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酒冲洗,缝合伤口……如上次一模一样,可是这一次,丁峰没有颤抖一下。

  伤口缝合好,关崇圣重重的吐出一口气,坐下来的时候,像是已经没有一点力气。

  “大家都看到了。”

  关崇圣喘息着说道:“当我们的土地被敌人攻破的时候,我们的乡亲就会他们屠戮,只要我们让步了,敌人就会把我们当猪羊。”

  关崇圣回身看了看城下,从远处,有三五成群的百姓回来了。

  昨夜之前他们撤到了北城外,现在又都回来了。

  “他们应该是饿了,死守了那么多天,粮草或许是已经耗尽。”

  关崇圣吩咐道:“把干粮分给乡亲们。”

  在喊完这句话的时候,他后边的话却喊不出来了。

  他看到了。

  一个妇人把怀里抱着的孩子交给一位白发老人,然后弯腰捡起来尸体旁边的刀,朝着城墙这边走来。

  那妇人一边走一边回头喊:“如果我没了,告诉我的孩子他爹叫什么,他娘叫什么,告诉他,他爹娘是为什么死的,让他多吃几口饭,长大了有力气……”

  然后毅然决然的登上城墙。

  他看到了。

  一个才十三四岁的半大孩子,跪在那,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嚎啕大哭,哭的撕心裂肺。

  一个比他大一些的女孩子把他拉起来,递给他一根长矛,那应该是姐弟吧,那死去的人应该是她们的双亲吧。

  她们俩,拿着木杆的长矛,或许是因为棉布的长裙走路有些碍事,少女捡了一把刀将裙子切开,膝盖以下的部分露出,然后用撕下来的一块布条将头发扎好,她拉了弟弟的手,跟上了前边那位大嫂的脚步。

  他看到了。

  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腰都已经直不起来,可是却一次一次的弯腰,把地上的兵器捡起来,一根箭都不丢弃。

  他拿不了那么多,用布袋把捡到兵器绑起来,拄着拐杖,拖着那一捆沉重的兵器往城墙方向走。

  他们不是饿了。

  他们是恨了。

  “你们看到了吧!”

  关崇圣扶着城墙站起来,朝着手下士兵们喊:“我们凭什么不拼命!”

  “呼!”

  所有人发出一声震荡天地的呼喊,呼出的一口与天地争命的气。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桑人的大军朝着这座小城发起了数不清次数的攻击,那残缺不全的城墙,却像是被血肉加固了一样,每一寸都坚如钢铁。

  黑武亲王阔可敌无言量一直都在观战,他终于明白了,不是桑人无能,也不是每一次率军南下的黑武大将军们无能。

  面前的这群传闻如绵羊一般软弱的中原人,实则是一群猛虎,当他们拿起武器的时候,这虎就有了翅膀也有了更锋利的獠牙。

  “殿下……”

  桑国水师大将军纯边斥力脸色有些难看的走过来,叫了他一声后就俯身低头。

  无言量摆了摆手示意纯边斥力不要再来自责的那一套了,没有任何意义。

  “不是你们的问题。”

  无言量道:“我也没有料到,只是一些普通村民,竟然会能坚持这么久。”

  纯边斥力连忙说道:“请殿下再给我们一点时间,一定能把这里攻打下来。”

  “不要再心急了。”

  无言量道:“你们缺少的是攻城用的东西,现在暂时停止进攻,派人去打造攻城所需的各种器械,等到准备妥当之后,再一鼓作气把这里打下来。”

  纯边斥力连忙应了一声,他知道自己手下的队伍军心已经受挫,如果再强行逼迫他们连续进攻的话,死伤更重,却也对那座小城无可奈何。

  这只是一座没有高大城墙的小城,可这一刻的桑人和黑武人都明白过来,城墙其实不是城墙,人才是城墙。

  桑国的水师远道而来,他们不可能在船上携带大量的攻城器械,他们也没有那么多的攻城经验。

  毕竟在桑国那个地方,哪有如中原这样的一座一座的城堡。

  有了黑武亲王的允许,桑人总算也能喘口气,纯边斥力把打造攻城器械的事交给度也正后,他一个人走回到岸边,看着大海发呆。

  来之前,他觉得这次不会有多难,在桑人得到的情报中,这些中原人自大又不团结,那些所谓的权贵不拿百姓的命当回事,百姓又怎么可能会维护朝廷。

  情报中还说,这些中原人并没有什么反抗的勇气,他们大部分时候都会被动接受谁成为他们的新主人。

  可是现在,纯边斥力终于明白,这些情报都是错的。

  他的大军在这座小城外已经损失了一万余人,这一万人,已经可以在桑国打下来几十个地方了。

  接下来的将近十几天时间,桑人砍伐树木打造了大量的云梯,再一次做好了对驼山县进攻的准备。

  城墙上,注意到了桑人又将进攻,关崇圣侧头看了一眼丁峰的肩膀:“别再受伤了。”

  丁峰笑了笑:“不碍事,疼都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