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痛苦日子都来了。
宋灵舒被苏渐西耳提面命地教识字, 从最开始的拼音和笔画开始，天知道她每天读着“阿啵呲嘚鹅佛哥”有多崩溃，她还不能直接展示自己一遍就会的样子, 毕竟神童也不是她的人设。
而苏渐西让她如此头痛，她也不会轻易放过对方, 每天督促着她练习走路，客厅里的两根双杠就成了苏渐西最头疼和脚疼的东西。
第一次练习的时候, 她只能坚持几分钟, 就崩溃了, 跌倒在地上，半天不肯起来，望着天花板出神，第一反应就是放弃。
实在不知道坚持做这些有什么用, 能让她的双腿完整吗？
不能。
那还有什么意义？
这种负面消极情绪几乎一直笼罩着她, 做一个积极的决定可比不断受挫摔倒容易多了。
每一次的摔倒都是在她薄如蝉翼的自尊上再刮一层皮。
“老板, 快起来啦, 你已经躺了十分钟了。”宋灵舒蹲在她面前提醒道。
苏渐西白了她一眼，冷声道：“我不练了。”
“不行啊, 你答应我的，今天要走完五圈，你现在才第三圈。”宋灵舒坚持道。
“你聋了吗？我说, 我不练了！我不想这么丢人！练这些有什么意义！？”苏渐西怒道。
宋灵舒：“这话说的, 你吃饭是为了什么意义吃？你拉屎又是为了什么意义拉？”
苏渐西：“......”
宋灵舒：“又不是所有事情都需要奔着有意义才去做。”
苏渐西：“......”
“你再不起来，我就脱衣服给你看了。”宋灵舒忽然威胁道。
苏渐西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你知道我喜欢女人的吧？”宋灵舒坏笑着去解自己领口的扣子，得意地挑挑眉, “给你看看我性感的身材？”
“......你神经病啊？！”苏渐西骂完, 见她压根没停下动作, 已经解下了两颗扣子，恼羞成怒地抬手按住她的胳膊，咬牙道，“扶我起来，我还能练！”
宋灵舒：“嘿嘿，就知道你怕我的美人计。”
“......”苏渐西在心里直骂娘。
练习还是有点作用的，半个月下来，苏渐西已经能顺利地来回五圈了，虽然速度很慢，但是没有再摔到地上，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最直观的感受是她从轮椅上下来，用义肢挪上床的时候，膝盖的疼痛感减少了许多，起码不会再疼得她想哭。
在饮食方面，宋灵舒也特意研究了营养搭配和药膳，每天给她煲各种各样的汤，菜品都会兼具到营养。
而宋灵舒的学习进度也终于结束了拼音和笔划的阶段，现在已经开始背《咏鹅》了。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汤底，红掌仔细剥。”宋灵舒声情并茂地背诵道。
“......”苏渐西拿着笔直敲她脑袋，“笨笨笨，笨死你得了！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蠢的人！”
“恭喜你，现在涨见识了。”宋灵舒道。
苏渐西：“......滚出去，明天再背不会，我就扣你工资！”
宋灵舒吐吐舌头，赶紧溜了。
隔天，苏渐西看着桌上的烧鹅，连翻了好几个白眼。
下午晒太阳的时候，苏渐西又开始教她背诗，背的不好就去伞外面晒太阳。
宋灵舒只好一口气把《咏鹅》背下来，一副求表扬的表情，苏渐西夸奖道：“不愧是我，你这么笨的人都能教会。”
宋灵舒：“......”
本以为背会了咏鹅，对方就会放过自己，没想到又马上开始教她《静夜思》了。
宋灵舒：
这时，手机响了起来，她赶紧提醒对方接电话：“快接电话，说不定是有重要的事找你呢。”
苏渐西看向屏幕上的名字，没有接，任由铃声响了半天。随后那边又接连打了几个电话，宋灵舒道：“你真的不接啊？一直给你打，说不定真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呢。”
苏渐西也被铃声吵得烦，拿过手机，看了一眼名字，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喂？”
宋灵舒只听见那边是个很温柔的女人声音，说了些什么并没有听清。
“嗯，我在家，你进来吧。”苏渐西说完就挂断电话，扭头看向她，“去开门，有客人来了。”
宋灵舒纳罕：“你居然会主动迎客？是你什么人啊？”
“少废话，去开门。”苏渐西脸色阴沉道。
宋灵舒打开庭院大门，过了一会，一辆车行驶到门口，从车上下来一位容貌艳丽的女人，踩着漂亮的高跟鞋，高傲地看了宋灵舒一眼：“你就是李翠华？”
宋灵舒点点头，正想说话，对方已经无视她侧身往里面走了。
“渐西！”女人快步走到苏渐西面前，却在看清轮椅的时候，脚步猛地停了下来，眼睛里盈满了泪水，捂着嘴哽咽道，“怎么会这样？”
苏渐西漠然地笑了一声：“现在你看到了，我真的是个残废了，你可以死心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女人泣不成声地走到她面前，蹲下去摸了她的小腿，颤抖着手触碰到裤腿，“我能看看吗？”
“不能。”苏渐西身体紧绷，悄悄攥紧了双手，尽可能地表现出表面上的平静，“好了，人也看到了，你可以回去了吧？”
“渐西，你为什么总是对我这么无情？”女人泪如雨下，“如果你当时跟我结婚，跟我一起出国，就不会出这种事了。”
“提这些有什么意义？”苏渐西眉头紧蹙大，“行了，别哭得这么惨，不然我妻子会吃醋的。”
女人一愣，扭头在一旁看着宋灵舒，宋灵舒立马双手叉腰，配合地露出一副生气吃醋的样子。
女人无所谓地转回头，愤愤不平道：“渐西，我知道你不喜欢她，她只是你大哥塞过来的人而已。”
“是吗？”苏渐西笑了一声，挑起她的下巴，低下头，冷笑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让我跟她离婚，再娶你吗？”
女人眼神明显闪烁了一下。
“不如今天我就去办理离婚手续？”苏渐西又问道。
女人别开了脸，扯了扯嘴角：“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你先好好休息，养好身体，我会再来看你的。”
“不必了，我不见外客，以后别再来了。”苏渐西道，“翠华，送客。”
女人哭哭啼啼地离开了，宋灵舒关上门，才跑回来吃瓜：“刚刚那美女是谁呀？你前女友？”
“绯闻女友。”
“无风不起浪，都有绯闻了，说明是有苗头咯。”宋灵舒道。
苏渐西无所地扯了扯嘴角 ：“绯闻就是她自己传的。”
没出事之前的苏渐西虽然背着私生子的名号，可架不住她容貌好看，背靠苏家，能力还很强，比老大老三更有机会得到财产，自然会吸引到不少女人的注意。
方才那女人便是其中之一，她家里有点资本，人又漂亮，便直接出面击退不少苏渐西的追求者，并且在与苏渐西吃过几顿饭之后，就对外宣称是她女朋友。
尽管苏渐西从来没有答应过她的表白，可也没有对外否认她的说辞，所以她越发理直气壮地以女朋友自居，甚至跟她聊到了结婚一事。
苏渐西再次冷漠地拒绝了她，她一气之下，决定出国冷静一下，听说前阵子才回来。
宋灵舒觉得苏渐西还挺狗贼的，利用这女人劝退其他的追求者，虽然拒绝过对方，可始终还让对方保持一丝希望，这样外界就会以为他们是情侣，也不会怀疑她的女儿身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苏渐西问道。
宋灵舒：“呵呵呵呵，没什么，就觉得你很......很棒棒呢~”
苏渐西嘴角抽了抽，余光落在自己的腿上，忽然间叹了口气，皱眉道：“我以为我不敢再见任何人了。”
“嗯？”宋灵舒扭头看她。
“可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让她看见的时候，我竟然有点想看到她脸上会露出什么表情。”苏渐西恶劣地笑了一下，“一旦看见她胆怯的表情，我就痛快了。”
宋灵舒：“......”
“她害怕跟我在一起了。”苏渐西闷笑了几声，声音越来越大，“她当初可是哭着求我跟她在一起的话，今天又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来看我的情况。可惜了，我刚刚给她机会，她居然害怕了，你说可不可笑？”
“你别笑了。”宋灵舒道，“好丑。”
苏渐西笑容凝固：“你说谁丑呢？”
“你。”宋灵舒撇撇嘴，“假笑的时候最丑。”
“我没有假笑。”苏渐西望向远方，久久没有说话，直到宋灵舒以为她是睁着眼在睡觉的时候，她才突然出声，“我只是突然有点想明白了你说的话，我缩在家里确实没什么用，我要出门，我要让那些人看见我，就害怕我。”
看来你不仅狗，还挺变态呐？
“你这又是什么表情？”苏渐西问。
宋灵舒：“呵呵呵呵呵呵，没什么，就觉得你很......很棒棒呢~”
苏渐西眼睛微眯：“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看来是有了。来，今晚背不会静夜思，就不许睡觉！”
“.......”
吃完晚饭后，宋灵舒监督她练习走路，一练就是一个小时，而这次苏渐西却格外的配合，脸上还时不时露出一个恶劣的笑。
宋灵舒知道她这不是想笑，是想刀人了。
“瞧瞧你这满头大汗的，泡个澡不？”宋灵舒拿着纸巾给她擦汗。
苏渐西闻了闻身上的汗味，很是新奇，她身上已经多久没出现过汗味了？
“你去放水吧。”
平时都是擦擦身体，偶尔淋浴一下，但今天确实有点想泡澡了。
放好水后，宋灵舒把她送到浴室，苏渐西才发现自己一个人并不太方便进浴缸。
“你一个人能搞定吗？”宋灵舒问道。
“能。”
“别逞强。”
“......”
“算啦，还是我帮你吧。你上厕所我都帮过了，还怕泡澡？”宋灵舒神色如常地去解她的衬衫口子，当解到胸口那颗时，忽然被苏渐西按住了手。
苏渐西耳朵泛红，咬牙道：“我一个人可以的。”
“要是摔了，不仅疼，还要花更长的时间去休养，不划算。”宋灵舒道。
苏渐西沉思良久，才闭了闭眼，警告道：“行，但你不许打我主意。”
宋灵舒：“放心吧，我不是都说了我不喜欢你这款的吗？”
“难怪呢，今天看到我那绯闻女友，一口一个美女，眼睛都看直了，别是瞧上人家了吧？”苏渐西嗤笑道。
“那倒也没有，喊美女，是对每一个美女的尊重。”宋灵舒笑着帮她脱下衬衫，然后看到她的内衣，束缚得很紧，足足有八排扣子，她挠了挠脸，“要不内衣你自己来？”
苏渐西睁开眼，伸手去解，随后听见她说：“反正这屋里就咱们两人，你就别穿这种的吧，勒得慌，就穿普通款的吧。”
“我没有普通款的。”苏渐西道。
“我去给你买，你穿多大......额，好像也不是很大？”宋灵舒傻眼了。
“你再多看一眼，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苏渐西眼神锐利道。
宋灵舒赶紧偏过头，过了一会，又红着脸帮她脱裤子，当残肢暴露在空气中的那一刻，苏渐西脸色仍然有些不自然，身体再次僵硬起来，不敢直视，于是盯着宋灵舒的表情，如果对方展现出一丝丝同情怜悯或是惊讶嘲笑般的神情，她一定会让对方付出代价。
然而她看了半天，发现对方除了有点脸红得不自然，其他一切都正常。
泡进浴缸后，宋灵舒开始给她洗头发。
苏渐西闭目养神，手在热水里划拉几下，竟有几分惬意，抬眸看向窗户上的倒影，下半身全部没在浴缸里，也让她短暂地忘了自己失去双腿的事。
“对了，我看网上有那种非常酷炫的智能仿生假肢，使用感更好，像自己的腿一样，你要不要换成那个？”宋灵舒低头问道。
耳边忽然有些痒，苏渐西抬手摸了下耳朵，将附近的泡沫抹走，道：“可以，不过那个好像需要先去做测试再定制，一时半会无法马上安装。”
“那就早点去测试定制，就可以早点安装上了。”宋灵舒笑了笑，“其实你内心也想站起来的，对吧？”
苏渐西缓慢地眨了下眼，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谁不想站起来呢？只是这简单的三个字，背后得下多少功夫？”
“你没问题的，我相信你。”宋灵舒道。
苏渐西侧头，取下起了雾的眼镜：“放好。”
宋灵舒将手伸进浴缸里，洗掉手上的泡沫，才接过眼镜，放到洗手台去。返回来的时候，拖鞋不小心踩到泡沫，不慎打滑了——
“啊啊啊啊啊！”她手忙脚乱地往前一栽，一只手硌到浴缸边沿，疼地她小心翼翼地去查看情况。
“......”苏渐西恼火地看着她，“把你另一只手给我拿开！！”
宋灵舒一愣，扭头看过去，这才发现另一只手竟然按在了她的胸上，她赶紧收回来，尴尬一笑：“不好意思哈，我真不是故意的。”
苏渐西眯起眼睛，胸口剧烈地起伏不定：“我很难相信你不是故意的。”
“我真不是......都是这拖鞋的错！它太滑了！”宋灵舒强烈谴责拖鞋，“我就不该信一块钱都包邮的拖鞋还能有防滑功能！”
苏渐西：“......”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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