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春节格外的短暂且忙碌, 赵嘉佳只有七天假期，几乎把精力全都放在了作业上。
宋灵舒知道她现在学业重，压力大, 不敢多打扰，只是在饭菜上面多花点功夫。
而且餐厅也只有在除夕初一这两天休息, 其他时候继续营业，宋灵舒两头忙, 弄得赵嘉佳过意不去, 拿着作业去了餐厅附近的书店, 等到饭点了就直接去找宋灵舒。
初六这天，她正在书店写作业，听见有人敲窗户，抬起头, 就看见老陆和他的恋人站在窗外, 冲她笑。
她笑了笑, 收拾好书包跑出去：“你们不是回老家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 家里吵得很，总是催婚。”老陆笑道, “你怎么来这里写作业了，人来人往的太吵了，要不要去我们家里写？我给你带了点特产。”
“好啊。”
赵嘉佳熟门熟路地跟着他们去家里玩, 老陆把她带到书房, 准备了一瓶牛奶和饼干，替她拉上房门，不再打扰她。
赵嘉佳写完作业后, 见天要黑了, 得去找宋灵舒吃饭了, 她提着书包走到客厅，看见老陆正在和恋人下棋，两人落棋的声音都非常轻，似乎怕打扰她似的。
“作业写完了？”老陆扭头问。
“嗯。”赵嘉佳走过去，左看看右看看，忽然说道，“你们真般配，你们都是好人，一定会幸福的。”
两人都笑了起来，老陆起身从袋子取出几根腊肠，让她拿回去尝尝。
她也没客气，接了过来：“等我高考完了，请你们吃饭。”
“行，你的学酒我们一定来。”老陆送她回去，路上，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你现在看起来有些放松，比前两个月的状态好多了。”
“嗯。”赵嘉佳颔首，“我只是觉得快摸到答案了。”
“是好答案吗？”
“我不知道。”
老陆叹息了一声，摸了摸她的头：“加油。”
“你也是。”
两人相视一笑，老陆说：“前面就到了，我就送到这里吧，下次见。”
“好。”赵嘉佳跟他挥挥手，转身走向餐厅，发现宋灵舒就站在门口，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她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该吃饭了。”
“嗯......你又、又去找他了？”
“嗯。”
“你们刚刚聊、聊了什......么呀？”
“没什么。”赵嘉佳立马转移话题，“今晚吃什么。”
宋灵舒就没再追问。
开学后，赵嘉佳的时间就更紧张了，寝室里经常都在打着手电筒熬夜做题，很多人周末半天都不回家了，但赵嘉佳还是会回去一趟，路上都在默默背单词。
高考倒计时越来越少，给宋灵舒都整的紧张起来了，她只是怕赵嘉佳跟剧情发展的一样，因为家庭影响而导致高考失利。
虽然平时看起来很用功，没有受影响，可不到最后关头，她都有些担心，不过又自己安慰自己，哪怕赵嘉佳高考失利了，她也会养好赵嘉佳的，绝对不会再重复一遍凄惨的结局。
四月的时候，宋灵舒接到王岳的电话，两人聊了一阵后，王岳才跟她说起买房的问题。
上次宋灵舒算过账之后，就让他帮忙留意上海的房子，现在可正是买房的好时机啊！
王岳告诉她有好几处不错的房源，让她亲自过去看看。周末的时候，她就跟赵嘉佳提了一嘴，赵嘉佳有些惊讶。
因为身边几乎很少有人买房，都是住父母的房子，而且目前普遍都认为女生以后迟早都是要嫁出去的，买房不就是浪费钱吗？
可她转念一想，对方买了房就有依靠了，她也不想对方以后还继续回老家那地方呆着，于是双手双脚地支持她去买房，还让她忙完了再回来，不用担心自己。
“高考、考前我我我我一定会回、回来的。”
“好。”
因为宋灵舒的离开，赵嘉佳周末也懒得回去了，就在学校里复习。
谁知在五月底，出事了。
班里忽然有人传外面有变态，两个男人居然在谈恋爱，好恶心。
赵嘉佳笔尖一顿，猛地抬起头：“谁？”
“不认识，好像姓陆。”那人招呼大家一起去外面看热闹，“两家家长都打起来了，有个男的都被送进医院了。”
赵嘉佳脸色一白，匆匆跑了出去，看见很多人都趴在校门和围墙上看热闹，嘴里喊着：“打！打死他们！死变态！流氓！”
她拼命挤过人群，双手抓住了校门栏杆，恰巧看见老陆趴在地上，鼻青脸肿的的，周围围了一群男女老少，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举着棍子毫不留情地往他身上抡：“谁让你勾引我儿子的？！你个杂种！”
旁边有知情的同学说是他们偷偷拉手被人看到了，于是就报了警，惊动了两家人，全都从老家赶过来，事情瞒不住了，都觉得丢尽了老脸，非要他们断绝关系。他们不肯，就一路打到了街上。
“老陆！”赵嘉佳疯狂摇着校门，想要跑出去，然而保安和老师们都赶来维持秩序，轰她们回教室去。
赵嘉佳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在老陆身上吐口水，用各种难听的话侮辱着他，而他的家人压根没有帮忙的意思，只是互相在争辩到底是谁勾引谁，吵着吵着又打作一团。
赵嘉佳是被室友们扶回去教室的，一坐下，她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了。同学们都惊奇地看着她，她干呕了两声，去跟老师请假，说要去人民医院，老师亲自带着她去医院。
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她偷偷跑去急诊打听，然后跑到病房去，看见老陆的恋人躺在床上，人事不知。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她无力地瘫坐在走廊的地上，双手抱着膝，无声地痛哭起来。
老师找到她的时候，吓了一跳，问她是不是被今天的事吓到了，告诫她不用过度关心外面的事。
“他们不是变态，也不是流氓，他们都是好人，为什么大家要这么对他们？”赵嘉佳哭红了眼，哽咽着问，“流氓罪不是在前年就废除了吗？”
“你怎么知道这些？”老师很惊讶，但也没在意，带着她回学校，“虽然废除了这项罪条，可是大众的意识并不会马上随着改变，他们还需要时间去接受。”
“要花多长时间？”
“老师也不知道。”
宋灵舒是在高考前一天才赶回来的，买房不是轻易就能做好决定的，她跑了一个月，终于确定好了一套房子，交完定金就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了。
可是她发现赵嘉佳心情低沉，似乎没有那么那股拼劲了，她在一旁加油打气：“老、老大，明天你就照......照常发挥就行，一定没、没问题的。”
赵嘉佳动作迟钝地点了点头。
宋灵舒是在送考两天后，才从周围人嘴里得知老陆的事的，再一想到赵嘉佳的脸色，还以为是她的初恋失败了，忍不住安慰道：“老、老陆是好人。”
赵嘉佳点头。
“只是你、你们没有缘......分而已。”
赵嘉佳点头。
“我听说他、他对象被送出、出国治疗，他也失踪了，说不定就、就是去找他了，以后说不定有、有机会你、你们还......能再见呢，还是朋、朋友嘛。”
赵嘉佳点头。
宋灵舒以为自己安慰好了，因为对方再也没提起过这两个人，可是对方却不肯再跟她一起睡觉了，沉默寡言地去了客厅里打地铺。
宋灵舒招的糕点师已经能独当一面了，所以她想趁着暑假带赵嘉佳去旅游，可是赵嘉佳拒绝了，说只想休息，结果每天都是去网吧，看电影、打游戏、甚至又重新抽起了烟。
她是偷偷抽的，每次回去前，就会买口香糖嚼半天，又吃点辣条掩盖身上的味道。
高考分数出来后，出乎所有人的意外，赵嘉佳发挥失常了，所有人都以为她能上清北，她平时给自己定的目标就是清北，可惜这次只堪堪踩中了一本分数线。
老师都来劝她复读，因为她高三每次月考分数都很高，只是这一次大失误而已。
而且这时候高考是估分填志愿的，以她的成绩来看，只能看运气能不能踩上第四志愿的英语专业。
可赵嘉佳说什么也不肯复读，因为她不想再呆在这个地方，这里令人窒息。她每次经过学校门口，都会想起那令人心惊胆战的一幕，街道上的路人，学校里正在接受知识的学生们，都在如出一辙的咒骂老陆二人，好像他们犯下了滔天大罪一样，当成了过街老鼠。
她会情不自禁地联想到自己，想到宋灵舒，想到所有人会在宋灵舒身上吐口水，只要想想她都觉得快要溺死在水里了。
还好她只是萌生出这段感情，她不敢再把对方拉扯进来，她要尽快扼杀住这段不该有的心思。
在她有意避开一段时间后，宋灵舒发现了不对劲，于是放下手里的所有工作，开始跟着她。
这天晚上，赵嘉佳刚离开家没多久，就停了下来，她取下耳机，头也不回地问：“你干嘛？”
“老、老大，你要去哪？”
“不用你管。”
生疏的好像是刚认识一般，宋灵舒也不恼，走了上来：“我跟你你你一起去。”
“我去网吧。”赵嘉佳漠然道。
“好、好耶！我也好久没去过了！”说着宋灵舒就牵起她的手，大步流星地朝网吧走去。
赵嘉佳还没来得及拒绝，低头看着两人牵着的手，理智告诉她应该马上挣脱，保持一定的距离，可是却又迟迟动不了手，就这么来回纠结间，网吧已经到了。
两人开好机子，赵嘉佳刚坐下，旁边一男生就笑嘻嘻地喊了一声：“哟，美女你来啦，今儿抽什么......啊嗷！”
赵嘉佳突然暗中踩了他一脚，瞪着他，警告他闭嘴。
“抽、抽什么？”宋灵舒偏头问道，“你们认、认识啊？”
“不认识。”赵嘉佳把耳机挂在她脑袋上，“玩你的电脑去。”
那男生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他趁着放假泡了好久的网吧，经常能看到赵嘉佳在抽烟，觉得又酷又美，又馋得很，厚着脸皮要了根烟，发现对方虽然话少，但是烟给的倒是很痛快，就是有点神经兮兮的，偶尔会在他游戏的时候，突然揭下他耳机问一句：“要怎么忘掉一个女人？”
当时他就想哭了：“我没有女人。”
然而他今天不敢再搭讪，因为美女压根没看他一眼，似乎想装成不认识，他也就专心去打游戏了。
“老、老大，你又在、在看电影啊？”宋灵舒看见她又在看古惑仔，寻思着是时候去买台电脑了。
“嗯。”赵嘉佳扭头看了一眼她的屏幕，在玩扫雷，“你想看？”
“不，我扫、扫雷。”宋灵舒又凑到屏幕前去盯着那满屏的地雷。
赵嘉佳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每点一下鼠标，就会露出紧张忐忑的表情，然后是激动的握拳头，或者懊丧的叹气，每一个变化都格外可爱。
......等等，她在干什么！
专心专心，专心看电影，不能看女人！
回家的路上，宋灵舒问道：“是不是因、因为我前段......时间忙工作，忽略你了，你才跟、跟我生气啊？”
“不是，我是在跟自己生气。”
“为、为什么？”
赵嘉佳垂眸：“高考没考好。”
“没、没关系的，一本就已经很、很厉害了！你不是已经考、考了那个外、外语学校嘛，以后也会、会分配工作的！学英语很、很好！”宋灵舒鼓励道。
赵嘉佳扯了扯嘴角，强装笑容，若只是这么一个烦恼就好了。
不远处飘来一股香味，宋灵舒一看，乐道：“老、老大，我请你吃、吃煎饼......果子吧！”
赵嘉佳望向摊子，和四年前的景象重合，她点点头：“好。”
这次两人还是全都加满了小料，但她们已经有钱能一次性全款拿下了。
回到家之后，两人洗漱完，宋灵舒站在门口，期期艾艾地问：“老、老大，今晚还是睡、睡客厅吗？”
“嗯。”
“好吧......看来你、你还是在生我的......气，明儿我还跟、跟着你。”
“......”
夜深人静后，赵嘉佳依旧失眠，她坐起来，在黑暗中点燃了烟，刚吐出一口烟雾，卧房门突然拉开，宋灵舒蹦了出来，指着她说：“我就、就知道！你在客厅不、不干......好事！”
赵嘉佳一惊，慌忙扔掉烟：“你怎么还不睡？”
“我搁这蹲、蹲两小......时了都！”
赵嘉佳：“......”那可真是辛苦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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