店大堂的人还是不少,来往的旅客走走停停的。

  齐寻盯着头顶的硕大水晶灯,余光瞥向齐茗略显担忧的脸色,很快收回目光,把视线移到自己的手上。

  她怎么……苍老了这么多?

  有多久没见到齐茗了?

  齐寻默默地想着这些,有些恍然。

  “阿寻,谢谢你能让我跟你有聊天的机会。”齐茗说着,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

  不一会儿,齐寻听到了她的啜泣声。

  一向顽强不迫的姐姐,竟然也会哭。

  齐寻有些慌了,把纸巾推到她面前。

  “你找我有什么事?”齐寻的声音有些哑。

  齐茗看着他说:“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你怎么……”

  齐寻刚要说,齐茗就笑道,“你一直不接我电话,所以我就来找你了。”

  齐寻声音很小,也很淡:“管嘉明告诉你的?”

  齐茗的话中带着点解释的意味:“是我逼他要的。你再不见我,只怕哪天你又病倒了,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齐茗说着,擦了擦红肿的眼睛。

  齐寻咬咬唇,有些局促,他不知道说什么,在齐茗面前,他依旧是一副藏起来的模样。

  他还是不想把在北京发生的事情告诉齐茗,他觉得没有必要。

  他也不需要齐茗的帮忙,他觉得自己没有理由要求她,在她这边,不,或许在他们这边,自己就是个累赘。

  “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先走了。”

  “阿寻——”齐茗低着头,又决然地抬起,“姐姐想跟你道歉。”

  今天发生的事情巧合连篇,他吃力地想了想,想不出什么头绪,“为什么要道歉。”

  “你和那个畜生的事情,姐姐都知道了。”齐茗说,“是姐姐想得太简单了,没能照顾到你的想法……阿寻,姐姐对不起你。”

  酒店大堂人逐渐变少,他这几天日日面对这里,思维很麻木,脑子也很乱。

  “你不用说这些。”齐寻往后退了一步,“你们没欠我什么。”

  “不。”齐茗像是在自省,“我太傻了,傻到现在才知道这一切……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我没有帮你,是我的错。阿寻,如果我早点注意那个人,你会不会……”

  齐寻有些不敢再说下去。

  她第一次在齐寻面前,变得很低很低。

  为什么要这样?

  不用这样的!

  他从没要求过他们为了他而改变什么!

  错不在他们,凭什么要怪责在他们身上?!

  “姐。”

  齐茗的眼睛有些诧异。

  “我不怪你的。”齐寻说,“你不用自责……”

  “可我——”

  “已经没事了。”

  齐寻低着脑袋,手在膝盖上扣着,一点一点地摸索,吊灯的光洒落在他的头发上,变得像星星,柔柔的,好像会发光。

  “我真的没事了,我也没有怪你们了。”齐寻小心翼翼地说:“我知道你们这些年也过得很辛苦,是我要感谢你们才对……我没有勇气告诉你们真相,瞒了你们这么久,你们也很累吧?”

  他抬起脑袋,笑了,“姐,我真的没事了。嘉明在帮我,我现在很好了。”

  齐茗只是念着他的名字

  “阿寻……”

  “真的。”齐寻说,“我真的很好了。”

  齐寻在想什么呢?

  他想起了刚才跟管嘉明的那通电话,想起了那句“吃饭当然要跟家人一起吃”。

  他不是孤军奋战,他也不是一个人。

  管嘉明无意中点醒了他。

  齐茗止不住地哭了。

  她伸手,想要抱住齐寻,又突然顿住,因为齐寻以前不让人碰,以为这一次也跟之前一样的时候,齐寻直接抱了过来。

  齐茗微微一滞。

  “姐,你哭的时候,我有点不习惯。”

  *

  管嘉明回来的时候看到正是这样的场景。

  姐弟俩抱在一起,齐寻温柔地抚摸着齐茗的后背。

  管嘉明笑了笑,有些不忍打扰,可他有些累了,也想抱抱齐寻,于是就在原地等。

  没等到齐寻,却等来了李喆的电话。

  李喆很兴奋,可电话信号不好,管嘉明正要重新打回去,结果齐寻不知道从哪里走了过来。

  齐寻的身后跟着齐茗。

  齐茗对他笑了笑说:“谢谢。”

  管嘉明呆瓜一样地点点头。

  三人商量着出去吃饭,齐寻还有东西要拿,于是三人便一同到了电梯门口。

  电梯门一开,李喆走了出来,抓着手机,他看到管嘉明,着急地说:“嘉明!我发现一件大事!H公司的股份都在信达公司手里,信达公司是齐老师姐姐家的产业吧,那不就——”

  李喆嘴巴一歪,看到管嘉明身旁的齐寻,又顺着齐寻的视线看到了对面的女人。

  他刚查到信达负责人的照片,不可置信地捂住嘴巴。

  齐茗打破僵局,认真地说:“你们这段时间辛苦了。我会给你们一个结果。H公司的股份我会直接抛售,届时他们必定会给我一个说法,管嘉明,我要解决他们,就一个电话的时间,现在就可以过去,你要跟我过去吗?”

  管嘉明看了眼齐寻。

  齐寻说:“姐,你这次来北京……”

  齐茗点头:“我知道你们跟他们的事情了,所以我会尽我所能帮你们。”

  齐寻:“你为什么要……”

  齐茗:“阿寻,你放心,这些都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H公司最近在面对市监局的调查,内部已经乱了。”

  齐寻认真道:“我也要去。”

  管嘉明:“不行。”

  “我没事的。”齐寻坚定地说:“我不会有事了,我保证。”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士别三日,定当刮目相看。

  三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问题一个接一个。

  讨要说法、贸然地道歉、雪中送炭般地帮忙,犹如一片片叶子,从一根枯枝中生长出来。

  齐寻有些恍然,他不记得自己是何时来到H公司了。

  好像过了很久了,好像又没有。

  那次他孤注一掷、单枪匹马,结局不幸,他遇到了他这辈子都不想见到的人。

  他以为他再也不会来了,可没想到居然有一日,他会带着蓬勃的勇气再度征途,

  只不过,这次,他不再是一个人了。

  因为齐茗的特权,几人进入三十楼的时候丝毫不费力。

  然而他们刚从电梯出来,怀特就已经在门口等候他们了。

  齐寻眉宇一皱,手不自觉地捏紧裤缝。

  他刚一动,随即被管嘉明牵住。

  齐茗直接问:“想必楼下的人已经把消息递上来了。可我记得我早在昨天就给你们公司送过消息,我不放心,就自己过来了。”

  怀特伸手,“有什么事情问我就好。”

  齐茗不理会他虚伪的笑,直接说:“你不用做出这副善意满满的样子。我这次过来就是想落实投资和股权的事情。”

  怀特笑着说:“没问题,慢慢说。”

  “就在这说吧。”

  空气很干,干得人呼吸不畅。

  怀特终于不再以笑面对,表情有些僵硬:“齐茗小姐是兴师问罪来了?”

  齐茗拢了拢头发,顺带捏捏指甲,不看他道:“兴师问罪说不上,有份文件想必你的秘书已经收到了,要个签字我就走。”

  怀特的衣服十分得体,他好像从没在谁面前穿得掉价过,他的精致和整齐,无不想告诉与之接触过的人——他有权利、有钱、有地位。

  可往往,一旦与他相沾,那种虚伪的、缥缈的面具就无处遁形,连撕都不用撕,他自己就暴露了。

  像是埋藏在花朵下的一摊烂泥,怎么看都是臭的。

  他又笑了。

  笑容令齐寻恶心得反胃。

  怀特道:“齐茗,我们给你赚了多少钱你不知道吗?你现在又是哪一出?”

  齐茗笑了一声,“哪一出?这话应该我来问你。怀特,你这又是哪一出?你死到临头了还装?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怀特假惺惺的态度终于维持不住了。

  管嘉明在一旁说:“关于你的所有犯罪证据,我已经交给了警察,市监局的人还在25楼吧?需要我去见见他吗?”

  怀特转过身,沉默了几秒,将手伸进裤子口袋,转回来,语气平缓地说:“你们这是在白费力气,没用的。我手脚干净得很,你们查也查不出什么来,凭什么给我降罪?”

  李喆:“没错,你的手确实是干净的,但是你别忘了,只要你做过,就会留下痕迹。”

  怀特瞳孔微缩,“你什么意思?”

  李喆掏出手机,按下一段录音。

  “我们跟踪了他……他家……他家里有很多癖好奇怪的工具……对,那个小男孩我也问了,他都招了,他没成年……是逼迫的,模特公司就是一个幌子……他们公司有六台电话,其中三台是直接打到30楼的,但是那些都是转接的,那三台电话连通的地址都是张因扬旗下的公司……照片都发你了,好,管嘉明的独家专访什——”

  李喆按下暂停,低声对管嘉明说,“我就说你不小心吧,这狗仔为了拍你,都挖到北京来了……”说完又冲怀特大声质问,“我这里有很多关于你强po未成年的证据,还有照片、录音,包括你们前台的工作人员所有的证据,我这里都有……要不要送到市监局面前去呢?”

  怀特干笑一声,说:“你觉得他们会信吗?我都说了我的手干净得很,他们只是一面之词你们就信了?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我——”

  他话还没说完,管嘉明上前给了他一拳。

  怀特直接被管嘉明打趴下。

  他还没清醒过来,右脸又挨了一拳。

  管嘉明满眼怒火,吼道:“还嘴硬?”

  李喆赶忙拉住管嘉明,可他根本拉不住。

  管嘉明邦邦又是两拳,打完还不消气,又踢了一脚。

  怀特被打得鼻青脸肿,还是坚持道,“不管你们怎么说,我没做就是没做。你们应该去找张因扬!你们的证据都是他的犯罪,跟我没关系!”

  齐茗可悲地看着他,道:“你当初就是这个嘴脸,骗过了我们家里人,害得齐寻也被你折磨了十几年……你这个畜生!”

  齐寻呆了呆,在李喆扯开管嘉明之后,齐茗紧随其后,上前扇了怀特两巴掌。

  扇了还没完,揪着他的衣领扯起来,往墙面一砸。

  这是齐寻第一次见齐茗如此生气的样子,在他印象里,姐姐一直都没有动过手,可现在因为他,竟然大打出手了。

  齐寻心里酸涩了一阵,那种恶心得想吐的感觉逐渐消散。

  齐茗气不过,也吼道:“怀特,你也四十老几了,做狗还要脸呢。你嚣张这么久,今天老娘就是倾家荡产,也要把你送到局子里去。”

  齐茗说话之际,拐角处出来一人。

  齐寻一眼就看到他,或许他一直就在那里,只是藏得很好,潜伏起来。

  下一秒,那个潜伏在暗处的人走到了怀特身旁,将怀特扶了起来。

  怀特看到张因扬,露出一副调戏的笑。

  “他们都是来找你的。你去解释啊。张因扬,你怎么还在这里站着?”

  张因扬眉宇扬起一道鸿沟,手因为心悸而变得颤抖。

  怀特盯着他,像是在看一个垃圾,“你的事情你自己解决。”

  “这不是我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我的么?张因扬,需要我提醒你家里欠了高利贷的事情么?还是要我把你在床上发sao的照片发给公司所有人看?”

  “闭嘴!”

  不行了。

  他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不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怀特狗仗人势。

  他必须解决这一切!

  齐寻集中精神的时候,听到了一声惨烈的喊叫,随后看到怀特的胸口插着一把沾满血的刀。

  张因扬站在怀特身旁,眼里惊恐万分,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手还在发抖,腿已经软了。

  他瘫倒在地,露出一副释怀的面貌,看着怀特濒死的面貌,终于放声笑了出来。

  张因扬的脸,只有齐寻看得全。

  他像是劫后余生了,如同涅槃,他亲手终止了这一切。

  齐寻听到他哆哆嗦嗦地喊着:“他得死……他必须得死……他终于死了……哈哈哈哈哈,他终于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