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匹敌站在高处看着,见那支府兵队伍已经冲过滩头靠近宁军阵列,却并没有什么反应。

  这种正面交战,无需他去发号施令。

  在宁军阵列前边,横着好几排拒马桩,府兵冲锋至此再次受阻。

  “箭!”

  阵前指挥的宁军将军,其中之一就是才十七岁的少年沐缓之。

  唐匹敌军中将领,其中大半数都不足二十岁,这种事,也就唐匹敌能毫无顾忌的做出来。

  这种事,也就李叱能毫无顾忌的支持唐匹敌做出来。

  这些被重用的年轻将军,其中十六七岁的少年就有十余人,而这些少年郎,满腔热血,不仅仅将唐匹敌视为大将军,也视为门师。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唐匹敌就是这些少年郎的大哥,他们的才华得以施展,全都要归功于唐匹敌的用人不疑。

  这些年轻人,胸腹之中的热血,令人畏惧。

  世上锋芒,皆在少年郎。

  李叱善用年轻人,唐匹敌也善用年轻人,在其他各大势力还在均衡用人之道的时候,李叱已经摒弃了那种左右逢源。

  沐缓之还有一个身份,他是徐绩的同窗,甚至是同窗好友。

  但是他从兖州过来,未曾告知徐绩,也未曾对任何人提及过自己是徐绩的好友。

  听闻大将军唐匹敌盖世无双,便来投靠。

  他直接到唐匹敌军中投靠,以他一身本领,被分派到新兵营里也没有任何争辩和怨言。

  在新兵营训练中,迅速就被领兵的校尉发现了此人的不寻常,这校尉拉着沐缓之去见新兵营的将军,恳请将沐缓之举荐至大将军面前。

  后来,沐缓之被直接提升为五品将军,从新兵至将军,这种毫无顾忌的任命,也唯有唐匹敌才做的出来。

  与沐缓之同时被提拔为五品将军的,还有那位新兵营的校尉谭直。

  此时此刻,正面对敌的宁军队伍,就是沐缓之和谭直指挥。

  随着一声箭字高呼,宁军弓箭手立刻将羽箭释放出去。

  往前疾冲的府兵一个一个倒下,但冲锋速度不减。

  这些训练有素的精锐府兵都知道,从冲锋开始,到冲杀到敌人阵前,再强的弓箭手其实也放不出几箭。

  冲锋的速度越快,伤亡反而越低。

  想想看,若是冲锋至半路,觉得敌人羽箭密集而不敢再冲,这样犹犹豫豫之下,死伤会有多大。

  每一名府兵也都知道,身子压低了往前冲,步兵盾放在身前只挡住要害,剩下的就交给天意。

  沐缓之看向谭直喊道:“我去后队准备,你留在前阵指挥。”

  谭直喊道:“你小心些。”

  沐缓之笑道:“大哥你一会儿且看我如何杀敌。”

  此时府兵已经冲锋到最外边那一排拒马桩的位置,距离宁军阵列还有大概五十丈左右。

  “平射!”

  谭直一声令下。

  弓箭手把手中长弓的角度放低,羽箭呼的一声飞了出去,那最前边一层拒马桩上瞬间就长满了一层白羽,而拒马桩前边的府兵也在瞬间就在地上铺了一层。

  那些府兵咬着牙将拒马桩搬开,然后发力继续向前。

  羽箭的角度放平了不少,激射而来的箭大部分在人上半身的高度,冲在最前边的府兵,每个人手里的圆盾上也一样的插满了羽箭。

  每一步向前,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倒下去。

  一个士兵小腹中箭后摔倒在地,挣扎起身之际,眼睛里就看到一个鞋底落下来,躲无可躲,被同袍一脚踩了下去。

  脸被踩进河沙中,眼睛里,鼻子里,嘴里,全都是沙子。

  眼皮在粗粝的沙子和碎石上摩擦过后,眼角都被豁开,沙子黏在血液上,一擦,伤口就更疼。

  府兵冲开了第一层拒马桩,疾冲了大概十几丈之后就是第二层,此时的羽箭更为密集。

  朝着人脸直接怼过来一样的密集。

  付出了无数生命之后,景扬絮带着人把第二层拒马桩也冲开了,第三层拒马桩就在宁军阵列身前十丈左右。

  “杀敌!”

  景扬絮一声咆哮,大步往前疾冲。

  一支流箭飞来,噗的一声戳进他身边亲兵的咽喉,那士兵猛的往后仰倒。

  又一名亲兵迅速上前,持盾补上位置。

  主将冲锋,亲兵效死。

  到了第三层拒马桩的位置,府兵的伤亡到了一个令人头皮发麻的地步。

  宁军的弓箭手根本就不用担心箭的损耗,只管用最快的速度把箭一支一支送出去。

  许多府兵要搬开拒马桩,手才放在上面,身上已经戳进去一层白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