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尸……不！不可能, 不会的……”明文君扑到镜子面前，她看着镜子中面目狰狞的女人慢慢滑跪了下去。
她再抬头时，镜子中的是两条修长的腿。
“武俊峰, 你骗我。”明文君垂着头，她垂放在膝盖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看起来无比丑陋。
镜子中的女人唇角勾起一抹笑, 她弯下腰伸出一只手来, 那只手是漆黑包裹着的实体。
抬起明文君的头，武俊峰满意地看着她那张脸的变化，“你不是想要无人能比的实力吗？”
“你不是要摆脱那棵老树精吗？”
“受过我鬼气精心培养的鬼尸实力自然无人能比，只要你想，长生亦不是难事。”
似乎被什么触动，明文君看着他, 眼底藏着莫名的神色。
武俊峰顿时收敛了笑容, 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手指用力地掐着她的下巴，“我说的长生不是你想的那个柳长生。”
“这段时间先不要去阴山了，得想个法子让那两只鬼分开。”
明文君用力甩开他的手，身体的不适让她重新躺回到床上, 她无力地出声：“凶神那么喜欢娇娘, 你还是放弃这个想法吧。”
“有时候，太多的喜欢更容易出问题。”
“你什么意思？”
“你上面有一户人家, 叫苏小雨，她有一个前男友，叫夏琛。”武俊峰慢慢退回镜子中, 那张明文君的脸变成一个男人的模样，那是他原本的样子。
“把夏琛, 带过来。”
*
“森森，准备好了吗？”
“嗯。”
柳长生家里四周都被贴上了符纸，东西南北四个正方位均吊着一枚铜钱，铜钱字面朝外。
季九晟成了鬼他拿不了朱砂笔也画不了符，他在旁边描述着，柳长生根据他的叙述画出了一张新的符纸出来。
齐不语站在旁边有些意外地挑挑眉，这师门三人还真是都有本事的，虽然她看不惯明文君，可不得不承认明文君也是有些东西的。
柳长生更不用说了，齐不语在她身边待了那么久也看得出来这人天赋极佳，没想到她这个死了的师兄即使是十几年前看过的符纸现在怎能凭借自己的本事一点点推出来。
并且，分毫不差。
齐不语见过那个符阵的图案，在江夫人那里。
“真的不会出问题吗？”姬无心趴在宋浅脑袋旁边，看着她脸上被金色笔水画着的一道道笔画。
柳长生没回答她，只是看了一眼季九晟。
你小妹妹问了。
季九晟颇为骄傲地拍了拍胸口，“卿卿放心，哥哥还是很有实力的。”
姬无心只是平淡地哦了一声，也没有拒绝他这么喊自己。
“宋森森，你怕不怕？”
宋浅躺在临时拼出来的长桌上，她听到姬无心的声音睁开眼睛歪了歪头。
“不怕。”
不只为了自己，为了姬无心的安全她也不能怕。
“可是，我有一点怕。”姬无心的声音很小，嘴唇差一点就要碰到宋浅的耳朵。
她的声音还有些轻微的颤抖。
她真的怕宋浅出事。
柳长生拿着新画成的符走过来，看着要长到一起的两人提醒道：“腻歪够了吗，再耽搁下去可就过午夜了。”
柳长生都发话了，宋浅连忙闭上眼睛摆正脑袋。
姬无心不满地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挪到一边。
时间一秒一秒走过，空荡的房间中诡异的秒针走动声夹杂在几人轻微的呼吸声中。
一呼一吸，秒针一声又一声。
紧张的气氛烘托到了极致。
齐不语受不了了：“柳长生，把你手机里那死动静关了。”
秒针走动的声音是从柳长生手机里发出来的，她在看着时间。
“这声音不好听？”柳长生看向季九晟。
季九晟一向乐意惯着这些比自己小一些的姑娘，他笑着点点头，“好听的。”
就是很像黑白无常来索命的倒计时。
离十二点还差三分半，柳长生起身走到桌边又检查了一遍宋浅脸上身上的符。
“别太担心，这次也只是试探一下她身体里鬼气成长的程度。”
午夜十二点阴气最盛之时，这个时间段是鬼最喜欢溜达的时间段，鬼气受本体影响对这个时间段也会格外敏感。
如果趁这个机会能拔除那团鬼气自然最好，如果一点反应都没有……
季九晟清俊的眉眼沉了沉，希望缠在森森身上的不是那只鬼的本体，如果是本体，麻烦可就大了。
那只鬼如果只是单单把鬼气寄养在人体内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想要把那个人炼成鬼尸，可如果它把本体扎根在人体内，它的真正目的怕不是想要还魂。
借生人之身还魂，地府那些阴官也发现不了，等到这具身体正常生老病死后它还可以继续寻找下一个还魂的目标。
能够还魂的体质十分少见，好巧不巧，宋浅就是其中一个。
午夜已到。
柳长生在宋浅正前方点了一炷香，“小徒弟，记住，听到我叫你的名字，不管发生了什么，都要往回跑。”
“嗯。”
香和符纸燃烧的味道钻入鼻腔，宋浅本来清醒的意识迅速地沉了下去。
像是跌入无尽的深渊，宋浅听着耳边吹过的风声。
有些冷。
这么想着，宋浅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胳膊。
这一摸给她吓了一跳，如果不是她有感觉她都要以为自己在摸一具停尸房多年的尸体，她凉了。
“呦，又见面了，这么快。”
耳边的声音熟悉又欢快，宋浅睁开眼睛，她看着自己上方放大的一张细长的脸，细细长长像个锥子。
这张脸不是人脸，脸上长着许多细小的白色绒毛。
手掌快速挥起，她把那张脸打偏到了一边。
“啊——！”
一声痛苦的尖叫声，宋浅迅速爬起来躲到一边，她一抬头看到了一只巨大的鹿正摇头晃脑地蹬着蹄子。
“你！你打地府的公务员是犯法的知道吗！？”
“…怎么是你啊。”宋浅松了口气。
她记得这只鹿，他说自己是往生客。
“你以为是谁！”那只鹿抬了抬前蹄想要捂脸，或许他也觉得这个动作太过诡异，蹬了两下蹄子变作一个少年模样。
少年眼中带泪，右手捂着脸看着宋浅好不可怜。
他本体为鹿有两人那么高，现在倒是和宋浅身高不差多少。
那张脸还带着些许婴儿肥，看起来可爱得像个初中生。
“噗嗤——”宋浅被面前人这样的反差逗笑了，她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
看着少年背后乌泱泱一群看热闹的鬼，宋浅笑着的脸僵了。
这是…？
少年吸了吸鼻子，眨了眨眼睛想把眼泪眨回去，收拾好自己的形象，少年绷着这张脸转过身，对着那群吃瓜的鬼呵斥道：“看什么看！再看不让孟婆卖汤给你们了！”
这句话十分有用，原本被围得水泄不通的两人身边瞬间空了一大片，那群鬼一个个都老实排队去了。
鬼都走了，少年才回过头看宋浅，眉头皱得打结，“你这次又没死，又过来干什么。”
“谁给你送下来的，再这样我就去告状了，这样很影响我工作的。”
“抱歉。”宋浅微微低了低头，“我身体出了点问题，一炷香就好，一炷香我就会回去。”
“回去！？”少年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他围着宋浅转了一圈上看下看。
宋浅莫名：“怎么了？”
“上次你误闯我给你送回去已经是开了后门了，这次你是说你要当着这么多鬼的面回去？”少年捂着胸口大喘气，似乎被气得不轻，“这要是被举报上去，我还上哪儿找这么清闲的工作！！！”
“你赔我吗？？？啊！？”
“不行！你不能回去，往生路也没有回头客的道理。”
不能回去？那怎么行！
宋浅也急了，“我还没死，为什么不能回去？”
往生客哼了一声，然后闭上眼睛。
不过两秒迅速睁开，眉头迅速打个结出来，“怎么可能…”
他看向宋浅，确认她的魂魄完整，“你真是被人送下来的？”
宋浅点头，“当然。”
柳长生和季九晟她都信得过。
“可是你的身体里有魂，这次不是我不要你回去。”往生客认真地看着她，“你真的回不去了。”
“不可能。”宋浅摇头，“我师父说了，一炷香之后我就可以回去了。”
“如果不是你师父骗你，那就是那边出了问题。”
往生客说完眼睛眯了眯凑过去语气肯定，“你师父是谁，她是不是用了禁术。”
“你…”宋浅愣了一下连忙摇头，“不是，你不要胡说。”
奇怪，这里为什么也会有禁术之说。
“你不用这么着急否认，用了就用了，我见过许多用禁术的道士。”往生客抬手枕在脑袋后面，身后明明有凳子，可当他压下腰坐下的时候，一个黑色半透明的凳子自觉地撑着他。
“前些年，我接待过一个老头，他也是用了禁术，死得可惨了，魂魄被吃的七七八八，还好我去得及时。”
“他说那是他的因果，他用了禁术该是那样的死法，我当时也不明白禁术到底是什么术法让一个人死后也要被恶鬼分吃。”
“他没告诉我，去了地狱十八层，后来听那里看守的人说，他在上面为徒弟续命。”
“续命。”往生客看了宋浅一眼，神神秘秘地问：“你知道续命在这是多大的事吗？”
宋浅正听得出神，听他问只能摇摇头。
她确实不知道。
“唉，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往生客叹了口气，颇为无奈，“那我给你解释解释吧。”
语气无奈，宋浅却看到了他眼中兴奋的光。
她有理由怀疑，他是不是很久没和人说话了。
“人的寿命呢在这里都有记载，到了时间自然会有鬼差去接你下来，再过轮回路，如果强行续命或者提他人续命就扰乱了规则。”
后面的话往生客不说了，他看着宋浅有些期待。
“……”
如果她没猜错得话：“扰乱规则然后呢？”
“然后！”往生客兴奋地拍手，“就会入十八层地狱。”
“没了？”
“没了啊。”
“那他的魂魄被鬼吃是怎么回事？”
“纯属倒霉碰上了。”
“……”
宋浅深吸了一口气，着看他皮笑肉不笑：“讲得真好。”
没头没尾，标题诈骗。
“其实我听了好多这种故事，你还想听什么，我可以勉为其难给你讲讲。”往生客似乎想把肚子的话都掏出来给宋浅。
往生路的活虽然清闲，可没人和他说话，他本来就是个话多的，好不容易碰上一个，不得说个尽兴。
宋浅扯了扯嘴角：“…谢谢啊。”
“宋浅。”
“宋浅，回来。”
宋浅猛然抬头，是师父的声音！
她可以回去了！
宋浅欣喜地往四周看，可下一秒她笑不出来了。
师父让她往回走，往回走，她从哪儿来的啊？
目光落在面前坐没坐相的少年身上，宋浅脸上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帅哥，问个事呗。”
这句帅哥明显取悦到了他。
“好好好，你说你说。”
“我刚刚从哪儿来的啊？”
往生客抬手指了指那群鬼排队的地方，“那儿，你就躺在那。”
“？”
宋浅看过去，她就躺在那群鬼排队的路上？
那当时听到的风声，是一群鬼路过她时带出来的？
手指脚趾都忍不住蜷缩起来，想着自己就这么躺在那，宋浅尴尬得想赶紧逃走。
“宋浅！”
柳长生的声音急切起来，宋浅也不再犹豫。
跑到队伍旁边，“对不起对不起，让一下。”
有序的队伍被打乱，后面有些鬼不乐意了。
“怎么回事啊？插队的？”
“有没有人管了？我急着投胎呢！”
“是啊，插队的有没有素质了。”
宋浅咬了咬牙顶着群鬼微怒的眼神迅速躺在地上。
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那群鬼，那都是鬼怕什么，他们喝了孟婆还记得谁是谁。
没事没事，她待会儿就回去了，看不见看不见……
群鬼：“……”
跟过来的往生客：“……”
遇到砸场子的了？
躺了好一会儿，宋浅感觉周边寂静了，她开心地睁开眼睛。
正对上少年不满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