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头抬得太高了，公爵。”天浩的声音有些冷，他看穿了对方骨子里那股没有认输的傲慢。
标准的英文发音是如此清晰，卡利斯的身体微微一颤。他暗自叹了口气，极其缓慢且沉重地低下头，然后再次扬起，桀骜不驯已经消失，被深深的挫折感所取代。
“我无意挑战您的威严。”卡利斯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颓然：“我战败了，我现在是陛下您的俘虏。”
“你用错了称呼。不是陛下，而是殿下。”天浩纠正着对方话里的错误。
公爵有些迷茫，他感觉两者区别不大，甚至没有区别。
天浩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加纠缠，直截了当地问：“你什么要求见我？”
卡利斯没有浪费时间：“我想就一些重要的问题跟您谈谈。”
“比如？”天浩一直盯着卡利斯的眼睛。
“莱茵王国愿意与您合作。”卡利斯说话的同时欠了欠身，再次行了个礼。他说话的语速很快，听起来感觉迫不及待：“我知道萨维丁侯爵与殿下您已经达成了交易。我想说的是——他给您的东西我同样能给，他答应您的条件我同样也能答应，而且可以在他承诺的基础上给予更多，甚至加倍。”
天浩不由得笑了，他居高临下俯视着站在面前的公爵：“听你的意思，好像很清楚萨维丁与本王之间达成的协议内容？”
“大致上可以猜到一些。”卡利斯对此颇有自信，他的目光也随之变得灼热起来：“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殿下您想要的应该是粮食和布匹。”
天浩没有回答，他脸上保持着令人猜不透的淡淡微笑。
“我可以给您双倍，甚至三倍的物资。”对方的沉默给了卡利斯一些信心，他提高了音量：“如果您觉得不够，可以就具体条款慢慢谈。”
“我要的是黄金和白银，尤其是前者。”天浩语速缓慢：“你能给我多少？”
卡利斯有些意外。
第五百一三节 理解错误
“黄金？”
说实话这回答与卡利斯想象中区别很大。他不由得怔住了，满脸诧异。
王国联军攻下锁龙关的时候，在仓库里发现了很多黄金白银。
是的，很多，但绝对不能算是大量。因为在卡利斯等各国权贵看来，北方蛮族应该算作是一个庞大的整体，也就是一个国家。按照这个基础概念，缴获的那些金银数量无论如何都显得太少。
随着战争继续，联军攻势一路往北，知道了更多关于巨人的情报和信息，尤其是来自弗拉马尔的部分，卡利斯才逐渐理清了北方巨人不同部落之间敌对又相互合作的特殊关联。弗拉马尔与巨人俘虏之间的接触让他明白，在这片遥远古老的土地上，粮食的重要性远远超过黄金白银。
“据我所知，你们最缺的东西应该是粮食，而不是黄金。”卡利斯直言不讳。他有种感觉，眼前这位年轻的巨人王应该身属文明社会，尤其是言谈举止，甚至比某些王国贵族更优雅。
天浩宁定地注视着他，如同被细密直线封住的嘴唇边角开始向上弯曲，露出一丝难以判断其中意义的笑。
“你好像对我们很了解？”
卡利斯犹豫了一下，点点头：“知道一些，但不全面。毕竟打了那么多年仗，严格来说，彼此之间虽不熟悉，却不算陌生。”
天浩仰起头笑了。他发出笑声，身体随着节奏不断抖动：“知道吗，有时候真实比小说更荒诞，因为虚构是在逻辑上进行的，而现实往往毫无逻辑可言。”
说完，他直起身子，恢复了之前端正的坐姿，用深黑色的眸子紧盯着莱茵公爵：“就比如现在。”
“您指的是什么？”卡利斯感觉对方话里的意思难以捉摸，他需要更多的提示。
“我已经说了，我只要黄金和白银。”天浩收起脸上的笑，他神情开始变得严肃起来。这意味着优待时间结束，谈话变得正式：“如果你想要与本王合作，那么这就是我开出的条件。”
卡利斯缓缓皱起眉头，越来越深。在沉默中思考了几秒钟，他抬起头，诚恳地说：“尊敬的殿下，我是抱着真诚的态度与您就未来关系进行谈判。请相信，我没有私心，我是真的想要结束大陆南北敌对的态势。毕竟只有和平才能让我们共同繁荣。”
天浩冷漠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他眼眸深处闪烁着危险的光：“真没想到这样的话竟然是从一个白人嘴里说出来，而且还是一个贵族，一位公爵……好了，没必要绕弯子，直说吧，你能拿出多少黄金？”
卡利斯心中涌起一阵愤怒，却丝毫不敢在脸上显露。长久以来，他习惯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无论国王还是教皇，从未有过用这种口气对自己说话的时候。可是现在，对面坐着一个巨人，一个从几百年前就被认为是野蛮愚昧的下等生物。
“我们可以从其它方面进行合作。”卡利斯强忍着想要发作的欲念，尽可能让语气变得松缓：“莱茵王国可以提供大量的粮食，每年如此。我们可以按照实际的黄金等价以粮食作为支付，然后……”
“你觉得我是那种什么都不懂，随便几句话就能糊弄的傻瓜吗？”天浩目光瞬间变得锐利，毫不客气打断了卡利斯的话。
莱茵公爵浑身紧绷，他立刻双脚并拢，恭敬地行了一礼，语气比之前更加谦卑：“对不起，我绝对没有那方面的意思。我只是想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毕竟莱茵王国的黄金储备不是很多。殿下您是一位聪明人，黄金本身只是作为货币基础存在。粮食可以吃，衣服可以穿，它们才是商业交易的最终转化结果。”
天浩冷冷地盯着他，仿佛要把卡利斯整个人直接看穿。沉默片刻，他抬起右手，捏了个响指，两名身材高大的侍从立刻从帐外走进。天浩将举起的胳膊放平，直指着站在面前的莱茵公爵，淡淡地说：“把他的右手砍下来。注意止血，别让他死了。”
卡利斯猛然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张口喊道：“等等，你不能……为什么……不，你们不能这样！”
无论他说什么都不管用。如狼似虎的龙族侍卫根本不加理睬。旁边又走过来两个人，一起按住拼命挣扎的卡利斯，三下两下扒光他身上的衣服，用牢固绳索捆住他右臂手肘以上的部位。勒得非常紧，卡利斯痛得连声尖叫，他随即绝望地看到一个巨人拔出腰间佩刀，对准自己的右臂重重砍下，从肘前大约三厘米的位置齐齐斩断。
他痛得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巨人侍从从衣袋里飞快抓住一把散发着浓烈刺鼻气味的黑色药粉撒在伤口表面，很快止住了血。卡利斯被侍从们分别按住肩膀，强迫他保持双膝跪倒的姿势。低下头，看着滚落在地面那只仍在滴血的断手，卡利斯感觉一切都那么不真实，仿佛只是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
“对某些人来说，身上的很多东西都属于毫无用处的附加品。”天浩冷酷的声音在帐篷里继续回荡：“只要我愿意，还可以砍掉你的另一只手，砍掉你的两只脚。接下来我可以割掉你的鼻子和耳朵，挖掉你的眼睛。如果你仍然顽固，我还可以割掉你的身上最重要的部位之一，让你好好体会失去身为男人资格是一种什么样的特殊感觉。”
“我答应你，无论你提出任何条件我都会答应！”卡利斯吓得面如土色，他拼命扭动身体挣扎，就像一条被束缚在狭窄沟渠里不甘于现状的泥鳅：“我给你黄金，无论多少都行！”
他真正是被吓怕了。
谁也不愿意放弃权势和财富。如果不是因为上主之国与北方巨人结为联盟，卡利斯也不会想到要与年轻的巨人王面对面谈判。战败投降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好了通过谈判为自己争取到更多利益。有时候打输了不是一件坏事，只要应对得当，能够与巨人之间就各种合作问题达成共识，就可以从根本上对莱茵国王产生限制效果，进而转化为对公爵家族的强化。
卡利斯之所以不愿意答应天浩提出的黄金赔偿要求，想要以其它实物支付，就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
天浩上身前倾，看着跪倒在面前，脸色惨白的莱茵公爵，不无讥讽地说：“一吨黄金能买到多少吨粮食？你以为你掌握着定价权就能为所欲为？你以为这种商人玩弄的把戏能瞒过本王？看来战败没有让你吸取到教训，你仍然觉得可以掌控一切。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得到更多，在北方欺骗我，在南方欺骗你的国王，进而从中谋利，做大做强。”
卡利斯浑身剧颤，他心中一片冰凉，不光是身体赤裸着毫无遮挡，就连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想法也被挖掘出来，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投靠这种事情讲究先来后到。”天浩显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用浅显易懂话语对问题本身做出解释的同时，也从思维上折磨着卡利斯：“萨维丁是个聪明人，他在审时度势方面比你更有眼光。其实我是一个很纯粹的人，我们龙族虽然长居北方，却很需要朋友。有机会你可以听听我们的歌：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来了有刀枪。上主之国走在了你们前面。这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结果，对我们也一样。”
“而且萨维丁还有着比你们更大的优势。”天浩再一次笑了，仿佛掌握着绝大秘密的魔鬼：“不同的信仰决定了上主之国必将成为教廷和你们另外四国的敌人。他们信仰上主，你们信奉圣主。就算本王不插手，你们之间仍是与生俱来的仇人。”
断臂伤口的疼痛感越发剧烈，卡利斯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他强忍着问：“……你要支持那些异教徒，发动战争？”
“战争已经开始了。”天浩意味深长地说：“你们打破了锁龙关，侵入我们的领土，残杀我们的人民……如果你以为这一切可以用黄金和白银作为补偿就能抹消，那么我只能说你是个睁眼的瞎子。神威要塞在我们手里，以后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何况还有上主之国这个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