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汤必须死。

  现在张汤还没有时间也没有可能把案子的事如实上报,如果他此时死了的话,那宁王应该就不会知道关于徐绩晚报的事。

  张汤说的没错,一个字都没错。

  徐绩就是故意晚报的,他早就已经察觉到了尹家的不对劲,他这样的聪明人又怎么可能毫不知情。

  在刚刚得知尹家的人近乎于为所欲为的时候,他想的是立刻上报宁王。

  但是很快就犹豫了。

  其一是因为尹信安是他举荐的人,他会不会因为尹家的事而受到牵连。

  其二是因为当时尹家的人也算是小打小闹,无非是想办法贪钱的事罢了,报上去的话,宁王的处置,也仅仅是把尹家的人罢官驱逐而已。

  当案子太小的时候,他就一定会被牵连。

  当案子大到能震撼人心的时候,他就不是被牵连,而是会立功。

  因为他担心的举荐之事,恰恰也是他不用非常担心的事,因为他仅仅是举荐人,定下来让尹信安做登州府治的人是武奶鱼武先生。

  要牵连,更应该牵连武先生才对,而他徐绩又不是尹信安的上司,一个在登州一个在封州,他对登州的事不知情也是情理之中。

  因为小案子而知情,那宁王会怎么想?

  你为何会与尹信安来往密切?是不是想结党营私?

  当是大案子的时候,就可以说自己是偶然发现,在大事要出之前他及时通报。

  所以想到这的徐绩,内心之中的魔鬼越来越占据上风。

  如果此时能想办法把张汤杀了,甚至把张汤的手下人都杀了的话,那么这个案子就更大了……

  而且还能自保。

  念头一出现,很快就如排山倒海一样难以控制。

  良久良久之后,徐绩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他忽然间有些想去登州了。

  他若是提前到了登州和尹家的人商量好,登州那边至少有一两万尹信安的队伍,然后设伏,等到张汤带人到了的时候,把廷尉军黑骑一网打尽……

  接下来呢?

  徐绩脑子飞快的转动着。

  这是可以除掉张汤的计划,但不能让他脱身,还必须也要把尹家的人灭口才行。

  这才是最难计划的地方,可以利用尹家的队伍杀张汤,又能利用谁杀尹家的人?

  他脑袋里百转千回,脸色也是变幻不停。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不得不暂时放弃这个念头,因为他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处置掉登州的人,如果那边真的有一支一两万人甚至可能更多的队伍,他根本就不可能做到杀人灭口。

  恨不是剑仙。

  冷静下来之后的徐绩忽然又被自己刚刚冒出来的念头,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自己这是怎么了?原本只是想要一些功劳,为什么忽然之间会变成了一个魔鬼?

  他醒悟过来的那一刻,瞬间就汗流浃背。

  他进而醒悟到……怪不得那些做错事的人会越走越错,他此时才体会到,一步走错后,就需要无数步错路去弥补,然后才发现已经走的太远了,根本回不了头。

  呼……

  徐绩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在这个人生最关键的时候,他一下子就大彻大悟了。

  “我不走了。”

  徐绩道:“咱们就去登州。”

  现在只是走错了一小步而已,再错下去,一步一步,万丈深渊,然后便是万劫不复。

  他本就是一个聪明到了极致的人,只是又因为这聪明,总是想去试着找到捷径。

  “大人,怎么了?”

  手下人问他。

  徐绩重重的吐出一口气后说道:“没怎么,只是突然不想回封州了。”

  他不会告诉手下人在这不到半个时辰之内,他脑子里想到了多少东西。

  毛阳县。

  廷尉军百办顾七喜问张汤道:“大人,真的不派人跟着徐绩?我看他大概是想逃回封州。”

  张汤摇了摇头,语气平和地说道:“不用派人……路是他自己选的,而且只有两个选择,一左一右,选对了的话,他的心思我就替他藏着,毕竟也是一个真正为民做事的好官,封州百姓的日子过的比其他地方都好,他功不可没,如果选错了……那就让他带着个好名声死,我会上报宁王说,他是在配合调查的时候不幸被杀。”

  顾七喜明白过来,点了点头道:“大人也是用心良苦。”

  张汤道:“我不喜欢他,但是他不该死,我不该以自己喜欢不喜欢而杀人,我只能以该不该死而定人生死。”

  顾七喜俯身道:“大人的话,属下记住了。”

  “你不用记……我所做的事,我所说的话,你们都不用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