涤天宗山门前落了好大一场雪, 雪絮飘飘洒洒,不过一刻钟便落了竖掌厚。

  赫连筝负气离去,小石妖却没有立即跟上, 她看看前,又看看后, 还是决定留在山门前玩雪。

  阿筝专程下雪给她玩呢,这天气雪还存不住, 现在不玩马上就没有了!

  玄秉看看山门前这道深壑, 又看看跑来跑去滚雪球的少夫人, 无奈摇头叹气,招招手示意小红,“你先随我去测试灵根吧。”

  其余弟子扫雪的扫雪,修台阶的修台阶。

  石妖又跑进树林, 小红一步三回头, 玄秉心中再次为她默哀——得罪了我们少宗主, 以后可没你好日子过了。

  法力随赫连筝的离去消失, 头顶黑云散去,阳光重新普照大地, 小石妖堆出的雪人很快就化成了一滩清水,她没得玩了,只能悻悻返回。

  小竹居, 赫连筝书案边作画, 将幻境中所见的几个标志性场景绘下,又向玄霄详细描述其中细节,命他亲自跑一趟久安, 去李家村核实情况。

  三百年前, 是不是真有三名师徒关系的少女住在山脚下的草屋里。

  玄霄领命离去, 赫连筝抬眸看向窗外,感觉到那石妖已经进入竹林范围。

  她掐着时间,从她离去到现在,整整过去半个时辰。

  这石妖根本就不拿她当回事。

  好,很好,非常好。

  小石妖蹦蹦跳跳进屋来,瞧见赫连筝站在书案边,一点没个自觉,喊了声“阿筝”,黏糊糊就要贴上去抱她。

  赫连筝本来是不打算理会,在她靠近的瞬间,感觉到她袖口裙摆一片湿润,小手也冰凉,不由得蹙眉。

  “我好冷,你快抱抱我。”小石妖玩雪玩得脚指头都木了。

  赫连筝不语,牵着她手来到后山灵泉,往水里丢了宝珠,待水温升上来,小石妖自觉脱了衣裳下去泡澡,赫连筝为她准备好干净的换洗衣裳,便即离开。

  石妖泡完澡回到小竹居,院子里饭菜已经布下,她进屋去喊,赫连筝坐在案边书书写写,头也没抬,“不吃。”

  “那玄霄呢?”她又问。

  赫连筝声线没有起伏,“出去了。”

  好吧,那她只能自己吃了。

  赫连筝抬眼,那石妖当真不管她了,自己端起碗吃饭。

  因着下午吃多了零食,这时倒不是很饿,也可能是看见幻境里粗放的自己,终于知道反省,有刻意注意吃相,小箸夹菜,细嚼慢咽,模样十分乖巧。

  感觉到屋中人目光,小石妖仰脸,冲她歪头笑,“阿筝,来陪我吃饭吧。”

  赫连筝抬手挥闭了窗户,直接来个眼不见为净。

  小石妖不以为意,桌上碗碟吃得溜净,手帕抹抹嘴巴,院子里喊:“阿筝,我去戊定门找岚小召玩了,你去不去?”

  连喊了几声,屋里都没动静,石妖便甩甩手走了。

  玉筝交予她,赫连筝不用再施术探查储物镯,只需闭上眼睛,凝神片刻就能感觉到她的方位,果然是朝着戊定门方向去了。

  世上最憋屈的事莫过于此:你等着犯错的那一方醒悟忏悔,自己因此也受尽了煎熬折磨,可人家根本就没意识到哪里做错,照样好吃好睡。

  赫连筝那个气啊,气得胸口疼。

  小石妖一直玩到深夜才回家,她往常偶尔也这么晚,赫连筝久等她不来,便会亲自出门去寻。

  这次没有,小石妖倒也不觉有甚,反正她认得回家的路,不用每次都要人接。

  进得房中,她发现赫连筝还坐在书案边写写写,歪个脑袋凑过去看,见人忙着,很识趣没有出声打扰,自己出去舀水洗脸洗脚。

  她现在已经很独立,不是特意想撒娇犯懒,并不是什么都得要人伺候。

  赫连筝等了她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只等来一句“我先睡了嗷”。

  浓墨滴落在宣纸,缓缓向四周晕开,赫连筝搁下笔,收了书卷,起身去后山沐浴。

  待回转房中,小石妖还没睡,坐在床上玩弟子们孝敬她的小玩具。

  赫连筝过来拿了自己的枕头便走,小石妖终于感觉到不对劲,“你去哪呀。”

  赫连筝不答,枕头搁在外间竹榻上,和衣而卧。石妖追上去,挠头,“你想在这里睡呀。”

  赫连筝翻个身背对她。

  小石妖噘噘嘴,现在夜里有点冷了,竹榻又硬邦邦,不好睡,她要不要过来陪她呢?

  没犹豫多久,小石妖还是举了莲灯过来,在赫连筝身边躺下,还贴心给两个人盖上被子。

  赫连筝从始至终一动不动,从她进屋也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小石妖躺了会儿,不老实,手伸过去搂住她的腰,在她耳朵边吹气,“阿筝,我们来那个。”

  她爬过去,毛茸茸的小脑袋埋在人肩窝,伸出舌头细细地舔,赫连筝偏脸,横臂隔开她,“别碰我。”

  石妖不听,又去吻她的嘴唇,抓住人手往自己身上带,赫连筝用力推开她,“说了别碰我。”

  竹榻窄小,仅能容一人平躺,赫连筝这一推,直接把人家推到地上,她心中一跳,立即坐起来,小石妖双手撑地,不可置信看着她,“你为什么推我。”

  想拉她起来,想抱她,忆起幻境中悬崖边那幕,滔天的委屈再次席卷,赫连筝难以保持理智,“你为什么要丢掉我。”

  “我什么时候丢掉你了。”小石妖自己爬起来,拍拍屁股。

  莲灯映照下,她眸中泛起点点星亮,声音也带了几分哽咽,“可你就是丢掉我了,把我带到悬崖边,还要将我推下去,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小石妖终于明白她在说什么,她烦躁抓了把头发,“那是假的!是幻境!”

  赫连筝垂眸不语,即使知道是幻境,她还是感觉难过。

  她或许并不在意这件事,只是希望她来哄哄她。

  可小石妖哪懂这个,她摆事实讲道理:“你自己跟我说,幻境是假的,不能当真,坚持本心就能通过试炼。现在你又这样说,你真是莫名其妙,不可芋头。”

  赫连筝:“幻境是假的,但我还是因此受伤害了。”

  小石妖围着她左看右看,“你哪里受伤,你不是好端端的,还在山门前劈了条大沟。”

  赫连筝抬起头,“所以你就一点错没有么。”

  小石妖:“我哪错了。”

  赫连筝:“你根本没有意识到错。”

  小石妖大吼:“我根本没有错!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说我!”

  她哪做错了?她没有错,是赫连筝自己有病,还拿她撒气。

  小石妖也觉得委屈,端起莲灯就要走,赫连筝想留住她,又拉不下面,抢声:“灯是我的。”

  小石妖端起灯盏的手松开,想想气不过,伸手一推,灯芯宝珠咕噜噜滚到竹榻上。

  她气冲冲回到卧房,往床上一滚,扯被蒙住头,大声喊:“讨厌你!我再也不要跟你说话了。”

  赫连筝跪坐在竹榻上,知道她夜里怕黑,想想还是把灯给她还回去。

  小石妖躲在被子里头,待她一走,立即翻身爬起来,扬手把灯丢到窗户外面。

  灯球滚到菜地里,失了灯座灵力供应,很快就熄灭了。

  赫连筝门口静立了片刻,连竹榻也不睡了,开门走出屋子,去闭关的石洞。

  听见门口动静,小石妖冲出去,赤足站在廊下,瞧见赫连筝远去的模糊背影,朝着她大声喊:“你走了就别回来!”

  背影很快消失在转角,石妖用力关上门,提裙“咚咚”跑回卧房,跳上床蒙头睡觉。

  赫连筝,狗东西!王八蛋!小石妖越想越气,床上活鱼上岸一样死命扑腾。

  “气死了!”

  —

  这天夜里,没有下雨,小石妖却又开始做梦。

  这是第四个梦了。

  她清醒的时候,并不记得梦中的人和事,唯有入梦时,才能忆起前面几个梦的内容。

  她渐渐掌握了规律,发现梦是反着来的,第一个梦是她不小心从天上掉下去,第二个是被人发现逃跑,第三个是从石中苏醒,有许多人称她为小神女。

  反过来看,便是先从石中苏醒,再溜出宫殿,最后才逃跑。

  那么第四梦呢?应该是发生在苏醒之前,会是导致她沉睡的原因么?

  小石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宽大的白玉床上,这张床有小竹居的罗汉床五六个大,被褥是柔软的云朵,她半个身子都陷在云里,睡得浑身热烘烘、暖融融。

  几名小仙娥撩开纱帐走进来,伺候她梳洗,为她挽发穿衣。

  她不想被陌生人碰,欲挣脱她们,却发现自己不能张口说话,也不能反抗。

  咦,这是怎么回事,小石妖心里纳闷,难道又变成石头啦?可这次她是有手脚的呀。

  这一次,她变成了旁观者。

  身边的小仙娥都穿着一样的白裙子,梳一样的头,她分不清谁是谁,也记不住名字,十几个人进来围着她忙活,她头上的珠翠越来越多,身上的衣裳也越来越厚。

  上一次这么隆重,还是跟赫连筝成婚呢,小石妖心中暗喜,难道她在天上也跟阿筝成过婚么?

  说不定呢,从第一次在山上见阿筝,她便有一种四个箱子的感觉,阿筝兴许也是,所以才会对她那么好。

  梦中的场景和人太过逼真,小石妖觉得,这或许是她已经遗忘的经历,第三梦的时候,朱雀不是说过她沉睡之后就忘记了很多事么?还赶走那些叽叽喳喳的小仙娥,说以后有的是时间。

  她一定是忘记了很多事情。

  忘记对于小石妖来说并不稀奇,她的脑子大多数时候都不怎么记事,只在意当下的感受。

  所以,现在是第四梦了,狗日的赫连筝该出现了吧,再不出来她真的要发脾气了。

  小仙娥们终于为她穿戴好,她不能低头,看不见自己的样子,不过想来这身装扮应当是很华丽的,她脑袋上像顶了口大缸,死沉死沉的。

  小仙娥们搀扶着她走到大殿门口,迈出门槛,却不再继续送了,小石妖独自一人站在门前,听见身后传来隐隐的哭声。

  这个她知道,送嫁嘛。

  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规矩,她在李家村参加过两次婚礼,娘家人都是要送嫁的,送嫁是得哭。

  嗐,那就让她们哭去吧,小石妖满不在乎想。

  她只希望快点见到赫连筝,这个家伙不知道在天上做的什么官呢,排场还挺大,也不来接她,竟然要人家自己去找。

  小石妖迈步往前。

  鹊渚峰是耸立在天河上的一座孤峰,峰顶瑶仙台,是女娲娘娘曾经炼石补天的地方。

  上古时期,水火二神大战,天柱倾,天河泄,致人间水患。

  天河弱水,鸿毛不浮,飞鸟难渡,落入人间便能一捧化万倾。

  人间界生灵涂炭,女娲娘娘采石炼石,耗尽神力修补天隙,最后还余下一块补天石,这块补天石,便是后来住在仙宫里的小神女。

  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小神女——妙璞元君。

  鹊渚峰镇压在天河与人间的交界处,也是当年被捅破的天隙之处,余下这块补天石的职责,便是每隔个万八千年的,献祭修补一次天隙。

  然而每补一次天,神石的力量便会减弱一分,补天石诞自上古,幽幽岁月,沧海桑田,天上人间已经没有足够的混沌灵气为它补充。

  星宿府的神仙们就想到一个办法,在人间修建女娲祠、娲皇宫,为神石收集愿力香火,补充它的力量。

  就这样,原本无智的神石,因听多了凡人的祈愿,吸收了足够的香火,慢慢修出人身。

  小神女拥有许多世俗的愿望,爱享受,贪吃、贪玩、贪睡,喜欢漂亮的宝石美玉,还十分调皮捣蛋。

  可谁叫她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小神女呢,天帝陛下也只能宠着她,封号妙璞元君,为她修建仙宫,分拨仙侍,尽力满足她的一切愿望,还指派了神官来管教她,整个星宿府都是她的后花园。

  大家都哄着她,惯着她。

  可她享受的诸多好处,只因着无尽的轮回献祭。

  每一次献祭,小神女散尽神力,都会失去所有的记忆,所以她并不知道自己死过了多少次。

  每一次,大家都告诉她,只是去玩玩,很快就能回来。

  这一天又来了,天真懵懂的小神女还不知道前面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她走出仙宫,发现地上铺着红毯,两侧簇拥着白玉的仙草,红玉的珊瑚,有许多身穿金甲足踏云靴的天兵,头顶还飘洒着花瓣。

  哇,她的婚礼这么大排场呀,小石妖心中得意。

  叫那什么筝睁开她的狗眼好好看看,她在天上的婚礼,可比在涤天宗隆重多了!

  那家伙肯定早就吓得腿软了吧,哈哈,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同她吵架发脾气。

  小石妖沿着红毯一直走、一直走,终于走到尽头。

  她来到一座虹桥面前,低头看去,万丈高峰下,天河水如咆哮的猛兽,流争喧豗,激烈翻涌拍打着岩壁,卷起雪白的飞沫。

  她抬起头,看见更高更远的天昏暗着,黑云沉沉下压,像一张肃穆的脸庞,也像一双威严的眼睛,逼视着她。

  她忽然感到恐惧,无边的恐惧。

  她不受控制走上虹桥,前面朱雀站在虹桥正中迎接她,她没有看见赫连筝。

  那个总是对她板着脸,捂着心口被她气得够呛,偶尔也会笑得很温柔的赫连筝。

  难道不是成婚?小石妖暗暗思忖。

  很快,她来到朱雀面前,她看见她换了新的官袍,新的纱帽,帽子上镶嵌了许多细小的红色宝石,她想伸出手摸一摸,却被朱雀先握住了手。

  “殿下,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等你回来。”

  手背温热湿润,是泪,小石妖不解,想问她你哭什么。

  “你哭什么?”

  她惊讶捂住嘴巴,又举起双手,“欸,我可以动了,我可以说话了。”

  朱雀捧住她的手,贴在脸颊,“殿下,我会想你,每天都想你。”

  “你为什么也要哭?”小石妖奇怪,到底是不是在送嫁呀。

  “赫连筝在哪里?”她转头四处看。

  “她在下面等你呢。”朱雀温柔地看着她,眸中却蓄满了泪水。

  小石妖一指虹桥下,“下面?是哪里?”

  “是人间。”朱雀道。

  “啊!我知道了!”小石妖机智竖起一根手指,“她不能上来,在下面等我,对不对?我就知道,她是肉体凡胎,我在小红的幻境里就看到了。”

  哼哼,这个赫连筝,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凡人嘛,等到了人间,她一定要好好嘲笑她。

  朱雀顺从道:“是的,她已经等了很久,剩下的路,只能殿下一个人走了。”

  “没关系的,我自己可以走。”小石妖无所谓地摆摆手。

  她抬起头,看见厚重的黑云之上,透出金光,一声悠扬的钟响,伴随女子悠长温婉细语。

  “去吧——”

  “去吧——”

  小石妖拎起裙摆,面对涛澜汹涌的天河水,义无反顾跳下虹桥。

  她飞速下坠、下坠,长发衣袂飞卷,像开在早春的一束山桃花,还没来及完全绽放,又凋零在寒风中。

  “赫连筝!赫连筝!”

  她呼喊出声,感觉有些不对劲,朝上伸出手,却只是徒劳,她仍是止不住地坠落。

  她看见自己手心变得透明,里面清晰显出血管、骨骼和经络的纹路。

  渐渐这些又全都看不见,她的手掌没有了,衣裙也化作星光。

  这不是婚礼,她们骗了她,小石妖终于明白过来。

  她悲伤的想,她或许就要死了,再也见不到阿筝了。

  没有任何声响,她周身神力爆发出耀眼夺目的光彩,点点流光如烟花坠落在水面,平复汹涌的天河,驱散阴霾,使金乌的光芒重返人间。

  “咚——”

  “咚——”

  “咚——”

  九天之上,奏响梵音,哀神女祭天。

  —

  赫连筝独自歇在闭关的石洞,夜间惊醒,感觉心跳得厉害,十分不安。

  她心中始终记挂着那石妖,不由自主起身离开石洞,返回小竹居,在院子里捡回莲灯。

  站在榻边,赫连筝看见小石妖双眼紧闭,眉头深皱,似乎被魇住了,梦中不住地哭喊,叫她的名字。

  “小熠!小熠!”赫连筝晃她不醒,伸出手按在她肩膀,两指点在她额心,施以醒神咒。

  小石妖却始终无法醒来,赫连筝只能上榻,将她拥在怀里,一边给她顺背,一边继续施咒。她仍是哭喊不停,却渐渐没有方才那样激烈,也不再抗拒挣扎。

  终于,她安静下来,幽幽睁开眼睛。

  赫连筝将莲灯凑近了看她,目光充满了担忧,“小熠,你怎么了。”

  看清面前这张熟悉的脸,小石妖立即“哇”一声哭出来,扑进她怀里,两只手紧紧圈住她脖子,“阿筝,我的手没有了,我的手没有了……”

  赫连筝赶忙查看她的手,她哭叫不停,“手没有了,不能拿筷子吃饭了,我该怎么办——”

  将她两条胳膊从上到下都摸个遍,赫连筝确定她并没有受伤,握住她手腕送到她面前,“手还在,你的手还在!”

  小石妖看见面前的这双手,愣了愣,“不,这是鸡爪子。”

  “啊?那你咬一口。”赫连筝把鸡爪子塞她嘴里。

  她果真张嘴咬了,“啊”一声,“疼。”

  “这是你的手,还在,两只都在。”赫连筝使劲晃着她的两只手,“你再看看呢?”

  “还在,真的还在。”她两手交叠,捧在心口,虚弱靠在赫连筝怀中,眼泪仍是汹涌不停,“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没有手了。”

  赫连筝紧紧拥住她,“不要怕,只是做噩梦了。”

  “我好疼啊,我好疼,我浑身都疼,你真是一个大畜生,你干什么总是欺负我……”她话也说不清楚,一边哭一边骂。

  赫连筝拿她毫无办法,她现在这种状态,问也问不出什么,只能任其辱骂。

  她哭累了,蜷成小小一团又沉沉睡去,赫连筝将她在榻上放平,搓了个水团为她洗净脸上泪痕,担心她哭久了脸疼,又涂抹润肤的膏脂。

  下半夜,她没有再做梦,一直睡得很熟,赫连筝守在榻边不曾离去,连早课也推到下午。

  她几乎是一夜未睡,天快亮的时候,实在是困极,才和衣在她身边躺下。

  那妖女早晨醒来,后半夜噩梦、哭喊,人家抱着她哄睡的事全然不记得,只记得赫连筝凶她还推她。

  她瞪圆眼睛,鼓起腮帮子,抬脚就把赫连筝踹下床。

  赫连筝惊醒,后腰磕在脚踏上,疼得钻心,榻上那石妖还指着她骂,“你回来干嘛!你给我滚出去,谁准你进我屋,你滚去你的石洞睡!”

  赫连筝捂着后腰爬起来,指着她,气得手抖,“你、你怎么能忘恩负义到这种地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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