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之远却不管那么多,接过来一个玉米饼子张口就咬。

  “你慢着些。”

  老汉看他这狼吞虎咽的样子,连忙把随身带着的水壶打开。

  姚之远大口大口的吃着,这种又干又硬的玉米面饼子,却被他吃出来山珍海味一样的感觉。

  “还是那个味道。”

  姚之远一边吃一边说,吃着吃着就傻笑起来,笑着笑着不知道为什么又哭了。

  “我娘……”

  “婶子好着嘞,就是腿脚稍微有些不利索了。”

  老汉道:“这次就是婶子让我来找你的,她就想让你知道一件事……”

  老汉指了指姚之远在啃的那块饼子:“咱们家里没什么粮食了,节度使府的人,每年都来征粮,少的时候一年来两次,多的时候一年来四五次,家里哪有粮食了。”

  姚之远一怔,低头看着这玉米饼子:“这是?”

  “宁王的人发的。”

  老汉看着姚之远,像是怕惹了姚之远不开心,说话都小心翼翼的。

  本来之前在山上的时候他就想说,可是没有来得及,姚之远就让他下山了。

  “宁王的人,分派了人到咱们县各村镇里,按户统计,分发了粮食和种子。”

  “宁王的人说,粮食是粮食,种子是种子,没别的要求,就一样,粮食不够吃了就到县衙里来说,但不能把种子吃了。”

  姚之远表情明显变了变。

  之前他堂兄到秀山的时候,把他吓了一跳。

  他以为是家里出了什么事,这么多年来,家里人都没有主动找过他,突然找上来,他甚至害怕是母亲已经走了。

  后来才知道,是家里知道他带着兵要守秀山,他母亲害怕这就是永别,所以让侄子过来看看。

  她腿脚不好,如果能自己走来的话,大概不管多远多累,也是要亲自来看看的。

  老太太总是对家里人说,儿子出息了,做了将军,可不能拖了他的后腿。

  姚之远也不会想到,那些征粮的人,居然也敢到他家里放肆。

  后来想想,征粮的人都是幕营分派出去的,那些家伙,哪里会管那么多。

  之前在秀山上,他堂兄说,老太太实在是想儿子了,如果姚之远能得空的话,就回去看一眼。

  可是姚之远不能走,他知道宁军已经快到了,他想派人把堂兄送回家。

  堂兄也没敢多和他说什么,临走的时候,回头对他说……宁军派了医官给村子里的人看病,老太太的腿也有医官看过,说是什么沈医堂的人,可厉害了,没准能治好。

  因为这句话,姚之远的内心被刺了一下似的。

  他忽然追上去,告诉堂兄在几里外的一个地方等他。

  如果不是他内心真的动摇了的话,他真的没有雷霆手段去阻止手下士兵出逃?

  他在秀山上说杀了几个出逃的士兵,可实际上,也只是找人做了个样子。

  杀人的和被杀的,扮演者都是他的亲兵,他不想对自己手下人动屠刀。

  尤其是,当他自己内心之中都已经开始摇摆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没资格去用死亡来约束部下。

  如果他自己坚定着不曾有一丝一毫的动摇,他可能会严苛军律,但他自己都没做到。

  更多时候,他自己都很矛盾,那些士兵趁夜下山,他也都是在矛盾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没看到。

  此时此刻,姚之远看着手里的玉米饼子,一时之间愣住了。

  “咱们快走吧。”

  老汉对姚之远说道:“我知道你军务事忙,回家看你娘一眼,你再赶回来……”

  “不回去了……”

  姚之远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我回家就不打算再出门了,陪着我娘。”

  堂兄愣住,好一会儿后才惊讶的问:“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

  姚之远拉了他堂兄一把:“咱们走……饼子还有没有?再给我来一个。”

  与此同时,秀山下。

  队伍还在往前开拔,几十万人的大军,过去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余九龄坐在高坡上看着队伍前行,忽然咧开嘴傻笑起来。

  坐在他旁边的彭十七问他:“你笑什么。”

  余九龄笑道:“谁能想到,居然真的被你们把敌人给唬住了。”

  小张真人摇了摇头:“唬住不唬住,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余九龄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