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科幻末世>流浪之城【完结】>第三百章 告别

  “等这边事完了,你把沙尘撒到肥城去,江夏就留文兰和周子然。”骆有成说道。

  商士隐问:“肉票怎么处理?”

  “四个放,四个继续冻着,冬眠舱运回书院去。回去以后可以唤醒他们,征求一下他们的意见。愿意融入书院自然最好,不愿意就继续冻着,等把江夏收了再放他们出来。”

  要放的四人是方芳淓、王大力、顾妍和史鹏飞,林小妖、王涛、王蓓蓓和春风都要离开,不再需要他们的合法身份。关涛和贺宏的身份还有用。至于林小妖和王涛在浪吧惹祸时顶替的那两个人,估计一放出来,就会被江夏的特管司拘捕。

  “方芳淓那几个人?……”商士隐迟疑地问道。这些人毕竟丢失了十几天的记忆(或者说时间)。

  “这点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让他们重新融入他们原来的生活。”

  商士隐松了口气。他最大的优点就是对先生决不质疑,坚定盲从。

  骆有成问:“上官旭两口子安抚得怎么样?”

  “小妖对他们说,我们是秘密部门,他们很配合。”

  “那就好,这家人不错,如果以后他们在江夏待不下去,你可以帮帮他们,北湖的商业氛围,也很适合他们嘛。”

  “明白了。”商士隐立刻在单片镜上添加了一条备忘。

  骆有成将皮皮鬼放回竹篓,正要起身。商士隐忙道:

  “先生,皮皮鬼变成皮皮酱,能不能给春风?”

  师傅到底是向着徒弟的。春风的防御力和手臂力量是软肋,有了皮皮酱,这些都不是事,速度可能还有更大的提升。春风将成为世上最恐怖的杀手之一。

  骆有成说:“没问题,他有,王涛也会有。”

  相比之下,王涛更需要皮皮酱,有了恐怖的自愈能力,平头哥可以把自己捶得嗨到爆。

  骆有成的多口袋裤子里飞出了两只小盒子,盒子打开,一只装着一小块胶皮,一只则装着一坨黏菌。“回去后我们自己培养。”

  “就这点?”商士隐遗憾道。他还巴望着给沙尘的每个人来一件皮皮酱牌连体衣呢。

  “肥城的任务结束后,水鬼王会拿出两块胶质作酬礼。”

  “这老头忒抠了。”

  骆有成笑着解释道:“并不是喷胶吐的每一块胶质都能被黏菌接受,适合培养皮皮鬼的胶质,一年也就四五块。否则的话,就算水鬼王不愿杀生,他到各地去捡尸都能捡出一支鬼侍大军了,凭这么一支军队,推都把肥城推平了,何必来找我合作。”

  商士隐想想,也的确是这个理儿。他还想说什么,却被骆有成打断了。

  “那两块胶质不会给沙尘,留在书院做机动备用,谁执行危险任务,就给谁使用。”

  商士隐没再坚持,四个皮皮酱,沙尘占其二,的确该知足了。

  骆有成提起竹篓,向春风和逢不识走去。“玩开心了吗?”

  两人急忙点头。

  “那就收工吧。”

  一根根合金钎子飞了起来,在不远处堆成一摞。接着一张张皮皮鬼也飞了起来,落在每一具尸体上。皮皮鬼们很快找到了尸体上的伤口,钻了进去。

  “先生,这

  ……”春风和逢不识大急,但看到沙尘老大站在先生身后又是摆手,又是眨眼,两人都闭上了口。

  鬼侍们站了起来,畏惧地望着骆有成。畏惧情绪来自皮皮鬼,意识上的碾压给它们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骆有成挥了挥手,鬼侍们立刻向着东北方向跑去,眨两下眼睛的功夫,就不见了踪影。

  骆有成调侃道:“不识学坏了啊。”

  逢不识嗫诺地自辩:“哪有?”他与先生打的交道不多,敬畏情绪更浓。

  “你在女鬼侍身上下的功夫比较多啊。”

  可不,骆有成和商士隐说话的那会儿功夫,逢哥儿把队列里的五个女鬼侍欺负了好几遍。尤其是那个“龚玉琳”,被欺负得最多,害得这个女鬼侍跟个复读机似的,不停地“咯咯咯……贱人”。

  逢不识脸胀得通红,手向春风一指:“怪他,鬼侍都是他帮我准备的。”

  这个老实孩子,脸皮太薄了。骆有成不逗他了。商士隐的得意弟子怪笑着,在一旁模仿逢哥儿抱着女鬼侍大功率输出的动作。贱贱的样子和他师傅如出一辙。逢不识去追打春风,后者怪叫一声跑远了。

  骆有成拍了一下腰间的全息仪,进入隐身状态。“走吧,去看看周子然和淡雪骄。”

  “您是要用皮皮鬼给他们治疗?”

  “有好医生,为什么要躺着受罪?放心吧,有我在,皮皮鬼玩不出什么花样。”

  商士隐不再多问,也进入隐身状态。骆有成隐身进入别墅,是不想撞上上官旭两口子,到时候还要以陈友洛的身份解释半天,忒麻烦。谎言这玩意,说的越多越难自圆,少说为妙。

  两人进去了没多久,就出来了。骆有成独自前往临时基地,他的柳妹还在那里候着呢。商士隐则留下暗中观察属下的收尾情况。

  18号湖景别墅的客厅里,王涛已经醒了,坐在沙发上回神。众人围着陈安妮和王蓓蓓,对文兰的化妆技艺赞不绝口。

  林小妖收到商士隐发来的信息,假装到“手术室”转了一圈,出来就把大家都叫进去了。

  上官旭看到两台医疗舱上的绿灯,觉得不可思议:“这才不到四个小时,都恢复了?”

  林小妖敷衍道:“可能是他们的体质异于常人。”

  上官旭不放心,又操作医疗舱对两人做了一次全身检查,医疗舱的光屏显示两人身体的各项指标完全正常。上官旭称之为神迹。

  大家帮周子然和淡雪骄穿上衣服,把他们抬到了客厅,安置在沙发上,等他们慢慢清醒。

  林小妖望着上官旭问道:“你跟你妻子说过了吧?任务完成,我就会带他们离开。”

  上官旭深深叹了口气。

  陈安妮抱着春风痛哭:“飞,我舍不得你。”

  春风边安慰边忽悠:“妮,对不起。作为一名神圣的特工人员,职责所在,身不由己。但请相信我,当我完成秘密任务,我一定会回来的,用真实的我,与你们坦诚相对。妮,请记住,我叫风。”

  文兰背对着他们,冲着林小妖做了个呕吐的动作。林小妖笑着摇摇头。文兰心领神会,取出单片镜戴上。

  “风……你真名叫风?”陈安妮颤声道。

  春风拔高音量,很郑重地说:“对,风,是春天里的风,给万物带来生机的风。”

  文兰给林小妖发了一句文字信息:风,春天里的风,吹绿了旭的青青草原。

  林小妖把手蒙在脸上,以免自己笑出声来。

  文青继续秀自己的文学才华:宽广的草原,将风中的妮轻拥入怀。风低声呢喃,妮,草原的妮,你可愿随我流浪,我将草原打包。我在哪里,你在哪里,草原在哪里。

  文兰的信息刚刚发出,屋子里回荡起上官旭爽朗的笑声。

  “风,好名字,风一样的男子。”上官旭上前两步,抱住两人,“安妮放心,风会回来的,他要不回来,我带你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把他找回来。”

  文兰神预言啊!林小妖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吓得她蒙脸的手压得更紧,差点把贴在脸上的质硅胶压变形。

  好在三个当事人正在感怀中,没人注意。王蓓蓓轻声叹息着,也走上前,将手搭在他们的肩膀上。

  又来?对蓓蓓这个初恋,文兰怨念深重。他狂翻白眼,继续发信息:咋哪儿都有她呢?人家草原吉祥三宝和和美美,你一只泰迪跑去抱腿算怎么回事呢?

  林小妖强忍着笑说了句“我去洗手间”,匆匆忙忙走了。

  关上卫生间的门,林小妖蹲下来狂笑,笑得屁都崩出来了。一听这动静,智能换气系统开足了功率,进气口和出气口都呼呼呼的。

  林小妖笑够了,对着镜子整理了仪表。刚才捂脸太用力,假鼻子下垂了,左边脸有点变形,嘴巴也歪了。她废了好一番功夫,才恢复原状。

  林小妖回到客厅,四个人还在勾肩搭背相拥相爱。

  “我给你们一个小时的时间告别。”

  四人嘀咕了一阵,上官旭作为代表发言:“一个小时不够,我们需要三个小时。”

  林小妖:“两个小时。”

  “三个小时。”上官旭不肯退让。

  林小妖:“两个半小时。”

  上官旭略一犹豫:“成交。”

  四人相拥着走进一条过道。

  文兰撇撇嘴:“三小时,战斗力真强啊!男盗女娼,禽兽一窝。”

  林小妖:“这条过道不通向卧房。”

  “那到哪儿?”

  “厨房。”

  文兰呀地怪叫:“他们居然在厨房……禽兽啊,太禽兽。”

  小伙子好奇心起,轻手轻脚地向过道走去。过了一会儿,文兰回来了,脸上的惊讶更甚。

  “他们……他们居然在做饭。”

  为了送别飞宝和妍宝……风宝和蓓宝,上官旭亲自下厨,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顺带捎上了几个无关人等。

  淡雪骄醒了。陈安妮又抱着闺蜜哭了好一阵子,这个女人的感情细腻、丰富兼丰满。淡雪骄也哭,她的情绪已经七年没得到宣泄了。

  直到上官旭催促,陈安妮才不舍地放开闺蜜,引大家入座。

  上官的手艺的确不错,虽比不上先生的大舅哥柳圣厨,但凭这个手艺开个饭馆也能宾客盈门。

  众人赞不绝口,但文兰吃在嘴里,总觉得饭菜里都有股浓浓的青草香味。

  第三百零一章 收尾

  当日夜里,沙尘队员在江夏定居点外的临时基地汇合。

  十多天来,队友们在外花天酒地,胡搞瞎来。小胖妹蜘猪侠却终日与冬眠舱和监控屏相伴,形单影只。

  说是让她协助指挥调度、参与决策和提供信息分享支持,但实际上,除了王蓓蓓曾向她求助了一次,并发来了有限的几段实时影像,其他队友都处于静默状态。大部分时间,小胖妹都对着空白的监控光屏发呆。其中的委屈可想而知。

  平日里空寂的临时基地突然热闹起来,小胖妹泪眼婆娑。春风递上了一包礼物,小胖妹才破涕为笑。

  这些礼物都是草原旭和草原的妮送的,两口子恨不得把自己的家当一股脑塞给为他们带来勃勃生机的风和蓓。上官旭甚至想把厂里运货的重卡调来,让风开走。

  春风是想开来着,但师傅的一条信息让他打消了念头。开玩笑,书院什么时候缺过日用品和酒水饮料。风诚恳对旭说感情不能用物质衡量,只挑选了一些细小的、便于携带的、有“纪念价值”的物品。

  最终,各种奢侈品装满了春风和王蓓蓓的超大号超导登山包。

  文兰对此极为不屑,认为二人有傍大款傍富婆之嫌。但当春风往他手里塞了五件卟呤卟呤的精美首饰时,他立刻给了春风一个拥抱,口里大喊着好兄弟。

  春风继承了师门高情商、用他人之物慷己之慨的光荣传统,一圈下来,超大号背包里的东西已经去了一大半。师傅常和他说,人可以贱,但不能没好人缘。春风将之引为至理。

  相比之下,王蓓蓓就小气多了,她给每人送了一件个头挺大但不怎么值钱的物件做礼物,首饰啥的一件也没舍得送。

  猎狗也回来了,自打他向众人示警后,就不知所终,和鬼侍干架他也没上。他临时接到商士隐的命令,为几张肉票回归正常生活做准备。

  商士隐召开了一个简短的总结会,对林小妖、春风和王蓓蓓提出口头嘉奖,对外援逢不识表达了衷心的感谢。四人在解救人形武器智库淡雪骄的任务中,功不可没。对文兰和周子然予以批评,两人在此次任务中所起的作用很小。

  文兰过于追求情趣相投,交友圈狭小,十多天功夫只勾搭了同是文青的颜岚。由于淡雪骄的出现,颜岚的保安表兄也没用上。

  周子然的朋友圈倒是大,但性别单一,仅限女性,且无意挖掘、结交女性背后的男人。因此,除了解决几个身份问题,再无建树。

  会议决定,文兰和周子然继续留守江夏,查找江夏高层与鬼王勾结的证据。其他人回书院休整两周,随后作为前哨前往肥城,策应先生和水鬼王的联合行动。

  文兰和周子然没有异议,甚至内心有点窃喜。他们在这里都有舍不得的人,割不断的情。但此后需要积极拓展人脉了,没有其他队友的配合,南郭先生不好当。

  会后,骆有成把林小妖、王涛、春风和王蓓蓓分别叫到面前,详细了解他们这些天的动向。很快,如何伪造记忆,骆有成心里有了谱。

  人在大多数时候都是瞬间记忆,不要说头几天发生的事,有时当天的事也未必能记全。能够保留下来的,只有重要的事或者经常被翻捡出来的回忆。骆有成只需要选取一些重要的事植入记忆,同时抹除他们被绑架和被套供的记忆即可。

  骆有成没有把上官旭和陈安妮牵扯进来,这两口子被密探之说唬得一愣愣的,尤其是知道了春风和王蓓蓓用的是伪造身份,以后即便见到顾妍和史鹏飞,也只会假装不认识。

  顾妍和史鹏飞性格都比较宅,顾妍靠着一个有钱的叔叔,好吃懒做。史鹏飞经营一家自助便利店,即便是进货补货,也是由人工智能完成,他平日极少出门。这

  样的宅人,终日浑浑噩噩,值得他们记住的事很少。骆有成只需要伪造一段在家里窝了十多天的模糊记忆即可。

  对方芳淓和王大力,骆有成多用了点心思。中央厨房日常经营中发生的重要事件如食材出入库、重要客户拜访、满意度调查、员工矛盾处理等等,都是记忆植入的重要元素。

  此外,骆有成还决定为方芳淓伪造一段在上官旭家愉快地做客的模糊记忆,并强制植入一个意念:上官旭为人不错,可让堂兄帮忙照拂。以此作为对上官旭两口子的回报。

  在了解了必要的信息后,骆有成把房门一关,谁也不知道先生在里面做什么。

  在隔壁的一间公寓里,光头美女淡雪骄带着一顶圆檐小帽,低着头,两条腿并拢,两只手夹在膝弯处。

  “雪骄姐姐,不用那么紧张,我们都是好人。”林小妖柔声道。

  淡雪骄没说话,不知她听没听进去。失去了皮皮鬼,她只是一个柔弱的普通女人。这间公寓的窗户全部被不知什么材质的黑色材料遮挡,屋内的光向外透不出一星半点,也将她同整个世界隔绝了。在这样一个陌生环境,面对一群并不熟悉的人,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尤其是面前的女子,卸去了厚实的包装,从熟悉的胖姐姐变成陌生的俏佳人,视觉冲击还是很大的。尽管面前的女人依旧那么亲切,但聪明如她,怎会意识不到事情的走向早已偏离了她的预想。

  她答应方芳淓的交易,是以为她代表警备司令部。警备司令方唐与武备司长曲亮的私交不错,方唐确实向曲亮提出过获取部分军备技术资料的请求。但曲亮是一个规行矩步、抱令守律的人,要军备成品可以,要技术资料没门。

  隶属于警备部的密探组织与自己做交易,她没有任何心理负担,都是江夏的要害部门。她也没有深思过方唐获取武器资料的用意。要是江夏的军方包藏祸心,江夏早完了,谁都拦不住。

  但与自己交易的变成了其他势力的密探组织,性质就完全不同了,这是通敌。淡雪骄生在汉城,人生大半时间都在江夏,对江夏的认同和归属感并非一次营救就能抹除的。

  柳莹说道:“没关系的,雪骄姐姐不愿提供资料,我们不会勉强的。雪骄姐姐愿去哪里,书院、外院、北湖,你自己选。”

  柳莹并没有打以退为进、感化后徐而图之的主意,她单纯的脑瓜里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在有成哥与水鬼王达成合作协议后,淡雪骄的重要性就削弱了很多。姑娘想得很简单,雪骄姐不愿意出卖江夏,大不了让有成哥和水鬼王再做笔交易,反正雪娇姐头脑里的图纸,水鬼王都有,何苦去为难一个女人。

  当然,这件事仅限于有成哥和她知道,有成哥连商士隐都没告诉,以免挫伤沙尘队员的积极性。所以,林小妖现在还眼巴巴地盼着淡雪骄答应画图纸呢。

  淡雪骄感激地望了柳莹一眼。这姑娘热情活泼,性格洒脱,还有那么一点点天然呆,和她待在一起很舒服。与林小妖不同,林小妖虽然让人感觉亲切,但似乎不答应她就会让自己很歉疚,挺累心的。如果不是有柳莹在身边,淡雪骄此时恐怕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小妖姐,要不你去忙你的吧,我陪雪骄姐姐说说话。”柳莹对她的闺蜜说道。

  林小妖也意识到问题的症结所在,知道这事急不得,就起身离去了。

  淡雪骄又有些紧张了,生怕这个看着和善的姑娘也做说客。柳莹却开始和她讲起了小时候的事,时不时还投射几张存照和淡雪骄一起分享。渐渐的,淡雪骄的心情也放松了。

  骆有成打开房门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房门外的人都围了上来,骆有成看见人群中的三

  秒兄弟,点头示意道:

  “三秒、六秒,辛苦了。”

  三秒忙道:“先生比我们辛苦。”

  六秒憨憨地笑了笑:“先生好。”

  三秒是来搬运冬眠舱的,只是一点小活,他没有带其他队员,只叫了六秒。他们到了半个小时,正在听商士隐说评书:《先生大战水鬼王》,正在精彩处。至于商忠狗在里面加了多少料,就没人知道了。反正先生是书院的神,怎么神乎其神都不为过。

  骆有成指着屋里四个昏睡的人对商士隐说:“士隐,安排人把他们送回去吧。等明天他们在床上醒来,该上班的上班,该咸鱼的咸鱼,一切都会按部就班。”

  商士隐答应一声,让队里的四个男丁一人背了一个,跟着猎狗去了。

  春风他们走后,三秒五秒也指挥着智能搬运冬眠舱,八个舱体没费多少工夫,很快兄弟俩也驾着载货飞翼离开了。

  商士隐道:“先生,您累了一天了,也和师母回去休息吧。”商士隐所指,自然是回闲林温泉城堡。

  “不等他们?我还说带他们放松一下。”

  “先生,您可别惯着他们,这帮兔崽子在江夏放松得都堕落了,接下来两周我要好好紧一下他们的皮。”

  小胖妹委屈道:“我一个人守着空房子。”

  骆有成笑着说:“猪猪受委屈了,那就跟我们走。”

  商士隐瞪了小胖妹一眼,这个没眼水的胖丫头!转过脸,他笑着说:“后期收尾还需要她,您甭管她了。”

  骆有成一想,临走的时候还需要胖妹吐个丝,给建筑物做旧,没再坚持。小胖妹失望地噘着嘴。

  “淡雪骄跟我们还是跟你?”之前骆有成通过情绪侦测,发现淡雪骄面对柳莹时很放松,在林小妖的亲和异能面前,反而紧张。

  商士隐幽怨地望着骆有成,心想我给您创造一个二人世界容易吗?您咋那么喜欢带个灯泡呢?

  “淡雪骄就留在这里吧,我们不会要求她做什么,等她以后对书院有了归属感再说。”商士隐说。

  骆有成不再说什么,他来到隔壁公寓,安抚了淡雪骄几句,招呼柳莹离开。

  柳莹刚刚讲到与有成哥认识,正在兴头上,有些不舍。但突然想到今晚又能和有成哥独处,还有大量的人生启蒙教育课程需要学习。好学的柳姑娘立刻跳了起来,抱了抱淡雪骄。“雪娇姐,回书院后我去找你玩。”

  柳姑娘搂着有成哥的胳膊头也不回地走了,哪还有半点留恋。

  望着飞翼隐形离去,林小妖怅然若失。先生邀请了小猪妹,想到了淡雪骄,独独没有邀约她。她多么希望那辆飞翼里有她的一席之地,莫名地,她想起了“草原三宝”抱在一起的场景,当时觉得滑稽,现在想想,场景是多么温馨感人。

  “别看了,走了。”商士隐在林小妖的肩膀上拍了一记,“不是哥打击你,你是没希望的,做嫂子吧。”

  商士隐背着手,摇摇晃晃返回公寓楼。

  林小妖动摇了。她在先生的心里,连个针头大小的位置没有。要不再退一步,当真做了他嫂子,这样至少外出旅游的时候,会像带丽格格一样把她也带上。

  她曾经想争大房。之后退而求其次,希望当个小老婆。再之后是做个地下情人。梦想降了再降,脚步一退再退。现在却发现,要靠近他的唯一办法,是不做情人,要做亲人。自己的爱那么卑微吗?

  “暗恋是没有出路的。”商士隐去而复返,将呆立在原地的林小妖扛到了肩膀上,“柳洵人不错,接受爱你的人,你会发现现在的感伤只是一个笑话。”

  林小妖没有挣扎,任由商士隐扛着,眼泪嘀嗒嘀嗒往下落。

  第三百零二章 都闲不住

  淡雪骄怀揣着一颗忐忑的心,跟着沙尘一行人回到书院。

  臆想中的囚禁、逼供没有发生,反倒给她安排了一间宽敞的公寓,出入自由,也没察觉到有人跟踪监视,淡雪骄心里放松了不少。她对监视有点误解,书院内,隐形监控无所不在。只要出了自己的公寓门,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在安全科的视线范围内,委实没有必要派专人跟踪。

  柳莹说要带雪骄姐参观农场和牧场。淡雪骄吃过早饭,凤凰就来请了。金头发的凤凰姑娘风风火火,是个直爽性子。淡雪骄戴上圆檐帽,跟着凤凰离开公寓楼,走上了田间路。

  离开了江夏繁华地,淡雪骄在书院这个乡下地看啥都稀奇。看得出来,这里原来是庄园,现在看起来更像个高档农庄。田两边的草长得挺旺盛的。

  “草?你说这是草?”凤凰惊呼,“你们城里人啊,五谷不分,这是小麦。”

  凤凰最近喜欢把新来书院的人叫做城里人,而且有身为“乡下人”的莫名优越感。

  “江夏七成都是合成食品,只有上层和有钱人才能吃到纯天然食品。”淡雪骄不好意思地说,她也只有到闺蜜家做客的时候,才能吃到一餐天然食品。

  “书院只供应天然有机食品。”自豪感自凤凰心里升腾,想压都压不住。

  淡雪骄没作声,小姑娘说话不是太让人舒服,但看得出她没坏心眼。

  还没到上班时间,田间路上有许多散步消食的人,一路上都有人打招呼。

  “凤凰,带新人呢?”

  “这位姐姐是新来的吧?到了书院就跟回家一样,别拘束啊。”

  “有事就招呼一声,都是一家人,不用跟我们客气。”

  “这闺女长得可真俊啊,我侄子还没处上对象呢,闺女晚上到我们家坐坐?”

  “硬是哦,这个女娃长得好乖。到我屋头去耍嘛,我外甥比他侄儿帅多了。”

  ……

  淡雪骄觉得招架不住。这里的人太热情了,尤其是那两个媒婆,如果不是有凤凰在前面挡着,那两老姑婆就要来拉人了。

  凤凰一瞪眼:“早餐咸菜吃多了啊?都闲着了,把新来的姐姐吓到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该干嘛干嘛去。”

  众人哄笑,都散去了。

  老姑婆还不甘心,一边走一边回头:“闺女,我们家住二栋三单元502,随时欢迎你啊。”

  凤凰撇着嘴说:“别理她,她见到个女的就报门牌号。”

  淡雪骄笑着答了声好。

  柳莹正蹲在一个地块旁,她身边跟着两个农技师。她向淡雪骄打了个招呼,让她稍等。

  她手里拿着一株麦苗,皱着眉,这苗主茎高,根系少,是很典型的假旺苗。她问道:“播种后镇压过没有?”

  农技师答道:“镇压过的。这块地是最先试播的,但随后几天雨水比较多。其他地块的播种都推迟了,没有这个问题。这块地我们会推迟冬灌,控旺设备也定制了。”

  柳莹见他们有了预案,点点头,又说:“杂草的出苗率也很高。”

  “我们已经向宋教授申请了生物除草剂,两天内就能交付使用。”

  柳莹突然发现,进步的并不是她一人。这两位曾经对

  农田管理一知半解的下属,也已成长为技术型农业人才了。看样子,田间地头这些事,也可以放放了,就如对关宁掌管的牧场一样,无需再事事亲躬。

  想到这里,柳姑娘就开心起来,这意味着她会有更多的空余时间,可以和有成哥一起出去打打怪做做任务嘛。

  柳莹又交代了两句,便带着淡雪骄进行了一场书院深秋游。

  看惯了建筑“森林”的淡雪骄,被在深秋里依旧焕发着勃勃生机的书院惊呆了。

  紫竹山,如一位高贵优雅又带着些忧郁气质的少女,用一匹紫色的丝绸,遮掩着玲珑的身躯。彩绫湖则像少女的蓝色水裙,裙袂上绣了一圈彩色纹饰。

  景虽美,倒也算不得多稀奇。真正让淡雪骄震惊的是牧场。

  猪牛羊徜徉牧草间,各种叫声汇集成奇特的交响曲,或引吭高歌,或浅吟低唱。眼前的画卷过于生动,淡雪骄几乎忘记了身处末世,她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父母带她去的秦南千叶牧场。她屈膝坐了下来,静听自然之音,泪已沾湿了衣襟。

  ……

  骆有成没有逼迫淡雪骄,他甚至和书院所有的高层都打过招呼,让他们把这个女人当作普通人来对待。

  书院的武器装备已经足够先进,暗能盾靴也不过锦上添花。要说真正的好处,是通过了解暗能盾靴的制造原理,能让史湘云更快地掌握外星人的反重力装置技术。这项技术同样涉及暗能量的实际应用。但在奸夫哥的超级大脑面前,这项技术的融会贯通也不过是个时间问题。

  正如柳莹所想,骆有成的主意是如果淡雪骄最终迈不过心里那道坎也没有关系,大不了自己和水鬼王再做一次交易。淡雪骄是个人才,她有着超强的记忆力和资料归档能力,《末世法典》研究室的易慕付华恰巧缺少这样一位得力的助手。

  骆有成这边正想着,易慕付华就向他传送了两份文件。一份与北湖的协议,一份与升平镇的协议。骆有成仔细阅读了一遍,十分满意。

  两份协议都属于不对等协议,书院所承担的责任和义务,远高于获得的回报。但有一条十分明确,在面对鬼王及其周边势力时,盟友需以书院为主,守望相助,共同进退。这是书院划出的红线,如双龙那般首鼠两端、摇摆不定的情况决不允许发生。否则书院有权对决策者发起斩首行动。

  书院以军备和军事支持,换来一个名誉盟主的席位,看似有些吃亏。但骆首富不缺资源,不缺武器,缺的只是人手,所以他不吝发动金元外交。至于以后这两支势力是否会纳入书院,何时纳入书院,只能待时机成熟。

  骆有成将易慕付华叫到了主宅,交代了两件事。一是让他去北湖和升平镇走一趟,把两份协议签了;二是会给他配一个拥有超强记忆力的美女助理,在他回来后到岗。

  易慕付华很激动,倒不是因为身边将多一个美女,而是他将作为书院的法律代表,与其他势力坐在同一张谈判桌上。历时十八年,他终于能重操旧业,他引以为傲的专业素养和能力,从此将大放光彩。

  骆有成给喷火娃打电话,让他派五名得力的护卫队员保护易慕付华。喷火娃想都没想,就说让刘娇娘带队。巨人美女一入队,就凭着一手丢石头的功夫征服了全队,将副

  队长之位揽入怀中。论战力,娇娘永冠护卫队。如果不是这姑娘脑子不算太聪明,喷火娃都有意让贤。

  “行,就娇娘领队吧,其他四个人也必须是一等一的好手,需要装备支持你尽管和胡总管提。付华是书院的特殊人才,他的安全问题容不得马虎。”尽管北湖和升平是两个友好势力,但骆有成也不愿掉以轻心。更何况,此番出行,代表的是书院的脸面。

  易慕付华心中感动,但他是一位型律师,他好学、博闻、心细、擅长创造和把握机会,但却不怎么善于表达个人情感,面对骆有成的赏识和特别关照,他只是向先生行了一个标准书院礼:

  “先生放心,付华定不辱使命。”

  如果换做其他人,此时心中一定狂喜。外出有美女保驾,归来有美女相伴,人生何其美妙。但易慕付华已经过了躁动的年龄,他现在想的是,两件差事的难度太小,要不要再做点什么,来证明铁口律师的价值。

  易慕付华走后,骆有成整理了一下思路。他之所以极力拉拢北湖和升平镇,说到底是手头缺人。人才紧缺,那就引进人才。书院现在还做不到大规模引入人口,但小范围引进还是可行的。

  骆有成记得二姐提到过一个刀法精绝的刀客,居住在青省涳仟县的小定居点,这个定居点只有三十余口人,书院完全可以接纳。骆有成是一个行动派,当下给柳妹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要外出一趟。

  柳莹正陪着淡雪骄“视察”女巫的异能兽护卫队,一听有成哥又要出门,就想央求着带自己一起去,但没说出口。她还记着有成哥给自己交代的任务,让淡雪骄尽快熟悉并认同书院。任务才刚刚开始,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骆有成又与几位高层通了气,石岩山听说大哥要去招募高手,就嚷着要同去。前些日子采狩科大丰收,把冷库里都装满了。石岩山给采狩科的队员们放了假,他已经在家清闲两天了。

  “那你跟弟妹商量一下,她没意见我就同意。”

  石岩山经常在外奔波,着家的时间不多,难得有个假期,正该小两口你侬我侬的时候,骆有成可不愿为了这点小事让小两口伤了和气。

  “她能有啥意见,家里我说了算。”石岩山很硬气地说。

  “你确定?”

  “那我问问吧。”石岩山立刻歇了气。

  石岩山挂了电话没多久,丽格格就打来电话:“哥,你让岩山去吧,我没意见。”

  弟妹没意见骆有成自然不会反对,就让石岩山尽快准备,半小时后在飞翼车库汇合。

  石岩山过来时,带了五秒和七秒,这两兄弟听说有高手,想跟着去见识一下。

  骆有成笑道:“你们几兄弟难得凑在一起,不好好陪陪你们家半分钟女王?”

  七秒乐呵呵地道:“先生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那点事,半分钟就够了。”

  五秒用胳膊肘怼了一下七秒,挽救道:“三秒和六秒跟侠隐大人去东湖了。”

  “去做什么呢?”

  “说是去帮史大人把柔性材料实验室搬回来。”

  说了要回来休整两周,商士隐还真是闲不住。

  骆有成笑了笑,跳进大型载货飞翼。

  第三百零三章 一个老人

  涳仟县在青省东南部,与蜀西和藏地接壤。

  飞翼飞了近四个小时,才来到这座高原小城。骆有成没有打算隐藏踪迹,飞翼大大方方地停在小型定居点外。

  定居点紧邻公路,公路的另一侧是一条河流——扎阿曲。小型定居点外观很破败,由鹅卵石堆砌起来的围墙约三米高,出入口是用整圆木拼制成的木门,厚重、原始且粗犷。

  一个男子从围墙上探出头来,男子肤色黝黑,披肩发像乱草一样胡乱披散着,随后一支步枪被架在围墙上。

  “你们是谁?来做什么?”

  男子话音落,围墙上传来咔哒咔哒的声音,两台老掉牙的武装守护费力地从围墙里“爬”出来,枪管转动时发出的嘎吱声,让人怀疑它们随时会散架。这样的装备,也就能防防野兽。

  骆有成正要答话,围墙里传来苍老沙哑的声音:“丹增,请客人进来。”

  男子从围墙上缩回了头,不一会儿,木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缓缓向内打开。

  门开了一半,不动了。丹增招了招手,示意大家进去。走到丹增面前,骆有成发现他其实挺年轻,嘴唇上有一圈淡淡的绒毛,年纪应该比自己还小上一些。丹增却两眼瞪得滚圆,望着五秒和七秒胸前挎的电磁步枪。

  骆有成轻咳一声,丹增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笑,把背靠在木门上,让出通道。

  “尊贵的客人们,请进吧。”苍老的声音说道。

  在大门后等待的是一位佝偻着背的老人,身材瘦小,巴掌大的脸上布满了沟壑。他一手拿转经轮,一手攥着一挂佛珠。老人左手掐珠,另一只手上经轮无声转动着。

  骆有成双手合十,微微向老人躬身。

  “我不是真正的佛教徒,只是求个心安罢了。”老人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转身向定居点走去。

  老人步子不快,两条腿略显僵硬,如木偶一般机械,但步履还算稳健。

  骆有成正欲跟上,三秒扯了扯他的衣袖,眼神中的警惕意味很浓。骆有成轻轻摇摇头,示意无碍。他若有若无的直觉告诉他,此次涳仟之行,应有收获。他上前一步,扶住了老人的左臂。老人肘弯轻轻一缩,表示自己不需要搀扶。

  骆有成松开手,走在老人身边:“老人家知道我们会来?”

  老人眼睛盯着地面,脚步不停,“昨晚心生感应,知道今天有贵客临门。”

  骆有成开玩笑道:“为什么认定我们是贵客?我的两个同伴可带着枪呢。”

  “末世嘛,出门谁不带个武器。”

  “那老人家认为我们为何而来?”

  “刀客。”老人答道,“我知道你们叫他刀客。”

  骆有成一惊,到这里招募刀客,只是上午临时起意,“老人家是预言师?”

  老人却没有回答,只管低着头走路。

  涳仟作为西部特色旅游小城,没有东部城市的林立高楼,这里普遍都是三四层的小楼,独门独户。街道上空空荡荡,除了老人和丹增,骆有成再没见到一个定居点居民。许多小楼前堆积着柴火,街道两旁有不少灰堆或者灰烬清除后留下的黑色印迹。走了约莫一分钟,老人在一栋小楼前停下,房门开着。

  “进来坐坐吧。”老人走进大门。

  屋子的采光不算太好,有些昏暗。屋内的家具不少,摆设凌乱。

  “年纪大了,做不动了,没心力收拾了。”老人自嘲道,他将转经轮插在莲台底座上,在单人沙发上坐了,“坐吧。”

  沙发是房间里唯一整洁的地方,也靠近窗户,采光较好。骆有成在老人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示意五秒和七秒也坐,兄弟俩和石岩山挤在三人沙发上。

  老人将佛珠套在脖子上,右手手指在太阳穴上轻轻敲了一下,“色宁,贵客来了,不出来打声招呼吗?”

  老人的耳孔里钻出来一只肉乎乎的虫子,摇摆着身体,算是和四人打了招呼,又缩了回去。

  石岩山咋呼道:“老头,你耳朵里长虫了。”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骆有成呵斥道,又向老人说了声抱歉,“我弟弟口无遮拦,老人家请多包涵。”

  老人笑着摆了摆手,“我不介意的,正常人谁耳朵里会住一只虫子。你不是问我是否会预言吗?”

  老人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不会,它会。”

  联想到虫子的名字叫色宁,骆有成有所悟:“色宁,是明天的意思吧?”

  “是的,它知道明天要发生的事,所以我给它取名色宁。”

  石岩山嘴巴张得老大:“你是说,我们被一只虫子预言了?”

  骆有成瞪了他一眼。

  “算是吧。”老人却不以为意,笑呵呵地说,“我不知道它从哪里来的,有一天,它突然出现在我耳朵里。”

  “它吃什么呢?需要喂它吗?”不管骆有成怎么瞪眼睛,石岩山只要好奇心起来了,谁也拦不住。

  “我没喂过它。”老人说。

  石岩山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它吃耳屎。能借我用一下吗?我耳朵里被堵满了。”

  骆有成怒道:“三秒,陪岩山到外面去逛逛。”他有许多话要与老人讲,总被这夯货插科打诨,哪能受得了。

  石岩山连忙讨饶:“哥,我错了,我闭嘴。”说完紧紧抿着嘴唇。

  老人笑道:“小兄弟是妙人。”

  “他就是个浑人,老人家不用理会。”骆有成带着歉意说道,随后又问,“刀客兄可在定居点内?”

  “他带人去山里打猎了,按惯例要后天才能回来,不过我已经让尼玛(藏名:星期天)出去找他了,顺利的话,或许明天就能回来。”

  “老人家对我们的来访很上心呢。”

  “色宁给我的暗示不是很明确,我不知道您能给我们带来什么,但凡能改变一点现状,我总要表达点善意的。我们这个定居点,每天都要为一口吃食忙碌,我没法把他们留在家里欢迎您,希望您能谅解。”老人在话语中用上了敬语。

  “难怪这里冷冷清清。”

  老人解释道:“一部分人打猎,一部分人采集。采集队当天返回,打猎会出去三四天。”

  “定居点里有多少人?”

  “加上不中用的老头子,一共三十六个人。”

  “据我所知,涳仟灾前的常住人口也有五万人,幸存者怎么会这么少?”

  “当时活下来的有

  七百多人吧,后来陆陆续续中毒死了,剩下的几十个人,都是不怕毒的。”

  没有抗毒、辨毒或化毒的手段,在毒物遍地的末世,只有死路一条。涳仟县的物资并不丰富,库存的食品在两年内就被消耗光了。在饥饿的驱使下,哪怕知道手里的食物有毒,也会毫不犹豫地吞下。

  “所以,我不能留你们吃晚饭。”老人歉意地说道。

  “我们可以自己解决。”骆有成不怕毒,石岩山也有一定的毒抗能力,但五秒和七秒不行。

  据老人说,更可悲的是,幸存的人,没有太多生活技能。比如,他们没有电力工程师,哪怕知道数十公里外有一个水电站,也没有能力把电接过来。选择这片住宿区,一来是这里有一台燃料发电机,功率不大,燃料库存也算不多,但保证两台武装守护的运行还是可以。二来离河流近,取水方便。

  定居点的人极少开灯,天黑就睡觉。睡不着的就在屋外生堆火,与同样没有睡意的街坊邻居聊一会儿天。

  “没想过离开这里?”

  “当然想过,但那时候老的老,小的小,我们这几十口人就靠几个年轻伢子支撑着,能走哪里去?现在细伢子长大了,但我们却不知道哪里还有活人,哪里能够收留我们。对外界,我们一无所知。前些日子刀客去了滇省,回来后说那里没人了,到处都是怪物。”

  骆有成点头表示理解,一群没有生活技能的人,能在末世挣扎着生存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又怎么会轻易冒险。

  “听老人家的口音,不是本地人?”

  自二十世纪末开启城市化进程以来,人口流动日益频繁,经过几个世纪的变迁,地方化差异已经非常小了。只有祖祖辈辈一直在同一个地方生活的人,才会让一些方言穿越几个世纪带到现世。所以像米豆豆、石岩山和商士隐这种能说一口流利蜀地方言的人,堪称语言活化石了。

  老人说的是标准官话,但骆有成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夹杂的方言词汇——细伢子。

  “我是湘省人。”老人说,“记得那年我过了一百二十岁生日,觉得身子还硬朗,想再走走看看。我的一个曾孙住在这里,我过来了,再也没走掉。”

  对老人的年龄,骆有成没有惊讶。旧纪元时,人类的平均寿命达到九十六岁。在田园牧歌的二十六世纪,甚至有一位长寿老人活到199岁,跨越了三个世纪。

  老人继续说:“我叫刀启祥。”

  “您是傣族?”

  “刀客也姓刀,是我的五代孙。”刀启祥略一停顿,又说道,“我是汉人,和傣族的刀姓不同源。祖上避祸改的姓氏,许多分支都改姓刁了,但我们这支一直沿用这个姓氏。”

  老人是刀客的高祖,能否说服刀客,刀启祥的态度变得十分关键了。

  “如果我带你们离开这里,过相对富足的生活,您是什么态度?”对一位长寿老人,骆有成也用敬语表达自己的尊重。

  “我会尊重我孙子的意见。”刀启祥毫不犹豫地把球踢给了玄孙。许多人老了都这样,不管事,把自己放飞了。

  “您觉得他会是什么态度?”

  刀启祥沉默良久,才说道:“您可以问问色宁。”

  第三百零四章 明日之虫

  老人从茶几下摸出一个可乐瓶大小的玻璃瓶子,里面盛放着一种金黄色的液体。老人说这是沟通之水,他拧开盖子,喝了一小口。随后他把瓶子递给石岩山。

  石岩山嫌弃地看了一眼老头喝过的饮料,没有接。

  刀启祥带着薄怒说:“我把嘴边的美味和你分享,你却像在看一坨大便。”

  骆有成心道如果真是大便,我这弟娃会很有兴趣。他问:“没毒吧?”

  刀启祥说:“微毒,色宁说只有您和他能喝。另外两个不行。”

  “岩山,喝吧。”骆有成的情绪侦测确保老头没有说谎。

  石岩山用袖子擦了擦瓶口,喝了一小口。咂巴咂巴嘴,甜度适中,有股奇特的香味,味道还不错。于是他把瓶子再次举到嘴边。

  刀启祥急忙阻止,“只能一小口。”

  骆有成伸手把瓶子抓了过来,也喝了一小口,递还给老人。

  刀启祥盖好瓶盖,依旧放在茶几下。他起身取来转经轮,重新坐回沙发。

  “看着转经轮,不要抵抗。”老人说。

  石岩山看了骆有成一眼,后者向他点点头。

  经轮无声地转动起来。兄弟两人盯着经轮,很快产生视觉疲劳,眼皮子越来越重……

  这是一个色彩明快的世界,有进入卡通片的既视感。脚下与其说是草地,不如说更像硅胶地面,软软的,弹弹的。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像一颗被模糊处理过的西兰花,肥厚茁壮的树冠,有明暗变化,没有细节表现。

  与背景相比较,大树下的乳白色[肉]虫子和老人刀启祥,就鲜活了许多。就像早期的cg动画,经过三维建模导出后,形象更趋近于真实。但老人的身体,比现实中要年轻硬朗了不少。

  色宁像只放大了两千倍的米虫(确切地说,麦蛾的幼虫)。只看正面,白乎乎肉滚滚的一大团,但没有头部和五官,只在正面有个开口。如果从侧面看去,长达十米的肥硕身躯还是很唬人的。

  “哥,你说那是嘴巴还是肛……排泄口?”石岩山压低声音。

  骆有成手背在他胳膊上敲了一下,示意他别说话。他前两天还在琢磨会玩意识的人——常院长和赤蝠,这会儿又加了一个,一条虫子。当真,有点本事不能骄傲,这一山一山的,能人还是不少的。

  刀启祥微笑致意:“这是色宁的世界,您有问题可以直接问它。”

  色宁摇摆了一下肉乎乎的身子。

  骆有成上前几步,说道:“您把我们叫到了这里,自然有话要说,您请。”

  对于有预言能力的生物,哪怕对方只是一只大虫子,骆有成也会表达自己的敬意。

  色宁不知是头还是屁股的开口处,喷出一团金黄色的液体,液体没有落到兄弟两人的身上。色宁与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一块透明的玻璃,金黄色的液体在“玻璃”上流动延展,仿佛有人用一支板刷赶抹着颜料。很快,兄弟两人面前出现了一块金黄色的“画板”,也把[肉]虫和老人挡在了视线外。

  石岩山吧唧了两下嘴巴,低声问道:“哥,你看这颜色,和我们刚喝的饮料是不是特别像?我怀疑对着我们的就是屁股,难怪饮料那么好喝。”

  骆有成想到弟弟不怕屎的重口味,再看看这不知是口水还是稀便的东西

  ,刚才还喝了一口,胃忍不住抽了两下。

  “闭上你的臭嘴,小心我把你嘴巴封了。”他恼道。

  石岩山无所谓地耸耸肩,反正老哥说了那么多威胁他的话,也没见他哪次来真的。

  金黄色的画板上,液体缓缓流动,有些地方舒张,有的地方收缩,很快在画板上形成了一幅模糊的图像。随着时间流逝,图像也越来越清晰。

  “嘿,明天要打一架。”石岩山兴奋了。

  画板上出现了金色的浮雕作品,线条流畅,人物形象栩栩如生。画面中,持刀客劈出飙发电举的一刀,石岩山不遮不挡,伸手去抓那柄刀,一条腿抬起,踢向对方的小腹。

  石岩山右拳击在左掌上,“预言肯定是真的,这是我的风格。”

  画面定格了五秒钟,又开始变化。这次速度快了许多,大约十秒之后,新的浮雕呈现在眼前。刀客弃刀,双手高举,将石岩山托举在半空中。

  “嘿,色虫,你是不是把人画反了。”石岩山嚷了一嗓子。

  “闭嘴。”骆有成皱眉望着浮雕,画面中,半空中的石岩山努力侧过脸,脸上没有惊惶之色,反倒有股悍勇之气,正欲反手抓向刀客的胳膊。这幅作品过于传神,骆有成感觉真的可能应验。

  第三幅,刀客站在飞翼的尾舱口,正将手里的一件小物品递给骆有成。距离飞翼十多米的地方,站着一群人,老人也在其中。有人挥着手,似乎是在告别。

  三幅浮雕画展示完后,画面的中央有一团白花花的东西挤压上来,金黄色的液体快速流向中间的孔洞。金色画板消失了,露出后面肉滚滚的虫脑袋(或虫屁股)。

  石岩山舔了一下嘴唇,吞了口唾沫,对金色液体被回收心有不甘。

  “没了吗?”骆有成有点失望,本以为色宁把他们带入意识世界,会有惊天的秘密告诉他。

  刀启祥:“它叫明天,所以只能告诉你明天的事。”

  骆有成:“这些完全可以通过您之口转述。”对于喝下色宁的疑似排泄物才能进入它的意识世界,他心里是有抵触的。

  老人的脸紧贴着色宁,过了一会儿,他直起身子,“它说向你展示它的能力,可以帮我增加筹码。毕竟三十多个人对许多势力来说也是不小的负担。”

  骆有成笑了,这条虫子倒是很可爱。有能力者固然是书院所需,但普通人又何曾是累赘?只要不是好吃懒做之徒,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用武之地。

  色宁的作为,也从侧面印证了它的确只知明日事。它知道骆有成带着善意而来,却无法预知结果,所以它把自己当作筹码,帮助三十多个普通人脱离苦海。

  色宁的预知能力,比托尼哥差了十万八千里。但优势也很明显,它可以毫无顾忌地去预言,托尼却会因担心牵连老师而不敢作为。从这一点来说,色宁的实用性远强于托尼哥。这么一想,色宁,或者说老人刀启祥的确是个意外惊喜。

  骆有成问:“明天的那场战斗,是我们的考教?还是刀客挑战?”

  色宁连续晃了两次,刀启祥翻译道:“都有。”

  骆有成没问题了,但他的夯货弟弟还有个重要问题:“老头,能不能把这虫子借我养几天?我耳屎多,管饱。”

  老人正要解释,石岩山的身子剧烈翻滚起来

  ,他被团成一个球,身形越来越小,缩到拳头大小时,“啵”,消失了。

  坐在沙发上的石岩山醒来,他捂着发胀的脑袋,半天没吭声。直到老人和骆有成睁开眼睛,他才抱怨道:“这破虫子好大的脾气。”

  刀启祥歉意道:“不是我们小气,色宁和我已成一体,离开我,它会死。”

  老人说的不是假话,共生兽的确有这样的特点,一旦离开宿主就会死亡。骆有成曾经从肩膀上趴着绿海星的侯子健那里得到过相同的答案。

  听了大哥的解释,石岩山懊恼道:“五秒、七秒,陪我到外面抽支烟。”

  他浑是浑,还是懂道理的,知道不能烟熏老人家。

  骆有成又与老人聊了一会儿。尽管骆有成明确了可以接纳涳仟定居点三十多口人。但老人脸上并没有太多欣喜,相反,他略显浑浊的眸子出卖了他的情绪——他在担心。

  “如果我玄孙做了不讨喜的事,您别放在心上。”

  “有多不讨喜?”

  刀启祥邹巴巴的脸上挤出生硬的笑容。其实,从色宁展示的三幅浮雕画来看,结果不算差,至少他玄孙踏上了飞翼。

  骆有成宽慰了老人几句,见天色不早了,起身告辞,议定明日午后再来拜会。这里无论是饮食条件还是住宿条件,都比较恶劣,早已入奢的骆有成没有同甘共苦的觉悟。

  离此地两百多公里的新路海,就有自家的一处房产,骆有成打算到那里去过夜。

  飞翼飞行了一个小时,降落在雪峰之下。脚下是一片平缓的草坡,越过一条溪流,绵延一里,直抵一片平静的海子。此刻已晚上七点,天色尚亮,夕阳刚刚躲进雪峰,为天际和海子染了一层陀红。

  “房子呢?咱舅爷爷的房子呢?”石岩山没有野外住别墅的经验,咋咋乎乎的。

  这货和姐姐米豆豆是一个德行,代入感极强,一口一个“咱舅爷爷”,莫说骆有成这个法定继承人是西贝货,即便是真的,也和他这个干弟弟八竿子打不到关系。

  当骆有成将山间别墅从地下升起时,石岩山一个劲嚷嚷:“咱舅爷爷是能人啊。真能啊,把房子都修地底下去了。”也不知他是真心叹服,还是讽刺挖苦。

  他双手叉腰,环顾一周,突然喜道:“湖的西面有一群野山羊,我去猎一头回来。五秒,把验毒笔给我。”

  骆有成道:“算了,一会儿让书院传点菜过来吧。”

  “哥,你还没尝过五秒七秒烤肉的手艺吧?到了野外,哪有不吃野味的道理。”石岩山说罢,也不等哥哥答话,从五秒手里拿过验毒笔就跑了。

  骆有成在贵城吃过五兄弟烤制的藻鼠肉,味道的确不错。离明日午时还有十多个小时,倒是有大把的时间放松。

  五秒、七秒似乎没有身为下属的自觉,根本没有去帮忙的意思。看着骆有成诧异的目光,五秒解释道:“我们老大独着呢,他要做的事,谁要帮忙他和谁翻脸。”

  五秒、七秒两兄弟慢悠悠地往下走,到了小溪边就停下了,坐在溪边的石头上静静地等。

  石岩山不愧是采狩科的老大,没多一会儿功夫,他就扛着一只山羊回来了。他把羊往五秒兄弟俩跟前一丢。

  “验过了,没毒。你俩拾掇一下,手脚麻利点,早点开饭。”

  第三百零五章 刀客

  刀客姓刀名行。因为姓刀,所以与刀结缘。

  在他还是毛头小伙儿的时候,拿过刀术的世界冠军。甭管它组别是不是青少年组,也别说什么套路表演,人家基本功扎实。

  超级博士病毒对大多数人来说是灾难,但对于因此获得能力的人,却是一次升华。因为体能、柔韧性、爆发力全面提升,刀行脱胎换骨。功夫见长,性格也跳脱了。

  刀行回来的时候,骆有成在定居点内大约等了半个小时。一辆轮爪切换型山地卡车开进了定居点大门。

  骆有成看到刀行第一眼,就发现这伙计和自己想象的有很大不同。关于刀客,二姐与自己说得不多,但从说话的语气来看,对他的观感还是不差的,可眼前这伙计……

  昨天看过浮雕图,体格相貌对得上。一米八的个子,身材匀称。不见得多魁梧,但绝对是脱了衣服显肉的那种。头发梳理的很光生,在脑后扎了个马尾。留着一圈络腮胡,修剪得很齐整。这些在金色浮雕图上都有展示。

  身上是黑灰两色拼接的衣服,左黑右灰。拼接处粗针大线,一看就知道是老爷们的手艺。最难得的是用来拼接的两件衣服长短还不一般齐,黑长灰短,演绎了原生态的不对称美学。裤子也是半边灰半边黑的拼接款,与衣服正好相反,左灰右黑。

  最绝的是他腰间皮带的束法。长的黑色衣摆被他剪成v型,拖到膝盖,被他用腰带束缚住。短的衣摆则被他前后开了两个洞,皮带从背后的洞穿进去,又从前面的洞钻出来,任由灰衣摆在外面飘来荡去。

  与衣服的怪诞相比,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脸上的痞气,抹三层灰都盖不住,完美地破坏了一代刀侠的光辉形象。

  丐帮帮主既视感!

  “是哪路大神八百里加急,让我高祖给我送来十二道金牌啊?”这是刀行见到骆有成的第一句话,歪咧着嘴,眼神也不友好。

  刀启祥望向尼玛。

  尼玛说:“我在路上捡了十二片金色的树叶,遇到刀把子,顺手都给了他。”

  刀启祥又看向自己的玄孙。

  “我可以不追究加急金牌。”刀行瞪了尼玛一眼,故作大方地挥了一下手,然后又招了一下手。

  立刻有一个小伙子搬来一把椅子,放在刀启祥身边。这伙计像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浑身上下都写着“脏”字。他还讨好地用敷了一层泥的袖子在椅面上擦了擦。刀行大马金刀地往椅子上一坐,他高祖佝偻着背在他旁边站着,跟个老管家似的。

  刀行两只手交替着掸灰,头也不抬,“说吧,找我什么事?拜山头可带了礼物?”

  刀启祥抬起他邹巴巴的脸望向骆有成,眼神中有歉意也有恳求。他举起转经轮就要往刀行脑袋上砸,觉得对佛不敬。又举起佛珠,还是觉得不妥。于是他把这两样东西交给身边的尼玛,两只干瘦的手掌挠痒痒似的往刀行头上招呼。

  “老爷子,打住,别弄乱了我的发型。”刀行急忙从椅子上离开,躲开高祖的白骨爪,“尼玛,扶我高祖回去,别让他在这里添乱。”

  “小兔崽子。

  ”刀启祥迈出几个小碎步,作势又要打,尼玛急忙从背后抱住老人。

  “刀老爷子,您身子骨要紧,可别气坏了身子。刀把子再混球,终究是你亲孙子的亲孙子。他皮糙肉厚,可您呢,浑身上下没几两肉,手跟鸡爪似的。您要这么打他,我可心痛您老人家的手。”

  “尼玛,不会说话就闭嘴。”刀行喝了一声。

  尼玛无奈地看了刀行一眼,“我给你爷孙俩劝和呢,又错了?得,刀把子,你们家的事我也不管了,我闭嘴。”

  尼玛说罢,把刀老爷子横抱在怀里,大步向老爷子的小楼走去。这个尼玛,也是个妙人。

  刀启祥挣扎着从尼玛怀里探出头来,沙哑的声音声嘶力竭:“你个混球,今天要得罪了贵人,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玄孙。”

  刀行不示弱地回了一句:“我是我爹生的,你只生了我曾祖……不对,我是我娘生的,我高祖奶生了我曾祖。”

  这下就连石岩山也看明白了,难怪老头昨天说要听玄孙的,不是不想管,是压根管不着。老头把自己和色虫子当砝码压上来,是怕那个混球的表现,让书院放弃这里的三十几号人。

  五秒低声对骆有成说道:“这货品行不端啊,要不算了?”

  “看戏。”

  “您是说他在演戏?色厉内荏?”

  骆有成闭口不言,五秒却想不通,如果想用这种方式来抬高自己的身价,那只能说是蠢。

  石岩山这边忍不住了,叫道:“我们千里迢迢从荣城过来,你就是这么对待客人的?”

  刀行重新坐到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向左右望了望,“我们发过邀请函吗?哪来的客人?”

  搬来椅子的“叫化儿”用脏兮兮的手指捅了捅刀行的肩膀,“老爷子说他们是贵人。”

  刀行伸手弹开“叫化儿”的手指,在肩膀上掸了掸,当没听到。“你说你们来自荣城,我刀行的名头都传了这么远了吗?哈哈哈。”

  又上来两个人,和“叫化儿”一起用手指捅肩膀,“老爷子说他们是贵人。”

  石岩山指着刀行哈哈大笑:“你演了这么久,一个配合的人都没有。”

  可不,影视剧里都是大王说一句,喽啰就会哄笑助长大王的气势。可这里的吃瓜完全没有身为喽啰的自觉,反倒都紧张兮兮地看着刀行,生怕他把贵人惹恼了。这些人显然多少得到了一些消息。

  刀行站起身,气恼地扫视一圈,无论男女,都在躲避他的目光。他颓然地坐回椅子,收敛了玩世不恭的表情。

  “说吧,啥事?”

  骆有成这才踏前一步,“我们的来意,老爷子早和你说过了吧?”

  “哪有?我才回来。”

  骆有成点点头:“有道理,回来后再出去转一圈,也算才回来。”

  刀行又起身,吼道:“你们哪个兔崽子出卖我?”

  “没人出卖你,我猜的。”骆有成道。

  刀行上午就回来了,当刀老爷子说明了贵客的来意后,其他人都很兴奋,没人愿意过苦哈哈的日子。刀行却不顾

  高祖的反对,带人出去兜了一圈风。也没走远,就在附近兜兜转转。一车人忐忑不安的情绪,就像黑夜里的大灯泡,哪能逃脱骆有成的高频感知。

  刀行的行为有些反常,骆有成倒是想侵入他的意识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但意识囚笼不允许。

  “嗒、嗒、嗒……”脚步声由远及近,尼玛又抱着刀启祥回来了。

  “你咋又回来了?”刀行正好气没处发,冲着尼玛喊了一嗓子。

  “老爷子问我放不放心,我说不放心,就回来了。”尼玛说。

  刀行啐了一口:“你除了抱着你媳妇的肚皮放心,什么时候放心过?”

  一个女人低声说:“也不放心。”

  “为啥?都趴你肚皮上了。”

  女人答:“怕太快了。”

  定居点里第一次发出哄笑声,但他们很快意识到刀把子还在跟贵人顶牛,这时候笑很不合适,很默契地集体收声。只有“叫化儿”还在嘎嘎地笑,听着特别刺耳。

  有人往“叫化儿”头上拍了一下,努了努嘴。

  “叫化儿”又去捅刀行的肩膀,“老爷子说他们是贵人。”

  刀行这次没有去弹“叫化儿”的手,声音有些沉闷:“你们把他们带走,保他们一世衣食无忧,我高祖的能力,值这个价。”

  骆有成摇头道:“我没打算和你做生意。”

  刀启祥的满脸褶子都挤到一堆去了,人群爆发出一阵哀嚎。“叫化儿”用手指不停地戳刀行,“老爷子说他们是贵人,老爷子都说了他们是贵人的。”

  骆有成神情尴尬,他没想到大家对这句话的反应这么大。看来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书院是人心所向。

  “我的意思是,无论你答不答应,我都可以给他们提供一份不错的工作,工资所得足以让他们过上富裕的生活。”

  人群开始窃窃私语。

  骆有成继续说道:“我很好奇,你不答应的原因是什么?你一个人留下来要做什么?”

  刀行:“我不习惯给人做狗腿子,等他们走了,我一个人去滇西北当独行侠。”

  “巧了,我二姐也在滇西北,要不我给她带句话,让她照拂一下你。”骆有成见刀行猛地抬起头,面露惊愕之色,继续说,“我也是听她提了那么一嘴,才知道涳仟有你这号人。”

  “你……你二姐是?”

  “人称御风仙子……江!小!瑜!”

  “啊……哈哈哈。”刀行面皮一抖,抖出一朵灿烂的花,速度之快,直追翻书,“原来是舅哥啊,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哈哈哈……”

  “我说你,别乱攀亲戚,我二姐怎么可能看得上你。”石岩山的嗓门贼大。

  “这位是?”

  “我弟弟。”

  “哎呀……原来是小舅哥,哈哈,今天这大水……哈哈……发得有点大……哈哈。”

  耳市一别,刀行对女神单相那个思啊,辗转又反侧。老天垂怜,一下送来两个弟弟,嘴欠全得罪了。

  真他妈尬,刀行羞愤地想。

  第三百零六章 想做你们姐夫

  “你们这些人什么眼力?”刀行喊道,“快给贵人看座啊。”

  涳仟的居民们见峰回路转,热情高涨,去搬桌子的、椅子的,忙得不亦乐乎。

  刀行问:“你们还没吃午饭吧?”

  刀行前倨后恭的转变,让石岩山不大适应,但他还是老实作答:“没,早饭吃的晚。”看了一场戏,肚子也看饿了。

  “你们不怕毒吧?” 这话问的,就像问别人有没有忌口那么自然。

  “我和我哥不怕的,他们两位……”

  不等石岩山说完,刀行一击掌,“那两位舅哥……”

  “嗯?!”石岩山一瞪眼。

  “嘿嘿……两位弟弟有口福了,把我的百花酿拿来。”

  “我去。”“叫化儿”一溜烟不见了人影。

  骆有成低声对五秒兄弟说了几句,兄弟俩向定居点大门走去。

  刀行走到尼玛身前,从他手里接过刀老爷子,安置在椅子上,用手帮他在衣服上掸一掸。“高祖,您咋没有预测到两位弟弟的身份呢?您看这乌龙搞的。”

  “哼。”刀启祥现在对这个玄孙怎么都瞧不顺眼,别过脸去看他。

  刀行尴尬地解释道:“人老了,就有小孩子脾气。”

  刀老爷子和玄孙置气不假,但要说老小孩的特质,一点没有。说人老成精还差不多,论用脑子,刀行这个玄孙拍马都追不上。

  凳子搬来了,桌子摆好了。摆了三个大圆桌,居民们不仅要把贵人张罗好,顺带把自己的座位也安排了。平日在外奔忙,一天只吃两顿。今天难得齐聚,中午自然是要加个餐的。

  会做饭的男人女人早就刀老爷子的授意下,在厨房里忙乎了。他们已经尽力在根据自己的经验寻捡毒性小的食材了,但心里依旧没谱,要是把贵人毒死了,脱离苦哈哈生活的希望也死了。

  刀行请骆有成和石岩山入座,就坐刀老爷子身边。

  刀启祥虽然因为玄孙气不顺,但贵人不能怠慢,他正要和骆有成叙话,那个混球孙贼又说话了。

  “弟弟,那个江女神……你二姐是怎么评价我的?”刀行跟只苍蝇似的,不停地搓着手,很是紧张惶恐。

  石岩山接口道:“泼皮无赖,登不得大堂。”

  刀行大惊:“不可能的,我在她面前表现得可好了,她不可能这么说我的。”

  骆有成这才明白,难怪二姐对刀客没有一句[负面]评价,这货装得够辛苦的。骆有成戏谑地看着他,但刀行的心思全在江女神身上,浑不在意对方的表情。

  “有个问题我没想明白,你们在荣城,你们二姐却在滇省……”

  石岩山打断刀行的话:“我哥刚才已经说过我二姐的绰号了,你还记得不?”

  “御……风仙子。”

  “御风啥意思知道不?”

  “快,快得没边了。”

  “这不结了?我二姐想去哪里,咻得一下就去了。”

  石岩山一口一个我二姐,其实二姐本尊他都没见过,可他媳妇见过啊。枕头风一吹,二姐的形象

  就愈发生动饱满。

  “难怪我第二次再去,就找不到她了。”刀行歪斜着脑袋看天,表情懊恼,“我当时那个悔啊,悔得肠子都青了。第一次见她,为啥要那么矜持?要是胆子大点,现在都是你们姐夫了。”

  “哈,你没戏。”石岩山给他泼冷水。

  刀行一点也不生气,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为了御风仙子,我要给我的刀法改个名字,……就叫泼风刀,你们觉得咋样。”

  骆有成见他跟个二百五似的自娱自乐,都懒得搭理他。

  “泼皮刀差不多。”石岩山怼了一句。

  “也是哈,谁知道哪个缺德的会给我背地里改名。”刀行不顾石岩山的怒目,陷入沉思:“大风刀……披风刀……乘风刀……扶风刀……”

  念到这里,刀行眼睛一亮:“扶风刀,扶风刀法,和御风仙子相依相扶,绝了,就它了。我的绰号也得改一个,狂风刀客、御风仙子,绝配啊,哇哈哈哈。”

  “神经病。”

  “白痴。”

  骆有成两兄弟一人蹦一句。

  刀行此刻脾气好得不得了,而且又开始搓手:“我加入你们势力,就能见到御风仙子了吧。”

  骆有成没好气地说:“我可不敢请你做狗腿子。”

  “见外了不是,见外了不是。”刀行指着骆有成哈哈大笑,“今时不同往日,我做了你姐夫,给舅哥跑跑腿算什么?不丢人吧?不丢人吧?”

  刀行摊开双手,乐呵呵地环顾四周。

  吃瓜们相互对视一眼。刚才刀把子和贵人犯横,不能帮。现在刀把子和贵人攀亲戚,那得帮啊。

  “不丢人。”

  “哪能丢人啊,那是荣耀。”

  “一家人帮一家人,不丢脸,长脸。”

  刀行很满意这个效果,转头讨好地望着骆有成:“这回,我可以加入了吧。”

  骆有成皮笑肉不笑,“你的弯转得太急,我很受惊。”

  刀行忙道:“让弟弟受惊,是哥哥的不对。这样吧,我把我的想法明明白白跟你交个底,你应该就能理解哥哥了。”

  他停顿一下,见骆有成表情还算自然,继续说:

  “我回来听高祖一说啊,我是真开心啊。终于可以不管这些糙汉子糙娘们,可以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了。他们能走,我不能啊。加入势力,那就身不由己,哪有时间去找仙子,对不对?我得让你们讨厌我,烦我。凭我高祖的预言本事,你们也会善待这些人不是?”

  刀行痛心疾首地说:“可谁知道,老天爷居然把女神的弟弟送到我跟前,一送还是两个。”

  刀行脸又一变,嬉皮笑脸地说:“你们说是不是缘分?”见现场气氛不热烈,又是双手一摊,环顾四周,“大伙儿说是不是缘分啊?”

  捧哏们一起嚷嚷“猿粪啊,猿粪啊。”

  “你学变脸的吧?”石岩山突然发觉,这货比商士隐还贱。

  刀行:“那哪能啊,变脸是假的,哥哥我可是真心流露。天地可鉴,哥哥我对御风仙子一片赤诚,我所做的一切,

  都是为了仙子。”

  石岩山:“你加入就是为了泡我二姐?”

  “嗯。”

  “拉倒吧。我二姐铁定瞧不上你的,到时候还要一拍两散,伤感情。”

  “别啊,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在耳市,仙子看我的眼神,我就知道……”刀行卖了个关子,眼睛扫向“叫化儿”。

  “叫化儿”赶紧用手指头捅刀行的肩膀,“她眼神咋啦?她眼神咋啦?刀把子你说啊。”别看“叫化儿”脑子不好使,做捧哏还是很称职的。

  刀行双手撑在桌上,神秘兮兮地说:“她不讨厌我,哈哈哈。”

  “神经病,不讨厌和喜欢是两回事。”

  “不讨厌说明我有机会。两位弟弟,这事你们得帮我,我必须加入你们的势力。”

  一直看着石岩山和刀行唱对手戏的骆有成终于发话了:“我的势力可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加入可以,但至少要签五十年协议。”

  “哈哈哈,有仙子在,五十年算啥,签终身吧。”

  “二姐那里我可不会帮忙,但如果我二姐答应你,我也不会反对。”

  “那是应该的,幸福要自己的双手去创造……”刀行左右看了看,看到在刀老爷子身边站着的尼玛,“尼玛,你说对不?”

  看到气氛融洽,尼玛放心了,他开心地说:“对,幸福要靠双手,有媳妇前快乐自己,有媳妇后快乐媳妇。”

  定居点的人都嗨了,有几个笑得滚到桌子底下去了。

  骆有成没觉得有啥好笑,自己一定是进了疯人院,可连石岩山也在捂着肚子笑。可能就老人家会正常点吧,扭过头,就看到刀老爷子笑得跟朵老菊花似的皱脸。

  石岩山笑够了,对骆有成说:“我有不同意见。”

  定居点的居民就像受过专业训练的,“嘎”地收了声。叫化儿的笑声特别扎耳朵,他在地上打滚。旁边的人踹了他一脚,他抬起头看了看,立刻爬起来,站在刀行后面一动不动。

  “哥,协议不是随便签的,谁知道他行不行,要拉个废物回去,我们还得养他一辈子。”

  男人最怕别人说他不行,刀行也不例外,何况他的名字里还带个“行”。

  “小弟,你这话我不爱听,什么叫不行?你划个道,文的武的随你。”

  “别乱攀亲戚,你真能追上二姐再说。二姐一个能打我十个,你要连我都打不过,趁早死了那条心。”石岩山昨天看到预言浮雕画,他就盼着这一架,早等的不耐烦了。

  刀行一拍桌子:“行,我今天撂句话在这儿,今天我要输了,一辈子听你差遣……”突然,他抽了抽鼻子,“什么味?”

  转过头去看,见“弟弟们”的两个随从正指挥着人工智能往桌上摆菜肴,后面的搬运智能上还有一大摞食盒。

  “真香。”所有的人都在抽鼻子。

  骆有成笑问:“是先体验我们的生活?还是打先打架?”

  刀行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先体验,吃饱了才有力气打架。”

  石岩山揉揉肚子,没反对。

  第三百零七章 一餐饭,一个嗝

  一餐饭,开局的氛围很好,宾主尽欢。

  涳仟居民做的菜肴没好意思上桌,有毒也就算了,关键是缺盐少料味道实在一般。

  菜肴是早上从书院传过来的,连带着恒温保险食盒一起发送到山间别墅的黑箱里,只需要让搬运智能抬上飞翼即可。这世上恐怕找不到哪家势力能像书院一样远距离享用美食。

  菜肴都是书院食堂里日供的家常菜,没有特色料理。饶是如此,涳仟居民也是噙着泪在吃饭。多少年没吃过这么像样的一餐了?记不清了。桌上还有酒,不多,一桌一瓶,大中午不适合多喝。无论男女,每人都喝了小一两。

  有人喝着喝着就号啕大哭:这就是我们以后要过的日常生活啊,终于可以逃离这苦哈哈的日子了。

  女人也跟着嚎,一边嚎一边往嘴里扒菜,把食物吞下去了继续嚎。

  叫化儿一看,自己又没跟上节奏啊。赶紧脖子一伸,把包在嘴里的东西咽下去。

  “哇~”这一声惊天动地,把正在哭的男人女人吓得都不敢哭了。叫化儿挥舞着手臂,跌跌撞撞向骆有成跑来,“呜~,贵人哪,老爷子说你们是贵人啊,贵人就在我们跟前儿啊。”

  叫化儿的词汇量很贫乏,但贵在敢于用大胆而夸张的戏剧手法表达自己的情感,而且入戏非常快,与变脸如翻书的刀行相比不遑多让。

  叫化儿的速度不快,跑两步还要停下来踮一下。十九、二十世纪曾流行一种民间街头表演,叫跑驴,表演人身上套给驴道具左摇右摆。叫化儿虽然没有道具,但动作很传神,看着妖精十八怪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摆明了告诉骆有成:贵人,我是来抱你大腿的。

  骆有成冷汗都出来,要让叫化儿鼻涕、眼泪加泥巴糊自己一身,实在是大恐怖,赶忙用意念力卷住叫化儿。

  叫化儿的“驴车”被踩了急刹车,动不了了。他拼命转动眼珠,想弄清楚眼下的状况。想了一会儿没想明白,想不明白的事就让神仙背锅好了。

  “哇呜~,老爷子你怎么没告诉我贵人是神仙哪,神仙就在我们跟前儿啊。”

  大家觉得叫化儿今天被定身的表演特别到位,纷纷放下筷子,报以热烈的掌声。

  刀行眼力好,一眼就看出问题了。叫化儿脚尖点地,身子略微前倾还能保持不倒。他练了三十年功夫都做不到。

  他看看骆有成,又看看叫化儿,心里暗暗吃惊:不愧是女神的弟弟,这一手我都看不出他怎么施展的,神乎其神。不知道小弟有什么本事,看体格是走外家路线的,不管怎样,一会儿自己要格外谨慎。

  刀行没好气地说:“那么多好菜,都堵不住你的嘴,滚回你的座位去。”

  “哦。”叫化儿答道:“可我动不了。”

  骆有成撤走意念力。叫化儿说自己又能动了,欢天喜地跑回座位。居民们又鼓掌。刀老爷子今天交给叫化儿的任务,是不能让刀把子坏好事,叫化儿觉得自己任务完成得不错,接受掌声心安理得,吃起饭菜格外香甜。

  “别理那傻子,再来一碗毒酒。”刀行又给骆有成和石岩山续满酒。

  他手头能拿得出来手的就只有百花酿了,而

  且还不敢给五秒七秒这样的正常人喝,那不是待客,是杀人。刀行说百花酿是他采集百花的花露,经七七四十九天酿制而成,再将之深埋于冰川之下九九八十一天,方能饮用。听着神乎其神,事实是怎样,谁也没亲见。

  但百花酿确实有它的独到之处,酒里有股奇特的花香,闻着都让人心醉。这酒不辣喉,但含在嘴里的时候,却有一股气流上涌,直冲头顶百会,接着炸裂的舒爽感会弥漫全身,人变得格外精神。当然不是真有一个气泡在脑子里炸,那样有几条命都救不回来。

  不善饮酒的骆有成三碗下肚,啥事没有。别的酒越喝越迷糊,百花酿却是越喝越清醒。而且,骆有成似乎感觉自己的意念力都壮大了一丝。他又尝试了一下低、中、高频意识波的感知能力,没有变化。

  难道这酒能增强超高频意识波?他又连续喝下三碗,没顾得上看刀行因肉痛变得幽怨的眼神,他细细感受百花酿给意念力带来的变化。

  三碗毒酒给意念力带来的变化不算大,粗壮一丝,凝实了一分。他的意念力一直卡在“一化为八”的瓶颈上,喝了六碗毒酒,隐隐有了突破的征兆。这就跟便秘病人一样,只需要用点甘油制剂,或者让丽格格打一个嗝,就能通泰无阻。

  骆有成手一招,五斤装的酒坛子落到了他手里。

  刀行叫了一声好手段,正琢磨这手法与定住叫化儿的是不是同一招,骆有成已就着坛子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

  刀行觉得有人在自己的胸口里安了个搅拌器,小马达一转,心脏都被刀片搅成碎渣了。痛啊!

  “别喝多了,喝太多还是会中毒的。”刀行急忙阻止,隔着他爷爷的爷爷,想去抓酒坛子。

  石岩山哼了一声:“这么小气,恐怕没办法当我们姐夫。”

  刀行立刻坐回去,脸上堆满和煦的微笑。为了仙子,他只能忍了,不再去看酒坛子,大口大口吃菜。菜真是好味道,前十八年吃的都是猪食。以后都能吃这样的饭菜,一坛百花酿貌似也不亏。

  酒坛子被搁在桌子上,听声响已经空了。刀行面皮抽了抽。这酒不醉人,可有毒。他最多一次喝了一斤半,差点没见到第二天的太阳。能把毒酒当饮料喝,喝完还跟没事人一样,自己的这位“舅哥”是很猛。

  骆有成也不算没事,他立在原地,身子不动如山,衣服却动个不停。衣服上褶子就跟河里的浪一样,一波一波往前推,好像有大风专门吹他一个人。

  刀行问:“小弟,你哥啥情况?”

  石岩山也摸不着头脑,他刚才也和刀行一样,为大哥一人独享百花酿烦恼。“我哪知道,酒是你的。”

  涳仟的居民也纷纷把头转过来,不知这位贵人在憋什么大招,就觉得他气势特别足,比刀把子提刀砍异能兽的时候还霸气。

  “嗝~”骆有成的大招终于释放出来,嘹亮悠远,惊天动地。

  这里的男女都是粗人,没人觉得打嗝有什么问题。可问题是自己放十个屁打十个嗝,把所有的声响叠加在一起,也造不出这么大的动静。书院先生很接地气的一个嗝,拉进了同本地居民心与心的距离,也收获了满心满意的敬佩目光。

  接下来的一幕,则让涳仟的居民大惊失色。定居点内,只要没被固定的物件,包括人,全都浮了起来,飘在离地两米高的位置。

  只有叫化儿特别兴奋,他站到椅子上跳了三下,“我说了贵人是神仙吧,神仙就在我们跟前儿。嘎嘎~”

  几个胆大站起来,往空气里跺跺脚,真有股力托着自己。

  刀老爷子用沙哑的嗓音喊道:“神迹啊。”向着骆有成微微躬身。

  当下居民们趴伏下来拜见神仙。石岩山和五秒两兄弟不能没有表示,他们向先生行书院礼。刀行跪不下去,效仿三人的动作,做了个似是而非的书院礼节。

  骆有成刚刚与居民们拉进的距离,现在比地平线还远。

  骆有成无心展示神迹,不过是他突破后意念力满溢外泄的结果,也不能持久。十多秒后,街上的人和物都回归了原位。

  居民们不愿起来,他们中有许多是信徒,对神迹坚信不疑。

  骆有成很无奈,他对造神不感兴趣,就连热衷造神的胡大总管,在他的影响下,现在都不做这种无聊的事了。他想了一下,然后向刀启祥传音入密。有些话老爷子说出来,比他管用。

  刀老爷子楞了一下,接着点点头,用漏气的声音说道:

  “乡亲们,站在你们面前的是水岸书院的先生,他不是神,但他有足够的能力保护我们的安全,以及千千万万和我们一样的人。书院会教给我们更多的生活技能,让我们在末世能有立足之地、果腹之食、御寒之所。从今天起,我们是书院的人,就要按书院的规矩办,书院不兴跪拜礼,都起来吧。”

  居民们起身,重新回到座位上,但饭菜却有点咽不下去了。

  刀老爷子继续说:“该吃吃,该喝喝,书院讲究全民同乐。”

  老爷子说完,拿起了筷子。

  刀行回过神来,也说:“赶紧吃,好酒好菜,一点也别浪费。”

  筵席继续。

  “小弟,你没有这样的特殊能力吧?”刀行隔着两个人不安地望着石岩山,如果小弟也同样强大,这架不用打了。

  “我就是皮糙肉厚,外加一点粗糙的拳脚功夫。”

  刀行松了口气。重入饭局,他食不知味。回想今天的表现,自己就像文艺作品中的丑角,能臊死个人。他的信心开始动摇,这样惊才绝艳的人物,真的能成为自己的妻弟吗?

  刀行正胡思乱想着,听到这个不知道能不能成为自己妻弟的人问道:

  “百花酿还有吗?”

  “没了……还有,还有三坛。”

  骆有成看他肉痛的模样,笑道:“真是你酿的?”

  “是,不过药材不好找,所以舍不得喝。”

  骆有成放心了,“如果只是药材的问题,那就不是问题。这酒是什么来历?”

  刀行笑了,既然自己手上有他感兴趣的东西,自己就还有希望:

  “从前吧,运动员为了提高成绩,不少人会服用兴奋剂。我不敢,一旦查出来,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我爸托人找一名老中医开了这个药酒方子,比兴奋剂好使,还查不出来。”

  骆有成若有所思。

  第三百零八章 刀子对石头

  涳仟这个不足四十人的小型定居点今天跟过节一样。

  幸存者们品味了阔别十多年的美食,同时体验了一次空中悬浮,现在还能欣赏一场精彩的搏击大戏。

  对阵双方是刀把子和他“小舅子”——号称书院钢铁神拳的石岩山。认石岩山当“小舅子”虽然是刀行的一厢情愿,但也是所有涳仟人的共同心愿。如果刀把子成了书院姑爷,他们这些人在书院的日子也更好过不是,这是非常朴素的“上面有人”的处世哲学思想。

  筵席未撤,刀子和石头跑出三十多米,当街摆开了架势。

  刀行一向对自己的功夫很自信,但刚才大的“舅子”有意无意地露了一手神技,他对小的“舅子”的必胜信念弱了一分。他转念又一想,或许是大的“舅子”故意打压他的士气襄助他的弟弟,大的出手帮忙,小的未必强。

  刀行手一伸,叫化儿就把[苗]刀递了过来。刀行顺手在刀把上一抹,出鞘无声,刀花已绽。刀在手,浪里浪荡的混混不见了,人刀合一,不分彼此。三十多米外少了个人,多了把刀。

  叫化儿一缩头,惊叫一声,扛着刀鞘跑回了自己的座位,趁着比斗还没开始,蹲在椅子上,端着饭碗扒饭。

  尼玛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对着椅子腿踢了一脚。“啥时候了,还吃?”

  尼玛这一脚踢得很巧,踢在一条椅子腿上,力却似乎作用在整张椅子上,摩擦力莫名地消失了,椅子无声地平移三米。另一个居民抬腿,一勾一点,椅子停了下来。叫化儿稳稳当当地蹲在上面扒饭,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骆有成眼瞳一缩一放,这几个人的小动作给了他一点小惊喜,他们的功夫底子不错,如果能再激发出一两项异能,护卫队又能多几名好手。

  “你用什么武器?”刀行问数米外的石岩山。

  石岩山甩甩脖子,扭扭屁股,“我的武器就是拳脚。”

  没正形是个传染病。刀行正了,石岩山又歪了。

  刀行一半提醒一半威慑地说:“小弟,你可想好,四米高的魍,砍它的头我只用一刀。”

  “你要能砍破我一块皮,算我输。”石岩山浑不在意地做着热身运动。

  骆有成却皱起了眉头,四米高的魍属于幼成体,防御虽然不及刀枪不入的成体魍,但要割下它的脑袋还是很难的。普通人需要配一把高频震荡刀,同时要求魍伸长脖子绝不反抗,雅一点的说法叫“引颈受戮”。条件满足的情况下,完成切割大约需要十分钟左右。刀行能一刀枭首,可见他攻击的力量和速度在异能者中也属于佼佼者。

  骆有成:“岩山,不能大意。”

  大哥发话,石岩山立刻收起怠懒的姿态。

  刀行严谨起来,如刀,锋锐犀利;石岩山认真起来,如山,厚重沉稳。

  骆有成的高频感知密切关注着两人的情绪。到目前为止,刀还想藏锋。刀行有顾虑,

  生怕一不小心伤到“小舅子”,伤了女神的心。

  骆有成对刀行说:“如果你的攻击力堪比一颗电磁炮弹,岩山就不用比了。否则,你大可以放手施为。”

  电磁炮有多大威力,刀行不知道,想来应该比自己强不少。刀开始蓄势,骆有成能清晰地感受到刀行战意节节攀升,普通的[苗]刀仿佛已化成[苗]刀之祖,锐不可当。

  石岩山虽是野路子出身,但战斗直觉异常敏锐。他不能任由对方提升气势,大喝一声,率先冲了上去。

  刀行左脚向前跨了一小步,双腿一蹬,跃起两米。双手舞出一朵刀花,花开,刀落。刀如电光,势若惊鸿。石岩山不遮不挡,伸手去抓那柄刀。刀行对石岩山的能力吃不准,担心真伤了他,手上强行收了两分力道。石岩山趁机握住刀刃,手臂发力向后一拉,左腿高踢,直击在空中平飞的刀行的小腹。

  这个画面与色宁意识世界的浮雕画完全一致,骆有成对明日之虫的预言能力又高看几分。至于后两幅,骆有成觉得已经无需去验证了,他若有若无的直觉告诉他,这些都是真的。

  刀行终于明白石岩山说的皮糙肉厚是什么意思了。他的这把[苗]刀,不说削铁如泥,吹发可断是没问题的。然而,对面这位“小弟”,手握刀锋丝毫无损,比合金钳捏得还紧。

  刀行双手在刀把上一撑,身体向上升高了十公分,避过石岩山的高踢腿。趁他左腿回落之际,刀行以刀把为支撑,身体侧撑回旋,脚尖踢向石岩山眼睛。

  石岩山纵然全身钢筋铁骨,但也不敢让眼睛挨上一脚。他右臂发力,把[苗]刀连带着刀行,当作标枪投了出去。

  刀行空中翻身,落地之后,他却不敢再用大开大合的招式了。石岩山虽然走的是刚勇路子,动作却也十分灵活。对付这样的对手,只有比他更机动灵巧。

  接下来的十分钟,刀行都处于游斗状态。他异常敏捷,时而像猴,时而如风;有像滴溜转的陀螺,就在眼前,却沾不到他的身子;有时又像伺机而动的黑曼巴,虽静止,却随时可能闪电般在对方的要害咬上一口。步伐或游弋,或腾挪,或滑行,或飞铲,毫无规律可循。

  石岩山却是个铁疙瘩,即使被砍上几刀,也无关痛痒。但他身上那件普通材质的衣服早就被割成了布条,比叫化儿更像叫化儿。他脱了衣服赤膊上阵,嘴上话也多了起来。

  “刀不行,人也不行。你在给小爷挠痒痒?”

  “放弃吧,我二姐看不上你的,太弱了。”

  石岩山并非真瞧不上刀行,事实上,到目前为止,他连刀行的一根毛都没碰到,若非仗着异能强大,他早就被刀行切成块了。他在尝试激怒对方,寻找对方的破绽。

  然而,战斗状态的刀行,完全不被言语所激。他沉浸在自己的武道里,五感之中,除了对手,再无它物。此时的刀行,已经被胜利的控制,他一边游斗,一边思索对策

  。在他看来,“小舅子”的天赋实在太好了,可惜野路子出身,功夫底子太差。伤他不容易,但放翻他,还是有不少办法的。

  又游斗了一会儿,刀行避过石岩山的一击直拳,身体绕到外侧,一手搭住石岩山的手腕,[苗]刀的刀柄狠狠地击在肘节曲池穴外侧的伸筋。石岩山手臂一麻,竟无法弯曲。

  刀行身体一转,来到石岩山背后,往下一蹲,两支手肘直击后者的膝弯。石岩山两腿一僵,四肢有三肢处于麻痹状态。

  刀行迅速起身,一手抓住石岩山颈部,一手托着他的腰,双手一发力,将石岩山托举在半空中。石岩山那只有知觉的手反手抓向刀客的胳膊。又一副浮雕画得以验证。

  刀行却不给石岩山机会,他双手将石岩山向上一推,双手手腕不停翻转,石岩山像直升机桨叶一样滴溜溜转了起来。

  “放我下来,别逼我。”石岩山大声吼道,声音严重走调。

  刀行铁了心要将他转晕,没理会。突然他哎呀大叫一声,石岩山被他抛飞出去。

  刀行的两只手上鲜血淋漓,他皱紧眉头,脸上的怒火渐盛,他很不满对方用暗器伤人。石岩山在地上滚了一圈,背上有一排钉刺正缩进皮肉里。

  骆有成飞到刀行身边,手中多了两块胶质。他将胶质敷在刀行的手掌上,伤口很快止血结痂,等胶质从刀行手掌上脱离,连一点疤痕都没留下。刀行惊讶不已,正要询问,却发现那两团胶质已经不知去向,而骆有成正走向石岩山。

  “胡闹。”骆有成责怪了一声。

  石岩山晃了晃脑袋,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不好意思地冲着刀行笑了笑,又对骆有成说:“虫子的预言很准。”

  骆有成问:“你伤刀行用的是什么异能?没见你用过?”

  “只有大姐和丽丽知道,我谁也没告诉。”石岩山说,“我叫它钉钉,外骨骼异能的一种。除非有人从背后抱住我,否则真没啥用。”

  骆有成问:“只能从脊椎上长出来?”

  石岩山点头,他对骆有成说:“哥,你别管我们了,我跟他聊聊。”

  “刀哥,你赢了。”石岩山向刀行挥手说。这是石岩山的磊落之处,他不在乎面子。打完一架,连称呼都变了。“走,找个清静的地方,我们兄弟俩说说话。”

  骆有成没去理会他,自己的弟弟,有时看似莽撞,实际上精着呢。他一转身,发现街上有八个汉子两两捉对,模仿刀行与石岩山战斗招式,竟比划地有模有样。尼玛和叫化儿都在其中。

  骆有成走到刀老爷子身边。老爷子解释说他们身上的功夫都是刀行教的,不过他们没有异能力,身体素质也只是勉强过的去。这样的身手能对付普通野兽,变异兽是奈不何的。

  骆有成却已经相当满意了。他的初识目标只是刀行,刀行的表现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能知明天事的刀老爷子以及八个练家子则是意外之喜。

  第三百零九章 一枚戒指

  一支烟的功夫,石岩山一个人回来了。骆有成问他与刀行说了什么,石岩山说就二姐那点事。

  骆有成说:“二姐能不能看上他还是两说,你别添乱,别给任何承诺,小心二姐收拾你。”

  “所以抽一支烟就回来了。”石岩山笑了,“我说我二姐最漂亮,二姐最厉害,一个二姐打十个刀行,这些话总没错吧。其他的,我想说也说不了,不了解。”这货的话语里居然还有怨念。

  “下次去看二姐的时候,一起。”骆有成安慰道,“刀行人呢?”

  “说是去找什么东西。”

  石岩山说完,注意力就被在街道上“复盘”的八个人吸引了。这几人拆解的动作不快,但将刀行的一招一式演练得十分到位,就像教学分解动作。他们把石岩山看作陪练,石岩山不生气,跟着他们的动作一起练习。

  论真功夫,石岩山喊刀行一声师傅都不吃亏。石岩山的拳脚功夫得自于广旭在骆有成头脑中的影像投影,由从不修武功的骆有成转授,所谓的《古武拳诀》、《腿诀》、《刀诀》封底还有99元的标价,地摊货无疑。

  刚刚石岩山与刀行的谈话时,就表达了拜师的意图。刀行不敢让“小弟”拜师,只说不时会和小弟切磋一下,而且没有提出任何条件。

  骆有成与刀老爷子商定,留半天时间给涳仟居民收拾个人物品,明天一早来接他们。

  骆有成叫上石岩山和五秒、七秒,准备返回新路海附近的山间别墅。涳仟的居民们把他们送上飞翼。

  “大……弟,等一下。”刀行终于追了上来。

  骆有成停在尾舱入口处。

  五秒对刀行的厚颜无耻再也无法忍受了,他说:“进入书院就要有书院的规矩,请尊称先生。你要真能获得御风仙子芳心,再改口不迟。”

  刀行对着五秒一瞪眼,就要发作,高祖干瘪的咳嗽声传来。他立刻端正态度,对着骆有成喊了一声先生。为了仙子,他什么都能忍。

  刀行带来的是一只铂金戒指,内圈有l三个字母。他记得仙子在耳市废弃实验室找到的手表表链上,有这三个字母。

  “在哪里找到的?”骆有成问。

  “楚芎的废弃实验室。”刀行说。

  楚芎在滇省中部,是魑魅魍魉分布密集的地方。

  “第二次入滇时去的?”

  “是。”刀行说,“楚芎怪物太多,没敢探太多的地方,怕没命回来。”

  骆有成沉默片刻,说:“你先收着吧。等见到二姐你自己拿给她。”

  刀行大喜,知道或许要不了多久,就能与仙子重逢。至于仙子对他会是什么态度,到时候再说。

  骆有成对飞翼外的人群挥手说:“都回去收拾吧,明天见。”

  骆有成向飞翼内走了几步,停住了,他叫住刀行,问他要收拾的东西多不多。刀行说他没什么需要收拾的,一个背包就能拎走。骆有成对他说:

  “那你跟我来吧,二姐或许对戒指会有兴趣。”

  刀行跳起来挥了一下手,跑出飞翼,和刀老爷子说了几句,又向叫化儿和尼玛交代什么。

  石岩山不解地问骆有成:“哥,不是说不帮他吗?”

  骆有成说:“难得他对二姐的事情这么上心,楚芎很危险,一次见面的机会就当是以身犯险的回报吧。至于其他的,我们

  不插言,不插手!”

  骆有成把刀行带回新路海山间别墅。

  当别墅升上地面的时候,刀行脑子里蹦出的第一个词是“古墓丽影”。他忐忑不安地走进别墅,没有看到丽人,然后被别墅里奢华的装饰和陈设惊呆了。他看了看骆有成和石岩山,然后拉过五秒问:

  “这位兄弟,这房子是谁的?”

  五秒乜眼,“自然是我家先生的。”

  刀行说话没之前那么利索了:“大……先生很有钱?”

  “他舅爷爷是苏远庆,你说呢?”

  尽管五秒很佩服刀行的功夫,但他刚出场时拙劣的表演,实在让五秒无法生出好感。五秒说完不再管刀行,自个儿走了。

  刀行杵在原地,挠挠唇上的胡须。前首富的继承人啊!貌似一不小心抱了条金大腿。万一仙子不小心看上了自己,算不算草鸡飞上梧桐枝呢?之前觉得仙子居无定所,与自己门当户对,现在一看怎么都是自己在高攀,胆气顿时弱了几分。

  石岩山从里屋转出来,向刀行招手:“刀哥,过来。”

  刀行一再告诫自己,刀有傲骨,不能低声下气,但往石岩山那边走的时候,姿态不由地低了一分。

  石岩山领着刀行七转八拐,进入一间书房。房间里,刀行看到先生正与一个女子说话,不是他魂牵梦萦的仙子又是谁?

  刀行对石岩山说:“你二姐真的在这儿住?这里离滇西北挺远的。”

  石岩山说:“淡定,全息会议模式,你看到的是二姐的全息投影,她现在确实在滇西北。我二姐漂亮吧?太漂亮了,我觉得你没戏。”

  石岩山第一次与二姐的投影面对面,惊为天人,比丽格格同他描述的更惊艳。

  刀行仔细看了一下,全息影像虽然与真人无异,但影像周围还有淡淡的被虚化的背景。十八年没接触过这玩意,还真忘了。

  骆有成招呼他过去。刀行往全息摄像仪下一站,江小瑜就看到他了,笑着向他打了个招呼:

  “你好,刀客。”

  刀行抬了一下手:“你好,江……仙子。”

  打完招呼,刀行发现自己的手不知道搁哪儿好,先插在裤兜里,又取出来背在身后,再交叉放在腹部,最后垂在裤子的两侧。两只脚同样如此,一会儿立正,一会儿稍息。

  骆有成见刀行尬得不行,重新审识他,觉得他原本应该不痞,痞态更像是装出来的伪装色。如果是真痞,在二姐面前绝不会表现得这般笨拙。

  骆有成向二姐打了个招呼,同石岩山一起离开了书房。

  江小瑜善解人意地说:“坐着说话吧,感觉可能会好点。”

  刀行对自己恨得不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自己的表现还很正常。他急忙拖过来一把椅子,坐下来后,心里总算没那么慌了,至少手脚都有了放处。

  对面的女神在笑,这是她第二次见刀客。第一次见他时,觉得豪迈且不失绅士风度,虽然穿得花里胡哨,但规言矩步,说话也彬彬有礼。那时他身上背着把长刀,平添了几分英武之气。这回在全息影像会议系统中见了,却发现对方跟个二傻子似的。

  刀行半个屁股搁在椅子上,身板挺得笔直,两腿并得紧紧的,双手放在膝盖上,眼神不停地躲闪,就像第一次见公公婆婆的小媳妇。

  江小瑜笑了一会儿,才问道:“听大弟说

  你有东西要给我看?”

  刀行急忙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枚戒指。

  江小瑜娥眉微凝:“放大。”

  刀行不知道全息影像如何放大,赶紧站起来,跑到全息摄影仪的下面,把戒指高高举了起来。

  江小瑜的声音因为紧张微微发颤:“你在哪里找到的?”

  “楚芎,ai研究实验室。”刀行说完,又补充道,“废弃了。”

  后一句话很多余,在末世,没有被废弃的实验室几乎只存在于定居点。

  “能带我去看看吗?”江小瑜急迫地问。

  “可以,可以。”刀行心里乐开了花,能与女神并肩子冒险了。

  “等着我。”江小瑜的全息影像消失了。

  骆有成接到了二姐的卫星电话,电话一接通,就听到从那头传来的呼呼风声。他皱眉问道:

  “二姐,你准备飞哪里?”

  “到你那儿去,你给我发个定位。”话说完,江小瑜就挂了电话。

  骆有成从未见过二姐这么火急火燎的,难道她对刀行也有意思?带着疑问,他将山间别墅的坐标发了过去。

  骆有成和石岩山来到书房门口,刀行正坐在椅子上傻乐呢。难道真有奸情?兄弟俩相视一眼。石岩山用眼神告诉大哥,这事没跑了。但骆有成不相信,二姐心里一股子执念,哪会考虑儿女私情,否则她早就答应去书院了。

  “哥,你不懂了,二姐不来书院,没准心里放不下这个二傻子。”石岩山自作聪明地说。

  “扯。她要放不下刀行,不知道自己飞去涳仟?我觉得还是为那枚戒指,很可能真是她叔叔的遗物。”

  江小瑜来得很快,三百八十公里,她只飞了四十多分钟。前不久骆有成才对石岩山说找机会一起去看二姐,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二姐的本尊就立在面前了。

  江小瑜进了屋子,跟两个弟弟打过招呼,向他们要一张床单。

  石岩山问:“二姐,要床单干啥?”

  江小瑜一指刀行,“把他放里面,我带他去楚芎。”

  骆有成汗颜:“姐,床单装个男人不合适。开飞翼,我也陪你一起去。”

  江小瑜固执道:“飞翼太慢,我先带他过去,你们慢慢过来。”

  刀行对着江小瑜拼命点头。

  骆有成搂着二姐的肩膀走到一边:“姐,刀行捡到戒指都过了一个多月了,早一个小时,晚一个小时真无所谓。你把一个大老爷们用床单裹着拎走,他以后还有脸嫁人不?呃,有脸娶媳妇不?”

  所谓关心则乱,江小瑜被骆有成一劝说,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操之过切。

  骆有成向刀行挤了一下眼睛,“老刀,准备出发。”

  石岩山对五秒、七秒两兄弟说:“飞翼我们开走了。你们留在这里,从科里再调两辆载货飞翼过来。如果我们明天没回来,你们去接了涳仟的人先回书院。”

  刀行心不甘情不愿地接受了两位“舅子”做灯泡的现实。在他看来,别说床单,就是把他四肢绑在棍子上提着走,他也乐意。只要和女神单独在一起,怎么都开心。

  五分钟后,石岩山拿到了丽格格传过来的战衣,带走了七秒的电磁枪。

  刀行没有带自己的刀,从书院传了一把[斩]马刀,倒也顺手。

  一行四人驾着飞翼前往楚芎。

  第三百一十章 楚芎

  楚芎,与骆有成到过的其他城市大不同。

  其他城市均是死城,仅有城郊的定居点有人类居住。即便是基因怪物占据的滇城,主城区也是一片死寂,魑魅仅在滇海地下湖景公园附近活动。

  楚芎,却是一座“活城”。

  飞翼临近楚芎时,已入夜。楚芎市内,灯火通明。

  飞翼停在城郊的林子里,骆有成用八刃镖砍了许多树枝,一股脑地堆在飞翼上做伪装。

  刀行眨巴眨巴眼睛,没吱声。不服不行,自己用[斩马]刀砍得花不少时间。可看看“舅子”先生,手都不用动,吹个口哨,分分钟把伪装工作完成了。

  石岩山递给刀行一个带锁针的纽扣,让他戴上。

  刀行把纽扣放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看,“干什么用的?”

  “没见过世面的。”石岩山劈手夺过来,帮他别在腰间,“全息仪,有隐身功能。”

  石岩山在全息仪上按了两下。刀行消失了,耳边传来他嘿嘿的笑声:

  “真隐身了?好东西啊。上次要有这玩意,我肯定把整座城都探一遍。”

  刚才在飞翼上的时候,江小瑜已经确认戒指是她叔叔江杰林的物品。事关仙子家事,刀行格外上心。现在有了利器助阵,他自然要在这座险城闯上一闯。

  骆有成解除了刀行的隐身,解释说:“算不上多好东西,速度慢的时候还行,速度一快就失灵,聊胜于无。”

  他又取了几件小玩意,统统挂在刀行的身上,“这些都是普通的小玩意,能屏蔽气味、隐藏人体生物磁场、吸纳各种声波,我第一次和魑打交道的时候用过,多少有点作用。”

  刀行说:“不愧是首富继承人,都是好东西,还嫌这嫌那的。”

  石岩山说:“真不算什么好东西,你到书院后努点力,攒够信用换一套战甲,把你身上的叫化服换下来。”

  石岩山脱掉身上的风衣,在刀行面前扭来扭去,显摆着自己的新战甲。

  战甲是外公沈文同设计的,由柔性防弹材料和柔性超导材料拼接而成,虽说是紧身衣,但三维立体纹饰让战甲看起来格外狰狞,东一根西一根的尖刺让人不敢轻易靠近。只有亲手触摸,才会知道刺不过是唬人的玩意。

  石岩山缓缓浮空,让刀行羡慕不已。之前他答应加入书院,仅仅是为了仙子,现在又多了个念想。

  “刀哥,你去过城里,那里是什么情况?”石岩山落到地面上。

  刀行说:“城里有很多魑魅,我没敢深入。废弃的ai实验室就在城西北角上,我在那儿遇到了一个魅,对我唱歌来着,不过后来没把我怎么着,自个儿走了。”

  刀行也没有杀那个魅,他对这种不男不女的平胸玩意远程传递信息的能力挺犯怵,不知道杀她会不会惊动一城的基因怪。

  骆有成问:“你没有被它的歌声蛊惑?”

  刀行说

  :“嗯嗯啊啊的,没啥感觉。”

  骆有成知道刀行能免疫魅的魅惑,很高兴,他已经把刀行看作书院的一员。他又教了刀行单片镜的使用方法。准备妥当,四人开启单片镜夜视模式,隐身前往废弃实验室。

  废弃实验室附近没有街灯,入夜之后,也没有魑和魅在这一带转悠,进入实验室无波无澜。

  与刀行一个多月前看到情况的不同,实验室内的设备已被搬运一空,运走设备的人还把屋子打扫了一遍。实验室里除了薄薄一层灰,什么也没有留下。四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分散入城探查。

  受地形限制,楚芎是一座狭长的城市。骆有成在电子地图上,像切黄瓜一样,分了四段区域。二姐速度快,负责远端的东南城区。其他区域依次由骆有成、刀行和石岩山负责。

  骆有成负责的城区,十分“繁华”。这里的建筑大多是重新修建或改造过的,层高多六米以上。

  三三两两的魑在街上游荡,腕足连着腕足,不时会进入一家店铺,就像人类好友相约逛街一样。它们中有一小部分穿上了衣服。魑的行为让骆有成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他跟在两头七足魑的身后进入一家餐厅。

  餐厅里有吧台,有桌子,但没有椅子。里面坐了两桌魑,彼此相隔很远。中间一桌的两头魑彼此碰触着腕足,嘴里发着咔哒声。角落那桌的四头魑则用听起来很复杂的语言交流着。

  吧台后面,站着一个魅,她面无表情地往吧台上放了两只方型空盘。两头魑将腕足伸到方盘里,留下了一团浆糊一样的分泌物。魅取走两个方盘,把它们放进保鲜柜里。一台智能将装着肉块、蔬菜和水果的食盘放在吧台上。

  两头魑拿着食盘找了个空桌,它们慢条斯理的用腕足取用食物,时常默不作声地看着对方。骆有成记得智脑曾说过它们可以通过超声波交流,用这种方式进行一些私密谈话。

  骆有成记得,滇城的魑用餐上有严格的时间限制,五分钟,分秒不差。但这里的魑却没有时间上的困扰,骆有成跟踪的两头魑用了十四分钟解决了所有的食物。先前的两桌魑依旧没走。

  两头魑离开餐厅后不久,又进了一家店面。店铺的主人仍是魅,陈列的商品是成衣。店铺内摆放着三个穿着上衣的硕大魑体模特,魑的胳膊严重蜕化,没有袖管,因此成衣的样式初看怪诞,看久了,又觉得挺新潮。

  两头魑和店主魅咔哒咔哒交流了一番,天花板上的摄像仪对准了两头魑。很快,两头魑的全息影像被投射在空地上,魅操纵着光屏,为两个影像换装。两头魑用了两三分钟的时间,选定了心仪的上装。一台智能驶过来,切了两头魑的一段腕足。不久后,它又带来了两套成衣。

  在这个城市里,魑和魅很和谐地做着交易。魑的分泌物和腕足,在交易中充当了货币的角色。当然,它并非严格意义上的货币,因为这些“货币”,会被魅当作食物消耗掉

  。

  如果说滇城的类蚂蚁社会形态是在刻意培养魑的集体意识,强调个体意识无条件服从集体意识,体现为高度的集体一致性,楚芎似乎更在意个体意识的觉醒。鬼王似乎将楚芎当作了魑魅的人类社会行为培训基地。

  刀行隐身走在街道上,魑魅的类人化行为让他惊诧不已。他挺后悔上次没有深入楚芎,否则他可以提前把信息告诉女神。

  “舅子”先生给他的小玩意很好用,跟踪了三组魑,参观了五个店铺,他没有被发现。

  走着走着,他被一个原生态的人类小区吸引了注意力。小区内有二十栋别墅,一大半都亮着灯。这里的建筑不适合魑的高大身材,大门口却有两头魑充当门卫。

  刀行悄悄潜入,趴在一栋别墅的窗户向里面看,住在别墅里的是一个人。他可以肯定不是魅,这个人和他一样,长着一把络腮胡子,男性特征很明显。

  屋里的人十分警觉,他猛地把头转向刀行,口里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向窗户猛冲过来。

  刀行确认自己仍处在隐身状态,正在诧异,发现这人纵身鱼跃,身体笔直地撞向窗户。刀行急忙远离窗户,藏到绿化带后。

  哗啦,别墅窗户传来巨大的碎裂声响,人影像炮弹一样飞了出来。严重违背人体运动物理学规律的一幕出现了,平飞的人突然双腿向下一坠,人稳稳立在别墅前的草坪上。

  刀行自问无法做到,在摸清对方虚实之前,他无意与对方开战。但此人没有放过刀行的意思,他环顾四周,再次锁定了刀行的方位,向绿化带冲过来。与此同时,其他几栋别墅房门打开,冲出来几个人。

  刀行不是只知斗勇的莽汉,他略作权衡,转身就跑。这些人似乎有勘破他隐匿手段的能力,在他身后穷追不舍。好在他们的速度与刀行堪堪持平。

  刀行一边跑一边纠结,要不要向仙子和舅子先生求援?他跳出围墙,发力狂奔,全息仪的隐身效果失灵了,刀行却不自知。跑出两里路,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追赶他的五个人,此时正坐在五头魑的肩膀上。魑的速度很快,正渐渐将距离拉近。

  刀行碍于面子,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呼救信号。

  街道上越来越多的魑加入追逐队列。刀行见势不妙,迅速攀上了一栋二十米高的楼。追兵来到楼下,其中一人从魑的肩头跃起,四掌贴在墙面上,稳稳当当,身体一摆,像壁虎一样向上游去。与他一起攀爬的,还有三头体型较小的魑。其余的依旧在街道上追逐。

  刀行从一个屋顶跳到另一个屋顶,没有摆脱追兵,反而加大了体力消耗。最终,他把自己逼上了绝境,慌不择路中,他跳上一个屋顶,却发现其余三面最近的建筑也有五十米以上。

  壁虎人已经出现在来路的屋顶上,楼下,大队的魑已经把这栋楼包围。

  刀行万万没想到,才与仙子做第一次任务,就要迎来壮烈的结局。

  第三百一十一章 魃

  无路可逃,便不再逃。

  刀行手往背后一搭,背后的[斩马]刀被他握在手里。他很随意地舞了朵刀花,右手提刀,左手向壁虎人招了招,嬉皮笑脸地说:

  “来,跪下来给爷爷磕三个响头,爷爷保证不砍你的头。”

  刀行又变成吊儿郎当的模样,人设转换很生硬,但在这种危机时刻,不失为调整心态的好方法。

  壁虎人后足发力,跃到了刀行所在的屋顶,冲了几步,在距他六米的地方停下来。

  壁虎人是个青年模样,论长相还不赖,中规中矩,说不上帅,但绝对不丑。一身劲装,袖口和脚踝都用束带系了,十分干练。他的两只手掌异常宽大,比普通成年人的手掌大了三分之二,跟两把蒲扇似的。脚上没穿鞋子,脚也很大,脚上的皮肤包裹着一层青绿色的鳞片。

  “嘿嘿,大掌怪,你要怎么做?划个道,我接着。”

  刀行又耍了个刀花,大刀换到了左手。他和异能兽打过不少交道,异能者接触得不多。之前与石岩山的比斗,是他与高段位异能者的第一次正式交手。虽说赢了一招半式,但如果石岩山真拼命,他讨不到好。面对一个不了解的异能者,尤其是楼下还有四位随时可能上来支援,要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壁虎人嘴巴大张,嘴角竟咧到了耳根,发出狮吼般的咆哮。

  “天那个苍苍,地那个茫茫,为啥要弄出你这么个怪物?”刀行嘴里说着,脚下已经动了。对方长了人的外表,但肯定不能称之为人了。没法沟通,那就干他娘的。

  刀花不耍了,动真格的,花活没用。刀行跨前一步,一个小跳,双手持刀,[斩马]刀化作一道匹练,横扫壁虎人腰际。壁虎人腰腹一弓,弯成一只大虾,刀尖擦过衣襟,发出布帛撕裂的声音。

  刀锋刚过,壁虎人的双掌已落到地上,手一撑,脚一蹬,翻了个跟斗,宽大的脚掌顺势踢向刀行的面门。刀行身体后仰,用铁板桥避过壁虎人的踹踢,右手持刀上撩,切向对方后腰。

  壁虎人一击不中,绷直的腿一松,小腿垂落,脚掌在刀行的胸口点了一下。借力之后,壁虎人横向翻滚两周,在三米外落地。刀行提刀再度冲了上去。

  电光石火间,双方过了十多招。

  刀行不敢久战,卖了个破绽,[斩马]刀掉落,胸前空门大开。壁虎人上当,一拳向他左胸击来。刀行不等刀落地,脚尖在刀把上一勾一挑,[斩马]刀神奇地落到了右手。手腕一抖,大刀划出一道弧线,向壁虎人的手臂砍去。壁虎人欲止步收拳已晚。“嚓”的一声,壁虎人的小臂自肘关节处断裂。

  刀行本当趁他病要他命,他却呆愣在原地。壁虎人的断臂呈现的状态已超出了他的认知,切口平滑,横切面上看不到骨骼和肌肉,而是细密的蜂窝组织。蜂窝组织里流出的不是血液,是粘稠的乳白色液体。

  趁刀行愣神的功夫,壁虎人的左手接住了断臂,快速跑到房顶边缘,跳上女墙,将断臂按在断裂处。

  刀行提刀去追,壁虎人捂着手臂,顺着女墙飞奔。跑了半圈,壁

  虎人转身扑向刀行。急停急转,惯性似乎对他不起任何作用。刀行猝不及防,仓促间,他举刀向前刺去。壁虎人的身子诡异地弯折,左手搭住[斩马]刀的刀背,本已断掉的右臂横击,蒲扇大的手掌拍向刀行的脑袋。

  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壁虎人居然完成了断臂重接!

  刀行亡魂皆冒,持刀的右手一松,手从刀把的中央位置滑到了尾端,头向后一仰,再次用铁板桥躲过致命一击,同时右手用力拧动刀把。[斩马]刀像钻头一仰旋转起来。

  壁虎人发出痛苦的低吼,松开刀刃,双脚在女墙上一蹬,跳出了五米远。他面色狠戾,不断从喉咙里挤出低吼声表达自己的愤怒。他的掌心被剜去了一大块蜂窝组织,白色粘液不断渗出,蠕动着,修补受伤的组织。也就几个眨眼的功夫,掌心恢复如初。

  刀行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像他这样靠真功夫吃饭的人,最怕挂逼异能者。没想到今天交手的两个都是这种类型。石岩山的钢铁身躯刀枪不入,而这个怪物,自愈能力强得吓人。

  刀行耳力不错,魑攀爬建筑物时发出的轻微声响已经越来越近。他相信,届时上来的可能不仅有魑,还有四位与人类长相无异的怪物。他刀尖拄地,闭上了眼睛。视觉不如心觉,尽管他的心觉还很稚嫩,只是灵光一现,但足以让他爆发致命一击。

  今天若是死在这里,总得拉个垫背不是?

  壁虎人低吼一声,跑出两步,脚下发力,纵身扑向刀行。刀行始终闭着眼睛,在对方的巨掌离自己还有一米时,左脚向旁边跨出一步,腰一拧,双腿离地,人向左侧飞了出去,躲开了壁虎人的扑击路线。刀行在空中转体,手中的刀高高扬起,狠狠劈下,刀落,头断。

  壁虎人的身体在空中飞了两米,仆倒在地,头颅滚落在距身体两米的位置。身体与头颅之间似乎有感应,四肢调整了方向,快速向头颅爬去。刀行抢上一步,一脚抽射,头颅越过女墙,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消失在黑暗中。

  壁虎人的身体循着头颅飞出的方向快速爬动,刀行一不做二不休,刀光连续闪动,斩下了怪物的四肢,长刀一拨一挑,将他的四肢从四个方向挑下了屋顶。

  壁虎人终于不动了,刀行这才发现,这个怪物背后的衣服上画了一个圈,圈内一字,为“魃”。联想到魑魅魍魉,这种比魅更接近于人的怪物,应该被鬼王命名为魃了。

  刀行还来不及细究,一条粗大的腕足搭上了女墙,同样一身劲装的男子跃上了屋顶,正是第一个发现他的络腮胡子。刀行扭头看向来时的方向,发现那边的女墙上也搭了几条魑的腕足。

  刀行哈哈大笑:“老子杀了一个,已经够本了,再杀一个,就赚了。来吧,让爷爷砍了你的头。”

  说完,他伸手在腰间一拍,进入隐身状态。隐身瞒不住魃,但对魑还是有一定效果的。他希望自己和魃对抗时,“章鱼怪”们不要来捣乱。

  长着络腮胡子的魃低吼着冲向隐身的刀行,突然他停了下来,脑袋转动了一下,重新锁定一个方位。刚刚跑出两步,不得不再次停

  下来确定方位。隐身的刀行不断地无规律跑动,给感知敏锐的魃依旧造成了很大困扰,而刀行也在慢慢接近络腮胡子。

  络腮胡子不动了,脑袋跟个雷达似的左右晃动。突然刀光迸现,刀行也现出了身影。他猛然爆发时的速度已突破了全息仪抓取场景的极限,隐身再次失效。

  络腮胡子伸手抓向刀尖。当的一声,刀行虎口一麻,[斩马]刀险些脱手。

  刀行另一只手急忙握住刀把,双手发力抽刀,居然没有抽动,只是将络腮胡子往前带了两步。

  刀行嘿嘿一笑,对方手似钢钳,但下盘不稳,他心里便有了主意。他左一下,右一下拖拽着络腮胡子,突然猛地一发力,络腮胡子踉跄地往前冲了几步。

  刀行立刻弃刀,身子滴溜一转,到了络腮胡子身后,这货的背后果然也有个“魃”字。刀行一手抓颈,一手托腰,把络腮胡子举了起来。

  这招他曾用来对付过石岩山,却被“小舅子”突然冒出的骨钉扎破手掌。他不相信每个人都能像“小舅子”一样,从背脊上长出骨钉。

  刀行双手手腕翻动,把络腮胡子的身子转了起来。络腮胡子松开了[斩马]刀,想反手去抓刀行的胳膊。[斩马]刀落在地上,一声脆响。

  刀行哪敢让他抓到,转得更快。转着转着,他双手猛地向上一推,把络腮胡子向上抛了一米,脚尖一挑,右手抓住刀把,反手一撩,锋利的刀刃从后颈切入,又一颗“魃”头落地。乳白色的粘液从脖颈断口涌出。

  络腮胡子被枭首后彻底死亡,并不是每一个魃都有壁虎人那样强大的自愈能力。

  刀行擦了把额头的汗,所幸络腮胡子脖子不硬,如果和“小舅子”一样每一处都刀枪不入,这架没法打了。

  正想着,警兆突生,他身体一侧,手中的[斩马]刀掉了个方向,刀刃向后,沿着腰侧向斜上方刺了出去。一条棍子擦着他的左肩砸了下来,将楼板砸了一个不小的坑,碎屑四溅。

  刀行腿上传来剧痛,低头一看,左腿外侧出现了两团血迹,一处在小腿,一处在大腿。

  刀行一个趔趄,险些跪下来。两处伤口是碎屑造成的,他一阵后怕,如果这一棍子砸实了,肩膀肯定废了。

  “哐当~”金属棍落地,刀行缓缓转过身,一个魃挂在[斩马]刀上,刀尖从脖颈刺入,后脑穿出,乳白色的粘液顺着刀刃缓缓向下滑落。刀行抽刀,横劈,第三个魃身首分家。

  “还剩两个。”刀行说。尽管他左腿受伤,他依旧有一战的勇气。

  刀行再次进入隐身状态,一瘸一拐地跑开,意图远离两具魃尸,却在一路上都留下了滴滴鲜血。意识到这个问题,他坐了下来,撕下长及膝盖的黑色衣襟,扯做两片,快速包扎伤口。

  当他重新站起来环顾四周,发现四面女墙上,共趴着十头魑。更让他绝望的是,来到屋顶的魃,并非两个,而是八个。多出来的六个,应该是后来增援的。

  刀行解除了隐身状态,努力站直身子,口中喃喃道:

  “永别了,仙子。”

  第三百一十二章 刀还行不行

  魃不会讲什么规矩,数量多了,一涌而上,围殴刀行。

  刀行腿受了伤,腾挪跳跃不方便,很快背上、手臂、屁股、腿上都挂了彩。但他依旧拼尽全力,砍掉了一个魃的脑袋,又把另一只魃拦腰斩断。

  刀行倒下了,一只如枯枝般的手插进了他的肚子,抽出来的时候把肠子都带了出来。枯枝手的主人似乎是这个团队的头脑,他偷袭得手,其他魃都向后退了几步,嘴里吼吼不停,有点类似人类的打气助威。

  枯枝手的主人把血淋淋的枯枝放在眼前瞅,嚯嚯笑个不停,像某种类人猿的笑声。他把枯枝手放到嘴里舔了一下,十分厌恶地啐了一口。他蹲下身,枯枝在刀行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又开始嚯嚯地笑。小弟们很配合地吼吼。

  枯枝手主人的笑声停止得很突然,就像被人捏住了喉管。小弟们的吼吼声也戛然而止。

  当然,现实还要残酷一些,一根又长又细的剑尖从枯枝手主人的嘴巴里长了出来,乳白粘液从剑尖滴落。身着蓝色紧身战衣和白氅披风的江小瑜手持细剑,立在他的身后。

  剩下的五位魃小弟愣了两秒,齐齐发出一声怒吼,向江小瑜扑来。就在此时,他们的身体摆脱了地心引力,四散着向高空飞去,就像有人在楼顶放了朵烟花,身体画出的弧线很圆润。

  可惜的是,他们只往天上飞了七八米就受到了大地母亲的召唤,扑腾着手脚往下落,观赏效果大大折扣。皮孩子就是欠收拾,还是在妈妈的怀里安稳些。

  半个身子探进女墙的魑,也被骆有成用意念力撞了下去。

  骆有成在江小瑜身边降落,说道:“二姐,出手的事交给我好了。你如果违背鬼王协议,滇西北的那些人就会受到牵连。”

  江小瑜默默地点点头,收剑,抓住枯枝手的衣领一甩,把他的尸体丢到三米外。她蹲下来,把刀行那些跑出来放风的物什往肚子里塞,这些滑不溜秋的东西不怎么听话,急得她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刀行是为她的事来楚芎的,人要没了,她会愧疚一辈子。

  刀行此时意识还很清醒,他望着那张娇艳的脸,浑身的痛一下消失了,比注射强力镇痛剂还有效。他咧咧嘴,声音比蚊子还小:

  “仙子,是我学艺不精……”

  江小瑜轻声道:“别说话。”

  刀行很听话地闭嘴。

  “二姐,我来吧。”

  骆有成在衣襟下摆一划,一只皮皮鬼掉了出来。江小瑜惊讶地望着弟弟把一块胶质皮冻放在刀行的肚皮上,眼见着它钻了进去。没一会儿,那些不听话的东西自个儿往肚子里收。

  “弟弟,这是?……”

  骆有成正要回答,就听到石岩山的声音远远传来:

  “二姐、哥,刀哥咋啦?”

  石岩山从一个楼顶蹦到另一个楼顶,正快速接近。超导材料提供了斥力,能让他浮空,但他更喜欢脚踏实地的感觉,没有给自己准备喷气背囊,而是通过不断切换柔性材料的超导态,让他能像个跳蚤一样蹦跶,速度不慢。

  石岩山一蹦过来就嚷嚷:

  “刀还行不行?这才一会儿不见,刀哥咋做上剖腹产了呢?”

  刀行觉得自己即将复原的肚子又疼了,不是伤

  口疼,是肝疼。仙子温婉可爱(刀行眼中的她),“舅子”先生稳重懂礼,轮到“小舅子”,嘴巴里咋就蹦不出一句好话呢?他气哼哼地闭上眼。

  石岩山继续嚷:“谁干的?我替刀哥干他,刀不行我行。”

  骆有成说:“躺着呢。”

  石岩山四下扫了一圈,屋顶上躺了六具尸体。

  “全是我二姐杀的?”

  “二姐杀了一个。”

  石岩山在屋顶巡视,不时踢上一脚。

  “嘿,这些家伙,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魃,每个人的衣服上都写字……嗨,嗨,这些家伙是留了面子,改了里子啊,里面是蜂巢吗?这哪还是个人啊?就他妈一群怪物。”

  骆有成和江小瑜听石岩山咋咋乎乎,赶紧去查看尸体,骆有成还用八刃镖切开了一个魃的胸腹,里面的脏器全部是由蜂窝组织构建的,乳白色粘液替代了血液。这是继魑魅魍魉后的又一种基因怪物。

  江小瑜顺便用一具尸体的衣服擦手,手上的血和粘液让她很不舒服。

  石岩山转了一圈,在刀行的脑袋边上蹲下了,拍拍他的脸,见他不搭理又伸手扒他的眼皮子。

  “不错啊,你的刀工很好,刀口切得齐整。难怪别人也要给你来那么一下子,你的剖腹产挨得不冤。不过那家伙手艺比你差远了,看看你这伤口,呲牙裂缝的,技术太粗糙了。刀哥,赶紧好起来,回头你教教他们。”

  刀行的上下眼皮被扒拉得很开,都快成眼镜猴了,但他还是不愿搭理石岩山。江小瑜见石岩山闹得不像话,呵斥道:

  “二弟,他是伤员。”

  “二姐,没事,有哥的皮皮鬼在……”石岩山看到二姐随时看起来笑眯眯的眼睛都没笑意了,赶紧松了自己的爪子,站起来假装又四下看了看,“哥,你一个都没杀?这不像你啊。”

  骆有成意念力一卷,把他丢到了女墙上。

  “楼下躺着呢。”

  石岩山往下一瞅,距大楼二十来米的地上还真趴了一个,摆了一个很优美的姿势。左腿打直了向左边撇着,右腿弯曲着,也往左边撇。两条胳膊高举着,还是甩向左边,很像跳跃后仰的舞蹈动作。身子底下没有血,干干净净的,特别净爽。

  石岩山倒是没看到摔死的魑,大概得益于它们腕足强大的吸附能力。这一面的楼下有五头魑,都抬着脑袋往楼上望。

  石岩山嘀咕了一声“死还死得挺美的”,向远处看了看,然后兴奋地拍了一下巴掌:

  “哥,二姐,我们好像捅了个马蜂窝。”

  骆有成和江小瑜立刻飞了起来,果然看到四面八方有很多魑在往这里汇集,粗略估计一下,少说有两千多头。有些魑的肩头上还坐着人形生物,离得太远,看不清楚是魅还是魃。

  骆有成微微一皱眉,落回屋顶,“我们撤。”

  石岩山站在女墙上不满地说:“为什么要撤?这些怪物也没多大本事,连刀哥都能杀五个呢,到我们手里不就是砍瓜切菜。”

  在地上躺尸的刀行差点往他脸上吐一盆人血旺,怎么说话呢?难道这里就自己一个弱鸡?“小舅子”有没有身为败将的觉悟?老子是用生命在战斗啊!

  骆有成说:“我不想让鬼王对我们产生

  警惕,等书院壮大了再和他们对抗。”

  “哥,你太谨慎了。他警不警惕,这里都死了十来个新品种了。杀多杀少,就是个数字。开了虎头,咱也别蛇尾。”

  石岩山说完,拍了几下腰间的全息仪,模拟出一套蒙脸套装。

  “哥、二姐,我先去刷几个章鱼丸子开开胃。”他把背在身后的电磁枪挎在胸前,跳了下去。

  这个不要脸的压根没想过用拳头和基因巨怪互怼。

  下面很快响起了枪声,点射。这货枪法很准的,知道魑皮糙肉厚,专打眼珠子。听到枪声,刀行气得胸脯一鼓一鼓的。

  “那就杀吧,八刃镖好久没开过荤腥了。”骆有成叹气说,“让二弟先清场。”

  骆有成去看刀行。刀行的衣服破破烂烂,这套不知花了他多少功夫的洋气拼接服,比叫化服还叫化服。骆有成查看了他的几处伤口,都已经愈合,连肚皮上的创伤都好了,只留了一个不起眼的小疤。

  按理皮皮鬼早该出来了,它留在刀行的体内,难道是认主了?似乎皮皮鬼没有认主一说。莫非皮皮鬼和刀行八字相合,两情相悦?

  骆有成探出中频意识波,和[皮皮鬼]交流后,才知道刀行身上有一处伤它治不好。

  骆有成把刀行翻了个面。刀行脸贴在地上,没有知觉,但心里特别憋屈,哪有这么对待伤员的?还是仙子贴心,从一具尸体上扒了一件带着白色粘液的上衣,折了两折垫在他脑袋下面。老刀都快感动哭了。

  仙子给他垫了脑袋转头就走,拾起了魃的合金棍。

  江小瑜说:“我去帮帮二弟。”

  骆有成说:“二姐,你别出手了。”

  “没事,我也能换装,再控制一下速度,鬼王怀疑不到我头上的。”

  骆有成扭头一看,二姐已经用全息仪模拟了一套厚重的全身战甲,脸也遮挡得严严实实,手里拿根棍子,看着跟男人一样。

  “等会儿吧,让二弟过过瘾。”

  江小瑜没再说什么,只是人又离得远了点。

  骆有成纳闷,再去看刀行,明白是咋回事了,他如果是二姐也不会留在这儿。刀行袒着大光背,屁股上的布料也碎得不成样子,东一块西一片地露着不算白净的皮肉。

  皮皮鬼说的治不好的伤,就在刀行的背上,占了背部三分之二的面积。那片皮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又以同样的速度腐烂。骆有成和皮皮鬼通过意识一合计,决定把一整块皮肤切割下来,重新长出的皮肤与原装或许有些差异,但问题不会太大。

  为了避免二姐尴尬,骆有成从一具尸体上剥了件衣服搭在刀行的屁股上,这才指挥着镖刃在刀行的背上游走一圈。

  江小瑜走过来,看到这个男人不哭不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不禁称赞了一句好汉子。

  刀行听到仙子夸奖自己,嘴角咧开了。

  “舅子”先生却不咸不淡地开口了:“二姐,那层胶皮果冻叫皮皮鬼,是实验室出产的智慧生命体,它能阻断神经,刀行感觉不到痛的,比镇痛剂还管用。皮皮鬼的事,过了我和你详说。”

  骆有成不反对刀行追求二姐,他要真有那本事,做自己的二姐夫也无妨。但骆有成绝不会为他无端加分。

  第三百一十三章 都下楼玩

  被腐蚀的皮肤被整体剥离,丢到一边。

  脱离了皮皮鬼,这张皮肤很快腐坏殆尽,连点渣都没留下。

  骆有成问刀行:“你背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刀行嘴巴一张一合,骆有成和江小瑜两人都算是听力不差的人,也一个字没听清。

  骆有成向皮皮鬼发出指令,让它放开对面部和颈部肌肉的控制。刀行脸部有了知觉,趴着有点难受。他坐了起来,终于可以发声了,但他也说不出所以然,围殴他的魃太多,他也不知道哪个天杀的往他后背吐口水。

  骆有成心里也后怕,幸好自己和二姐来的及时,否则刀行怕是被腐蚀得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自己辛辛苦苦招揽的大将一下没了,他都不知道怎么跟刀老爷子交代。

  “为什么不发求援信号?”骆有成心里有些恼。

  他也是心血来潮,用高频感知探测了一下这座城里的情绪,捕捉到了无数杀意和刀行的战意,才知道刀行和对方干上了。

  刀行张了张嘴,没敢说,眼睛却是偷偷瞄了一下江小瑜。骆有成一下明白了他的心思,这货是想在二姐面前表现一下,或许还有抹不开面子的缘故。

  被蒙在鼓里的江小瑜没想明白刀行看自己一眼是啥意思,她用眼神向弟弟询问。老弟的表情云淡风轻,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刀行的微表情。

  刀行看到梦中女神疑惑的表情,急忙岔开话题,反问道:

  “舅子先生,仙子,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江小瑜:“你喊他什么?”

  刀行脸上一把胡子都炸开了,今天在心里把“舅子”二字念叨得太多,一不小心就秃噜出来了。他还处在单相思阶段,尚无勇气表白。他用求救的眼神看骆有成,骆有成却身体后仰去看他背部的伤。

  刀行的脑子算不上顶好用的,在女神面前又很紧张,一时找不到可圆的话,只好硬着头皮说:

  “今天先生来找我,我跟他开玩笑说,如果他愿做我舅子,我就加入书院。玩笑话,玩笑话。”

  刀行尬得腮帮子酸。

  江小瑜笑着说:“你是看上女巫还是梅朵了?女巫有点难度,梅朵年纪还小。”

  江小瑜冰雪聪慧,这时候哪能猜不到刀行的心思。但她对刀行没感觉,所以绝不能点破。

  刀行哪里认识女巫和梅朵,猜测可能是先生的姐姐妹妹。这种时候,不说话比说好,所以他咧着嘴笑,尽力让自己的表情憨厚点。

  两人就像老练的划船手,礼貌地让对方与自己错身而过。

  “弟弟告诉我你有危险。”江小瑜回到了之前的问题。

  刀行看向骆有成。骆有成老神在在地说:

  “我掐指一算。”

  刀行没多问,一天的接触,“舅子”先生的奇异之处太多了。

  这时,他觉得后背有东西在往外爬,他正要伸手去摸,被骆有成止住了:

  “一只皮皮鬼,它帮你治好了伤。”

  刀行

  检查了几处伤口,发现除了肚皮上,其余地方连疤都没留。他大呼神奇,前一刻他觉得自己要死了,这才多一会儿,自己又满血复活了。

  女墙外探出一个头,是石岩山。

  “哥,二姐,群怪来袭,玩不玩?”

  “玩!”

  骆有成和江小瑜都站了起来。

  刀行急道:“我也去。”

  他现在康复了,哪有看着仙子去打架自己旁观的道理。

  骆有成想了想说:“那行,就让皮皮鬼暂时留在你体内吧,它能保你不死。”

  骆有成用意识向皮皮鬼下达指令,让它尽可能不要控制刀行,只需做好保护即可。安排妥当,骆有成就和他二姐飞出女墙,俯冲向楼下的基因群怪。

  刀行赶忙起身,跑到女墙,光着半边屁股蛋趴在那里往下瞅。大光背既不美艳也不性感,倒是屁股上,两块如旗子般在风中招展的破布,格外有风情。

  “舅子”先生和仙子装扮的大汉已经到了基因怪的头顶上。“舅子”先生指挥着旋转的“圆盘”切掉了一头又一头魑的脑袋;仙子用合金棍砸碎了一个魅的头颅,又顺势把棍子捅进了一头魑的眼窝;讨嫌的“小舅子”浮在半空中,用电磁枪点射,枪枪命中魑的眼睛。当真是砍瓜切菜!刀行心里老大不平衡。

  都说富人靠科技,穷人靠变异。可自己这个穷人,连个变异都不完整,只提升了速度、力量和爆发力。再看看下面的三位,不仅变异能力强得离谱,还有先进科技装备锦上添花。人和人没法比,一比全是伤。

  天台上刮过一阵风,刀行发现自己浑身上下无处不透风,冰冰凉,透心凉。

  屋顶只剩他一个人,刀行很利落地把自己扒了个精光,换上了魃的劲装。刀行看了看自己的行头,还挺满意,没准能混进怪物堆里浑水摸鱼。他担心被队友误伤,从自己的破烂衣服上撕了根布条绑在额头上,用单片镜发送了一条文字信息,告诉队友自己的形象特征。

  然后,他为如何下三十层楼发愁了。这么高的楼层,他可没本事直接往下跳,下去估计和那个摆出优美舞蹈造型的魃没两样,而且死得还没魃那么干净清爽。就算“舅子”先生说了皮皮鬼能保他不死,但没说死了能保证救活不是?如果走楼梯,又怕下去怪都被三名队友杀光了。

  纠结了几秒钟之后,刀行告诉自己欲速不达,拎着[斩马]刀跑进了天台门。

  这栋楼似乎没有怪物居住,楼道里没有灯,全凭单片镜的夜视模式视物,速度完全提不起来。下了两层楼,刀行就离开了楼梯间。

  在走廊里转了一圈,发现载人上下用的是悬浮梯,悬浮梯井里既无导轨也无曳引绳,光秃秃的没有抓手的地儿。他想到了车辆升降梯,这年头许多家庭都有自己的入户车库,开发商为了节约成本,车辆升降梯一般都采用价廉的电梯。

  刀行走进一间开着门的公寓,门口趴着一个骨头架子,估摸着是发病的时候往门外跑,跑到门口就跑不动了。

  这间公寓的客厅挺大,六十平是少不了的,沙发上也有骨头,脊椎骨、肋骨、盆骨、头骨和碎布片一起堆在沙发上,腿的骨头都在沙发底下躺着。

  刀行取了两块沙发布,不管上面有多少灰,往膝盖上绑。绑完走进客厅角落的一条短过道,上了几级台阶,打开门出去,果真是一个私家车库。

  车库门没有关,一辆车的车头顶着墙壁,驾驶室车门开着。那儿也趴着个人,头骨不知道掉哪里去了,衣服还是完好的,应该是人造面料。

  刀行在工具箱里找到一副手套,出了车库没多远,就是一个巨大的升降梯。刀行用[斩马]刀撬开中分折叠门,背上刀,双手发力,层门被缓缓推开。房间里、车道上还能借点外面的灯光,电梯井就是个黑洞。

  刀行深吸一口气,抓住一根曳引绳往下滑。所幸手掌和腿弯处都做了保护,即便如此,这两处都感受到摩擦生热带来的烧灼感。他很快降落到轿厢顶,撬顶窗,入轿厢,暴力开门,一气呵成。

  出了升降梯,刀行发现这里是六楼。他跳过三楼,六楼第一次。他觉得六楼跳下去应该死不了,只要还有一口气,皮皮鬼应该很快能把他救回来。

  他真跳了,从六楼跳下去。他没死,而且没事。除了因为震荡导致胸口发闷,全身的骨头都好好地长着,一根没断。唯一不完美的,是落地姿势不太雅,趴着的。好在仙子的战场在楼背后,不算出糗。

  刀行抬起脑袋,看到一双脚往自己这边跑来,脚踝上扎了束带的脚。刀行提醒自己现在也是魃,不能慌。他慢悠悠地爬起来。

  那个魃在离他两米的地方站住了,歪着脑袋打量刀行。刀行也学着歪脑袋打量对方。

  魃吼了一声,刀行也跟着吼一声。

  魃又吼一声,刀行继续吼。

  似乎暗号对上了,魃不再看刀行,而是面向战场的方向。那个方向是墙壁,什么也看不到。所以魃又吼。

  刀行这次没跟着吼,他回忆了一下,魃基本上只会吼吼,但有一个魃与众不同,那个枯枝手会笑,嚯嚯的那种,地位还挺高的。

  刀行想试试“嚯嚯”的效果,他一嚯嚯,对面的魃立刻站直了身子,像下级面对上级。刀行算明白了,嚯嚯是一种特权,于是他跟个二傻子似的不停地嚯嚯。

  对面的魃终于不耐烦了,手往战场的方向一指,吼~

  刀行也笑累了,手也往战场方向一指,嚯嚯~

  魃立刻从他身边跑开。刀行手往背后一探,左脚为支点,右脚在地上画了半个圆,银色的刀光像不锈钢灶台一样光洁。光闪过,灶台上多了一个头颅。这里当然没什么灶台,魃的身子仆地了,脑袋却留在了[斩马]刀上。刀行对力的控制,非常人能及。

  刀行右手腕轻轻一抖,魃头做了个抛物线运动,落在了刀行的左手。他用手轻轻掂了一下这颗脑袋,觉得分量不够。正准备扔掉,身后传来两声咆哮:

  “吼~”

  “吼~”

  第三百一十四章 试试油能不能点着

  刀行想混进怪物堆里浑水摸鱼。这才杀了一个,就被发现了。

  刀行转过头,看到两个魃跑过来,速度很快。他之前看到的魃,身上的劲装都是青灰色的,但这两个穿的却是藏蓝色的。刀行不知道服饰的颜色是否是用来区分魃的等级或地位的。但他觉得这两个好像要高级一点,尤其是左边那个,嘴巴凸出,像猿。对不熟悉的对手,刀行一向谨慎。

  “嚯嚯~”刀行对这两个魃作出回应。

  “吼~”两个魃在三米外停下来,一起吼,仿佛是在责怪刀行为什么要杀害同类。

  “嚯嚯~”刀行继续。

  可惜嚯嚯也没用。

  左边的魃双手在腰里一摸,多了两把尺许长的短刃。

  刀行把魃的脑袋放在地上,又捡起来,又放下,又捡起来,示意这个脑袋是自己捡的。

  对这种表达方式,两个蓝衣魃不能理解。左边的魃把手里的两把小刀转成了风车车。一看就知道是练家子,可脑子咋那么笨?

  刀行很头痛,他再次把脑袋放下,这次他没再捡起来,而是用腾出来的左手在自己脑瓜上敲了敲。没魃相信他啊,偷袭的活干不成了。

  右边的蓝衣魃也有动作了,他两手往肩后一抓,摸出两个短棍,咔嗒一声,两短棍接成了一根长棍。那魃顺手舞了个棍花。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最基础的动作,也能看出许多门道。

  刀行想,这两个魃功夫底子相当扎实,绝不是先前的灰衣魃能比的。他脸上却笑开了花,也不管魃能不能听懂,开口说:

  “两位大哥好身手,小弟佩服得很,甘愿弃甲投戈。”

  说着,他把刀端端正正摆在面前,刀尖朝前,刀把抵着脚尖。直起身后,双手摊开,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两个魃与刀行的肢体没有共同语言,他们对视一眼,左边的先动了,拎着两把小刀冲过来。

  刀行又是耸肩又是摇头,这种既能解压减负,又能迷惑对手的套路刀行很熟练。右脚脚尖却在刀把尾部轻轻一点,一米五长的[斩马]刀刀尖抬了起来。

  角度刚刚好,时间刚刚好,扑哧一声,刀尖刺入魃的下腹。魃身体急停,双腿一蹬向后倒飞。刀行手往前一探,抓住刀把,身体侧旋,一刀狠狠劈向持棍的魃。

  这一出手,刀行就感觉到不同了,似乎自己的力量、速度都提高了一倍有余。他没想明白是啥原因,不过战力提高是好事,现在也没空去想。持棍的魑也不是庸手,用棍架住刀,在力量上也没见吃亏。

  转眼之间,刀行已和持棍魃对了两招。持刀的魃又冲了上来,让刀行吃惊不小。他原打算先废掉一个战力,但现在来看,那个男人用来藏宝贝的地方,显然不是魃的要害。持刀魃除了从裤裆里滴几滴乳白色粘液(莫想歪了,砍魃身体的任何部位都是这个效果),屁事没有,腿上的动作丝毫没受到影响。

  刀行在心里念了三遍p,打起精神战双魃。他左攻右守,意图先砍杀持刀魃。但持

  刀的家伙在吃了一次亏后,反而变得异常灵活,而且祭出了他的新武器,一条舌头。舌头伸出来,比刀行的大刀还长了十几公分,坚韧无比,刀砍不断,像条钢丝软鞭,灵活异常。能在里面藏这么长一根家伙,也难怪嘴巴这么凸。

  棍子、刀子和软鞭!刀行觉得自己面对的不是两个魃,而是三个。对战几十回合,刀行与他们打了个平手,他舍不得下杀手。刀行已经很久没有遇到武道上的高手了,大呼过瘾,忘记了这里是战场,把两魃当成了陪练。

  刀行这边打得热闹,另一处战场杀得舒坦。地上已倒了近百头魑和十来个魅。

  骆有成此时已经启动了记忆头盔,把脸蒙的严严实实。他虽然有观想法摆脱魅的情绪控制,但多少会影响意念控制的连贯性。城里的魅数量很多,少说也有百来只。有记忆头盔隔绝魅音,人会轻松不少。江小瑜战衣上的兜帽也有相同的功能。

  倒是第一次和基因怪物打交道的石岩山,没对头部做保护,情绪上也没受到影响。他悠哉悠哉地抬枪点射,一枪一个。节奏不快,大概五秒开一枪,不是为了瞄准,是怕射击速度快了过一会儿就没得玩了。

  石岩山的担心是多余的,这会儿全城的基因怪都动了,魑啊、魅啊、魃啊,都一窝蜂地往这边跑,就算是怪物,也是有家园的怪物,家园得靠命守护。

  骆有成和石岩山飘在空中进行空对地精准打击,没半点风险。江小瑜装扮的大汉虽然要近距离扑击,但速度快,哪怕已经把速度降了一倍,也不是大个巨怪能应付的。魑的腕足抬起一半,眼窝子已经被棍子戳爆了。这些怪物不是来打架的,是来求虐送死的。

  楚芎的魑魅,智力与同类相比,算比较高的,中低智起步。腕足也多,长着七足、八足,个头也有五米多。可能是学习人类生活,安逸日子过久了,脑子全用在如何享受上了,战力还不如三四米高的无智六足战魑。场面乱糟糟的,怪物们各自为战,现场连个指挥都没有。

  骆有成这会儿已经不用八刃镖切脑袋了,而是分解成八把镖刃捅魑的眼窝子,一下八个,效率特别高。

  石岩山吼:“哥,你杀的太快了。”

  骆有成说:“老弟,你慢吞吞的,得杀到啥时候去。”

  石岩山说:“我是在引怪,全城的怪都引过来,杀着才痛快。”

  骆有成问他还有多少子弹,石岩山说还有两百多颗。骆有成骂他夯货,全城的怪物不下三千头,就算一颗子弹不浪费也不过就杀个零头。

  石岩山说:“还有二十颗爆焰弹。”

  爆焰弹模样不起眼,和普通子弹大小差不多,爆炸后能烧出一大片火。魑怕火,也耐烧,一头魑能烧一两个小时,烧完以后一点渣子都不剩。所以爆焰弹是对付魑的好东西,可惜有点少。

  骆有成说:“可惜没火油,否则等城里的魑都聚集到这里,配合爆焰弹可以烧一个大火圈,圈子里的怪物一个也跑不了,全得死。”

  石岩山松开电磁枪

  ,任由它掉在胸口,拍着巴掌:

  “我刚才在一个废弃库房看到几桶油,不知道是啥油,能不能烧着。”

  骆有成想想,还真记不得什么油点不着。他说:

  “是油应该都能烧,你去整过来。”

  石岩山兴奋地说:“得嘞,我马上去。”

  说完石岩山却依旧在原处浮着。

  “你咋还不去呢?”

  “哥,你推我一下。”

  骆有成奇怪地问:“我为啥要推你?”

  石岩山说:“没地方借力,劲使不出来。”

  于是骆有成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石岩山像皮球一样飞了出去。石岩山一边飞一边大叫:

  “哥,你干嘛踹我?”

  “你让我推的。”

  “为啥不用意念力?”

  “你哥老实。”骆有成说,“下次吧,下次用意念力推你。”

  石岩山没回答,他已经碰到墙了。他双掌在墙上推了一下,做了个缓冲,双脚在墙上踢出个窝,再用力一蹬,窜上了房顶,然后像只蚂蚱一样跳走了。

  骆有成也不急了,飞到二姐身边,一边唠嗑一边杀:

  “二姐,悠着点,小弟去找油了。”

  江小瑜用了变声器,声音呈中性,听起来怪怪的:

  “你要一把火把这座城烧了?”

  “这座城不小,应该烧不完。”

  “会不会闹得太大了。”

  “咱们已经闹得不小了,再大一点点没事。”

  江小瑜没反对。这么多年,为了被守护的山民,她一直恪守鬼王协议,不敢越雷池一步。今天难得有这个机会,她也想跟着弟弟们疯一次。然后她继续用棍子去戳魑的眼窝子,一边戳一边解释:

  “还有几千个呢,我杀几个不影响。”

  到了现在,她和两个弟弟都忘了来楚芎的目的是什么。

  西北面,也就是石岩山去的那个方向,突然响起一声沉闷的爆炸声,一片火光冲天而起,在黑夜里格外地醒目。火势很快缩了回去,以可持续态势匀速燃烧,火光有节奏地跳跃,像有人在城西点了一盏油灯。

  下面的魑发出一阵嘈杂的咔哒声,却没见到哪一个愿意往失火的地方去查探。

  骆有成骂道:“这个二货,怎么把油烧了?”

  江小瑜担心道:“小弟不会有事吧?”

  骆有成说:“他能有啥事,如果你让他去撞房子,该担心的是房子。”

  这边才说着话,就看到一只蚂蚱从远处的楼顶往这边蹦。等石岩山跳到附近的房顶,把肩膀上的大桶放下来,骆有成飞过去问:

  “你干嘛把油烧了?”

  “我想试试这油能不能烧着,没想到爆了,只抢了两桶出来。还有一桶,我马上搬过来。”石岩山说完又跳走了。

  骆有成心塞到无语,不停的摇头。江小瑜也落到楼顶上,跟着摇头。

  二弟做事,还真不靠谱。

  第三百一十五章 叔叔不是叔叔了

  这栋楼是有怪物居住的,所以没多一会儿,天台门那边就传来了响动。

  “咚,咚~”腕足砸墙壁的声音。

  可能是魑没有到天台吹风的习惯,天台入口没有改造。魑要挤上来实在不易,干脆拆墙。骆有成和江小瑜都没动。

  喀嚓碎裂声不断传来,天台出口的四面墙终于承受不住挤压,轰然倒塌。墙是由建筑打印机用混合材料打印的,倒塌时倒是没有多少粉尘。一头八足魑从楼板洞里挤了出来。江小瑜飞过去,把棍子捅进了它眼窝。

  八足魑哀鸣一声,没了命,它庞大的身躯也把这个出口彻底堵住了。

  姐弟俩坐在天台上聊天。

  “姐,刀行想追你。”

  “我知道。”

  “你是怎么想的?”

  “没感觉。”

  “没感觉就不要勉强自己。”

  “啪。”骆有成脑门上被敲了一记,江小瑜三连问:

  “我需要勉强自己吗?我为什么要勉强自己?你姐想嫁会嫁不出去?”

  骆有成捂着头,自己刚才那句话说得像个二傻子。

  “会有一位盖世英雄脚踏七彩祥云,来迎娶二姐。”骆有成如此补救。这句话还是他小时候在哪本书里看到的,那时他没有过目不忘的能力,所以记不太清了。

  江小瑜咯咯笑,白了老弟一眼。不过二姐现在的妆扮是蒙脸大汉,这个眼神让骆有成特别酸爽。二姐说:

  “盖世英雄,真不稀罕。我自己是,我弟弟是,或许其他兄弟姐妹也会是。有个爱我的疼我的男人,哪怕他是个普通人,只要我能看上眼,也会嫁了。前提是,找到我的叔叔婶婶,不然我看谁都没感觉。”

  骆有成很理解二姐,她对叔叔婶婶的执念已经深入骨髓。

  “姐,咱们换个楼坐坐,这栋楼楼里楼外有几百头魑了,我怕它们把楼整垮了。”

  骆有成倒不是真怕楼塌,他不放心刀行。高频感知中,对刀行有敌意和杀意的魃已经有十来个了,他怕刀行扛不住,而那又是个死要面子的货。他用意念力卷起那桶油,江小瑜拍打翅膀,准备飞回刀行被群殴的那栋楼。单片镜上出现一行文字,刀行发来的:

  “好多魃。穿金色衣服的和仙子挂相。来不来玩?”

  骆有成笑了,这货终于学聪明了,想求援的时候邀请大家去玩。

  魃是有功夫的,会打也会躲,不像长着章鱼足的傻大个,虐魃要比虐魑成就感大得多。江小瑜扇着大氅飞走了,走前还警告弟弟不要出手,弟弟用意念力举高砸人一点美感都没有。她要用并不擅长的棍子砸翻他们。

  但江小瑜到了现场,却不动了,目光越过战团,傻傻地望着离她二十来米的男人。

  骆有成把油桶放在楼顶,飘下来在离地五米的地方观战,他也没动。他最听姐姐的话,两个姐姐的话他都听。二姐不让他插手,他便不插手。

  他眉毛皱起来了,刀行现在被七个蓝衣魃围攻,很吃力。要是没有皮皮鬼提升战力,刀行这会儿估计又躺下了。地上有三具尸体,一具灰衣,两具蓝衣,有一个还没死透,长长的舌头一颤一颤的,就像一条蛇准备游到他嘴巴里去。

  二姐却没施援,所以他开始仔细观察二姐关注的对象。

  二十米开外有三个魃,一个穿金色劲

  装,靠前;身后两个穿红色劲装,长得一模一样,生前应该是双胞胎。在骆有成看来,魃身躯的原主人已经死了,事实上,身躯也被换了,只留下外面的皮囊。

  金衣魃是中年人的模样,相貌确实和二姐有几分挂相,眼睛、鼻子都能找到二姐的影子。看二姐的表现,这个魃应该就是二姐曾经的叔叔江杰林。

  但他现在已经不是江杰林了,他不再是二姐的叔叔。骆有成试着查看他的记忆,意识囚笼没有出现,所以骆有成翻看了他所有的记忆碎片,总共用了十秒钟的时间。对方的记忆碎片少得可怜,而且极其模糊,模糊到完全无法还原他曾经历的任何一个片段。

  “先生,仙子,动手啊。”刀行撑得很苦,好不容易盼来了队友,结果队友却玩起了“我们都是木头人,不能说话不能动”的游戏。

  江小瑜:“闭嘴!”

  骆有成:“别闹!”

  两人说完,才意识到不对。于是江小瑜又说:

  “弟弟你帮他。”

  骆有成就等姐姐这句话呢,他问刀行:“给你留几个?”

  刀行说:“留两个,剩下的你帮我定身。”

  骆有成耸耸肩,队友们都嫌弃自己太猛,生怕自己抢了他们的玩具,看来自己确实很猛。

  于是骆有成用意念力卷了五个,拉到一边,任凭他们挣扎,继续研究“江杰林”。他把单片镜调整成透视模式,发现眼前的江杰林,身体组织早已蜂窝组织化,包括他的大脑。他又查看了其他几个魃,同样如此。

  大脑的蜂窝组织化,或许能说明,为什么魃的智力低下,也记不住事,一切仅凭本能行事。蜂窝组织状大脑,抹除了大脑的绝大部分功能,但却保留了运动记忆能力,也就是常人误以为的肌肉记忆。所以他们的身手丝毫没拉下。

  江小瑜向前走,来到距金衣五米的位置,她卸下伪装,露出本来面目,喊道:“叔叔。”

  骆有成急忙飞到她身边,在她腰间拍了一下,把全息伪装又给她加上了。

  “二姐,天上有眼睛。”

  江小瑜又喊了一声:“叔叔,我是小瑜。”

  金衣魃向后一招手,两个红衣魃立刻冲了上来。

  江小瑜说:“弟弟,你别出手,保护好刀行就行。”

  她手中的棍子快速点了两下,两个红衣魃倒飞回去,胸口都凹下去一块。

  江小瑜继续说:“叔叔,我是小瑜。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和婶婶。”

  两个红衣魃又冲了过来,凹陷下去的胸口已经复原了。江小瑜一边一棍,砸在这对“双胞胎”的脑袋上,脑袋又凹进去了,两魃一左一右,向两边横飞出去。

  江小瑜带着哭腔说:“叔叔,你真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小瑜。”

  “双胞胎”红衣魃又回来了,脑袋也恢复了。这两货像是高弹力橡胶做的,皮实又有韧性。江仙子三番五次被打断,脾气也来了,棍子舞起来不收手,把两个讨嫌的家伙砸得坑坑洼洼,看不出人形,才用棍子挑飞。

  刀行用余光看到这边的情形,直咋舌。仙子虐红衣魃跟玩似的,自己打两只蓝衣如果还表现得那么费劲的话,那也别追求仙子了,直接找块豆腐撞死算了。他往地上一躺,两条腿乱蹬。这种撒泼打滚的招数,让脑子不好用的魃愣了一下。刀行趁机使出地趟刀

  ,砍断了一个魃的一条腿,在魃栽倒的时候,又砍了头。

  骆有成见刀行解决了一个,放出来一个,确保他有两个陪练。

  江小瑜又在按腰间的全息仪了,她没动其他的伪装,只露出精美的脸。

  “叔叔,你仔细看看,我是你最疼的小瑜啊。”

  金衣魃目无表情地招招手,两块弹力橡胶又回来了,完好无损,脸上连块淤青都没有。骆有成看不过去了,卷起长舌魃遗落在地上的两把短刀送到二姐面前。江小瑜把两把刀分别送进“弹力橡胶”的嘴巴,后脑勺支起了帐篷,可就是刺不穿。江小瑜飞起两脚,把他们踹飞了。红衣魃拔出嘴里的刀子,爬了起来。

  江小瑜哭道:“叔叔,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那年婶婶被猎奴队抓走,你抱着我哭,哭完了你说要去把婶婶找回来,但你再也没回来。”

  金衣魃这次没有招手,而是从背后拔出一把阔剑,一道剑光直奔江小瑜面门。速度太快,骆有成根本没有看到他是怎么出剑的。疾速,似乎是江家的遗传异能,就像自己遗传了外婆的电抗能力和外公的头发控制异能一样。

  江小瑜用合金棍格挡开阔剑,和金衣魃战成一团。两人的动作太快,江小瑜的全息仪因为无法捕捉周围的场景,隐身失效了。骆有成只能看到金、蓝、银三色交替翻飞。此时他有心控场也无法锁定金衣魃。

  江小瑜边打边哭边喊叔叔。打着打着,江小瑜就占了上风,金衣魃几次被逼退,但他立刻又杀了回去。

  石岩山回来了,他放下油桶,就去把被骆有成控制的四只魃的脑袋捶爆了。

  “刀哥,你太逊了。看看我,四个魃,解决地干净利落。”

  刀行骂道:“你这个爱捡便宜的二货。”

  石岩山啐了一口:“你才是二货,这是战场,不是演武场。你看看这条街的两头,你还有心思在这里打磨武技,好意思让我哥帮你控场。身上有个皮皮鬼还打成这样,我替你害臊。”

  刀行用余光往两边一瞥,街道到头都被怪堵上了,但不知为何,它们没有进来,而是安心在街口当吃瓜群众。

  刀行不敢再玩了,他做了两个假动作,寻机从两魃的中间穿了过去。在他们身后,[斩马]刀横劈,两颗魃头落地,干净利落。

  江小瑜那边他们帮不上忙,又不甘心吃瓜,石岩山问:

  “哥,油拿来了,烧不烧?”

  骆有成一门心思都在二姐身上,想都没想就说:

  “再等等,二姐在打叔叔。”

  石岩山好苦恼,自己烧了个燃油库,才抢了两桶油回来,现在又不烧了。

  打了几十个回合,金衣魃几次三番被逼退,萌生了退意。他比低等级魃要懂得审时度势,于是他主动退却,脚下生风,眨眼不见了踪影。江小瑜蓝影一闪,也不见了。

  骆有成说:“你们尽快离开这里,我去追二姐。”他往空中一窜,隐没在黑暗中。

  石岩山和刀行面面相觑。

  金衣魃一走,街道两头的怪物集团军就向中间挤压过来。

  石岩山一手扛起油桶,一手抓住刀行的腰带,说:

  “刀哥,我们先上楼。”

  不等刀行回答,他就双腿一蹬,跳上了十楼阳台。又一蹬,到了二十楼。再蹬,顶楼到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 这把火不好烧

  石岩山站在楼顶大呼:“我不甘啊,我不甘”。

  刀行问:“你不甘啥?”

  石岩山像死了爹妈一样捶胸顿足:“我点了个燃油库,才抢出两桶油,跟哥商量好的要开个烧烤大会,结果哥和二姐都跑了。”

  刀行撇嘴说:“他们跑了我们烤呗。”

  “油是你去撒还是我去撒?”

  “你去啊,你会飞。”

  石岩山吐了口唾沫:“会飞个屁,只能浮空,没借力的地方只能靠风吹。”

  石岩山下定决心,回去后,最差也得备一个喷气背囊。

  “刀哥,你帮着想个主意,怎么才能把油均匀地撒一圈?”

  刀行点头,陷入沉思。良久,他抬起头,望着石岩山,目光炯炯。石岩山见他有了主意,大喜,做洗耳恭听状。

  刀行开口了:“你为啥要点燃油库?”

  石岩山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猛烈咳嗽。等他咳完了,刀行又问:

  “你为啥要点燃油库?刚才炸得猛,油不少,没准能把整座城淋一遍。”

  “哪壶不开提哪壶!”石岩山愤怒地盯着刀行,盯了几秒,就颓然地坐在地上。“不知道是啥油,所以试试能不能点着。本来想着也就墙角有那么几桶,谁想到隔壁还有个仓库,里面堆满了油桶。”

  刀行向石岩山比了个大拇指,揶揄道:

  “从大火里抢两桶油出来,的确不容易。”

  刀行还挺佩服这个“小舅子”的,换成自己,那么猛烈的爆炸,肯定是有多远跑多远。

  石岩山一瞪眼:“你倒是想主意啊,怎么才能让我在空中动起来。”

  刀行想了想,往楼下一指,“看到地上那根棍了吗,你去把它捡上来。”

  石岩山狐疑地看了刀行一眼,还是跳了下去。刚才刀行打斗的场地还空着,自己再多问几句,那里可能就会被魑填满了。

  石岩山在落地前,改变了战甲的超导态,用浮力让身体获得缓冲,这才落地抓起了棍子。他不敢耽搁,怪物们离得很近了,又是三连蹦,一条粗大的腕足擦着他的脚底板滑了过去。

  回到楼顶,石岩山把棍子交给刀行,“刀哥,拿棍子干啥?”

  刀行把金属棍拆成两截,一手一根,同时舞棍花,“比不上螺旋桨,多少有那么一点点推力,你看,双动力呢。”

  刀行说完嘿嘿笑,看到石岩山还在发愣,就说:“愣着干啥,把那几个魃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撕成布条,咱俩背对背绑在一起,我给你当发动机。”

  石岩山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于是他去扒衣服。他一边扯着布条一边问:

  “刀哥,靠谱不?”

  “靠不靠谱试了才知道,最不济我还能用嘴巴吹气,我肺活量大得很。”

  石岩山又问:“刀哥,你觉得咱两桶油,能烧多少?”

  刀行跳到女墙上向下看了看,又看了看两桶油,说:“油太少了,咱们就烧这一条街的吧,这

  条街上的魑也不算少了,几百头还是有的。”

  石岩山遗憾地望了一眼远处还在燃烧的大油灯。

  两人都不是深思熟虑的人,或者说,都是行动派,很快就背对背绑在一起。石岩山背着刀行,抱起一桶油,跳了起来。

  在空中稳定下来后,刀行在他背后舞棍花,他舞出的棍花,看不到棍子,只能看到一个圆。但棍子毕竟不是螺旋桨,不怎么符合空气动力学原理,获得的推进力很小。

  这架由两个人组成机身,从超导材料和棍子获得浮力和推进力,并搭载了一桶油的奇异飞行器缓缓向着南街口上方飞去。

  刀行变着花样舞棍花,一会儿两手各持两根短棍,各舞各的;一会儿又把两根短棍接成一根长棍,双手一起舞。实验的结果,他发现前者会产生微弱的推力,他们会向石岩山面对的方向前进;而后者会产生不大的牵引力,他们会向刀行面对的方向后退。所以刀行之后都是双手各持一棍,制造“双动力螺旋桨”。

  为了获得更多的推力,刀行还会深吸一口气,再用力吐出去。螺旋桨式搭配喷气式,可这架土飞机还是慢得离谱。

  石岩山很喜欢这个速度,非常适合他均匀地倾倒燃油。

  下面的魑身上淋到油,会抬头去看,腕足高高举起来,嘴巴里发着咔哒咔哒的声音,就像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著对敌人的轰炸机指指点点。没有哪只魑想到逃避或躲闪。

  石岩山带着深深的恶意,怀疑商士隐的“魑有高中低智”的理论是谬论,他觉得这些会逛街、会下馆子、会购物的魑都是弱智。

  从街的一边到对面,石岩山倒掉了半桶油。他们调整了方向,向北挪了一小段距离。刀行改成双手舞长棍,土飞机由推进式螺旋桨变成了牵引式螺旋桨,刀行在前,石岩山在后,开始画前一条油路的平行线。

  他俩把一桶油倒完,用了五分钟。随后又返回顶楼,抱着另外一桶油去北街口上空撒油。他们撒油的过程中,绝大部分魑都安心做个吃瓜群众,只有四只魑试图以肉身为梯,把两人从空中抓下来,但因魑心不齐,没有成功。

  油桶空了,石岩山把油桶丢了下去,和刀行一起返回先前的高楼。刀行觉得他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空中开两枪就得了。石岩山说要有仪式感。他把弹夹里的子弹换成了爆焰弹,跳到女墙上准备喊话。刀行很配合“小舅子”,站到了他身边。

  基因怪物们不愿配合石岩山的仪式,它们被缺乏公德心的人类高空抛物的行为激怒了,很多魑开始攀爬,要抓住这个人类,然后用腕足把他挤成一坨屎。

  石岩山向下挥了挥手,大声说:“怪物朋友们,虽然是初次见面,但看到大家都很热爱生活,我很欣慰。生活嘛,就要热热火火。作为远道而来的客人,我将为你们送上一把火。我的怪物朋友们,请张开你们所有的腿,尽情享受我为你们送来的温暖。”

  刀行觉得“小舅子”表达能力特别好,这话说得多贴心,把他的心意都抒

  发了。

  “小弟说得好。”刀行拍了拍石岩山的肩膀,也对着楼下大声喊道:

  “怪物朋友们,请收下我们善意的礼物——秋天里的一把火。”

  石岩山往南边开了十枪,又往北开了十枪,二十颗爆焰弹在这条街的两头燃起了两堵火墙。魑群立刻陷入混乱,有的往南,有的往北,互相推攘着,有的爬上了同伴的身体,有的则开始往两侧的楼上爬。

  石岩山说:“现在烧的是燃油,我哥说,要把魑点着,至少要半分钟的时间。一旦点着了,火就再也灭不掉了,直到烧得渣都不剩。一头魑可以烧两三个小时呢。今天天气挺冷的,咱们先歇会儿,等篝火旺了,可以在楼上烤烤火。”

  两人背靠着女墙坐下来。石岩山给刀行散了支烟,刀行接过烟,闻了闻,就着石岩山的点烟器点着了。

  “卷烟啊,真香。我们打猎的时候也抽烟,野生烟叶切丝卷的,特别冲,毒性大。我们抽烟不是为自己,是帮猎物抽的。吸一口包在嘴里,靠近猎物的时候对它一喷,黄羊啊、狍啊、野驴啊,喷一口就得倒。”

  “那是挺有意思的。我们打猎不一样……我是狩猎队的头儿……碰上那些蔫了吧唧的,就像你说的黄羊啊、狍啊、野驴啊,我都不会出手,交给五秒兄弟、强力胶、刺猬、科莫多龙他们几个去玩。遇到厉害的,我才动手,一拳打死。”

  刀行吐出一口烟:“那和我差不多,我也只杀凶兽猛兽,一刀砍头。”

  两人一边吸烟,一边愉快地吹牛逼。烟抽了一半,两人觉得深秋还是那么凉意袭人,热浪并没有涌到楼顶。他们趴在墙上往下看,傻眼了。

  魑群让出了好大两块空地,着了火的魑抱成一团,在一南一北两个街口点了两堆篝火,火势挺旺,但围观的魑都与篝火保持了十米以上的安全距离。目测火堆大小,最多死了二十多头魑。

  刀行惊讶地手指都夹不住烟了,烟头掉在地上,“咋回事,半支烟的功夫,它们就完成了一次消防演练?”

  石岩山恼怒地把吸了一半的烟往楼下丢,下方的魑群骚动起来,纷纷举起腕足。

  刀行问:“它们在干什么?它们怕烟头?”

  魑给出了答案,一头魑抢到半支烟,放在嘴里吸了起来。

  石岩山跺着脚:“老子点了一个燃油库,老子抢了两桶油,老子还用了二十颗爆焰弹,老子又送了半支烟……”

  刀行说:“老子跟猴子一样,耍了十几分钟的棍子,做了几百次深呼吸。”

  两人互相望着,过了一会儿,刀行叹气说:

  “小弟,算了,这把火烧不起来了。”

  石岩山换了弹匣,发泄式的对着正在爬楼的魑点射,一个弹匣打完,才对刀行说:

  “走,找我哥和二姐去。”

  刀行也觉得索然无味,正要开口答应,腰间一紧,身体腾空。

  石岩山用胳膊夹着刀行,像蚂蚱一样蹦跳着跑远了。

  第三百一十七章 黑洞、密室、妈和姐

  江小瑜追着“叔叔”来到了楚芎的西南城区。

  这会儿西南城区都空了,一个魑魅都看不到,所有的基因怪都到西北城区看热闹了。

  金衣魃躲进了一栋大楼背后,那里有绝对的黑暗,灯光都避开这片区域。

  江小瑜站在黑暗的边缘,没有冒进,她发现单片镜的夜视模式在这里完全没有效果,入眼只有浓重的黑暗。站了不到十秒钟,她等来了弟弟。

  骆有成张了张嘴巴,闭上,再张嘴巴,又闭上,像一位打了腹稿却又不甚满意的诗人。第三次张嘴,他终于出声了:

  “我靠,真黑。”

  骆有成的表现有那么点喜剧色彩,但江小瑜丝毫没感受到,她焦急地说:

  “弟弟,用你的意念力探查一下。”

  骆有成探出一丝意念力,但意念力刚刚碰触到黑暗,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又发出高频意识波,同样泥牛入海。

  “二姐,这个地方不对劲,就像……像一个黑洞……”

  骆有成的话没说完,背后像被人推了一下,随后黑暗将他紧紧包裹住。

  “二姐。”骆有成大喊。但奇怪的是,他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他如是想,还真是个黑洞,光、声音、电磁波都逃不出去。身子漂浮在黑暗中,倒没有什么不适。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他两腿交叉一搭,双手枕在脑后,摆了个还算舒服的睡姿。

  刚闭上眼睛,他就想二姐是不是也进来了,躺不下去了,伸出两只手乱抓。瞎摸一气后,还真被他抓到一只手。手不大,很柔软,手掌上有薄薄的茧,略感粗糙,这应该是一只长期握剑的手,是二姐的手没错了。

  “二姐。”骆有成又喊,他还是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这就奇怪了,明明能自由呼吸,说明有空气。有空气,声波就能传递。可这里又偏偏像在真空里一样,一丁点声音都传不出去。好怪异的地方。

  骆有成顺着胳膊往上摸,想找二姐的脸。他的手像苍蝇一样被拍掉了。一只手摸到了他的脸,轻轻摩挲着,就像慈母迎接久别的儿子所做的,摸完左脸摸右脸,单手摸完双手摸。粗糙的掌心带来的酥麻感,让骆有成很安心。

  弟弟不能摸姐姐的脸,但姐姐可以摸弟弟的脸,这事好像有点不太公平,但也符合情理,做弟弟的就是应该吃点亏。

  骆有成心安理得地被二姐摸脸。摸着摸着,深重的黑突兀地消失了,光亮回来了。

  突如其来的光让骆有成眼睛很不适应,他闭上眼。那双手离开了他的脸,在他肩头推了一下,骆有成向后倒飞出去。他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黑暗的边缘,站着一个长裙女人,不是二姐。

  这是个中年女人,身材保持得很好,没有发福的迹象,样貌似曾相识。骆有成灵光一闪,正要出声,女人对他笑了笑,后退一步,隐入黑暗中。

  一双手托住了他的背,骆有成顺势立了起来,站在了地面上。

  “弟弟,你没事吧?”二姐的声音。

  光回来了,声音回来了,意念力也回来了,这种感觉真好。

  骆有成没有回答,转过身抓住二姐的手,在她掌心摸了一下,二姐的手掌很光滑,一丝茧皮都找不到。

  “

  啪~”骆有成的手背挨了一记,不太痛。

  “二姐,你再打一下,用点力。或者打脸,打脸也行。”

  二姐没打他脸,而是捧住了他的脸。

  “弟弟,你没事吧?”弟弟穿过这个“黑洞”后,变得神神道道的,让江小瑜很担心。

  二姐的手在脸上的触感十分细腻,与“黑洞”里的手完全不同。骆有成确认“黑洞”有另一个女人,一个他本应该很亲近的女人,一个让他做了十七年孤儿的女人。

  “二姐,我看到她了,你也看到了吧?”

  “你看到我叔叔了?他在哪里?”

  姐弟俩鸡同鸭讲,各说各话。

  骆有成说:“我刚才看到我妈了,我见过她的全息影像,她没怎么变,稍微老了点,脸上开始有皱纹了。姐,你看到了吧?从‘黑洞’里出来的时候,我们还在一起。”

  江小瑜把手移到了他的额头上,确定他没有发烧,松了口气,嗔怪道:

  “说什么胡话呢,就你一个人掉出来,哪有其他人?”

  骆有成抬头看去,上面只有一个黑洞洞的圆孔,很像下水道里的排水口。难道是幻觉?如果是幻觉,也太逼真了。

  “二姐,你打我一下。”

  江小瑜很担心地看着弟弟,他从“黑洞”里掉出来以后一直在讨打。她还是没舍得打,骆有成咬了自己一口,很疼。

  他坐下下来,低着头,嘴里不停咕哝着:“我没做梦,但二姐也确实没看到我妈,到底我们俩谁看到的是真实的?真他妈活见鬼。”

  江小瑜蹲下来,手搭着他的肩膀说:

  “别想了,或许是你在‘黑洞’里产生的幻觉呢?”

  骆有成开始相信二姐的说法,毕竟当时他在洞里,二姐在外面。很多时候,外面的人总会比里面的人清醒些,不都说当局者迷吗?

  骆有成又发了会儿呆,问:

  “二姐,你通过‘黑洞’用了多久?”

  “几秒钟吧,我在底下待了五六分钟,把这里探了一遍你才下来,我以为只有我被推下来了。”

  按二姐的说法,骆有成在“黑洞”里呆了五六分钟,这与骆有成的感受有很大的出入,他认为自己在“黑洞”里至少飘了二十分钟。古怪,真的古怪。骆有成决定暂时放下,想不通就不想了,回头问问科学大拿史湘云,或者问问玄学界泰斗——自己的老师九少爷。总有一个人能帮着找出答案。

  “谁推的我们?”

  这也是让骆有成疑惑的。在黑暗的边缘,他的高频感知一直在侦测四周,没有感受到敌意、杀意等极端情绪。江小瑜摇摇头。这也是没有答案的谜题,那就继续放下。

  骆有成站起来,跟个没事人一样。四下打量了一下,发现这里像极了下水道,确切地说,像是在下水道里修建的密室,或者说是牢笼。

  这座密室有五十来个平方,宽五长十。一端被金属墙封死,另一端则是两米宽的墙体和合金铸的栅栏牢门,栅栏柱比成人大腿还粗,三米多宽的大门上只有十根栏杆,两根之间的间距大约十公分左右。透过缝隙,可以看到无穷无尽的门。这间密室内空空荡荡,只有两张石凳和一张石床。

  江小瑜指着头顶的“排水口”说

  :“上面是别想了,单向的,出不去。”

  骆有成不信邪,飞上去,手刚刚触碰“黑幕”,就被巨大的力量推了出去。落回地面,他问:“大门呢?”

  江小瑜说:“没敢碰,怕有机关。”

  骆有成牵着二姐的手,意念力护罩笼住两人,向合金栅栏门走去,离门两米的时候,他站住了,分出一股意念力去拉门上的栏杆。上方立刻传来咔咔地机括声,抬头一看,头顶出现了无数的金属小管。

  骆有成说:“我去,金衣魃把我们带进了死亡陷阱。”

  江小瑜说:“那是我叔叔。”

  骆有成纠正道:“那不是你叔叔了,没有哪个叔叔会把侄女推进绝路。”

  江小瑜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还说你见到你妈了,也没见你妈拉你一把。”

  轮到骆有成沉默了,如果那个场景是真的,那他就是被他妈推进来的,他现在宁愿相信那是一个幻觉。

  一支半尺长的铁箭射在护罩上,弹了一下,从护罩上滚落,掉在地上发出叮当脆响。如吹响了冲锋号,无数铁箭像飞蝗扑食,一窝蜂地冲向姐弟两人。骆有成瞬间感受到巨大的压力,他急忙拉着江小瑜蹲下,两人挤在一起,尽可能缩小护罩的面积,让它变得更结实一些。

  “暴雨梨花箭”肆虐了两分钟才停歇,姐弟俩所在的位置已经堆成了一座小铁山。事实上,当铁箭在护罩上堆积的时候,骆有成的压力比最开始要减轻了许多,先落下的铁箭堆积起来后,为护罩加了一层铁盔,对后至的铁箭起到了阻挡缓冲的作用。

  姐弟俩没有立刻出去,骆有成说:

  “这些铁箭都长了眼睛一样。”

  江小瑜说:“可能有光学或者其他跟踪导引设备。”

  两人等了一分钟,见没动静,骆有成才用意念力把压在护罩顶部的铁箭搬开。探出头一看,铁管子已经收回去了,四壁和天花板上都光秃秃的,没有发现监控一类的设备。

  生性谨慎的他留了一部分意念力维持护罩,支撑着周围堆积的铁疙瘩,七成力去搬动栅栏门。拉了一下没拉动,才发现是闸门式的上下开合结构,在门的底部和中部,两根粗大的合金栅栏横板深深地扎入墙体,偏偏墙体也是合金。

  骆有成试着用八刃镖切割合金,火星飞溅。在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后,在合金栅栏门上什么都没留下。这么大的动静,头顶的金属管没再伸出来,不知道过一段时间后,会不会重新填装暗器攻击他们。

  骆有成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可奈何。

  “二姐,咱们可能要困死在这里了。”

  江小瑜说:“弟弟,对不起。”

  骆有成对二姐见外的话很不高兴:“对不起什么?我自己跟来的。”

  江小瑜说:“我不该说你妈妈的坏话。”

  骆有成无所谓地说:“我妈在我一岁的时候就把我抛弃了,我和她没感情,就算她把我再往火坑里推一次,我也不奇怪。”

  他搂住二姐的肩膀说:“在我心里,你是我亲姐,可比我亲妈亲多了。”

  江小瑜默默地点头。

  姐弟俩歇了会儿,从铁箭堆积的掩体中飞出来,靠近铁门观察,看着看着,看出了一些端倪。

  第三百一十八章 密室逃脱

  隔壁的密室大小与第一间相仿,同样空空荡荡。要说区别,在地面上。

  隔壁的地板上密布着十字形的孔洞。对这些孔洞,姐弟俩一致认为,会有无数刀片或针钉一类的暗器射出来。

  骆有成决定提前激发机关,他用意念力卷了一支铁箭,穿过合金门空隙,送到十字孔洞的上方,箭头朝下放了进去。什么也没发生,铁质十字尾羽恰好与地面齐平。

  姐弟俩对视一眼,经过一番讨论,决定把所有的孔洞填满,即便触发机关,也是隔壁的事,对他们所处的密室影响应该不大。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骆有成坐在合金门前玩填空游戏,铁箭有点多,孔也有点多。

  百无聊赖的江小瑜去搬石凳、挪石床、推合金墙。她本就力气不小,吃过异世界的胶囊后,力气又翻了几倍。然而折腾了一阵,没有卵用。金属墙是推不动的,石床被翻了个,石凳也被翻过来覆过去看了好几遍,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她只好耐心地等弟弟把小洞洞填满。

  没一会儿,骆有成就喊:

  “二姐快过来,最后一个,一起来见证奇迹。”

  江小瑜无奈地摇摇头,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她走到骆有成身旁,蹲下了下来。最后一只铁箭就悬停在距门半米处的一个方形孔洞上。骆有成说:

  “铁箭与孔洞的数目完全一致,这不是巧合。”

  江小瑜深以为然,她有种感觉,或许这是打开这扇门的唯一途径。

  铁箭头已经没入孔洞中,又被骆有成提了起来,他说:

  “二姐,你再靠过来点,我们俩要戴个套套,安全最重要。”

  江小瑜在骆有成头上敲了一记爆栗,“从哪儿学来的浑话?”

  骆有成被敲醒了,有些玩笑跟女朋友开得,跟姐姐妹妹还是算了。他急忙说:

  “这些天和小弟那个浑人待久了,被传染了。我只是为了减压,不然在这密室里待久了人会疯掉的。”

  江小瑜在他脑袋上揉了揉,问:“不痛吧?”

  骆有成哪里敢痛,嘴里说着不痛,其实挺痛的。之前两次主动讨打,二姐都没舍得打他,刚才那一下是真用了力气的。他只是不明白,二姐这么正经的一个人儿,怎么会懂得那个玩意儿。灾难之后,人们再怎么使劲,都造不出小人儿了,那玩意早就没人用了。

  这就是灾后出生的孩子的悲哀,没上过学。旧纪元那会儿,小学课本里就涉及了许多生理卫生知识,二姐是上过小学的人。

  骆有成对着二姐讪讪一笑,祭出意念力护罩,这才小心地把最后一根铁箭放了下去。

  隔壁房间立刻有了动静,原本与地板齐平的尾羽末端突然不见了,所有的十字孔洞重新露了出来。“嗒”,声音很大,整齐划一。之后传来金属碰撞的脆响,大约半分钟后,声音停歇了。

  合金门上的两根栅栏板开始回收,脱离了墙体,接着,合金门缓缓上升。

  门开了。

  “这是密室逃脱吗?”骆有成问。

  密室逃脱的游戏在旧纪元曾经风靡了几个世纪,关卡设置五花八门,但绝不可能置人于死地。如果这里是密室逃脱的场景,未免太不友善。

  江小瑜摇头:“除了你,恐怕很少有人能用这种方式开门,它没给人留活路。”

  骆有成想到一个人,他的外公。沈同文可以随意伸缩并操纵头发,应该也能做到。

  “它是用这种方式回收铁箭吗?”

  “很有可能,或许,他们是利用这种方式筛选人。”

  骆有成小声嘀咕道:“筛选出像我这样的人吗?”

  他联想到黑洞里与他母亲九成相似的女人,心里有种直觉,这个陷阱似乎是专门针对他而设,至于目的是为了毁灭还是考教,就不好说了。

  “下一个关卡会是什么呢?”骆有成嘴里问着,意念力已经把两张石凳拖了过来,放在合金门下。

  江小瑜没有答案,两人只能摸着石头过河。骆有成为了确保安全,事先用意念力试探过地面和墙壁,没有触发机关,他才小心地走进隔壁的密室。

  这间密室同样空空荡荡,少了石凳石床,在右侧墙壁底部中央多了一个两米宽五十公分高的长方形洞口。洞口同样黑漆漆的,不受密室内灯光的影响,看不出光影效果,就像是有人用黑漆直接在墙面上涂抹出来的。

  骆有成用意念力作用在上面,果真被弹开了。这个长方形口与他们进入的圆形口的区别只是形状。

  江小瑜也走了进来,四处查探,但密室里实在太干净了,干净到几乎藏不住一条线索。

  骆有成看向另一扇金属门说道:

  “要触发机关,可能还要从门上入手。”

  另一扇金属门样式和质地与通往第一间密室的门基本相同,只是在右下角嵌了一只黑色的方桶。桶不大,桶径大约二十公分左右。

  江小瑜退到骆有成身边问道:“他们为什么要在门上安装一只垃圾桶?”

  “垃圾桶可能就是用来触发机关的。”骆有成这样猜测。

  为了安全,两人退到已经开启的合金门附近,以便能随时退回前一间密室。骆有成再次开启了意念力护罩,分出一股意念力伸向那只方桶。当他的意念力探入桶里,身后发出一声巨响。哪怕姐弟俩都是胆大的人,也被吓了一跳。

  身后的合金门落下来,砸在石凳上。外侧的石凳被砸成两半,倒在地上,另一只石凳尚且完好,在合金门上支撑起五十公分左右的空隙。合金门轻轻颤抖着,与石凳角力。

  与此同时,那个长方形洞口涌出一团米黄色的胶质物,这团物质一出来,就沿着墙壁往上攀援,一直到天花板,才向两侧漫延,最终把整壁墙占满了。

  “这算啥?”姐弟俩大惑不解,难道这个像米豆腐或者果冻一样的东西还能杀人?正想着,这面胶质墙颤巍巍向前移动了。他们这下明白了,这堵胶质墙是想把他们闷死,或者把他们当食物。

  姐弟俩刀砍剑刺,落在胶质墙上并没遇到什么阻力,和切豆腐没什么区别,但

  刀剑之后,胶质墙上连条划痕也没有。

  这让骆有成想起了有超强自愈能力的皮皮鬼。水鬼王曾经被鬼王的人抓获,希望得到胶质的秘密,却未得逞。这团东西是不是鬼王的人山寨出的胶质呢?皮皮鬼极易燃,他想放把火试试,不过身上没有点火器。

  “二姐,咱们先退到隔壁房间,观察一下再说。”骆有成建议。

  两人迅速从石凳制造的缝隙中钻了出去。胶质墙推进速度很快,当它把整间密室占满,只用了不到一分钟。通过合金栅栏门的缝隙,只能看到一团团米黄色的胶质。

  这玩意实在太大了,骆有成已经无法把它和皮皮鬼联系到一起。

  “怎么办?”江小瑜问。

  “上一次持续了两分钟,我们等等,看一分钟后它会不会退回去。”

  然而,一分钟过了,胶质不仅没有退回去,反而开始从合金栅栏门的缝隙向骆有成所在密室渗透。

  “二姐,你身上有没有打火机或者点火器?”

  骆有成马上意识到自己问了也是白问,二姐又不抽烟,哪会有那些东西。他突然想起刚才切割合金门时产生了大量火星,抱着试试的态度,他指挥着八刃镖冲向合金门。

  这种胶质显然不如皮皮鬼易燃,大量的火星落在胶质上,足足等了半分钟,才在胶质表面灼出了几个黑点,黑点慢慢扩大,连在一起形成一片黑色的灼痕。又等了十秒种,才冒出了一朵明火。明火一起,便有燎原之势。

  这一点,倒是和魑很像。骆有成突然想到,魑的分泌物也是胶质,切开它的腕足,里面的物质还是胶质体。那么皮皮鬼、魑、还有这团胶质,这三则之间是否有联系呢?

  闯入第一间密室的胶质燃烧起来,这时,骆有成的高频感知接受到恐惧的情绪,情绪的源头,正是那团硕大的胶质。这的确是一种生物,但它似乎不能像皮皮鬼一样,寄附于人。不知是鬼王的科研人员有意为之,还是失败后的副产品。

  胶质墙迅速收缩。来时,它占满密室用了一分钟;去时,它只用了不到半分钟,就缩回“黑洞”,消失不见。那扇意图关闭的合金门重新打开。

  江小瑜:“我们算闯关成功了吗?”

  骆有成:“为什么我们靠近黑洞会被弹开,它却能钻进黑洞?”

  姐弟俩同时说出了心中的疑问,但他们都无法给对方答案。

  再次小心翼翼地走回第二间密室,长方形黑洞依旧在,但在那面墙壁的正中央,却多了一个不太明显的圆圈。

  骆有成用意念力碰触圆圈,通往第一间密室的合金门缓缓落下。他急忙又在圆圈上按了一下,合金门又抬升起来。他们能够控制这扇门了,意味着第二关已经闯关成功。

  但姐弟俩却高兴不起来。因为在前面,还有不知道多少道关卡在等待他们。就算他们最终通关,关卡之后,等待他们的又是什么呢?

  怀着沉甸甸的心情,江小瑜目光扫过密室的地面,她突然轻咦一声:

  “弟弟,那是什么?”

  第三百一十九章 都在闯关

  地面上有一块“米豆腐”。

  骆有成和江小瑜刀劈剑刺,也没能从胶质生物割下一片。没想到它退却的时候,却遗留了一块,而且方方正正。

  骆有成说:“它知道我们饿了,割块肉给我们吃。”

  江小瑜嫌弃地看了一眼“米豆腐”,佯嗔道:

  “我怀疑黑洞给我吐了个假弟弟,说话越来越没正形了。”

  弟弟以前可是和自己一样,说话都是正儿八经的。

  “二姐,淡定,心情越放松,越容易渡过难关。”

  这话江小瑜赞同,危机面前,越怕就死得越快,啥都不在乎了,死神反而躲得远远的。

  “我还真饿了,二姐你呢?”

  江小瑜还真有点饿,但让她去吃那块胶质,饿死她也不干。骆有成自然也不会对来历不明的胶质下嘴,他感慨道:

  “要是这儿有个黑箱就好了,从书院传点酒菜,咱姐弟俩在这地牢里喝个一醉方休。”

  说者无心,听者有心,二姐的细眼睛一下睁大了。

  “你说把我们传进来的,会不会是黑箱?”

  二姐的脑洞开得很大,所以骆有成的脸皱成一团,一屁股坐在地上苦思冥想起来。对科学这玩意,他一向不感兴趣。奸夫哥史湘云从来只告诉他结果,不解释原理。大姐偶尔会向他说几个基因学方面的术语,但他以听不懂为由让大姐跟他说大白话。

  这会儿遇到科学问题了,骆有成抓瞎了。

  关于黑箱,还是广旭哥同他解释过一些,记得他说的是物品在黑箱的一个终端被分解,在另一个终端被复原。这点和六七百年前就被写入科幻的量子传输很相似。他闹不清量子物理和叠箱理论之间的区别,但有一点很明确,他没有被分解,他在“黑洞”里很完整。

  所以,当他把脸皮舒展开的时候,否定了二姐的猜测,只说了一句:

  “黑箱只能传送非生命体,传送我舅爷爷没有来得及实现。”

  江小瑜提醒道:“你舅爷爷没有完成,会不会他的这部分成果落到别人手里,现在已经实现了呢?毕竟已经过去了十八年。”

  这个可能性是有的。比如,当时主持这项研究的项目成员,如果幸存下来,没有理由不把阶段成果占为己有。如果是基于黑箱的传输,似乎也说得过去。

  “回去后问问奸夫哥吧。”

  “为啥叫奸夫哥?”一声奸夫哥,江小瑜立刻把话题带偏了。之前骆有成带着五个妹妹到梅里来探望她时,提到史湘云都称呼大姐夫。

  “他和大姐不是恋人,不是情人、不是夫妻,却要那个。”

  “他这人怎么能这样?”江小瑜好看的眉毛竖起来了,时常带笑的眼角被拉平了,温婉的面庞开始充填怒气,看架势,她恨不得现在就去找史湘云理论,为大姐打抱不平。

  骆有成急忙摆手说:“大姐也是这个意思,两人都是实验室狂人,都不愿意被情感拖累。在这个问题上,他俩一拍即

  合,不存在谁吃亏,你就别管了。”

  “还有这种关系啊?”情感生活为零的江小瑜无法理解这种奇葩的组合。

  骆有成认真地对二姐说:“这是他们自己选择的生活方式,只要彼此间没有伤害,开开心心,就很好啊。”

  江小瑜觉得有道理,没再纠结这件事。但这么一打岔,黑箱和传送的疑问就被抛到了一边。

  骆有成重新把注意力放在米黄色的胶质上,他用意念力估量了一下“米豆腐”的体积,又测了一下“垃圾桶”的口径,“米豆腐”是为“垃圾桶”量身而切的,他毫不犹豫地把“米豆腐”丢进了“垃圾桶”。

  “咔嗒”,第二扇门的栅栏横板回收,合金门开始上升。

  “还真的是闯关游戏。”骆有成左右看了看,不甘地说,“怎么没有通关奖励?”

  江小瑜担心地看着弟弟。弟弟与同龄人相比,一向老成稳重。但自从进了这里,他像是活回去了。她很担心弟弟在“黑洞”里被人做了手脚。事实上,骆有成只是想减压而已,就像刀行越是遇强敌,越要做出吊儿郎当的样子,是一个道理。

  第三关,对姐弟俩来说没有任何难度,从房间的底板里渗出强酸溶液,姐弟俩在空中悬停了五分钟,溶液退去,合金门下方的一个机簧被强酸腐蚀,第三扇门打开。

  第三扇门后两米处,又是一扇金属密闭门,大门表面做了镜面抛光,骆有成在第一间密室时,看到许多门,实则是镜中的影像。

  第四关,机关被触发后,骆有成就明白了为什么要加装密闭门了。这一关是毒气,骆有成百毒不侵,随便喷什么毒气,他照旧可以谈笑风生,闲庭信步。江小瑜的毒抗能力没有那么强,她开启战甲遮蔽全身,屏息了十分钟,渡过这一关。

  第五关闪电,江小瑜团身躲在意念力护罩里,离地二十公分漂浮着,骆有成充当了避雷针。

  第六关室内燃起了大火。无论是骆有成的身体,还是他的战甲,在火中都能无虞,只需要担心毛发,但骆有成有毛发控制异能,他把毛缩进了皮肤,脑袋像剥了壳的蛋一样光滑。

  江小瑜则趴到了天花板的角落,像蝙蝠一样倒吊着,远离火源。但她看见骆有成脖子上顶着一颗嫩滑的鸡蛋,就止不住笑,险些从上面掉下来。最后不得不换个方向,头朝里看着墙角,才平静下来。

  骆有成依旧给她加持了意念力护罩。护罩加得很有技巧,意念力先裹紧二姐的身体,再撑开,形成了一个三公分的真空层,对隔绝热对流起到一定的作用。江小瑜为此不得不再次屏住呼吸。热辐射依旧存在,她的恒温战衣不停地运转,堪堪熬过了十分钟炙烤。这十分钟,至少用去了战衣五分之一的能量。

  骆有成在大姐的实验室获得了四项异能,分别是毒抗、火炕、电抗以及毛发控制能力。在过往的战斗或生活中,这几项能力极少使用,没想到在密室里,全部派上了用场。

  二姐连续两次闭气十分钟,脑袋发胀,头晕沉沉的。骆

  有成决定暂停闯关,让二姐稍事休息。

  闯过六关,骆有成心情越发放松,前面的关卡对他来说,完全没有难度。唯一要考虑的是如何保护好二姐,二姐的疾速能力在密室里发挥不出来。他看着二姐的蓝白战衣,这衣服是真漂亮,又衬肤色,但功能太少,像防弹、防火、防毒、绝缘的功能都必须尽快加上。

  与此同时,刀行和石岩山也陷入了一个闯关游戏。他们进入的是一个返真实境游戏。

  他们俩是循着单片镜上显示的坐标定位来的,他们赶到的时候,代表骆有成和江小瑜的两个小绿点已经消失了。

  他们看到那片黑暗区域,没有进去,而是选择进入大楼。理由是黑咕隆咚的,啥都看不见,傻子才会进去。

  石岩山认为哥和二姐都是聪明人,但不幸的是,这两人成了他口中的傻子。

  大楼的一楼很空旷,没人也没怪。他们从步梯上了二楼。二楼的楼道不少,房间也很多,但房门开着的只有一间。两人走了进去。

  房间不小,大概有六十个平方,地面和墙壁上都铺设着高弹性高分子材料,天花板上安装着许多不知用途的设备。

  正当他们准备退出去时,房间门从外面关闭了,房间旋转起来。刀行和石岩山瞪大眼睛,努力寻找房间出口,但场景却发生了变化。

  他们出现在一片戈壁中,脚下是一块高十米左右的巨石。这片戈壁十分荒凉,草都见不到几根,倒是有不少风滚草,一团团随风滚来滚去。巨石被魑包围,东西南北都有,一方十头,总共四十头。

  两人对场景的转换不算陌生。石岩山用过书院的返真实境训练室。刀行在灾难发生前,也是返真游戏迷,他的绝大部分武术对练都是在返真训练室内完成的。但他们对被拉入返真游戏大惑不解,前一刻还在真刀真枪地杀怪,被拉入游戏让他们觉得不真实。

  他们倒不觉得紧张,返真实境的痛感很真实,却不会要人命,只要精神能够承受,死了还能无限复活。

  石岩山下意识地摸背后的电磁枪,却摸了个空。

  “妈的,老子的枪呢?”

  刀行刺了他一句:“离了热武器,你就不会打架了?你的异能呢?”

  石岩山说:“精准射击也是异能。”

  刀行不说话了,给他一把枪,他能不能打中头部都是个问题,更不用说枪枪爆眼珠了,弹无虚发也是本事。他去摸背后的[斩马]刀,也摸了个空。

  “我的刀呢?”刀行怪叫一声:“杀人啊?这么多魑。赤手空拳怎么打?”

  石岩山反唇相讥:“离了刀,你就不会打架了?”

  刀行理所当然地说:“废话,我叫刀行,有刀才行。”

  石岩山还没想好反驳的理由,魑已经围过来了。他只好喊一句干他娘的,脚一蹬,跳下巨石,再一蹬,跳起五六米,身子像颗炮弹一样砸向一头魑。在他准备用铁拳砸爆对方的眼珠时,一条腕足从旁边伸过来,像拍皮球一样把他拍飞了。

  第三百二十章 诡异的游戏关卡

  “不对,魑的速度应该不如我。”石岩山大吼,认为游戏很不公平。

  没人理他。怪物只懂甩动八条腿,而且语言不通。刀行也没空理他。

  石岩山想浮空,发现战衣没了,包没了,脚上的弹力靴也没了。没了弹力靴,似乎不影响他跳高,或许是这个游戏系统的设定,跳矮了够不着魑,这架没法打。于是他再次跳起来,再次被拍飞。

  刀行跳得也很高,他的身法高出石岩山几个档次,当魑的腕足拍过来时,他总能找到最合适的点借力,让自己的身子灵巧地弹射出去。但腕足实在太多,这里的魑都是八足,四十头魑三百二十只足。刀行在腕足森林上蹦蹦跳跳,疲于奔命。

  远远看去,就像一群魑在玩沙滩排球,刀行是被颠起来的球,石岩山是被扣杀出去的球。

  力有不逮时,半小时后,两人精疲力尽,被魑逮住了机会。

  刀行被两条腕足卷住,一条缠住上半身,一条绕着下半身,往两边一扯。刀行听到腰椎发出咔嚓一声,意识陷入黑暗。

  石岩山坚持得久一些,他钢筋铁骨,魑扯不动,最后用腕足蒙住了他的口鼻,十五分钟后,石岩山窒息而死。

  返真实境里的魑,战力要比现实中的强了不少。

  当他们醒过来时,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体力已经恢复。

  依旧是戈壁,依旧是四十头魑,他们依旧在巨石上。刀行环顾一周,叫道:“我们的武器在那里。”

  离巨石三十米的距离,一套弓箭和一把朴刀插在砾石堆里。魑离得也远了些,之前距离五十米,现在退到了八十米外。系统主动降低了难度。

  两人大喜,一个吼着干他娘,一个叫着干他丫,冲了出去,气势如虹贯长空。

  石岩山抓了弓箭,跳起六七米高,在空中拧身,张弓搭箭,箭如流星。魑还没来得及抬起腕足,箭头射中它的额头,入肉一公分,然后掉了下来,留下了一点皮外伤。落地后,石岩山再跳,再搭箭,这次射中眉心。第三次,石岩山才把箭送入送入魑的眼窝。

  魑嘶吼一声,像泄了气的皮球,八足软软地落在了地上,身体也倒了下去。

  魑有两个软肋,一是七窍,二是脖子。石岩山不射目标大的脖颈,一定要取难度更大的眼睛,性子执拗得紧。他从未摸过弓箭,但精准射击的能力,让他很快掌握了这件武器。

  刀行也跳得非常高,他又在腕足间舞蹈,跳着跳着,被他抓到了一个机会,朴刀横劈,魑头落地。正如他自己所说的,有刀就行。

  两人连续斩杀了三十头魑。眼见着胜利在望,剩下的十头魑突然头上长出了头盔,脖子上套了合金圈,把他们的弱点捂得严严实实。

  “这还怎么打?”石岩山把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是炯炯有神的大眼,而是放大的死鱼眼。

  “跑啊,还想什么呢?”刀行说完就跑了。

  十头魑追在刀行和石岩山屁股后面满戈壁跑。两人不甘心死掉,死掉要重来。没准等他们在大石头上复活的时候,看到四十头魑都戴头盔和合金圈,那就亏大了。

  跑着跑着,刀行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风滚草,正像皮球一样往远处滚。他拍了一下脑袋,喊了声啊呀:

  “跑来跑去把脑子跑丢了。”

  石岩山急忙问:“刀哥你想到啥好主意了?”

  刀行捡起了风滚草继续跑

  :“咱们在外面不是没搞成烧烤大会吗?咱们在这里放把火。烧他丫的。”

  石岩山说:“进到游戏里,所有的东西都没收了,没点火器怎么烧?”

  刀行说:“你真是块石头啊,击石取火听说过没有?”

  石岩山说他不会,刀行说他在行,让石岩山把怪引走,他去生火。

  两人分头跑,魑也分成两队追。石岩山没办法,只能转头去骚扰追刀行的那队魑。戈壁滩上换了个队形,刀行跑在最前面,后面五头魑,石岩山在后面不停地射箭,后面再跟五头魑。

  石岩山的箭射在魑身上当挠痒痒,他相信在现实中绝不是这个结果,射不痛魑至少也能把它变成一只刺猬,但在这里,箭支在魑的身上根本站不住,噼里啪啦往下掉,游戏系统完全是个坑货。好在箭袋里的箭用不完。

  石岩山坚持骚扰了十多分钟,才把仇恨值全部拉到自己身上。刀行终于可以安心地捡风滚草生火了,石岩山带着十头魑往相反的方向跑。

  石岩山想跑远一点,所以他一直向北,戈壁滩似乎没有尽头,跑着跑着,他看到了复活点的大石头,以及几百米外的刀行。

  刀行的身边收集了许多风滚草,大大小小都有,他正在用石头砸草,制作火绒。

  石岩山绕过复活石向东跑,东边的戈壁同样辽远,他像一只不知疲倦的奔驼,一直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奔跑。跑着跑着,东方的太阳到了他的身后,他又看到了复活石和刀行。

  刀行正用两块石头相互击打着。

  石岩山不信邪,绕过复活石向西跑。跑着跑着,应该在他身后的太阳又出现在他面前,他又看到了复活石和刀行。

  刀行把两块石头碰得“嗒嗒嗒”响。

  石岩山发现,无论他往哪个方向跑,都会回到原点。他就像莫比乌斯带上的一只蚂蚁,永远不能摆脱这个闭合的环。他不乱跑了,带着十头魑绕着复活石转圈圈,

  他第四次看到刀行,刀行正抱着一块大石头使劲往地上砸。

  第五次,刀行有气无力地用两块鹅卵石擦着,石头发出的声音跟没吃饱饭一样。

  第六次,刀行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天上骂。

  石岩山的舌头都要吐出来了,大声问道:“刀哥,你行不行啊?”

  刀行说:“坚持,再坚持一下。”

  刀行装模作样地蹲下来敲石头。也许是系统也看不下去了,空中落下两根树枝,先后掉在刀行的脑袋上。刀行捡起两根树枝,欣喜若狂地说:“石头不行木头行啊,再坚持一下。”

  相熟的人都管石岩山叫石头,所以他最讨厌听到有人说石头不行,他朝着刀行的方向狠狠吐了口唾沫,继续跑。

  第七次遇到刀行时,石岩山吐着舌头。刀行拿朴刀削棍子。

  第八次,石岩山吐着舌头,脚步已经踉跄了。刀行脚踩着一根棍子,双手使劲搓手里的木棒,已经有烟冒出来了。

  第九次,刀行又用石头砸草,重新制作火绒。

  石岩山停下来不跑了,他也学着刀行的样子一手叉腰一手指天:“贼老天,贼系统,能不能给我点力气,我好骂姓刀的龟孙子一顿。”

  石岩山没恢复力气,舌头还是吐着,腰杆还是弯着,腿还是哆嗦着。所以他没法骂刀行一顿。

  或许是系统觉得有趣,或许是操控系统的人觉得有趣,想看看他们到底能不

  能把十头魑烧了。系统放水了,石岩山身后的十头魑停下来了,一动不动,跟个沙雕似的看着石岩山。

  石岩山见魑不追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地上的砾石硌屁股。他又一跛一跛地往巨石走,好容易爬上大石,翻身躺下,叫了声舒坦,很快打起了呼噜。

  场面特别诡异,两个人一南一北,一个在睡觉,一个不停地搓木棍,砸火绒,砸火绒,搓木棍。两人的中间,是一群和雕塑一样体会岁月静好的魑。

  石岩山一觉醒来,刀行还在摩擦!摩擦!摩擦!他下意识抬腕看时间,手腕上什么都没有。于是他对着天空问道:

  “我睡了多久?”

  天空中有个数字闪了一下——“2”。

  石岩山一想自己睡了两小时,之前跑步两个多小时。于是他站在大石头上骂:

  “你这口朴(破)刀,你说你在行,我也以为你很行,这都四个小时了,你倒是擦点火苗出来啊。”

  离得远,刀行没听见。石岩山跳下石头往刀行那方走,要当他的面喷他一脸唾沫。路过魑群的时候,他还跟它们打了个招呼:

  “哥几个等久了,辛苦,还得等一会儿。”

  石岩山走到刀行跟前,看到他不停地搓着小木棒,满头汗,背上也湿了,生火一点也不比自己轻松,到嘴边的话也骂不出来了。他坐下来看了一会儿,发现刀行已经接近成功了,落在火绒上的火星很多,火绒也冒了很多烟,但明火就是出不来。风滚草砸出来的火绒还是潮湿。

  石岩山抱怨:“刀哥啊,你啥时候才行啊。饿,真饿。我想着早点通关,出去找点吃的。肚皮空了,放出的屁都是空心的。”

  刀行说:“你知足吧,你还有屁放,我饿得连屁都没有了。”

  石岩山躺在地上说:“我不想继续这个游戏了,死都不玩了。”

  刀行把木棍丢到一边,靠在无数风滚草堆起来的柴堆上说:“我也不玩了,大不了不断复活。”

  天空中突然掉下来两条腕足。两人往魑群一看,有两头少了一截腕足。刀行急忙捡回了木棒,插进木棍上的小孔使劲钻。

  石岩山问:“你要干啥?”

  刀行说:“生火烤了吃。”

  “我哥说了这玩意不能吃,吃了要变成魅。”

  刀行满不在乎地说:“这里又不是现实,说不定变成魅是游戏的设定。”

  “那也不行,这东西一烧起来就没了。”

  “我们用文火烤,小心点,不达到它的燃点就行。”

  石岩山想了想,再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肚子饿得痛,先解决眼下的问题再说。他也闹不明白,饥饿感是实境游戏带来的,还是现实中的身体传来的。

  有了食物,刀行有了动力,奇迹般地把火绒点燃了。

  他们生了一堆火,小心翼翼地烧烤着手里的腕足,同一个地方,烧烤的时间绝不超过二十秒,生怕一不小心给烧了。腕足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十头魑活过来了,他们来到火堆附近,一大段或者一小段腕足从它们身上脱落,它们把这些腕足放到两人的身边,嘴里不断咔哒,似乎在央求两人帮他们烧烤。

  太诡异了!

  石岩山说:“这个游戏的设计者,如果不是脑残,就是别有用意。”

  刀行点头说:“咱们也别反抗了,顺着走,看看葫芦里到底放的什么药。”

  第三百二十一章 又一条闭合的环

  石岩山和刀行开始吃腕足。烤制的腕足,口感绵软,入口化渣。和鱿鱼须的滋味完全不同,倒是和烤鳗鱼有点相似。

  他们又帮着十头魑烤了十根腕足,他们烤得很用心,以便这群怪能愉快地自己吃自己。有一根不小心达到了燃点,烧掉了。一头魑立刻自断一足,很友善地把自己的断足放到火堆旁。

  之前还互为猎人和猎物的人和怪,和谐地坐到了一起,快乐地吃着从怪物身上掉下来的肉。

  石岩山突然觉得此刻应该有酒,指着天骂道:“贼系统,下酒菜给了,为何不给酒?”

  于是,人和怪都有了酒,他它们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都觉得写意人[魑]生,不过如此。每人魑一杯酒,但酒怎么也喝不完,喝多少,续多少。

  石岩山又指着天说:“烟酒不分家,把我烟还来。”

  破系统贼听话,石岩山的脑袋立刻被一条烟砸中了。石岩山点着烟,石岩山给怪物们散着烟,这么一整,他都觉得这些巨怪是自己兄弟了。

  酒这东西,只要没喝断片,是越喝越兴奋。刀行趁着酒劲问:“小弟,你说我能追到你二姐不?”

  石岩山歪着脑袋打量刀行,左看右看,突然指着他哈哈大笑:

  “你那么娘,怎么可能追到我二姐,二姐不喜欢你这款。”

  刀行灌了一口酒说:“胡说,哪个大胡子会娘?”

  说着,刀行去捋自己的络腮胡,捋完手里就多了一把胡子。石岩山指着刀行一边笑一边跺脚。

  刀行把酒杯放下,双手在脸上摸,脸上的胡子像下黑雪一样往下掉。刀行说:

  “我靠,真要变魅了。”

  他也开始歪着脑袋打量石岩山,看着看着,一拍大腿:

  “小弟,你变女人真漂亮。我一定要娶你当小舅子。”

  石岩山哈哈大笑:“刀哥,你醉了,小舅子不是娶的,小舅子是给姐姐当嫁妆的。”

  两人大笑着干了一杯。干完石岩山问:

  “喝了这么多酒,我为啥不想撒尿?”

  刀行说:“我也不想。”

  石岩山往裤裆里一摸,怪叫一声:“完了,撒尿的东西丢了。”

  刀行也一摸,“我的也没了。”

  “你娶不了我二姐了,你个娘们。”

  刀行不以为然地说:“当了小半辈子的爷们,也尝尝当女人的滋味呗。”

  石岩山又摸了一下裤裆,说:

  “我们也不是娘们,我们是成衣店里的模特,啥都没有。”

  “那我们是啥?”

  “人妖呗,比旧纪元的假人妖更人妖。”

  刀行提议为人妖干杯,还没举起杯子,十头魑已经把杯子举起来了。

  刀行问魑:“你们听得懂人话?”

  魑咔哒咔哒地回应,刀行也听懂了它们说的话,它们说刀行说的不是人话而是魅音,所以它们听得懂。

  “我说过吃了这玩意会变成魅,我们现在的发音很古怪。”石岩山一边说,一边把烤魑肉往嘴巴里面丢。

  “变就变呗,反正现实里不会

  变。”刀行满不在乎地说,他又打量了一下石岩山,说,“你站起来给我看看。”

  石岩山站起来,他原本健硕的身材变得格外修长,屁股特别翘,可惜前不凸,原本轮廓分明的俊脸线条也柔和了,成了一个寸头平胸美女。

  刀行指着石岩山笑:“你不是我小舅子了,你是我小姨子。”

  石岩山啐了一口:“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一个人妖也想娶我二姐。”

  刀行耍无赖说:“撒尿的家伙丢了,照不成镜子。”

  石岩山提议为人妖干一杯,人妖和怪把杯里的酒一口闷了。这次酒杯没有再续酒。

  系统提供的酒局结束,石岩山遗憾地把酒杯丢在地上,看了看周围的十头魑,发愁地说:

  “肉也吃了,烟也抽了,酒也没了,人也妖了。可你们还没死,我们该怎么通关呢?”

  八头魑动了,它们两两相对,扒开对方的头盔,用健全的腕足刺进了对方的眼睛。

  石岩山和刀行的酒意一下飞了,同归于尽?这样也行?

  但系统仍旧没有给出通关提示。

  刀行看着仅剩的两头魑,问道:“你们怎么不去死?”

  两头魑咔哒咔哒,说它们活着,是为了带他们通关。

  两头魑让刀行和石岩山坐上它们的肩膀,带着他们走向复活石。走到大石头跟前却没停下,它们走进石头里,隐没不见。

  ……

  骆有成和江小瑜在通过第六关后,他们又经历的滚油、粒子束轰击、激光切割的考验,踏进了一个房间。

  与先前粗鄙、野蛮的密室相比,这个房间闪耀着科技的光芒。可以随心意改变的地板,心念所至,地板也发生变化。你可以为它铺上厚厚的地毯,也可以让它变成镜面或者磨砂亚光的瓷质地面。你能把它变成卵石滩,也能在上面堆满积雪。

  屋内的陈设,也同样如此,欧式、中式、异域、古典、现代、星际等装饰风格,应有尽有。

  屋内投射着全息影像,一个平胸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婴儿。女人散发着母爱的光辉,但她妖冶的脸却让人嗅到了一丝诡异。婴儿是的,没有性别特征,小脸蛋过于精致。所谓过犹不及,精致过头,便是邪魅了。

  密室的设计者把一对魅“母子”的影像投影在这里,想表达什么呢?

  “难道魅已经能够生孩子了吗?”江小瑜既像是在发问,又像是在自语。

  “有可能。”骆有成说,“但也可能是他们制作的宣传片,忽悠周边势力的。”

  但无论如何,在经历了变态的关卡考验之后,这个房间还是给姐弟俩带来了些许暖意。

  房间里没有机关,当他们走向另一扇门时,门自动打开了。

  面前是一条长长的甬道,而不是密室。姐弟俩松了口气,该死的关卡终于结束了;但他们的心中又有些忐忑,通关之后,等待他们的又是什么呢?新的死亡陷阱?与幕后人物会面?大群魃的围攻?生化实验室?……姐弟俩猜想了无数种可能。

  甬道很长,轻微的脚步声在甬道里无限放大,回响轰鸣。应该是设计

  者有意为之,脚步声就像巨兽之足,踏在他们心口疯狂碾压。但姐弟俩非常人,面色如阳春三月的天空,云淡风轻。

  走了大约五分钟,他们来到了一面金属墙前,金属墙壁上蚀刻着繁复的花纹,既像图腾,又像是某种公式符号。

  骆有成试图用单片镜拍照留存,却意外地发现单片镜不在了。再看她二姐,发现她的单片镜也遗失了。骆有成心痛,他的单片镜里存着不少有用的资料呢。他双速扫描金属墙上的图案,准备强记下来。

  这时金属墙发出一声轻响,墙体无声地向右侧缓缓滑开。

  随着金属墙的滑动,姐弟俩古井无波的脸上,表情越发精彩,诧异、疑惑、不解、震惊在脸上交织。他们看清楚了金属墙后房间,里面很空荡,石床一张,石凳两只。

  金属墙没入右侧的墙壁,留出一条三米长的金属通道。姐弟俩相视一眼,走过通道,走进房间。房间的上方有一个圆洞,像下水道的排水口,没有光影效果,像是有人用油漆涂上去的。

  他们又回到了第一关!

  “莫比乌斯带?”骆有成惊叫道。此刻,他也不能保持淡定和从容了,这个地下密室关卡,是一条闭合的环,他们又回到了。

  身后传来咔嚓一声响,那面厚达三米的金属墙已经将后路封堵了。

  “又要来一次吗?”骆有成恼火地说。

  “好像这次有点不一样。”江小瑜扯了扯骆有成的衣袖,然后向墙角指了指。

  墙角,站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长发披肩,五官精致得让人感觉不真实。脸上有着典型的魅的特征,做不出太多的表情,主要靠大眼睛表达情绪。小女孩怯怯地望着姐弟俩,想上前,又踌躇,十分纠结。

  江小瑜问:“真人还是全息影像?”

  骆有成说:“是真的,有情绪,意念力也能感受到实体。”

  骆有成说完,又尝试着去查看小魅的记忆,意识囚笼没有出现,说明查看她的记忆不算为恶。但令骆有成惊讶的是,她的记忆与人类完全不同,里面充斥着各种各样怪异的符号。对此,骆有成一筹莫展,只能放弃。

  小魅终于鼓足了勇气,嘴巴里发着古怪的音节,向两人跑了过来。骆有成用意念力墙挡住了她,阻止她靠近。小魅拍打着看不见的墙壁,嘴里不断叫喊着。

  江小瑜蹙着眉:“你听,她好像在喊妈妈?”

  骆有成也皱眉:“他们在搞什么鬼?”

  “要不放她过来?”

  骆有成摇头,对小魅威胁道:“她不是你妈妈,滚回墙角去,不老实我杀了你。”

  小魅听懂了,哭丧着脸走回墙角,蹲了下来。

  “二姐,咱们再闯一次,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江小瑜不忍地看了一眼墙角委屈巴巴的小魅,然后向骆有成点了点头。

  骆有成用意念拉动了合金门,触发了机关,箭如雨,再次在护罩外堆积起一座小山。

  当两人从箭山里出来,下意识地往墙角看了一眼,心猛地一颤。

  那个小魅,被铁箭射成了一只刺猬。

  第三百二十二章 小魅

  江小瑜神色黯然。

  她说:“或许我们应该救她。”

  “她是魅。”

  “无论如何,她长得像人类小孩。”江小瑜叹口气,“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人类小孩了。”

  骆有成望着二姐,好半晌,摇头说:“魅不可能替代人类孩子,她是怪物。”

  江小瑜没有反驳。

  骆有成又去用铁箭填隔壁的十字孔洞了。江小瑜坐在里他两米的地方发呆,没再去看那个被射死的小魅。

  附近的箭支用完了,孔还没有填完。剩下的箭支都在小魅的身上。骆有成也没用眼睛去看小魅,背对着她用意念力把箭一根根拔下来。

  半小时后,合金门打开。骆有成故技重施,把两个石凳放在了合金门下。

  这间密室里,也有一个小魅,看模样,同人类两三岁的孩子相仿,在密室里摇摇摆摆地奔跑。

  骆有成火气很大,他吼道:“这帮杂碎要做什么?”

  这是他第三次提出类似问题了。

  江小瑜一脸寒霜。这些房间对普通人来说,就是死绝之地。如果只是第一间密室有一个乖巧的小魅也就罢了,每个房间都放一个,其心可诛。江小瑜不是圣母,她是滇西猎奴队眼中的恶魔,她手上有数百条恶棍的命,又怎会被轻易道德绑架?她说:

  “他们想让我们背负罪恶感,从精神上击垮我们。”

  骆有成笑了笑:“我们怎么可能有负罪感?因为见死不救?这些异族又不是我们丢进来的。”

  说完,他准备触动机关。想了想,他又向在屋子里跑来跑去的小魅招招手。

  “你到隔壁屋子去。”

  小魅摇摇头,继续满屋子乱跑。

  骆有成指着方形黑洞对面的墙壁说:“你到这边站着。”

  小魅这次很听话,跑到墙下蹲着,大眼睛望着对面黑漆漆的洞口。

  骆有成触动了机关,合金门砸下来,砸碎了一只石凳,被另一只石凳卡住,方形黑洞里冒出了胶质。到现在,似乎还是第一次的重演。

  骆有成召唤他的八刃镖,镖刃却没有从裤子口袋里飞出来,他在裤子口袋里一摸,叫道:

  “我的八刃镖丢了。”

  他想不出八刃镖是在什么时候遗失的,就像他不知道单片镜什么时候丢失的一样。

  江小瑜在腰间摸了一下,说她的剑也不在了。

  骆有成原想在胶质出来的时候就用八刃镖去切割金属墙壁,让它一冒头就退回去,但他最得力的打火器没了。

  这么一愣神的功夫,胶质已经填满了一半的房间。胶质这次的来势极为凶猛,上次它吞没房间用了一分钟,这次推过房间的中线仅用了五秒钟。骆有成只来得及拉着二姐从合金门下的空隙钻回第一间密室,胶质如狂浪般瞬间把第二间密室吞没。蹲在墙壁边上的小魅,就像海滩上的一粒卵石,隐没在其中。

  骆有成问二姐:“第一个魅,你于心不忍,这次为什么不救呢?”

  江小瑜咬着嘴唇摇头。她有能力救下这个小东西,但她不愿被变态的密室设计者牵着鼻子走。当看到一

  个小生命在自己面前消失时,她的心又像被针扎了一样莫名刺痛。即便是小猫小狗死在面前,人也会难过,何况一个长得像人的小东西。

  骆有成暂时顾不得去安慰二姐了,胶质已经从合金门的缝隙向外涌了。没有了趁手的八刃镖,骆有成只能卷起破碎的石凳往合金门上砸,溅射出的火星比八刃镖切割少了许多。

  或许是规则限制,胶质只钻出合金门一米就停住了,也没有向上漫延。双方僵持了十分钟,骆有成用破碎的石凳砸了十分钟,溅出的火星也没能把胶质点着。

  时间到了,胶质退却了。和它来的时候一样迅猛,几瞬的功夫,隔壁的密室变得空空荡荡,蹒跚奔跑的小魅也不见了。

  江小瑜的心情很沉重,表现在脸上就是会笑的眼角不笑了。

  骆有成安慰二姐说:“下一间密室,我们还是顺手救了吧。”

  第三关,江小瑜没等弟弟触发机关,就把角落里六岁模样的小魅抱起来飞到空中。强酸向外渗的时候,骆有成发现自己的飞行靴失效了,鞋还是那个样式,但变成了普通的鞋。好在骆有成还能凌空漫步,他一步步向上走。

  江小瑜怀中的小魅拍着手掌,嘴里发出怪异的笑声。除了笑声有点渗人,脸上的表情生硬,其他表现倒是与人类孩童无异。待强酸退去,江小瑜把小魅放在地上,向骆有成走去。

  小魅跟在她后面喊妈妈。这只小魅的口齿很清晰,口音古怪,但“妈妈”的发音清晰可辨。

  江小瑜回过头,对她龇牙咧嘴,把她吓唬回了屋角。

  骆有成说:“二姐,关卡有古怪。”

  “什么古怪?”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第四关的小魅被骆有成装进了意念力护罩,里面的空气足够支撑小魅呼吸十分钟,但仍有部分有毒小分子侵入了护罩。毒气散尽的时候,小魅已经奄奄一息。江小瑜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愤怒的情绪,她低声叹息一声,和弟弟走入下一关。

  第五关,江小瑜和小魅团身躲在意念力护罩里,骆有成再次充当避雷针。二姐和小魅安然无恙,骆有成的衣服却千疮百孔。

  “弟弟,你的战衣?”江小瑜惊叫。骆有成的战衣刀枪不入,绝不可能被雷电劈成这个样子。

  “这就是我说的古怪了。我们的装备没了,战衣战靴全成了假货。”骆有成亲昵地摸了摸小魅的头,“以后就安心救她们吧,她们或许是通关的钥匙。”

  江小瑜悄声问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骆有成说:“看看再说。”

  江小瑜有所悟。

  第六关室内燃起大火。江小瑜抱着小魅藏在天花板一角,看见骆有成像剥了壳的蛋一样光滑的脑袋。小魅咯咯地笑,笑着笑着就没声了。大火将室内的氧气耗尽,小魅没有撑过去,窒息而死。

  第七关,滚油。没有了战衣的保护,骆有成和他二姐以及第七个房间的小魅,全部被烫死,无一幸免。

  骆有成和江小瑜在第一间密室复活,江小瑜说:

  “还真是实境游戏。”

  骆有成微微摇头:“现在确实

  是在返真实境里,但第一次通关我能肯定是在现实中。我们是在可以随意转换场景的房间里被拉入实境游戏的,我们的身体还在那个房间里。所以,当我们进入第二个循环的时候,我们的装备没有了,系统没有把它们复制到游戏中。”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我感觉不像是要我们背负罪恶感。”

  “他们不需要负罪感,他们需要我们的同情心,同理心。”

  “要我们认可实验室怪物,和他们和谐共存吗?”

  “我有个猜测,但现在不方便说。”骆有成往上指了指,示意隔墙有耳。

  他说:“二姐,恐怕我们要保证每个房间小魅的存活,才能通关,否则我们会陷入无限复活的死循环,永远出不去,直到现实里的身体精疲力竭而死。”

  江小瑜试图放松自己的心情,却没笑出来。保证小魅安全,不说毒气和大火关小魅能不能挺过去。最后三关——滚油、粒子束和激光,在没有战衣保护的情况下,他们自己都自身难保。但事已至此,再纠结也是枉然。姐弟俩再次闯关。

  他们救了第一间密室的小魅,小魅用含混的声音喊江小瑜妈妈。

  救了第二间密室的小魅,小魅用胖嘟嘟的小手抱着江小瑜的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第三间密室,小魅抱着江小瑜的脖子不愿松手。

  进了第四间密室,骆有成迟迟没有触发机关,他坐在地板上望着天花板发呆,江小瑜陪着他发呆,无论她再聪慧,也想不出在缺乏装备的情况下如何保证小魅的安全。

  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半个小时的时候,骆有成说话了,他对天花板说话:

  “喂,打个商量,你想我们保护小魅的安全,我们也乐意,但你总得给我们提供一套防毒防化服吧,否则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也挺不过去。”

  系统似乎很喜欢这个建议,一套迷你防毒防化服马上出现在地板上。骆有成招呼小魅过来,给她穿上了防化服。

  毒气散尽后,小魅既亲了江小瑜,又亲了骆有成。小魅对姐弟俩越发亲近了。

  第六关,骆有成给小魅要了一套空气呼吸器。

  到第七关的时候,前面六个房间的六个小魅都来了,她们拉着第七个房间的小魅,围着姐弟俩蹦蹦跳跳,闹了十多分钟才散开。哪怕江小瑜不曾接触过孩子,哪怕她甚至没有情感史,但不妨碍她的母性本能,她一一拥抱了小魅。

  小魅散开后,最小的魅一摇一摆地走到热油管道前,爬了进去。第二个稍稍大点的小魅也紧随着爬了进去,然后是第三个。

  尽管知道小魅只是返真实境里的虚拟人物,江小瑜依旧喊道:

  “孩子,回来,危险。”

  她准备跑过去把小魅们从管道里抱出来,骆有成拉住了她:

  “二姐,让她们去,她们在回馈。”

  小手击打在管道上的声音并不大,但每一下都敲在江小瑜的心上。她没有发觉,自己的心态在悄然转变。

  管道里不再有声音传出,六岁模样的小魅用古怪的发音说:

  “爸爸,可以开始了。”

  第三百二十三章 产科医院

  骆有成触发了机关,管道里没有油流出来,却传来了浓郁的油炸酥肉的香味。小魅们用自己的身体制造管道堵塞。

  江小瑜流下了泪,骆有成抱着她的肩,传音入密:

  “二姐,代入不要太深,他们要的就是我们的感情。”

  骆有成轻飘飘的一句话,如当头棒喝,让江小瑜警醒了。她突然明白设计者的目的是什么了,并非让他们保证每一个小魅的存活,而是在游戏中,通过与她们的互动,建立感情甚至亲情,从心底去认同她们,认同全新的物种。

  但江小瑜绝不认为他们的目的是为了让人类与新物种共存,若是如此,他们就不会圈禁、抓捕甚至屠杀那么多人类了。那么,他们的目的,恐怕是让认同者自愿加入他们的阵营。

  想通了这一关节,江小瑜开始号啕大哭。

  既然通关的诀窍是动情,那就哭给他们看。她一只手抹着眼泪,一只手悄悄拉了一下骆有成的袖子,从他残破不堪的衣袖扯下了一根布条。姐弟俩心灵相通,骆有成也抬手抹眼睛。

  系统或者说操控系统的人似乎很满意这样的效果,第八和第九关,没费什么事就让姐弟俩过关了。

  不费事指的是姐弟俩,哭就行了,关卡由小魅搞定。江小瑜一路嚎,骆有成也只管用破布条衣袖擦眼睛。

  第八关,三个小魅趴在三台武装守护的粒子束发射口上,英勇地像个敢死队员。明白粒子束是如何恐怖的人肯定觉得不科学,可这小小的身体偏偏把粒子束挡住了。很不可思议!很悲壮!

  过了一分钟,可能系统都觉得这样太扯。于是,密室打开了一扇门,数十个小魅一窝蜂地涌进来,前仆后继地往武装守护上扑。场面十分壮烈。

  姐弟俩一起喊“不要啊,孩子,不要……”,脚下却生了根一样,动也不动。

  等一切结束,江小瑜哭得更大声了,骆有成袖子上的布条也被他擦没了,露出光溜溜的胳膊。仅剩的三个小魅抱着两个人的腿陪着哭。配合一屋子小魅尸体的画面,足以让见者落泪,闻者伤心。

  骆有成觉得应该加点料,他对着天花板大声吼着: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你们这些刽子手……刽子手!”

  江小瑜:“为什么啊?她们还是孩子,是孩子……”

  骆有成:“是孩子啊!”

  江小瑜:“孩子啊……”

  姐弟俩觉得差不多了,蹲下来捂住脸。

  到了第九关已经不是人在扯了,而是鬼在扯。

  模样是学龄前儿童的小魅,硬是在密室里找到了一个暗门,暗门里有一条长长的廊道,廊道的两侧各有一根裸露的输电线。三个小魅手拉手,准备用身体去连接火线和零线。这些小家伙如果去上小学,绝对是神童级别的。

  骆有成看了心里直摇头,游戏操控者完全把自己和姐姐当傻子在玩,能不能认真点、专业点?或者,这个操控者就是个傻子,他只在乎惨烈悲壮煽泪的效果,科不科学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骆有成决定配合一下,他对二姐传音入密,二姐立刻往暗门冲,口里喊着:

  “不要啊,孩子,快回来。”

  骆有成拉住了她的一条胳膊使劲往后拽。

  “二姐,别过去,危险。”

  江小瑜顺势坐在地上呜呜地哭。

  电光闪

  过,密室内的灯光熄灭,一片漆黑。小魅们成功制造了短路。

  密室的最后一扇门打开了,柔和的灯光透过门照射在坐在门口的姐弟俩身上,姐姐在号啕大哭,弟弟在无声啜泣,令人伤怀。

  弟弟扶起姐姐,说:

  “二姐,走吧。我们会记住这些孩子的。”

  江小瑜说:“孩子们,走好。”

  她很顺从地被弟弟扶着,离开了密室。两人走过一条通道,进了一扇小门。门内是一个厨房,让两人松了口气,终于走出了闭合的环。

  厨房很大,是食堂或者餐厅的厨房。厨房里没有人,但隐约听到外面有说话的声音。两人离开厨房,拐了两个弯,面前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里有不少“人”来来去去,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和挺着大肚子的平胸“女人”。

  医生护士是魅,大肚子平胸女人也是魅。魅对骆有成姐弟俩很友善,妖冶的脸上虽然没多少表情,面对面时总会向他们点头致意。

  有几个大肚子魅身边跟着小魅,小家伙们拽着“妈妈”的裙角或裤管,或怯生生,或蹦蹦跳跳地往前走。

  江小瑜原本还在装着抽泣,看到这场景也哭不下去了。

  “妇产科医院?”

  “魅产科医院。”骆有成纠正道。

  走廊两边是病房,两人一间间看过去,里面都有大肚子魅,一个或两个。一层楼走完,没有一间房是空的。这家医院的生意只能用火爆来形容。

  这才是一楼,就有四十来个“产妇”。路过悬浮梯的时候,他们注意到这栋楼有三十层。如果每一层都如此,那就很吓人了。一千多个魅同时产崽崽,是什么概念?

  一个小魅长成一个老魅用不了多久,两三年还是四五年不清楚,反正比幼儿长成成人快得多。几年之后又能生小魅。

  魅这种东西,战斗力不行,但发展前途比只知道用蛮力的魑魍魉广多了。魅能胜任的已知职业有军队指挥官、监控员、技术员、服装设计师、餐厅经营者、医务工作者、魅惑大师。当然,她最大的能耐是不需要另一半,自己把自己搞成大肚子。

  因此,魅是一种恐怖的生物,最有可能替代人类成为世界霸主。

  江小瑜紧张地问:“我们在现实还是游戏?”

  骆有成把没有袖子的胳膊给她看。江小瑜放松了一些:

  “还好,还在游戏里。”

  ……

  此时,大楼29层5号房间里,刀行正挺着大肚子对石岩山唉声叹气。

  “石小妹啊,你说我这样子怎么去见仙子?”

  石岩山毫不客气地说:“我二姐绝对不会要一个怀了孕的人妖。”

  “哎……”刀行长长叹了一口气,“你说,我们撒尿的东西都丢了,是怎么把自己肚子搞大的?”

  “这个我知道,我听大姐说过,魅是雌雄同体,肚子里有两套器官,办事不求人,连五姑娘都不需要,那两货在肚子里偷偷把事办了。”

  “哎……”刀行的叹起气来没完没了,“还是做人好啊!做人的时候只有一件套,但能体会做男人或做女人的快乐。现在整成两件套了,结果成了养在肚子里的两个贼,不声不响把男人的快活顺走了,把女人的乐趣也偷走了。”

  “谁说不是呢?”石岩山也摸着自己的大肚子,“它们爽了,弄出个娃让我们

  背锅,我们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哦。”

  “可我们连个下水道都没有,娃怎么生出来啊?”

  “这个我打听过了,说是剖腹产。你肚子被划开过,相当于生二胎了。我才倒霉哦。”

  “你咋会比我倒霉呢?我要开第二刀了。”

  “你是二胎,我是一胎。我看过以前的老电影,都说生头胎最痛苦。头胎肉是紧的,不好生。二胎肉松了,容易生。”

  “还有这个说法啊?”刀行同情地望着石岩山,握着拳头举了举,“加油,熬过这一胎,下一胎就容易了。”

  石岩山认真地点头说:“也只能这样了。”

  他们俩不说话了,努力挺直了腰,挺起大肚皮,坐在床上,对着墙壁发呆,一坐就是两个小时。

  石岩山打破了沉默:“刀姐,我觉得小家伙在偷吃我的记忆,总想把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吃掉。”

  刀行说:“我也是,就坐这么一会儿,我家老头子、尼玛、叫化儿的印象都淡了不少。你说这算不算一孕傻三年啊?”

  “没听说过,不过我的记忆力真的在衰退。我们现在要把生命里重要的事和人反复回忆,反复多了,谁也偷不走。”

  刀行兴奋地说:“你说的很有道理,干脆我们互相讲故事,边回忆边解闷。”

  石岩山由衷赞叹道:“刀姐,你真聪明。”

  两个大肚婆坐在床上讲各自的故事,一讲又是两个小时。

  后来,石岩山双手不停地拍打着床,很亢奋地说:“我跟你说啊,尼玛是秒人,超级快枪手,他女人老是埋怨尼玛在她肚皮上呆不住一分钟。”

  刀行也拍着床:“那算啥,我那几个哥们,你听听名字,三秒、五秒、六秒、七秒、十二秒,加起来刚刚超过半分钟,他们共同的婆娘更绝,就叫半分钟,哈哈哈。”

  石岩山突然不笑了,努力地想了想,“不对,几秒兄弟好像是我哥们。”

  “是吗?”刀行也开始努力回忆,“是啊,尼玛是我的兄弟,是我刚才跟你讲的。啊呀,不能讲了,记忆开始窜了。”

  “不能讲了,我们各自回忆。”石岩山非常认同。

  两个大肚婆又挺直了腰板,挺起了肚皮,面对着墙壁在脑子里写回忆录。过了一会儿,石岩山喊道:

  “不行,我要去找把刀,把小偷从我肚子里赶出去。我觉得它不仅在偷我记忆,还在偷我的智慧。”

  刀行拍着手大笑:“对,把小偷赶出去。等下次再怀上,你就是二胎了,就好生了。”

  石岩山说:“刀姐,你真的傻了。我这叫小产,不算头胎,下次怀上还是头胎。”

  刀行沉思片刻,说:“原来是这样啊,那我为什么是二胎?我的头胎到哪里去了呢?”

  石岩山眨巴了一下眼睛,觉得自己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决定把它绕过去。

  “刀姐,我刚才要干啥来着?”

  “要小产。”

  “对,对,要小产,要找把刀。你帮我在屋里找找,哪儿有刀?”

  两个大肚子在屋子里找了一圈,耗时也不过一分钟,屋里的陈设太简单,一目了然。

  “我们得出去找。”刀行提议。

  石岩山觉得这个主意甚秒,顺便还可以给自己放个风。

  两个大肚婆摇摆着大屁股,向病房门走去。

  第三百二十四章 偷刀

  石岩山和刀行从二十九楼下到二十八楼、二十七楼……

  一路上,他们进了数不清的房间,和数不清的魅相互点头致意。

  在二十五楼的走廊上,他们遇到了几个好心的魅。她们告诫他们,点头致意的时候不能笑,那样就不像魅了,魅要靠眼神来传递情绪。

  石岩山问她们是不愿笑,还是不会笑?

  魅老实地告诉他是不会笑,小魅会笑,但长大了就不会笑了。但她又强调,只有不笑,才能彰显魅的高贵;笑是下等的人类才会做的事。

  刀行虚心请教道:“我们已经长大了,而且怀了宝宝,为什么还能笑?”

  刀行的问题引发了魅的集体沉思,沉思之后,她们又低声讨论,最后给出了一个答案:

  “你们进化不完全。”

  魅们善意地给出了解决方案,一是找医生,把没有进化的脸部肌肉割除;二是每日向西南方向膜拜,有助于加速进化。

  石岩山问:“为什么要向西南膜拜?”

  魅们对这么白痴的问题很失望,不愿再搭理这两个进化不完整体,转身离去。有一个魅走出几步后回头说:

  “鬼王大人在西南的圣地。”

  魅们走后,石岩山对刀行说:

  “我们不能笑了。”

  刀行说:“我也不愿意姐妹们叫我们进化不完整体。”

  两个大肚婆努力绷紧面孔,跟每个魅都欠了他们几万盘胶状食物似的。

  他们一路走,一路找。走到六楼的时候,他们几乎忘了他们下楼的初衷,一路上都在盯着魅的眼睛看,想开发出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

  突然间,他们看到了两双不一样的眼睛。一双眼睛还算正常,比魅的眼睛小一点。另一双眼睛很小但很好看。小眼睛的主人正友善地向每一个路过的魅点头致意。

  刀行拉着石岩山说:“石小妹,你看那双眼睛眼角还会笑,这算不算用眼睛表达情绪?”

  石岩山痴迷地望着那双眼睛:“那必须的啊,真漂亮,她有会说话的小眼睛。”

  刀行说:“眼睛要眯成一条缝,眼角要往上翘。”

  石岩山很佩服刀姐的归纳总结能力,他由衷地赞叹:“刀姐,你真聪明。”

  刀行已经付诸行动,眯着眼,使劲把眼角往上翘。还一个劲问石岩山:

  “你看我是不是能用眼睛表达情绪了?”

  石岩山看看刀行做作的眯眯眼,又看了看那双好看的眯眯眼,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刀姐,这双眼睛,我怎么有种熟悉的感觉?”

  刀行不眯眼了,他认真地审视小眼睛的主人,视线从对方的眼睛开始往下滑:鼻子好精致翘挺,嘴唇好红润,白皙的脖子下面,是v领的蓝衣,嗯,蓝白相间。视线再往下,刀行忍不住在自己胸口摸了一下,对石岩山说:

  “不对啊,她的衣服鼓得已经塞不下其他东西了,咱们是平的。她不是魅,她是人类。”

  石岩山推了他一下,“嘘,别说话,我马上就要想起来了。”

  这时,小眼睛的主人和另一双眼睛的主人走入了一间病房。看不见小眼睛的主人,刀行突然觉得心里有点疼,似乎有一个重要的人正在离他远去,和他头脑中的记忆一样,缓慢而坚定的离去。

  石岩山依旧在沉思。

  刀行也开始翻看脑中的回忆录。回忆录不久前他才温习过,但现在开始模糊了。他心里喊着不要不要,一遍遍翻看自己的记忆,突然,

  他想起了一个蓝白色的窈窕身影。他艰难地挤出两个字:

  “好看。”

  这时,石岩山兴奋地对他说:“我想起来了,那是我哥和我二姐。”

  刀行批评道:“你不能把情绪写在脸上,那是下等的人类才会做的。”说着,他的两手在石岩山脸上使劲摩挲,希望像橡皮擦一样擦除对方脸上多余的表情。

  石岩山打开刀行的手,说:“去他妈的情绪,那是我哥和二姐。你的仙子在这里。”

  刀行像被闪电劈过,僵立不动,仙子的身影在他记忆里越来越鲜活,和刚才的那个可人儿重叠在了一起。

  刀行喊了一声仙子,就要往骆有成和江小瑜进入的病房跑,被石岩山拉住了。

  刀行极力想挣脱:“拉我做什么?”

  石岩山另一只手指了指他的大肚子。刀行立刻捧住肚子,唉呀妈呀地大叫:

  “我怀孕了,仙子肯定不会要一个大肚婆的。”

  石岩山幸灾乐祸地说:“岂止不要你,还要问你肚子里是哪个野男魅的野种。”

  刀行说:“魅不分男女。”

  石岩山恼怒刀行挑他的刺,恶狠狠地说:“野男人。”

  “怎么办?现在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石岩山哈哈笑着说:“你连粪管都没了,哪里找屎。”

  刀行高兴了:“对啊,我拉屎的东西都丢了,裤裆里不可能有屎。我是清白的。”

  说完指着石岩山严肃地批评:“你刚才又笑了,那是下等的人类才会做的。”

  石岩山拍开他的手说:“你的仙子就是下等的人类。”

  刀行立刻蒙住嘴,心虚地向仙子进入的病房房门看了看。

  “我们该怎么办?”

  石岩山想了想:“跑啊!”

  “为什么要跑?跑了就看不到仙子了。”

  “难道我们挺个大肚子去见我哥我姐?我还好,我可以对他们说,我给你们送侄子来了,你说啥?仙子,我给你带个拖油瓶过来了。”

  刀行那张妖冶的脸变得煞白,他哆嗦着嘴唇说道:“那我们跑?不能让仙子看到我现在的样子。”

  “对,不能让她看到,她会以为你红杏出墙的。”

  “我没有。”

  “自己搞自己也算。”

  两个大肚婆掉转了方向,扭着大屁股慌慌张张地向走廊尽头的步梯一溜小跑。

  江小瑜的耳力虽然不如米豆豆,但也不算差,她似乎听到有人用古怪的声音说了仙子,而且不止一次。她歉意地对病房里的魅笑了笑,转头问弟弟:

  “你听到什么了吗?”

  骆有成的听力不及二姐,而且魅的口音太古怪,他什么也没听清。他使用高频感知,发现有两股恐慌的情绪正迅速逃离。他笑着对魅点点头,走出病房,往恐慌逃走的方向张望,两个大肚子大屁股的魅刚刚转过拐角。

  江小瑜跟上来问:“发现了什么?”

  骆有成说:“两个魅在害怕什么,逃走了。”

  “跟上去看看吗?”

  骆有成又感应了一下,发现恐慌情绪消失了。他说:

  “算了,两个npc而已。反正就在这栋大楼里,迟早还会见到。”

  石岩山和刀行走到步梯上,心情一下安定了,都在庆幸自己跑得快。两个大肚婆甚至还互相击了一下掌。但接下里要做什么,可把他们难坏了,他们忘记了自己出来是做什么的。

  石岩

  山说:“算了,别想了,你不想它的时候,它会回来的。”

  刀行觉得有道理,不再想为什么从病房里出来,他想仙子,他又开始唉声叹气:

  “我不能再见仙子了,我怀的孩子不是她的。”

  石岩山也跟着叹气:“我突然想起我好像还有个媳妇,我媳妇肯定也不会原谅我,她怀不上,会嫉妒我的妊娠纹。”

  刀行:“哎……”

  石岩山:“哎……”

  两个大肚婆坐在楼梯间叹了好一会儿气,石岩山才说:

  “没办法,只有等我的头胎,你的二胎生下来再说了。”

  刀行现在满脑子都是仙子,经过他锲而不舍地反复回忆,渐渐模糊的仙子终于被他找回来了,听到石岩山的话,他觉得心里好痛,痛得无法呼吸。他说:

  “不行,我一刻也等不了了,我要见仙子,我要把肚子里的野种立刻拿出来,我……我要去找把刀,我要生产。”

  “没到时间不叫生产,叫引产。”石岩山突然一拍大腿,叫道,“我想起来了,我们出来是要一把找刀,我要引产来着。我就说你不去想它的时候它会回来的吧?”

  “我也要引产。”

  “你的二胎不要了?”

  “你头胎都不要了,我的二胎更无所谓了,我已经有头胎了。”说到这里,刀行迷茫了,“我的头胎去了哪里?”

  石岩山拉着刀行往楼下走,刀行像木偶一样机械地跟在后面,任他想破头也想不出他何时生的头胎,头胎又去了哪里。问石岩山,石岩山也忘记了头胎的概念是自己灌输给刀行的,只说不知道。

  下了一段楼梯,刀行决定不想了,继续想仙子,他必须随时想着仙子,拉着仙子,不然仙子又会趁他不注意从他脑子里悄悄离开。他对找到一把刀变得尤为急迫。

  前半段石岩山拉着刀行走,后半段刀行拖着石岩山跑。

  五楼有一扇很大的门开着,比普通病房的门大了两倍。两个人走进去,发现这里是手术室,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和一个传蓝色制服的护士站在手术台旁。手术台上有一个光身子的魅,看到魅两个人都高兴了。

  “她和我们一样,把撒尿的东西丢了。”

  刀行补充道:“拉屎的东西也丢了,她是成衣店的模特儿。”

  听到声音,护士转过头,看了他们一眼,说:“你们这些新进化的魅,跟白痴一样,我们魅是不需要排泄的。”

  医生也转头问:“29楼9床10床,你们不在病房里好好待着,跑这里来做什么?还没到你们生产时间呢,回病房躺着,到预产期会叫你们下来。”

  石岩山笑嘻嘻地说:“原来医生认识我们啊?”

  护士眼睛里满是不屑,刀行看懂了,急忙批评石岩山:“你不能笑,笑是下等人类做的。”

  医生赞赏地看了刀行一眼,说:“你比他进化得好。”

  石岩山不敢生气,他怕医生立刻把他赶出去,手术室看来是大楼里唯一能找到刀的地方,医生手上就有一把大剪刀。

  刀行得到表扬,心里有了底气。

  “医生啊,我们都没生产过,心里害怕,想来观摩一下,生产的时候心里也好有个准备。”

  医生很善解魅意,迟疑了一下说:“你们站在旁边,不要说话,观摩完了立刻回房间。”

  两人立刻站得笔直,大肚子挺得老高,规矩得像个小学生。

  医生不再理会他们,拿着剪刀剪魅的肚皮。

  第三百二十五章 生产

  半小时后,石岩山和刀行回到病房。

  他们趁护士清洁小魅和医生洗手的功夫,偷了一把剪刀和一瓶皮肤粘合喷剂,快速逃离手术室,坐着悬浮梯回到了二十九层。

  关上病房门,两人激动地看着剪刀和喷剂,终于可以引产了。

  石岩山颤巍巍地把剪刀对准了肚皮,手抖得厉害,像得了帕金森综合症。过了一会儿,他把剪刀收回来,手也不抖了。他又把剪刀对准肚皮,手又抖。他疑惑地看看剪刀,又看看刀行。他模糊的记忆里,自己似乎是个炮弹打到自己面前都不会皱一下眉的人,难道记忆里的不是自己?他说:

  “刀姐,我下不去手,你来帮我引产,一会儿我帮你。”

  刀行接过剪刀,对准石岩山的肚子,刀行的手也开始抖。抖着抖着,刀行就把剪刀抖到地上了。

  “不行,我也下不去手。多可爱的小生命啊。”

  刀行母爱泛滥,伸手去摸石岩山的大肚子。这下把石岩山的母性勾出来了,他也伸手摸刀行的肚子。两个大肚婆互相摸肚子,一摸就是一个小时。

  “她在踢我的手。”

  “我感觉她在你肚子里翻跟斗。”

  两个人妖的身周都笼上了母爱的光辉。

  “这么可爱的小家伙,我舍不得引产了。”

  “我们把她们生下来吧,要不了几天功夫,生下来,我们再去见你想见的人。”

  “可是我想见谁?我怎么记不得了。”

  “你想见……”石岩山发现自己也记不得了。

  两个大肚婆又陷入了苦苦的思索中,最后他们想到了会说话的小眼睛,终于又把仙子找回来了。刀行感慨道:

  “仙子真调皮,总想从我脑子里偷偷溜走。”

  石岩山开心地说:“仙子和我肚里的小可爱一样调皮。”

  说完,他迷茫了:“仙子和我什么关系?我怎么不记得了。”

  两人又陷入烦恼的回忆,想了一会儿没头绪,决定不想了,安心养胎,把小宝宝生下来以后,再去当面问问仙子。

  石岩山和刀行安定下来,他们每天吃着魅的专供食物——一盆黏糊糊的胶状食物;每天和魅一样,坐在床上对着墙壁发呆。

  因为魅不需要睡觉,所以两人发呆的时候,都在拼命地回忆,想把记忆留下来,但他们每天能想起来的东西越来越少。他们的话越来越少,交流越来越少。偶尔,刀行会问上一句:

  “你记得我生下宝宝后要去见谁吗?”

  每次石岩山都会想很久,才会给出一个答案:“会说话的小眼睛。”

  这时刀行就会说:“仙子。”

  然后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

  骆有成和江小瑜发现他们无论如何,也走不出这栋大楼,只能在大楼里转悠。他们从一楼走到三十楼,从三十楼走到一楼,再走到三十楼。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和一个又一个魅打着招呼。他们不知疲倦,也不感到饥饿,就这么日复一日地走着。

  他们已经无数次从二十九层5号病房路过,也透过门上的小窗看到里面对着墙壁发呆的大肚子魅。但他们已经没有心情走入病房对魅进行友好慰问,他们满脑子都是如何通关,但游戏没有一点提示。

  或许是热情还不够!

  江小瑜开始热情地拥抱见到的每一个小魅,无果后她又热情地拥抱遇见的每一个成年魅和小魅。鬼系统还是没有反应。她把失败归结为弟弟没

  有投入热情。在二姐的威逼下,骆有成强作欢颜去拥抱每一个魅,依旧没有结果。

  姐弟俩讨论之后,认为是没有拥抱病房里的魅。他们拥抱走廊上的每一个魅,拥抱病房里的每一个魅。他们甚至走进手术室,拥抱了正在给产魅开膛破肚的医生和护士。然后耐心地等待婴儿魅被取出,等待医生用粘合喷剂缝合伤口。他们拥抱产后的魅,把洗干净的婴儿魅捧在手心里做鬼脸逗弄她。

  “系统为什么还是没有提示?”骆有成坐在三十楼的拐角处发火。

  江小瑜不确定地说:“难道我们没在游戏里了?这里是现实世界?”

  “怎么可能?!这都过了七天了,我们吃过一顿饭?上过一次厕所?”

  江小瑜摇摇头,别说上厕所,连尿意都没出现过。如果在现实里,不是被饿死,就是得尿毒症而死。不过她也庆幸不需要上厕所,因为魅不需要排泄,大楼里压根没有厕所。

  “问题出在哪里呢?难道我们热情不够?还是觉得能察觉到我们没用真心?”江小瑜问。

  骆有成觉得有这个可能,毕竟他能探查别人的情绪,林小妖也可以通过返祖的犁鼻器探查到别人信息素的变化,判断出话语的真假。没准魅也有类似的本事。

  于是,姐弟俩开始欺骗自己,告诉自己这栋大楼里的不是魅,而是自己的亲人。两人坐在三十楼的拐角处冥想了一天,给自己无数暗示,到最后连自己都骗了。

  他们热情洋溢地去拥抱每一个魅,脸上挂着激动的泪水,就像看到了久别重逢的亲人。

  魅很不适应这种表达方式,当他们离开后,有的魅就会用不屑的眼神看着刚刚合拢的房门说:

  “进化不完整体又抱了我们。”

  另一个魅会反驳:“他们还没开始进化。”

  “没有进化为什么要抱我们?”

  另一个魅自作聪明道:“他们可能认为抱了我们就能进化。”

  “他们真傻。”

  “所以他们不能进化。”

  骆有成和江小瑜进入了二十九层5号病房,这个房间他们已经进入过许多次,和这里的两个魅已经拥抱过很多次。他们没有认出脸部线条变得柔和的石岩山,也没有认出脸上脱了毛的刀行。石岩山和刀行也没认出他们,他们的记忆太模糊了,无法把记忆里的影子同现实中的人重合。

  骆有成和江小瑜流着泪和两个大肚子拥抱。大肚子说话了:

  “我记得你们,你们经常来拥抱我们。”

  另一个大肚子说:“但你们这次不太一样。”

  因为他们的发音古怪,所以他们重复了两遍,姐弟俩才听清。

  骆有成发觉这两个魅似乎和其他的魅不同,他们是第一个主动与自己说话的魅。他时有时无的直觉突然告诉他,或许这两个魅就是通关的突破口。他流着泪问:“我们哪里不一样?”

  魅说:“你们流泪了,你们不像魅,魅没有泪腺,不会哭。”

  这个魅是石岩山,在失去大部分记忆后,他似乎又聪明了,观察力也变得敏锐了。如果用现实中的他的话说,应该是被偷走的智慧又回来了。因为对面的人没听清,他又重复了一遍。

  江小瑜担心得不到魅的认可,动情地说:“我们确实不是魅,我们是人,但见到你们,就像见到了亲人,所以我们哭,这是人类表达情绪的方式。”

  另一个魅说:“我们是魅,你可以说亲魅。”

  这次,他只说

  了一遍,江小瑜就听懂了。

  江小瑜:“你们是魅,但曾经也是人,无论现在变成什么,在我眼里都是亲人。”

  “不是变,我们是进化。”

  江小瑜:“好的,进化成魅,依旧是我们的亲人。”

  江小瑜这句话,像闪电在骆有成心里划过,魅的前身都是人,眼前的魅让他有一种熟悉感。他开始仔细观察眼前的两个大肚子魅。看了一会儿,没看出所以然,只能叹口气。

  姐弟俩对两个魅笑了笑,向房门走去。一个魅对另一个魅说道:

  “她的眼睛好熟悉,但我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听到这话,姐弟俩在门口站住了。

  另一只魅说:“她的眼睛好小,不像魅的眼睛,但很好看。”

  “她是小眼睛。”

  “小眼睛会哭会笑。”

  “小眼睛会说话。”

  另一只魅突然不说话,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就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姐弟俩在门口站了一分钟,也没有听到下一句。他们无奈地摇摇头,掩上门,向下一个病房走去。

  “仙子。”

  江小瑜身体一颤,返身冲回了5号病房。一个魅倒在地上,痛苦地捂着肚子。一个魅也捂着肚子,颤颤巍巍地走到床头,在一块发光板上按了一下。

  江小瑜扶着倒在地上的魅问道:“是你在喊我吗?你这是怎么啦?”

  魅没有回答她,喉咙里嗬嗬个不停。另一个魅也坐在了地上,也开始嗬嗬。骆有成迟疑了一下,走过去扶住了她。

  走廊上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和滑轮滚动的声响。很快,两个护士冲了进来,跟在后面的是两台智能担架床。护士进来后就不停冲姐弟俩喊着,听了两遍他们才听清楚喊他们让让。

  两台担架床用机械臂将两个产魅放到了床上,驶离了病房。两个护士在担架床后用古怪的音调交流着,她们的语速太快,姐弟俩虽然已经慢慢在适应魅音,但也只听了一个大概。她们似乎在说这两个魅还没到预产期,是早产。

  姐弟俩觉得她们早产和自己的来访多少有点关系,跟了上去。进入悬浮梯,护士没赶人。进手术室,还是没赶人。一路上,嗬嗬声最响的那个魅说了两个字,听不清,但在江小瑜耳朵里,说的就是“仙子”。

  手术室里来了两个医生,各占据一个手术台。两个医生同时拿起剪刀,同时剪破肚皮,就连剪出伤口的宽度也完全一致,就像事先排练过一样。

  两个婴儿魅被同时从两个大肚子里取出来,两个大肚子同时停止了嗬嗬声,一动不动了。两个医生同时眨动了一下眼睛,用悲伤的眼神看着姐弟俩。就像人类医生在告慰家属,孩子保住了,大人没保住。

  江小瑜眼睛一酸,眼泪落下来。这次不需要她表演了,她的心很痛。骆有成也两行泪滑落,他已经知道两个魅的身份了。

  一路上,他在脑海里比对着魅和石岩山,魅和刀行的头像,当他把石岩山的脸部线条柔化,把刀行的络腮胡子去掉,四个头像就两两对应起来。

  护士们把婴儿魅洗干净了,交到了他们手上。他们各自抱着一个婴儿魅,眼泪怎么也止不住。从两个婴儿魅的脸上,他们依稀看到了石岩山和刀行的影子。

  江小瑜坚定地对护士说:“孩子,由我们来抚养。”

  出乎意料的是,医生和护士一头。

  也就在这时,他们怀里的孩子呀呀呀地开口说话了。

  第三百二十六章 养育和轮回

  两个婴儿魅咿咿呀呀说话,声音却清晰可辨,口音更接近人类。她们说的话却让抱着她们的骆有成和江小瑜抖了一下。

  她们喊出来的不是爸爸妈妈,骆有成怀里的婴儿魅喊得是二哥,江小瑜抱的婴儿魅喊的是仙子。

  “岩山?”

  “刀行?”

  两个婴儿魅咯咯地笑,脸上没表情,眼睛里满是笑意。在投胎成婴儿魅后,两个家伙终于有了一双水灵灵的会说话的大眼睛。

  经过了一天的自我欺骗,骆有成和江小瑜已经完全代入了这个游戏,把这里当做了现实世界。此时,他们不知道该笑还是哭。亲人失而复得,却变成了异种婴儿。

  “瓜地里面。”医生说话了。但她立刻发现自己口音太重,对面的人类肯定听不懂。于是她一只手伸进嘴里,一只手抓着颈子,用力扯了扯。再开口,说出来的就是很纯正的官话了。

  “恭喜你们,找回了自己的家人。”

  江小瑜问:“他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非常抱歉,他们贪嘴,误食了魑,产生进化,已经和你们不是同一个种族了。”

  江小瑜看了眼手术台,又看了看婴儿,又问:“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们?”

  “都是。”医生解释说,如果成年魅和小魅都存活下来的话,会是不同的个体。如果在生产过程中,成年魅不幸死亡,她的意识和能力会转移到小魅的身上。

  骆有成问:“这就相当于完成了一次转世?”

  医生斩钉截铁地说:“不,我们称之为长生。”

  无论是长生还是转世,对骆有成和江小瑜来说都不重要了,他们只知道他们怀里抱着的是他们的异族亲人。在他们再次承诺会把两个小家伙抚育成魅后,医生告诉他们,可以离开医院了。

  一个护士魅驾车把他们送到了一间别墅,非常抱歉地告诉他们,别墅的居住条件有限,但这是他们能找到的带卫生间的最好的房子了。她不无遗憾地说,如果你们人类不需要排泄就好了,那样选择余地会很大,几百套高档住所随便挑。

  然后,姐弟俩就被屋内奢华的陈设惊呆了,骆有成觉得这里比他舅爷爷留下的房产还高级。

  姐弟俩带着两个异族北鼻在这里住了下来。每天都有魅送来食物,有专供婴儿魅的鼻涕状胶质物,也有供人类食用的瓜果蔬菜和肉类。

  自从住进了别墅,姐弟俩就没想过出门,有什么需要,打开光屏选择货品下单就可以了,自有魅会送上门。日子一天天过去,姐弟俩几乎忘了什么是时间。

  他们给两个北鼻魅取名石烟珊和刀婞,小名就叫石头妹和刀妹。

  之所以取刀婞这个名字,一来和刀行谐音,二来婞的意思是倔强固执。小家伙特别固执,总是向江小瑜提同一个问题:

  “仙子妈妈,我长大以后能不能娶你当老婆。”

  每当这个时候,江小瑜就会羞红了脸,骆有成会蹲下来耐心地告诉她:

  “你撒尿的东西丢了,所以不能娶仙子妈妈。”

  小家伙就会伸手在裆里摸一下,哇哇地哭。没有表情,没有眼

  泪,但是悲伤的大眼睛特别传神。哭过之后,她会去找石头妹玩,要不了半天,他又会找到仙子妈妈问同一个问题。

  石头妹也经常哭。自从她转世之后,她的记忆在逐渐恢复。

  她想起了她曾经有一个会打嗝帮助排便的媳妇。她总是向哥哥爸爸和二姐妈妈哭诉,说她怀念那根粪管。她说和媳妇在一起的时候,她经常会憋三天屎,然后坐在马桶上让媳妇给她打个嗝,特别酸爽,痛快淋漓。她现在再也享受不到了。

  石头妹对屎情有独钟,骆有成也只能感慨: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两个小家伙在对仙子妈妈的骚扰和对粪管的无限思念中逐渐长大。她们都有了各自的坏习惯。

  石头妹会经常把自己反锁在卫生间里一个小时,假装自己会拉屎。出来后还会意犹未尽向哥哥爸爸和二姐妈妈撒娇,说自己便秘了,让他们去把会打嗝的媳妇找回来。

  刀妹则经常在自己的小肚子上粘上一支笔或吸管,然后开开心心地去找江小瑜。

  “仙子妈妈,仙子妈妈,我撒尿的东西找回来了,我可以娶你了。”

  当骆有成或江小瑜把笔或吸管取下来时,她又开始哇哇地哭,说撒尿的水管被抢走了,她娶不成仙子妈妈了。江小瑜或骆有成就在她逐日翘挺的屁股上拍一下或踢一脚,让她去找石头妹玩。要不了多久,她又带着笔或者吸管来找仙子妈妈。

  骆有成对他二姐感慨道:“刀行对你用情至深啊,都变成这鬼样子了,还对你念念不忘。”

  江小瑜红着脸,没说话。从此以后,江小瑜总想躲开刀妹,但刀妹总能鬼使神差地找到她,向她展示自己的笔或者吸管。

  两个小家伙在对仙子妈妈的性骚扰和对粪管的无限思念中长大成魅。

  石头妹依旧每天把自己锁在卫生间里一个小时,出来后不停地抱怨自己便秘了也没人管。

  刀妹懂事了,她不再往肚子上贴笔或吸管,她用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含情脉脉地盯着仙子妈妈看。仙子妈妈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仙子妈妈面对着她,她就看胸。仙子妈妈背对着她,她就看屁股。

  仙子妈妈忍无可忍地对自己的弟弟抱怨:

  “你看看,我们养了两个啥?一个属狗的,一个属狼的。”

  狗是爱屎的狗,狼是爱色的狼。

  当然,江小瑜认为热爱便秘的石头妹比热爱骚扰自己的刀妹可爱多了。天天被一个不男不女的家伙用火辣辣的眼神盯着胸和屁股看,任谁都受不了。何况这家伙的眼睛还会说话。

  时间在仙子妈妈的抱怨中一天天过去了,在仙子妈妈即将沦落为怨妇的时候,两个家伙突然老实了。

  石头妹不再念叨便秘了,刀妹不再看仙子妈妈的胸和屁股。她们都盯着自己的肚子看。她们肚子里的两件套又偷偷摸摸把她们的肚子搞大了。

  她们像说相声一样唉声叹气:

  “没有男人的快乐。”

  “没有女人的乐趣。”

  “贼把它们偷走了。”

  “甩一口大锅给我们。”

  她们偷偷溜进厨房,举

  着一把菜刀哆嗦了半天,然后决定不引产了,愉快地把宝宝生下来。

  来了一辆车,把石头妹和刀妹送进了产科医院,她们住进了二十九层5号病房。骆有成和江小瑜到医院陪床,江小瑜感慨道:

  “一转眼,我们要当姑爷爷和姑奶奶了。”

  七天一晃而过,石头妹和刀妹又开始嗬嗬,骆有成和江小瑜知道她们又早产了。

  同样两个医生,同时拿起剪刀,剪破肚皮,剪出同样宽度的伤口。两个婴儿魅被同时从两个大肚子里取出来,两个大肚子同时脚一蹬,死了。两个医生用悲伤的眼神告诉姐弟俩,孩子保住了,大人没保住。

  江小瑜想哭,没哭出来,她觉得眼泪已经流干了。

  护士魅开着车把他们送回别墅。姐弟俩这次没有劳神费力地给孩子取名字,就取了两个小名,石小妹和刀小妹。

  石小妹像她的母亲一样怀念着粪管和便秘,刀小妹像她的母亲一样没完没了地骚扰仙子奶奶。直到她们长大成魅,被肚子里的两件套偷偷搞大了肚子。

  在去医院的路上,江小瑜感慨道: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我们要当曾姑爷爷和曾姑奶奶了。记得把石头妹和刀妹送医院也是这样,今天就像是昨天的重演。”

  骆有成身体一僵,之后的七天,他一直面无表情,一句话都不说。如果不是看到他脸上的线条还是那么阳刚,他的屁股也没翘起来,他二姐都以为他也进化成魅了。

  手术室里,石小小妹和刀小小妹出生了,石小妹和刀小妹脚一蹬去找她们的妈妈了。两个医生用悲伤的眼神告诉姐弟俩,孩子保住了,大人没保住。

  骆有成出手了,在江小瑜的惊叫声中,他用意念力把两个医生卷到自己面前,双手掐住了他们的脖子。他命令道:

  “放我们出去。”

  两个被掐住脖子的医生似乎没有感觉到不适,她们装傻道:

  “把孩子洗干净,我们立刻送你们回去。”

  “别把我们当傻子,放我们离开。”骆有成吼道,“趁我现在对你们还有同理心,关闭实境游戏。否则,一旦我脱身,必定让楚芎片瓦不留。”

  “哎,你醒了?”其中一个医生中性的声音变成男人的声音,“玩过头了,应该让石头妹和刀妹和你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就好了,手贱啊,搞什么轮回。别发怒,我立刻放你们出来,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我们还在实境游戏里?”江小瑜银牙咬得嘎吱作响,“混蛋,骗了我这么多眼泪。”

  “女侠息怒,女侠息怒,我这就关闭实境。”

  医生护士以及两个婴儿魅都消失,面前的场景暗淡下去,又明亮起来,就像电影镜头淡入淡出的切换效果。

  姐弟俩回到了之前的房间。骆有成检查了一下装备,所有的东西都在。他抬腕看了一下时间,仅仅过去了四个小时。

  这个房间的格局做了调整,变成了欧式风格装饰的会议室,一张长条桌占据了房间中央的位置。怀抱婴儿的魅的全息影像消失了,房间里多了一个人,坐在会议桌的上首。

  第三百二十七章 出来就遇到个脑残

  实境游戏被强行关闭,石岩山和刀行也醒了过来。两人盯着对方猛瞅,看了好一会儿,两人同时哈哈大笑。

  一个说:“你屁股不翘了。”

  一个说:“你胡子又长回来了。”

  刀行往石岩山肚子上打一拳。

  “你肚子瘪了。”

  石岩山往刀行肚子上打一拳。

  “你把野种弄丢了。”

  “记忆也都回来了。”两个二傻子抱在一起,又哭又笑。过了一会儿,两人同时推开对方,脸色紧张地往裤裆里摸,一起吐出口浊气。

  “还好,撒尿的玩意还在。”

  又一起把手背过去在屁股上摸了一把。

  “还好,拉屎的玩意还在。”

  两人又开始傻笑。笑了一会儿,石岩山开始解裤腰带。

  刀行一惊:“你要干啥?”

  石岩山说:“拉屎,便秘了几辈子,我要爽一爽。”

  刀行骂道:“你看这是啥地方,能在这儿拉吗?我家的叫化儿都知道拉屎要找个厕所。”

  石岩山说:“这帮王八犊子玩了我们那么久,我要报复。”

  刀行继续骂:“滚犊子,找洗手间去,正好我也要试试水管灵不灵。”

  两人是一起变过妖,一起大过肚,一起生过娃的老铁,嘻嘻哈哈勾肩搭背往大门走,好不亲热。门打开,嘻笑声顿止,两人向后退了一步,刀行[斩马]刀在手,石岩山也把电磁枪对准了门外。

  门外站着一个红衣魃,右手举着一面白旗,左手掌心托着一个全息投影仪。

  刀行按住石岩山的手,“他好像有话要说。”

  红衣魃将手里的投影仪释放出去,投影仪浮起来,骆有成和江小瑜的全息投影出现在他们之间。

  骆有成对他们说:“跟着这个魃,他会带你们过来。”

  石岩山狐疑地望着骆有成说道:“怎么证明你是真的?”

  他被破系统耍了“几辈子”,真心怕了。

  “你小时候总喜欢围着化粪池的井口转,长大点会把井盖撬开一条缝,你最喜欢那个味。”

  石岩山笃定地对刀行说:“我亲大哥,我们跟他走。”

  刀行没有动,十分紧张地望着全息影像。影像里的江小瑜也注意到了刀行的表情,脸垮了。刀行更紧张。

  石岩山急忙对红衣魃说:“收了你那玩意,带路。”

  红衣魃默不作声地收起了白旗和投影仪,转身在前面带路。

  石岩山拉着刀行要走,刀行像站在橱窗前没有得到玩具的孩子,脚下生根,不愿挪窝。红衣魃走了两步,见后面没动,停了下来,背对着两个人。

  “小弟,我能不去吗?我怕见仙子。”

  “不去你在楚芎安家啊?”石岩山瞪着刀行,“游戏里把你能的,又是在裤裆上装水管,又看我二姐的胸和屁股。再看看你现在的怂样。”

  “你都想起来了?”

  “嗯,刚醒的时候就把几辈子过了一遍。”

  “你说这是啥道理,游戏里差不多把现实都忘完了,出来了反倒把游戏里的事情记得一清二楚。仙子肯定也记得啊,完了完了,我这辈子完了,我没脸见仙子了。”

  石岩山安慰道:“你那不是小吗?不是男性,还是异族。”

  刀行干脆蹲着干嚎:“我发誓我再也不玩坑货游戏了,谁知道下次还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

  石岩山继续安慰:“有吗?你有做出格的事啊?”

  刀行的眼里充满希冀的神采:“我做的事情真的不出格吗?”

  “不出格,那都是小孩子的把戏。”石岩山为了拉上刀行,大包大揽起来,“二姐要骂我帮你顶,二姐要打我帮你扛。”

  刀行感动地眼泪都要出来了,他站起来搂着石岩山的肩膀连声说好兄弟。

  “走啦!”石岩山反手勾住刀行的肩膀,两个人像战场上下来的伤兵,相依相扶地跟在红衣魃身后。

  他们跟着红衣魃走过三条通廊,拐了两个弯,坐着一部悬浮梯不知下到地下多深的地方。悬浮梯里只有两个按钮,一个α,一个β。他们去了β。

  出了悬浮梯,他们又走过三条走廊,拐过两道弯,来到了一间会议室。红衣魃把两人带到会议室门口。

  鉴于之前的教训,两人没有贸然闯入,他们在门口张望。会议室很空旷,长条会议桌只占据了室内四分之一的空间。

  长条桌的尽头坐着一个发际线很高的男子,三十出头四十不到,穿着一件黑色的小翻领西服。另有一男一女背对着门站着,与之遥遥相对。男人穿着靛蓝色针织衫,女人是蓝白色战衣。

  刀行小声说:“你哥和仙子。”

  石岩山一条胳膊拦在刀行身前:“我先试探一下。”

  他对着会议室里喊道:“是哥和二姐吗?”

  男女转过身,石岩山认真地打量了一会儿,“相貌完全对得上,不过还得试试,哥,你再说个我的糗事。”

  骆有成说:“你小时候跟流浪狗抢屎,被那条土狗追了半个基地。”

  石岩山肯定地说:“是我亲大哥,我们进去。”

  刀行跟在石岩山后面,小心翼翼地往里走,眼睛一直看着江小瑜。江小瑜笑了一下,转过身去。仙子笑了,刀行觉得压在心口的石头飞了。但他立刻又捕捉到一个细节,仙子笑的时候,眼睛注视的是她小弟,仙子没看他。大石头又回来了,而且比之前更重。

  半秃的男子说道:“既然人来齐了,我们可以谈谈了。为了表达诚意,我换个位置。”

  长条桌尽头的半秃男子消失了,又立刻出现在左侧的中间位置,他指着对面的座位说道:

  “客人们请坐。”

  骆有成道:“用全息投影与客人见面,可不是待客之道。”

  男子大笑:“你们都是大本事的人,我只是个普通人,小心点不为过吧。”

  骆有成冷哼一声,率先入座。很无奈,通过全息影像,根本找不到对方的藏身之处,可能在楚芎的某个角落,也可能在千里之外。他也无法通过影像感应对方的情绪,无从判断他话语的真假。骆有成很不喜欢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但现在是对方的表演时间。

  江小瑜坐在他的左手,石岩山和刀行坐在右手位置。

  半秃男子自我介绍道:“贾旦,楚芎城的管理员。”

  石岩山没好气地说:“你就是把我们拉进游戏的脑残?”

  贾旦的真身不在,否则石岩山保不准会扑过去一拳捶爆这只秃毛鸡的脑袋。

  贾旦的笑点很低,随便说一句话都

  能触发他的笑神经,他边笑边捶桌子,起先捶桌子是没声的,后来他配上了音效。

  “对,对。我就是那个脑残,认识我的人都是这么说我的。”

  骆有成四人面面相觑。贾旦好容易笑够了,用手在脸上搓了几下,让自己显得严肃一点。

  “客人们何不介绍一下自己?”

  骆有成尚未想好假名,石岩山开口了:

  “我哥,大家都叫他水岸先生。我二姐御风仙子。我叫钢铁神拳。隔壁这哥们叫狂风刀客。”

  骆有成赞许地看了石岩山一眼,他这个弟弟,看着莽撞,其实心思细腻着呢。刀行也很高兴,他给自己取的绰号终于得到了承认,狂风刀客和御风仙子很般配的。

  贾旦对客人不报真名不以为意,他又开始笑:

  “好名字,好名字。霸气,威武!不过,据我所知,‘先生’这个词几百年都没人用过了吧?怎么先生又把它拾了起来?”

  石岩山继续抢答:“我哥要教化万民,能不能叫先生?”

  贾旦这次没笑,一拍桌子,叫了声好。他发现拍桌子的时候没加音效,配上音效重新拍了一下,又连叫了三声好。

  刀行附在石岩山耳边说:“还真是个脑残。”

  石岩山严肃认真地点点头。

  脑残贾旦又开口了:“先生的志向如此远大,介不介意再陪我玩个游戏?”

  “刚才的游戏没有玩够吗?”

  “要是玩够了也不会让你们轮回了,结果玩穿帮了。”贾旦笑着说,“我一个人守着楚芎,孤独寂寞冷啊。”

  “这里不是有很多魅吗?”

  “魅有魅的文化,共同语言少了点。以前我也经常把自己投入到实景游戏里生小魅,现在腻了。难得来几个可以说话的人,不多玩几个游戏怎么能行呢?”

  除了骆有成,其他三人都警惕地望着贾旦。

  贾旦的笑神经失控症又犯了,他开始拍桌子,这次他记得在拍第一下的时候就加入音效。

  “你们看我的眼神不像是在看脑残,是在看恶魔。”他突然收住了笑容,委屈地说:“求求你们,可怜可怜我这个孤独的人吧,我保证,不开启实境了。而且,毎玩一个游戏,你们都可以提出一个问题,我会详细解答。”

  想了一下,他又补充道:“每次只能一个人提出一个问题。”

  骆有成沉声道:“如果我们不答应呢?”

  “那只能再玩几套实境游戏副本。”贾旦调皮地挤了一下眼睛,这个表情出现在秃头男子的脸上,特别做作。

  骆有成和江小瑜对视一眼,说:“可以游戏,但前提是把前一个游戏的通关奖励给我们。”

  贾旦夸张地叫道:“你们可没通关,是我放你们出来的。”

  骆有成说:“系统无非是想知道我们是敌是友,我们杀掉大楼里所有的魅,或者我们四个都变成魅,和她们感同身受,都能通关。你说呢?”

  贾旦无奈道:“你真聪明。”

  “我和姐姐都不贪嘴,想成为魅很难啊。你觉得我们会用什么方式通关?”

  贾旦一滞。

  骆有成追问:“我自行通关后是和魅一起逛街呢?还是扭断她们的脖子?”

  贾旦狂笑:“你说服我了,你可以提问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 贾旦想玩游戏了

  江小瑜正要发问,她弟弟的问题已经提出来了。

  “楚芎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江小瑜懊恼地在他背上拍了一下,骆有成抱歉地对二姐说下次提问的机会一定让给她。

  贾旦摊了摊手,“楚芎是展示橱窗,我是橱窗管理员,保证橱窗一尘不染。”

  骆有成继续问道:“给你们的股东展示?”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贾旦笑着,没有回答的意思,“这算是第二个问题吗?”

  “当然不是,就像你在游戏里不断让我们轮回,我认为是几个游戏,但你肯定认为是一个游戏。”

  贾旦拍着桌子笑:“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年轻人,好吧,你说服我了。”

  骆有成扭头问江小瑜:“二姐,我很聪明吗?”

  江小瑜恼怒弟弟抢走了第一个提问权,没好气地说:

  “在脑残的眼里,猪都很聪明。”

  骆有成:“呃,二姐,你是把我也骂进去了吗?”

  贾旦笑得都快闭气了,“这位美女,很有趣……妙人。”

  江小瑜觉得自己很过分,补救道:“但我弟弟是真正的聪明人。”

  石岩山拍桌子的声音比贾旦的音效响多了,“笑够没有?赶紧回答我哥的问题。”

  贾旦又笑了一会儿才回答:“现有的股东和未来的股东。”

  “你们想告诉股东们,魑和魅能够像人类一样生活?再让他们在实境游戏里体验魅的产子过程,让他们知道实现繁衍和长生是可行的?”

  “你的问题太多了,必须先玩一个游戏。”

  “不,从逻辑上说,这些问题从属于第一个问题——楚芎存在的意义。你回答问题时过于偷工减料。”

  贾旦已经笑得把体力透支完了,他没再夸张地笑。

  “为什么我总觉得你说得有道理?实在没道理。”他说,“这样吧,你猜,猜对了我点头。这样不算违反我们的约定。”

  骆有成点点头,说:“如果我猜测的没错,楚芎是你们公司对外的‘宣传片’,分上下两部,上部就是现实中的楚芎城,下部就是实境游戏。”

  “嗯哼。”贾旦点点头。

  “密室闯关不在其列吧?那是用来对付敌人的,对外开放的只有产科医院。”

  “嗯哼。”

  “我在楚芎城里没有看到一个小魅,所以产科医院只是你们向客户展示的美好愿景。”

  “嗯哼。”

  “死去的魅向婴儿传递母体的记忆和技能,也就是你们说的‘长生’能实现吗?”

  “理论上可……”贾旦突然反应过来,“我不能回答问题,你可以猜。”

  “还在实验室阶段?”

  “嗯哼。”

  “你们有传输技术?”

  “嗯哼。”贾旦猛地抬头,“我靠,这你都能猜到。”

  骆有成心里一惊,试探着问:“雏形?短距离?”

  贾旦惊讶地望着骆有成:“你脑子是什么做的?你是名侦探转世?”

  骆有成从贾旦的反应得到了答案,心里也卸了个包袱。他曾经听史湘云讲过,非生命体传输到传输是个坎,短距离传输到长距离传输是更大的坎,绝非1+1那么简单。

  “

  好了,我的问题问完了。”他说。

  刀行说:“我还有问题。”

  骆有成说:“你的问题最后问,下一个提问权交给我二姐。”

  刀行隔着两个人对江小瑜讪笑:“仙子先问,仙子先问。”

  江小瑜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刀行觉得天要塌下来了:仙子的眼角没有笑,她会说话的小眼睛告诉我她很生气。

  贾旦微笑地看着对面的四位,说:“一个个来,都有机会的,我准备了足够多的小游戏。”

  贾旦话音刚落,骆有成四人坐的椅子就活了,椅背两侧、椅子腿上探出了六对金属绑缚带,扶手变成了机械抓臂,要把四个人束缚在椅子中。

  刀行的反应最为敏捷,绑缚带伸出来的一刹那,他已经将椅子踢向了后方,向前一扑,手撑在会议桌上,身体回旋,踢向贾旦的全息投影。

  江小瑜的反应略逊于刀行,但她速度快,绑缚带扣拢的时候,她拍打着翅膀悬浮在空中。

  石岩山被捆缚住,脸上没见紧张,还有心思调侃刀行:“那个假的蛋啊,不好意思,我这哥们反应快,脑子笨。刀啊,对面是个假蛋啊,你踹他不是扯自己的蛋吗?”

  刀行蹲在会议桌上,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偷偷瞄了一眼仙子,仙子在笑。刀行觉得心里的石头又飞了,不管是不是笑自己蠢,笑总比不笑好。

  石岩山的那张椅子椅背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好像有什么东西碎裂了,几秒钟后,从椅背上冒出一股黑烟。他背脊的钉刺把椅背戳穿了,造成内部元件短路。石岩山发力,更大一声咔嚓,椅子散架了。

  石岩山啧啧地说道:“给小朋友玩的。”

  他取下身上的椅子零件,统统丢到门外去,差点砸到门外的红衣魃。

  贾旦也学着石岩山啧啧说道:“好身手,好功夫,好能力。”

  然后看着唯一被束缚在椅子里的骆有成问:“你为什么不出来?”

  骆有成对他嘿嘿了两声:“你准备的小游戏可不怎么友好。”

  贾旦理所当然地说:“我这叫两手准备,如果你们连这张椅子都对付不了,我正好拿你们去邀功。椅子对付不了你们,说明我们有继续聊下去的价值。”

  “看来你把我们引入密室不仅仅是为了阻止我们杀戮基因怪物,密室步步杀机,也是你的两手准备。能杀就杀,杀不了就谈。”

  “没错,橱窗乱了,我这个管理员要担责。”

  “但我不觉得你对公司有多忠诚。”

  “在公司上班,自然是混口饭吃,忠诚能当饭吃?”

  骆有成很认真地对他说:“你不仅是个脑残,而且是个混球。”

  贾旦也很认真地想了想说:“这的确是我。”

  接着他就目瞪口呆了,他看到水岸先生身上的束缚扣自己解开了,椅子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不仅如此,御风仙子和狂风刀客的椅子也收回了狰狞的爪牙。而水岸先生连胳膊都没抬一下。

  “你是怎么做到的?”

  骆有成笑着说:“一个问题换一个问题。”

  贾旦摆手:“那算了,我好奇心没那么大。”

  骆有成对江小瑜说:“二姐,你可以提问了。”

  江小瑜落下来坐在椅子上,刀行赶紧把自己的椅

  子搬回来,石岩山去搬别的椅子。

  因为只能提一个问题,江小瑜想了想措辞,问道:

  “叫江杰林的金衣,他的记忆还能恢复吗?”

  贾旦想了想说:“姑娘是说金衣魃?我不知道谁叫江杰林,魃只有编号。”

  “眼睛不大,和我有点像。”

  “你这么说,我倒想起来了,as003,他和姑娘之前是什么关系?”

  骆有成正要对二姐传音入密,让她不要说实话,江小瑜已经脱口而出:“叔叔。”

  骆有成心里叹息一声,二姐自从见到变成魃的叔叔,就乱了方寸,警惕心也丧失了不少。

  贾旦第一次变得很严肃,他望着江小瑜说:

  “难怪,长的是有点像。不过姑娘,我劝你忘了他吧。魃过往的记忆都丧失了,六亲不认,只遵从命令和本能。”

  “不会这样的。”

  “他是我见过的魃中最凶残的一个。他最大的爱好是收集人头。”

  “不,不可能,叔叔不是这样的人。”

  “想看看他的藏品吗?我这里有一段监控影像。”

  不等江小瑜拒绝,贾旦就把影像放出来。影像中,江杰林“进化”的as003号金衣魃正将一个头颅放进盛着液体的玻璃罐里,影像的背景是一排博物架,上面全部是装着头颅的玻璃罐。as003把新封装的头颅放上博物架后离开了。

  悬浮监控仪开始扫描拍摄博物架上的头颅,镜头扫过一个个头颅。江小瑜的手用力捂着嘴,总是眯缝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不可置信的眼神同时包含着无助。骆有成轻轻搂住她,她无力依靠着弟弟的胸膛。

  突然,她歇斯底里地大叫:

  “停,快停下。”

  影像里是一个女人的头颅,眼睛睁着,震惊、不甘、痛苦和愤怒交织的情绪,在她临死的一瞬被固化在脸上。江小瑜瞬移到影像前,颤抖的双手穿过影像,想去抚摸那张脸,想去阖上那双眼。但手不听话,总是与它们错过。

  骆有成跑了过去,石岩山和刀行跟在后面,他们都有不好的预感。

  江小瑜的手始终无法触摸到那张脸、那双眼,她坐在头颅影像前放声大哭:

  “他怎么能这样?他为什么要杀婶婶?他要去救婶婶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骆有成默默蹲下,抱住她。

  江小瑜哭着说小时候家里有两台保险箱,一台保险箱婶婶被上了锁,婶婶说小瑜爱吃的东西不能让家里两个馋嘴偷吃了。

  她说小时候吃了毒果,高烧不退,婶婶三天三夜没离开她一步。

  她说因为自己不喜欢背后的蝙蝠翅膀,婶婶每晚都会躺在她的床上,绞尽脑汁为她编织蝙蝠的美丽童话。

  她哭着说,妈妈死后,婶婶就是她的妈妈。现在妈妈没了,被她视为父亲的叔叔杀死了。

  她哭得肝肠寸断,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屋里的三个男人都在流泪,就连笑神经失控的贾旦这时也哭得稀里哗啦。

  江小瑜哭了多久,三个男人和一个全息影像陪了多久。

  一个小时后,江小瑜抽泣声渐止。她对着贾旦的全息影像说:

  “我要带走我婶婶。”

  贾旦用面巾在脸上抹了抹,叹了口气,低头沉思。

  第三百二十九章 贾旦不玩游戏了

  贾旦纠结的不是小瑜婶婶的头颅能不能带走,而是放不放这四个人离开。不过,对方显然没有身为俘虏的自觉。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继续考验他们,再与他们做交易;还是打一手感情牌。

  “我要带走我婶婶。”江小瑜重复了一遍。

  “可以。”贾旦下定了决心,抬起头,“我现在就用任务把as003调离,让cb012……算了,魃不可靠,还是让人工智能去取来吧。”

  “谢谢。”江小瑜擦干眼泪,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你可以开始你的游戏了。”

  贾旦摆摆手,“不玩了,没心情了,我太悲伤了。”

  贾旦说自己是个神经质,笑的时候刹不住车,哭的时候停不住脚。

  贾旦又开始抹眼泪,他说太伤感了,起初是小声呜咽,后来变成嚎啕,比自己死了亲娘还伤心。

  刚刚平静的江小瑜又忍不住掉眼泪。

  人工智能把婶婶的头颅送来的时候,江小瑜在抽泣,贾旦也在抽泣。

  江小瑜捧着玻璃罐大哭,贾旦也跟着大哭。

  等江小瑜稍稍平静,骆有成用随同玻璃罐一起送来的黑布蒙住了罐子,捆扎好。

  贾旦哽咽地说:“现实就是这样残酷,魃除了命令和本能,什么都不记得。嗯……”

  贾旦不哽咽了,皱眉说:“或许还有执念,一条执念占据不了多少存储空间。”

  贾旦又哽咽了:“他们是杀戮武器,就算是曾经的亲人,下手也不会留情。”

  骆有成说:“你先别哭,你说的执念是指什么?”

  贾旦不哽咽了,他想了想说:“比如as003,在成为魃前,可能特别想砍掉某人的脑袋。变成魃以后,脑子没了,他没法分辨哪个是他想要杀的人,所以他把见到的人头颅都砍下来。”

  骆有成狐疑道:“既然他只遵从命令和本能,他怎么会制作头颅标本?他的防腐液又是从哪里来的?”

  “制作头颅标本应该是他的本能之一。至于防腐液都是总部提供的,他们很重视他,很乐意满足他的癖好。”

  “他怎么没有把你的头砍下来做标本。”

  “我有护身符啊,而且我藏身的地方很隐秘,除非公司的高层来视察,我不会露面。”

  贾旦没有说他的护身符是什么,骆有成猜测可能是向魃发布命令的设备。

  江小瑜心存侥幸地问:“丢失的记忆能找回来吗?”

  贾旦又是摇头又是摆手:“记忆丢失的过程不可逆,而且他们脑部的替代组织内存太小,容不下记忆。”

  江小瑜面如寒霜,她对骆有成说:“帮我把婶婶带回去。”

  她站起来,向门口走去。

  骆有成急忙拉住她:“二姐,你这是要做什么?”

  江小瑜说:“找鬼王报仇。”

  贾旦没开口,戏谑地望着江小瑜。石岩山看见了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货一会儿笑一会儿哭,变脸的速度真快。”

  “有嘛?”贾旦摸摸脸,把嘴角扯了下来,“我这人就这样,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我认为是真性情,但所有人都说我是神经病。”

  “你是有病,得治。”刀

  行为铁哥们帮腔。

  “也不算大病,不治也死不了人。”石岩山的怒气突然烟消云散,“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们说?”

  “这个小兄弟有见识。冲你这句话,我就跟你们多说几句。”贾旦向石岩山竖起大拇指,“你们二姐的心情我能理解,但莽撞了。不要说找圣地,你们就连这个密室都走不出去。”

  江小瑜猛地转身,怒气冲冲地望着贾旦的影像。

  “息怒、戒燥、静心,容我慢慢道来。”

  骆有成也搭住了二姐的肩膀,示意她稍安勿躁。江小瑜重新坐回座位。

  贾旦说:“这间密室在地下六十米,只有一座悬浮梯通往地面。他们俩是从上面下来的,应该很清楚。没人带路,你们连进悬浮梯的权限都没有。”

  骆有成皱眉道:“这么说,你把我们软禁了?”

  贾旦做出委屈的表情:“软禁这个词太伤感情了,聊了这么久,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了。”

  骆有成嘴角微翘,讥讽道:“朋友这个词太贵重了,我怕担不起啊。”

  贾旦情绪变得很激动:“如果我要对付你们,需要在这里浪费口舌吗?你看这是什么?”

  他的两只手指指点点,似乎在操作光屏。四个墙角出现了四台粒子束武装守护。四人立刻站起来,警惕地戒备。

  “这又是什么?”

  四面墙壁泛起许多红色的亮点,两两对应,与激光切割网密室的墙面完全相同。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这是什么?”随着贾旦歇斯底里的啸叫,九个密室里的杀器全部在这个房间呈现。

  不仅如此,除了会议桌周围的地板,其余的全部收缩到墙壁内,下方是深不见底的坑洞,里面传出许多东西扑打翅膀的声音。骆有成还发现,天花板上也有喷火孔,还有喷淋的细孔。

  “你们一定认为九间密室步步杀机,这个房间是唯一安全的地方,大错特错!那里留有一线生机,这里是绝境。它们同时发动,你们谁能活着离开这个房间?”

  贾旦的精神似乎不大正常,这时谁也不敢再去刺激这位间歇性精神障碍患者。

  骆有成老实地说:“一个也活不了。”

  贾旦似乎气消了一些,把大杀器撤了,地板回到了原位。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贾旦站起来,背着手,眼里饱含泪水,四十五度望天,悲不自胜。

  刀行嘿嘿一笑:“大哥是文化人,我觉得你的沟渠很有道理。不过我还是觉得墙上的、天花板上的、地板上的那些最讲道理,是硬道理,不服不行。”

  贾旦转身看着刀行,赞许道:“你很懂道理。”

  刀行说:“你的道理特别有说服力。”

  贾旦开心了,没想到这个团队里最笨的一个最讲道理。

  “除了这十几个大道理,还有二十几个准备用来和大家做游戏的小道理,小道理要不了人命,最多受点罪。椅子的道理你们知道了,其他道理我就不说了,你们知道有那么回事就行了。”

  刀行赞同道:“大道理小道理,一样都有道理。”

  贾旦看这个大胡子越发觉得亲切,他双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大家都

  坐下。

  大家都坐下来后,贾旦问:

  “我刚才说到哪里了?”

  刀行说:“你要讲道理。”

  “不是这个,是那个妹子要去报仇前。”贾旦已经对江小瑜变了五六个称呼了,每次都不重样。

  石岩山说:“你说魃的内存小。”

  贾旦开心地说:“对,就是这个。多么重要的事,被你们一打岔,差点忘了,你们真是些不懂道理的孩子。”

  事关魃的记忆问题,听贾旦的口气似乎还能峰回路转,所以四个不懂道理的“孩子”都变得特别懂道理,就连江小瑜也强挤出一丝笑容。

  贾旦欣慰地看着大家,十分满意他们现在的态度。

  “魃的记忆丢失不可逆,即便你们把他的记忆找回来,使用最先进的脑机设备,也不可能恢复他的记忆。因为他的硬件已经不能支持了。这个我说过吧?”

  刀行说:“说过。”

  石岩山说:“就是说他的脑子再也长不回去了呗。”

  贾旦说:“对,不可逆,是因为身体不可逆。”

  骆有成问道:“你刚才说把记忆找回来,难道他的记忆还保存在某个地方?”

  贾旦佯装气恼地瞪着骆有成:“你这小伙子,人聪明,就是说话不中听。”

  面对神经质,骆有成只能无奈地投其所好:“对,你说的很有道理。”

  贾旦高兴地拍着手,拍了半分钟才停下来。其他人只能耐着性子等他乐呵完。

  “我不知道他的记忆还有没有留存,但我知道,有两个人喜欢收藏记忆。”

  骆有成脱口而出:“肥城的常院长?”

  贾旦诧异道:“咦?你知道的真多。我对你更有信心了。那么另一个你可知道。”

  “不知。”

  “南林北常,都是玩弄记忆的狂人。早些年,这两人是我们公司的大主顾,经常到公司收购一些有趣的记忆。as003这种执念深重的记忆,或许他们会感兴趣。”

  骆有成明白当初水鬼王被抓时,为什么常律师会出现在滇城了。

  “南林北常是什么人?在哪里能找到他们?”江小瑜急切地问。

  “你弟弟没跟你说过吗?”

  骆有成在二姐的手背上拍了拍,示意她稍安勿躁。

  “我知道北常,却不知道南林。”

  “这两人嘛……”贾旦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突然拍着桌子大笑。等他笑够了,才发现没加拍桌子的音效,配了音效后重新笑了一遍,才说:

  “北常开医院,南林开妓院,两个都是院长。”

  “玩记忆的人开妓院?”石岩山好奇心被勾起来了。

  “嗯,应该是精神层面的享受。名字就叫院,你可以字面理解,也可以理解为销售灵魂。”

  石岩山问:“好玩吗?”

  “我可没福去享受,你要感兴趣,可以去羊城的白云定居点,就在闹市区,应该很好找。”

  石岩山用余光偷偷瞟了一眼哥和二姐,一本正经地说:“这种地方,一听就很变态,我怎么可能对它感兴趣。”

  贾旦向石岩山挤了一下眼睛,表示我懂的。

  第三百三十章 贾旦想玩个大游戏

  贾旦说出南林北常,意思很明白了,他是想让骆有成他们去这两人那里碰运气。

  至于贾旦是真心帮忙提供线索,还是打的别的主意,这个心思只有贾旦自己知道。

  “如果找回了记忆,又该怎么做?”江小瑜问。

  “找承载记忆的载体啊,魃这个身体就不用考虑了,已经废了。另外还有两种办法……”贾旦故意卖了个关子。

  “什么办法?”

  贾旦装模作样地喝了口水,又假模假式地在光屏上点了几下,然后站起来伸个懒腰。屋子里的四个人恨不得把嵌在天花板里的全息投影仪砸个稀巴烂,但谁也不敢动,对方有大道理。

  贾旦矫揉造作的表演结束后,他才重新坐下来说:

  “最理想的是能找到一具新鲜的尸体,进行记忆移植。不过……”

  这回没人敢接话,否则这货肯定又是一通表演。贾旦讨了个没趣,继续说:

  “难度非常大。首先死亡时间不要超过半小时,尸体必须是健全的,体内的器官还没有死亡。其次你们要有一台先进的脑机设备,否则移植无从说起。最后,就是大脑要能与死者的意识匹配,不能出现排异,否则一切前功尽弃。”

  难度的确不是一般得大,首先是尸体。自然死亡的尸体,无论是衰老死或者疾病死,都非好的选择;战争中死亡的尸体,必定有部分器官受到重创,也不合用;可堪一用的,恐怕只有因窒息而死的非自然死亡者的尸体。可骆有成他们绝不可能为复活一个人去谋杀另一个人。

  用于意识移植的脑机设备可以想想办法,奸夫哥做不到的话,可以找广旭哥。广旭能做出意识体漫游舱,或许意识移植机也不成问题。

  最关键的问题在排异。广旭和托尼曾说过,他们能够附身的人很少。主要原因就是人脑对他人意识的排异,强行附身,轻则被附身者头痛恶心,重则精神错乱,甚至导致脑死亡。骆有成无法保证能找到一具匹配的健全的新鲜尸体。

  骆有成摇摇头说:“我们做不到。说第二种方法。”

  “第二种简单了,借助人工智能。”

  骆有成急忙摆手:“不可能,你怎么绕过agi管理委员会制定的一千多条底层规则?人工智能是不可能拥有自我觉知的,它会被迫自我毁灭。”

  贾旦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骆有成,随后神经病又犯了,没完没了地笑。

  “制定规则的是人,不是神。你要想绕过去,总有办法。我这里就有一枚没有规则限制的智脑芯片,有没有兴趣?”

  骆有成:“这种东西,想得到代价会很大,我支付不起。”

  江小瑜:“你要怎样才肯交换?”

  骆有成急忙按住二姐的手,对贾旦说:“不好意思,我姐姐对人工智能一窍不通,你不必理会。”

  同时,他对江小瑜传音入密:“智脑芯片能做的文章多了,贾旦不可靠,你难道不担心机器人叔叔成为另一个傀儡?”

  江小瑜无奈地对贾旦说:“对不起,我不太懂。”

  被骆有成拒绝,贾旦不以为意。

  “路给你们指了,要怎么做是你们的事。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我们可以谈点买卖。”

  刀行急忙说:“我有问题。为什么在游戏里,我们会忘记现实?但回到现实,游戏里发生的一切我都能记

  住?”

  刀行提这个问题,是想告诉江小瑜,他在肚子上贴吸管是无心之举,绝非有意亵渎仙子。

  “进化……嗯,他们是这么叫的,进化成魅,自然要忘掉过去,不然怎么以新身份融入种族。我们的工作态度一向是严谨的,编制程序时,会尊重事实。”

  刀行频频点头,还不忘隔着两个人去偷偷关注仙子的表情。

  贾旦继续说:“至于实境游戏,你可以把它看做幻境,幻境能影响你现实中的大脑,却不能抹除你的记忆。这样解释,你可明白了?”

  刀行说:“明白,你讲得太有道理了。”

  他注意到,仙子在贾旦解释的过程中,表情似乎放松了些。没等他高兴,石岩山发问了:

  “我们自己把自己生出来后,为什么有些事情反而能记起来?”

  刀行在心里大骂猪队友,坑货。说好的二姐要骂帮我顶,二姐要打帮我扛呢?好不容易打消了仙子的芥蒂,你就来捅我一刀。

  贾旦贼笑了两声,说:“你哥也说了,这个游戏是宣传片。既然是宣传片,自然要给客户一个光明而美好的结局。记忆通过轮回恢复并传递,在轮回中获得长生,多美妙,是不是?”

  “但只能回忆起极少的一部分。”

  “游戏初始设置是全面放开对大脑的抑制,让客户能体验重生的快乐。但为了增加趣味性,我改动了参数,所以你们只能想起执念那一部分,也就是你最想做的。”

  石岩山:“看来我对我媳妇还是很忠诚的。”

  刀行大骇,急忙去看仙子。恰巧对方也把脸转过来,四目相对,江小瑜咬牙吐出四个字:

  “流氓,无赖。”

  刀行欲哭无泪,只能把满腔怒火发泄到猪队友身上:

  “你忠诚的只有吃屎,你因为屎才想到你媳妇。”

  石岩山正要反击,被骆有成拍了一巴掌。骆有成问:

  “你们的长生计划,进展到哪一步了?”

  贾旦摊开手说:“我一个流放人员,怎么可能知道这些机密。不过据我所知,现实中产下的小魅,最多两天就夭折了。”

  骆有成看看其他三人,他们都表示暂时提不出问题。

  骆有成说:“最后一个问题,传输通道里的女人是怎么回事?”

  贾旦轻描淡写地说道:“一个人工智能而已,确保在传输过程中的安全。”

  看到骆有成狐疑的目光,贾旦补充说:

  “它体内有一种人工信息素,能够诱发人脑的潜层思维。你看到的,也是你潜意识中最希望得到的东西。你看到了什么?”

  骆有成没有回答,但心里很颓丧,他内心最渴望的居然不是柳妹的拥抱,而是母爱。这实在非他所愿,他一直以为,他对素未谋面的父母毫无感情。

  贾旦拍拍手,把骆有成的心绪招了回来。贾旦兴奋地说:

  “现在,我们终于可以谈生意了。”

  骆有成问:“你身为鬼王的手下,为什么会和我们谈生意?”

  “如果我说,我和大老板有深仇大恨,你们信吗?”

  四人摇头。

  “大老板给我戴绿?”

  石岩山嗤笑一声:“就你那几根毛,你大老板恐怕没兴趣给你染头发。”

  刀行补刀:“看面相,注

  定一辈子单身狗。”

  贾旦无奈地说:“脸打得有点痛,但我承认你们说的都是实情。那么谁来告诉我,我找你们合作的理由?”

  石岩山:“你是个孤独寂寞冷的疯子。”

  贾旦指着石岩山大笑:“看着傻乎乎的,脑子还挺好用。没错,我被世上的人遗忘了。十年前,还有股东到这里参观,楚芎也算热闹了一阵。现在股东不来了,也没新股东加入,我和这座城市就像被丢进了垃圾桶,没人想再看一眼。”

  “我打报告调离,没人理我,我他妈像个鼹鼠,天天哆哆嗦嗦地蹲在地洞里,不甘啊。小道理我跟上面讲不通,所以我想和他们讲讲大道理。正好你们来了,你们有武力,有智商,和大老板还有仇。我想玩个大游戏,你们不就是我最好的利用对象吗?”

  骆有成笑道:“利用对象?这话可不怎么友善。”

  贾旦做出夸张的惊讶表情:“哦?难不成是亲密伙伴?太扯了,我们根本不可能一条心。我利用你们,你们利用我。我这人说话实诚。”

  “需要我们做什么?”

  “自然是给大老板添堵,给公司添乱。越乱越好,水浑了才有机会,你们说是不是?要是有几个中高层陨落,再美妙不过了。空缺的位置总要有人坐不是?你们可以去任何一个地界捣乱,但不要在楚芎。这里的魑魅学习的是人类的生活方式,不会战斗,不值得你们大动干戈。”

  “这里平静,其他地方动荡,你就有上位的机会?”

  “这是我的功绩,不是吗?”

  “你把我们当做雇佣兵?”

  贾旦想了一下:“我觉得临时工的说法比较准确。雇佣兵还要签个协议,临时工没那么麻烦,有活做一单,没活不相见。”

  石岩山冷笑两声。

  贾旦说:“我们都是临时工,你们帮我干临工,我临时充当你们的情报员。”

  骆有成无语。他原以为对方要骗取自己对异族的同情心和同理心,对他们手下留情。结果人家只是用一部过期的“宣传片”在打发无聊的时光,顺便考较一下来客有无成为他“临时工”的实力。

  不过,这样的临时工,骆有成并不排斥。他说:“名单。”

  “肥城的大墟定居点,首领是公司的十大股东之一。”

  “就一个?”

  “暂时就他吧,其他的我没想好。你们反正要去找北常碰运气,顺手为之。”

  贾旦说得轻松,但骆有成知道其中的凶险。在与上官旭的交谈中,他多少了解了几个大墟异能者,实力都不弱,最让他忌惮的还是常院长。好在他还有水鬼王这个强力援手。

  “我们有什么好处?”

  “我的情报,不是最大的好处吗?除了我之外,你们还能找到其他内应?”

  “以后怎么联系?”

  “打开你面前的抽屉。”

  骆有成依言打开,抽屉里有一只电子腕表,与普通腕表没有什么两样。

  “这是短距离通讯器,在楚芎城周边,你可以通过它联系我。我掌握的肥城情报,全都写在里面了。”

  骆有成把腕表放进了口袋。

  贾旦的影像里传来了急促的滴滴声。他向光屏方向扫了几眼,神情变得紧张。他望着江小瑜问道:

  “江小瑜?滇西北的守护者?”

  第三百三十一章 拒绝搬迁

  “天上有眼啊,你身份暴露了。”贾旦叹息道,“内部邮件说,守卫者江小瑜违背鬼王协议……”

  贾旦顿了一下,说:“你们快走吧,门外有个红衣魃,他能使用那部悬浮梯。”

  贾旦说完,全息影像就消失了。与他同时消失的还有江小瑜。

  刀行知道仙子速度很快,却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快到终其一生去追赶,连背影都捕捉不到。一层死灰从心头泛起,或许,这么优秀的女人,只有更优秀的男人才配得上她。

  “想啥呢?刀哥,走了。”石岩山催促道。

  刀行回过神,看到骆有成抱着黑布蒙住的玻璃罐往外飞,急忙跟上。

  三人冲出会议室,江小瑜已经控制住了红衣魃。石岩山和刀行急忙上前,押解着红衣魃走向悬浮梯。

  出了悬浮梯,刀行一刀砍掉了魃的脑袋。四人隐去身形,远离大楼,才看到有十几条身影冲向那栋大楼。

  骆有成说:“贾旦给我们争取了时间。”

  ……

  此时正值凌晨五点,夜色正浓。

  飞翼没有打开外灯,开启隐形模式,静默起飞,目的地坐标设定在新路海山间别墅。

  在飞翼上,江小瑜心神不宁,她站起来说:

  “把尾舱门打开,我要回去。”

  骆有成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下来。

  “二姐,你不用担心滇西北的平民。我在路上给雷洪传过信息了,子健他们已经出发去收拢人口,散居点的位置他们都很清楚。”

  江小瑜放心了不少,升平镇已经拥有一辆载客飞翼,去收拢人口花不了多长时间。这辆飞翼前两天还停在梅里后山的机库里。易慕付华联系她说,已和升平镇签订了同盟协议。她亲自将这辆飞翼交到了雷洪手上。

  骆有成继续说:“就算猎奴队现在出发,找到那些散居点也要两三天时间,那时候居民也都搬迁了。累了一晚上,今天休息一下。你要不放心地话,晚点我陪你跑一趟。”

  弟弟聪明、细心又暖心,和他在一起似乎什么都不需要操心。江小瑜把头枕在弟弟的肩膀上,闭上眼睛。

  刀行和石岩山坐得远远的,说着悄悄话。

  刀行说:“你二姐好像和你哥感情更深一点。”

  石岩山说:“我们这么一大家子能聚在一起全是我哥的功劳,我的姐姐妹妹全是我哥认亲认回来的,就连我媳妇,都是我哥救回来的。”

  刀行惊讶道:“你还有很多姐姐妹妹?”

  “对啊,三个姐姐,一个妹妹,嫂子那边还有一个小姨子。”

  刀行看骆有成的时候,眼里有光流过,水岸先生的女人缘让他羡慕。

  石岩山突然来了兴趣,说道:“如果你追不到我二姐,可以考虑一下我小姨子凤凰,金发碧眼,除了泼辣点,挑不出一点毛病。”

  “外国人?”

  “混血,漂亮着呢,和我二姐各有千秋。”

  刀行把头摇成拨浪鼓,说自己只钟情仙子。接着又伤感地说自己配不上仙子,这辈子注定单身。

  好人石岩山赌咒发誓,说要成为刀哥最忠实的内应,为他探听二姐最绝密的情报。这让刀行想起来一个多小时前,石岩山也发誓说要为他挡二姐骂挡二姐打,结果一转头就用一个愚蠢的问题,成功地让仙子开始厌恶自己。

  刀行说:“我不信你了。”

  石岩山急了:“我们一起变过妖,一起怀过孕,一起生过娃,谁还能比你我更铁?更何况,我们轮回了几世都是一起怀胎。一对轮胎,谁能拆散?你听说过一个轮子能跑不?至少得两个,两个组成一辆机车,对不?”

  刀行面无表情地说:“独轮车。”

  “独轮车能叫车吗?那是玩

  具。刀哥,你可不能抛弃我,咱们两位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刀行见他着急的模样,笑了:“也好,找不到老婆,有个知心的兄弟也不错。”

  石岩山的手在刀行肩上用力压了压,往他哥他姐那边看了一眼。江小瑜睡着了,椅背也放倒了。石岩山向骆有成招招手,随后他又改变主意,拉着骆有成来到尾舱门。

  石岩山小声问:“哥,你觉得刀哥还有机会不?”

  “嗯,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骆有成对刀行的观感还不错,刀行有点二,但看惯了二货的骆有成不觉得二是什么缺点,人品不差就行。

  石岩山把刀行的顾虑讲了一下,说他目前信心全无。骆有成说:

  “二姐不在乎对方有多大本事,只要是真心关爱她,她也能接受。至于游戏里的那些小把戏,过段时间就应该淡忘了吧?”

  石岩山兴冲冲地去找刀行报告绝密消息,两人嘀咕了很久。刀行嘴巴越咧越开,脸越笑越大。石岩山提醒道:

  “二姐刚刚失去了叔叔和婶婶,这段时间都是伤心期,你不能高兴。要感同身受,你懂不?”

  接下来的时间,刀行都在努力尝试保持一张哭丧脸。

  飞翼在半途时,降落在一片小石林外。骆有成找了一个金属盒,把贾旦送的腕表放进去,深埋在石林的中心位置。关于肥城大墟的情报他已经熟记于心,但这玩意他可不敢往家里带,没准里面有探测仪都检测不到的跟踪装置。

  石岩山问:“哥,你把它埋了,以后怎么找那个脑残?”

  “要用的时候再挖出来。”骆有成说,“他可不是什么脑残,精灵着呢。”

  石岩山仔细想想,觉得是这么回事。对方看似很真诚地向己方透露了很多秘密,但真涉及到机密,就推说自己是流放人员,一点也没泄露。

  刀行赞同道:“扮猪吃老虎,他的神经病没准是装出来的。”

  骆有成说:“我们绝不可能是他的第一批交易对象,也不会是最后一批。”

  骆有成和刀行都收到过一首关于魑魅魍魉的藏头诗,但两人的滇地之行,并没有迎来那个隐匿势力的热情欢迎。这股势力对魍魉的分布点了如指掌,在贵城又暗中推动阿哈进攻双龙。一直搞风搞雨,却始终深藏不露,似乎只是想把鬼王的塘子搅浑。

  这样的手法,与贾旦如出一辙。他怀疑贾旦可能就是那个隐匿势力的一员。

  飞翼再次起飞,到中路海山间别墅时,天刚刚放亮。五秒和七秒正招呼着昨夜赶来的采狩科的队员们上飞翼,去涳仟接人。

  骆有成对石岩山和刀行说:“你们跟他们一起去吧。”

  石岩山问:“你不回去?”

  “二姐不放心滇西北的山民,晚些时候,我陪她去走一趟。”

  刀行急忙说:“我也去。”

  石岩山这次没拆他老铁的台,“对,一起去,人多也好相互照应。”

  两人都是高手,刀行身上还有个皮皮鬼,防御能力翻了几倍,不用担心他的安全。骆有成稍一思量就答应了。他让五秒把婶婶的头颅带回书院妥善保存,等他们回去后再安葬。

  采狩科的人走后,四人随便用了点早餐,到床上去补觉。一觉睡到下午两点,才起来吃午饭。

  饭刚刨了两口,雷洪打电话来了,说迁移了六十多户,不到两百人。其余的死都不愿搬迁。

  骆有成怒了:“那就让他们去死。”

  江小瑜放下碗筷,向门口走去。骆有成急忙叫住她,他对着石岩山一瞪眼:

  “还端着碗干什么?一顿不吃会死啊。”

  刀行早就丢了吃饭的家伙,规规矩矩地站在他的仙子身后。

  滇西北山区南部,古河乡原址,有一个散居点,三户十四口人。侯子健与村民进行了一段对话。

  村民说:“你是奔栏镇的,我见过你。”

  侯子健:“对,不过我们现在搬到升平镇了。”

  “为什么要搬?”

  “因为那里安全。”

  “那里太高了,奔栏我们都没去,升平就更不会去了。”

  “以前有人暗中保护你们,现在没了。所以希望你们搬迁到升平,我们负责保护。”

  “以前谁在保护我们?”

  “守护者江小瑜大人。”

  一位村民说:“我不知道。”

  另一位村民说:“我见过,漂亮女娃,不怎么爱说话。她来的那次你不在,陪她来的那个男人还给我们放了全息影像。她动作比风还快,一眨眼就杀了十几个奴隶贩子。”

  第三位村民点头:“嗯,我也看过,很厉害。”

  “你们两个蠢货,影像你们也信?她娇娇柔柔的样子,我们保护她还差不多。”

  “对,特效剪辑就能得到那种效果,不能信的。”

  侯子健恼怒道:“江大人默默守护了你们五年,你们不知感恩,反倒说风凉话,良心呢?”

  说不知道的村民说:“你说的猎奴队我没见过。”

  侯子健说:“因为江大人的震慑,猎奴队才不敢靠近这片区域,胆敢进入的都被她杀了。”

  “光凭一张嘴,我们怎么相信?”

  侯子健说:“等你丢了命,或者被卖给鬼王变成怪物,你就信了。”

  小村嗡地一声,变得嘈杂不堪,就像天上飞过了一群乌鸦,那是村民们的议论声。对于怪物,他们略有耳闻,有很多只章鱼脚的怪物对他们还是有一定的震慑力。噪音减弱的时候,有村民问:

  “江大人既然保护了我们五年,为什么现在不保护我们了?”

  侯子健:“因为保护协议被终止了。”

  “是谁终止的?江大人辞职了吗?”

  侯子健:“鬼王终止的。”

  村民七嘴八舌地说:

  “鬼王为什么会终止?江大人犯错了吗?”

  “是贪污吗?”

  “她那么漂亮,没准是乱搞男女关系。”

  “嗯,有些女孩表面看起来清纯,私生活乱得很。”

  一个留着中分头的猥琐男子怪叫道:“脸长得白净,下面肯定早黑了。”

  几个男人发出像驴、像鹅或像鸭子一样怪笑。

  侯子健给了中分头和怪笑的男子们一人一巴掌,把他们扇倒在地,他咬牙切齿地说:

  “蠢货、白眼狼、下流胚!江大人就是把你们保护得太好了,鬼王没有机会把你们变成实验体,才会找借口撕毁协议。”

  小村又炸锅了,有担忧的,有恐惧的,但更多是怀疑的、质疑的以及激愤的情绪。

  有人说:“这么多年,我们一直生活得平平安安,这人一来就说我们会被人抓走变怪物,还说我们的平安日子是一个小姑娘给的。你们信吗?”

  “我看他们几个就是骗子。”

  “对,他们就是猎奴队,想把我们骗上飞机,拉出去卖了。”

  “你这没见识的,这叫飞车。”

  村民没兴趣知道大个儿的铁家伙是飞机还是飞车。有人往侯子健和升平镇守卫的身上丢烂菜叶子,口里骂着骗子、奴隶贩子。后面丢过来的是整颗菜、小石子、稍大的石块。一名守卫的额头被砸了个口子,留了不少血。

  侯子健和升平守卫们像丧家之犬,灰溜溜地撤离古河乡。

  村民们不论男女,欢呼着,都把胸脯挺得老高,骄傲地像胜利班师等待授勋的英勇战士。

  第三百三十二章 先生也想猖狂

  飞翼上,骆有成关闭雷洪发来的影像。类似的影像有六段,分别是古河、古路、谷米、云林、羊枯和扎曲。

  刀行握紧的拳头指关节发白。那几个蠢货侮辱仙子的话尤其让他不能忍,他恨不得用手中的大刀斩下几颗夜壶。

  石岩山也气得脸发白,“二姐,这些人真值得你去守护吗?”

  江小瑜沉默良久,才说:

  “他们只是些小人物,看不到世道的险恶,也不能怪他们。”

  “他们恶语伤人,侮辱你。”

  “就当有人放个屁,风吹过就没了。”

  狂躁的刀行突然安静下来。石岩山凌晨时跟他说的感同身受犹在耳畔,仙子没生气,他就不能生气。他试探着说:

  “仙子说得对,他们站在低处,被蒙蔽了视线,看不到前面的危险。毕竟是生命,我们不能因为他们愚昧就见死不救。”

  江小瑜感激看了他一眼。刀行立刻昂首挺胸地表示以仙子为马首是瞻。

  江小瑜微微一笑,说:“我现在才发现,你挺贱的。”

  刀行像得到了世上最美的褒扬,络腮脸上绽开了一朵黑色的花,不娇艳,不动人,却格外真实绚烂。

  骆有成皱眉问道:“二姐,你想怎么去说服这些山民?”

  按骆有成的本意,这些人自己作死就由他们去,世上感恩念情的人多了,何必在他们身上费工夫。但二姐执意要做的事,他会全力支持。他思索了许久,没有想到合适的说辞去说服那群愚民。二姐不是个擅长言辞的人,尤其在陌生人面前,很少说话。他不认为二姐会有什么办法。

  果真,在一番长考后,江小瑜摇了摇头。

  刀行今天的思维特别活跃,尤其在得到仙子的“表扬”之后,他的表现欲就像杯子里咣当的水,怎么也压不住。

  “等。”刀行说。

  石岩山诧异地望着他,“啥?”

  刀行说:“既然他们不见棺材不落泪,那我们就等他们见到棺材落泪的时候再出手。”

  这也算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江小瑜同意,其他人自无不可。

  刀行躲到角落里傻乐,因为要和仙子同乐同苦,他不敢让仙子看到。两个肩膀一抖一抖,石岩山以为他在哭,走过去拍拍他肩膀:

  “刀哥,你咋啦?”

  刀行转过头,脸上的笑比偷鸡贼还鸡贼。

  “乐啥呢?”

  “你二姐说我贱。”

  “又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能给我下评语,说明她开始关注我了。”那模样,仿佛他已经在幸福的路上跨出了一大步。

  ……

  为了避免给升平镇带去麻烦,骆有成直接将飞翼停进了梅里后山的机库,约雷洪在山林里见面。

  雷洪带着侯子健如约而来。

  侯子健受够了散居山民的鸟气,对江大人的坚持很不理解。

  “他们要求死,那就死好了。再帮他们,不真成了贱皮子?”

  对侯子健的牢骚,江小瑜没有反驳,也没有解释,歉意地说:

  “辛苦你了。”

  骆有成说:“二姐守护了他们这么多年,想有始有终。二姐违反了鬼王协议,山民必然要受到牵连,什么也不做,于心不安。”

  雷洪

  叹气道:“仙子其实可以不必在意,没有仙子,他们早就被猎奴队抓去了。江大人不欠这群白眼狼什么。”

  江小瑜摇头。

  骆有成知道二姐是个极其固执的人,否则他早就把她诳回书院了。

  “我们四个出手就可以了,升平镇不用出手。”

  雷洪说:“升平镇不会动手,我也不建议你们动手。”

  雷洪不是个独善其身的人,否则他也不会在小半年前骆有成被偷袭至重伤时挺身而出。能逼得他不敢出手,一定是有危及升平镇的事发生。

  “出什么事了?”

  “从南面和东面前哨收到的消息来看,他们真正想对付的恐怕不是散居山民,而是升平镇。现在就等着抓我们的把柄呢。”

  侯子健用全息投影仪模拟了一个电子沙盘,在正豆、百衣一线标记了十三个红点,鹤林、黑虎一线,标记了十个红点。此外鹤林、黑虎一线还标注了密密麻麻的红色六边形。

  “我们前哨站半小时前观察到的。这些红点是运兵飞翼。六边形代表运输直升机,共有六十五架,运输的是猎奴队的山地房车。”

  石岩山问:“他们就这么大大方方开过来了?不隐形?”

  雷洪说:“哪有那么多隐形飞翼?你当人人都是掌握尖端科技和海量财富的苏远庆?再说,对付一个小小的升平镇,真没必要躲躲藏藏。”

  骆有成立刻联系了十二秒,让他将这一带的卫星监控发过来。收到实时监控录像,骆有成脸色变得很难看。

  他的单片镜匹配了侯子健的全息投影仪,在电子沙盘上重新标注,东面的十三辆飞翼驻扎在古路乡一带,南面的十辆飞翼在飞行途中,接近亢朴乡,北面新增了七辆飞翼,在千佛乡滞留。而运输直升机则带着猎奴队,分成六组,分别前往古河、古路、谷米、云林、羊枯和扎曲。

  骆有成说:“之前让你们收拢人口,触怒了鬼王。雷老哥,你和子健立刻返回升平镇,在城墙上竖白旗,表态不再参与此事。事关三千条人命,怂就怂点。北面和东面来的是鬼窟的股东势力,和鬼王未必齐心,只要你们不继续涉足,他们应该不会采取极端措施。”

  “那你们呢?”

  石岩山大笑一声:“当然去抓鬼了。”

  雷洪脸色变得苍白:“你们才四个人,他们一辆飞翼里至少得十来个人。几百个人你们能应付得来吗?”

  “我们有分寸。”骆有成说,“小弟一向说我为人太谨慎,今天我就猖狂一次,为先生扬名。也为二姐的守护生涯,画一个壮丽的休止符。”

  江小瑜说:“我也憋屈了五年了,今天就和弟弟一起疯一次。”

  刀行立刻表态:“今天的滇北,要刮大风。”

  石岩山拽拽地说:“只有死人,才配和我的拳头和子弹说话。”

  侯子健在一旁听得热血沸腾,他看看面前的四个人,又看看雷洪,跃跃欲试。雷洪在他脑袋上打了一巴掌,骂道:

  “你以为我不想去啊,但为了三千多口人,我们只能忍。”他叹息了一声,“几个月前,我们失去了一千多乡亲,家人的伤痛还没抚平,我们没权利由着性子来。”

  骆有成也对侯子健说:“保证升平镇的平安,就是大功一件。”

  雷洪和侯子健走后,

  石岩山兴奋而又紧张地搓着手:

  “哥,真要去干他丫的?”

  骆有成豪气地说:“不但要干他丫的,还要把我们的名号打出来。”

  “书院的名号?”

  骆有成顺手给了石岩山一个爆栗:“脑子!自然是我们个人的名号。”

  石岩山指着骆有成怪笑,问道:“那蒙脸不?”

  骆有成犹豫了一下,说:“还是蒙吧。”

  石岩山笑得更欢了:“我还以为书院从此以后就在明处向鬼王叫板了呢。”

  骆有成尴尬道:“书院还是在暗处比较好。”

  随后他又提醒大家,对方人多势众,实力如何也是个未知数。要打聪明架,能隐身就隐身,现身的时候做到一击必中。石岩山笑得快喘不过气了,他嘲笑道:

  “我以为我哥多猖狂了,结果还是让我们去偷鸡摸狗。”

  骆有成又敲他的头,虎着脸说:“这是带脑子的猖狂。贾旦不是要把水搅浑吗?我们做个顺水人情,送他份大礼。”

  ……

  十辆飞翼飞过渠谷,距升平镇还有四十分钟的车程。今天的天气不好,云层压得很低,飞翼在低空飞行。他们不会直接前往升平镇,会在距升平二十分钟路程的云林乡驻扎。

  领头的飞翼内,驾驶员询问坐在副驾位置的鬼王使者:

  “大人,雷洪他们会去救援散居点的人吗?”

  鬼王使者笑道:“我倒是希望他们能动一动,我们也就能动一动升平镇了。”

  “小人愚钝,一直没想明白这个问题。雷洪他们是守护者,救援散居者也不算违背协议。”

  “他们的保护对象仅限于一镇居民,山区不归他们管。不是自家的东西,手脚就别伸长了。嘿嘿,雷洪自以为是,从奔栏搬到升平,自掘坟墓啊。”

  “可是大人,他们只要不落下把柄,我们也不能把他们怎样。”

  “那就要看看他们今天到底能不能沉住气了。”

  鬼王使者说完,把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没多一会儿,飞翼上的通讯器响了,说升平镇的城墙上竖起了白旗,还生怕别人看不见,每面墙上都插了二十杆,看着像在办丧事一样。

  鬼王使者差点用他的机械手臂把通讯器捏碎,他恶狠狠地说:“雷洪,你他妈个怂蛋。”

  驾驶员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我们这趟白跑了?”

  鬼王使者冷笑一声:“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升平没了利用价值,就该被回收、回炉。他们把升平装扮成了白事的会场,我们总得成全他们不是?”

  “大人可是有良策了?”

  鬼王使者想了想,说道:“让猎奴队把抓住的山民全部押解到升平镇,在城墙外面慢慢折磨他们,不行就杀几个。除了雷洪,侯子健他们几个都不是能沉住气的,只要有一个出来管闲事,我们就有理由干预了。”

  “大人高招。”驾驶员奉承了一句,又不放心地问,“江小瑜不会来吧?她一个人,足以对抗几十个异能者了。”

  “这件事因她而起,我们怎么会不防着她?放心吧,有人对付她。”

  驾驶员嘿嘿笑着,接着声音就卡住了。他瞪大眼睛望着前方,大声叫喊:

  “见鬼,天上哪来的石头?”

  第三百三十三章 先生是抓鬼的

  飞翼的前方悬浮着八块巨石。

  石头出现得很突然,它们就像被压在水底的泡沫材料,被释放后突然出现在水面。飞翼车队以二百码的速度行驶,想避开已经来不及了。

  好在鬼王使者的座驾性能极优,驾驶员更是经验老到的老司机。飞翼猛地向下一沉,堪堪擦着巨石的底部飞过,飞翼外壳与岩石剐蹭发出的声音,像被刀捅了脖子的猪一样叫得声嘶力竭。

  五辆飞翼撞在巨石上,石头崩裂成碎块,飞翼的驾驶舱也不见了,深陷入车体内。最倒霉的一辆飞翼,被后面的飞翼捅了菊花,后一辆飞翼的车头扎进了前一辆飞翼的尾舱,导致前一辆飞翼在空中解体。

  剩余的三辆飞翼承继了头车的好运,分别向上、左、右转向,避过了巨石。

  五辆飞翼疾速向下坠落,与它们相伴的是另一辆飞翼的残体和里面的乘客。解体的飞翼里有十一名乘客,七人像死鸟一样往下掉,四个人在扑腾着手脚。

  空中出现了一道蓝白色的弧线,如同阅兵式上表演飞机拉出的彩烟。彩烟滑过挣扎的四个人,这几人的手脚立刻老实了,或俯着或仰着身子往下落。

  鬼王使者的脸比鬼还白,他愣了十几秒钟才反应过来,用几乎嘶哑的声音大喊:

  “江小瑜!”

  驾驶员用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手心被汗浸透了。不等他吐出劫后余生的浊气,就听到一声枪响,他的正前方,前挡风玻璃上出现了一个白点。他急忙按下操作杆,飞翼再次向下一沉,离地面不足五十米了。他正准备侧转规避,又是两声枪响,玻璃上的白点变成鸡蛋大小。

  驾驶员眼睛瞪圆了,三枪命中同一个点,只有精准射击异能者才能做到。他自知无法幸免,将操纵杆一拉一压,另一只手在操控光屏上迅速点了几下。飞翼进入自动迫降模式。

  “大人,永别……”驾驶员的话音未落,头猛地向后一仰,鲜血从额头涌出,淌过眼睛,流经脸颊,从腮帮处向颈子里滚落。

  鬼王使者默不作声地靠在椅背上,扣上了三条安全带,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光屏上显示的离地面的垂直距离,随时准备弹射。

  被撞碎的石块没有落下,而是雨点般地冲向三辆在空中做着规避动作的飞翼。一辆飞翼被砸个正着,步了前几辆飞翼的后尘;一辆划了个弧线,脱离战场迅速逃离;还有一辆与头车一样,进入紧急迫降状态。

  飞翼车队在天上队形挺紧凑,可往地上一落,就散花了。骆有成四个人原本就分散在林子里,飞翼一落地,他们立刻冲向了离自己最近的目标。

  江小瑜所在的位置,掉了两辆飞翼,彼此相距不到两百米。先落地的飞翼正在降下尾舱门,车体变形的缘故,舱门打开地格外吃力,嘎吱嘎吱叫个不停。

  舱门才打开三分之一,江小瑜就飞了进去。有四个人正在用力推舱门,还有两个手里拿着撬棍。舱室内,有五具尸体,身体都扭曲变形了,血流了一地。

  江小瑜一剑刺入了手拿撬棍的一人颈部,抽剑,刺向另一人,再抽剑,再刺。因为速度太快,让人感觉三个人是同时中剑。她没有去检查战果,当她

  用剑将其余三人的喉咙扎个对穿时,右侧劲风袭来,那个本该仆地的人手持着撬棍向她打来。

  江小瑜一闪,人站在了舱室的中央。她柳眉微蹙,被她刺中的六人都活得好好的,喉间只渗出了一些白色粘液。是魃!这辆飞翼上的人都死了,存活下来全是魃。

  魃的生命力远比人类顽强,不同的魃致命弱点也各不相同。最简单的方法,就如刀行一样砍掉他们的脑袋。

  江小瑜的剑是细剑,适合刺,不适合劈砍。她眼睛快速扫了一圈,每具尸体上都兵器,却没有一件符合江小瑜心意的。斧子、锤子、电锯都有,哪里是来打架的,倒像是组团来做木工的。对面倒是有个魃,手上提着把不宽不细的剑,可刺可劈,很合她的胃口。

  江小瑜像鬼魅一样来到这个魃的身后,一剑从后脑贯入,从嘴巴刺出。她曾用这个方法杀死“枯树枝”,救了刀行。但这一次碰上了麻烦。嘎巴一声,这个魃闭紧了牙关,反手一剑。那条胳膊能随意扭曲弯折,看似柔软,刺出的剑却又快又狠。江小瑜的剑被魃的牙齿锁住,没有拔出来,她只能撒手跳开。

  这架很难打了。长期以来,江小瑜都是依靠自己的速度和身法,用手中的细剑刺出致命一击,现在兵器没了,她觉得自己不会打架了。

  嘴巴里插了支剑的魃疯魔一样冲上来,橡胶般柔软的手挥动着长剑向江小瑜劈刺。

  这魃生前必定是个练家子,一把剑舞得张弛有度,劈、挑、刺颇有章法,价值柔软的胳膊赋予它诡异的角度,让人防不胜防。

  左侧的魃依旧用撬棍做武器;一个魃使双节棍;两个耍军刺;最后一个丢了手里的撬棍,张弓搭箭。

  江小瑜在魃的围攻中左挪右闪,她身体突然一侧,伸手抓住了一支箭,身形一闪,来到弓箭魃的面前,将箭刺入了魃的嘴巴。魃吃痛,伸手去拔箭。江小瑜趁机夺下了他的大弓,往他脖子上一套一转,弓弦在魃脖子缠了一圈。她翅膀一扇,把魃提了起来,挂在飞翼顶部的挂钩上。

  落地后,江小瑜顺势捡起撬棍,身影如电,在剑魃的背后用尽全力挥出一棍,砸在这魃的右颈。剑魃的脖子断了,脑袋躺肩膀上了,后脑还插着把细剑,十分诡异。江小瑜在魃倒地前,拿走他手中的长剑。

  长剑在手,天下我有。接下来的打斗再无悬念,一个个魃身手分离。

  骆有成的附近,一里范围内有三辆飞翼掉落。其中有一辆落下来后,除了电火花的噼啪声,安静地跟死狗一样。一辆尾舱门严重变形,里面尚且存活的人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骆有成飞到第三辆飞翼的尾部,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尾舱门打开。他在现身装逼和隐身偷袭的问题上纠结了一小会儿,最终还是感性战胜了理性。他启动了记忆头盔,把脑袋保护严实。

  尾舱门打开了。门口站着三男一女,男人壮硕,女人窈窕,都穿着黑色紧身甲,很有卖相。

  骆有成向他们挥了挥手,说:“大家辛苦了。”

  四个人一愣,开始思索面前用半面甲遮脸的人是谁。最壮硕的一位也是耐心最差的,他问:“你是谁?”

  骆有成说

  :“我是先生。”

  壮汉又问:“先生是什么鬼?”

  骆有成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先生不是鬼,先生是抓鬼的。”

  说话间,他的一股意念力已经抓住了壮汉的脖子,抓鸡一样提溜过来,往地上使命一砸。壮汉当即被摔背气,眼白不停地往上翻。到了这时,剩下的三人也明白对方是敌人了。

  都说聪明人死得快,应该是有道理的,因为这辆飞翼里活下来四个傻子。

  剩下的三个傻子向骆有成冲锋。身材极好的女傻子跑着跑着就飞起来了,飞着飞着就落下来,正好砸在还翻着白眼的壮汉身上,壮汉一口血喷在了女傻子脸上。女傻子想挣扎着想爬起来,但身上却有千钧力,压得她动弹不得,甚至连用手抹眼睛都做不到。

  第二个傻子速度快,他长刀拖地,气势无两。但他把脑袋跑掉了。路上似乎有把无形的刀,傻子身子冲过去了,把脑袋留下了。没头的身子一边喷着血泉一边跑,跑出六七米才仆在地上。

  第三个傻子速度也不慢,他的脖子没送到刀口上。他用四肢在奔跑,奔跑的途中,他完成了变身——黑豹。黑豹离骆有成有三米的时候纵身一跃,扑击的姿态极其优雅。

  骆有成像驱赶苍蝇一样挥了挥手,黑豹觉得腹部被人托了一下,身子拔高了两三米;屁股又被人推了一下。他以做梦都想达到的速度扑向了一棵树,尖利的树杈在他眼中迅速放大。噗哧,黑豹挂树上了,木刺从他后背刺出,被染成了暗红色。

  没头的傻子的长刀飞起来,飞了一段又落下去,把壮汉和女傻子做成了串串。

  骆有成拍拍手,自言自语:“意念力灵活使用,架打起来就好看多了。”

  他在飞翼舱内找到一块布,用意念力裹着,蘸着血在飞翼外壁写下一排大字:

  “贵贱同仁,共戮鬼雄。——水岸先生谨此致意。”

  做完这一切,骆有成不满地摇头说:

  “书法配不上先生的名头,要练啊。”

  他晃晃悠悠地飞向三百米外飞翼。由于飞翼尾部变形严重,里面哐当哐当的,动静闹得挺大,也只打开了手臂宽的一条缝隙。高频意识波无法穿透金属,骆有成也不知道里面有几个“鬼”。他见里面的家伙砸门砸得辛苦,用意念力抓住门板,和里面的家伙合力把尾舱门放下来了。

  令骆有成意外的是,这辆飞翼里只存活下来一个怪物,三米多高,后肢十分强壮,前肢短小,却各有三根尖利的指爪。这是十分典型的异特龙的特征,但它没有粗壮的尾巴,也没有血盆巨口和尖锐的利齿。就像有人砍掉了亚成年异特龙的尾巴和脖子,再给它安上一颗僵尸的头颅。

  对这么丑陋的玩意,骆有成没兴致玩耍,在对方迈着轻快的步伐来与自己亲密接触前,用八刃镖切掉了它的僵尸头。腥臭的气味伴随黑血的喷涌,在树林里弥散开。周围的树叶快速变暗发黑。

  骆有成啧啧道:“毒性不小,还那么丑。”

  怪物尸体周围的土层涌动,很快堆起了一座小山,把怪物掩埋了起来。

  另一个战场,刀行陷入苦战。

  第三百三十四章 刀行救美

  刀行的对手是鬼王使者。

  鬼王使者的座驾迫降在刀行负责的区域。离刀行更近的地方还有一辆飞翼坠落。但他看到了弹射椅,椅子上的人很风骚地平展双臂。一个弹射逃生的人,偏偏要把姿势做得这般浪漫。刀行觉得这样的装逼犯很欠揍,有大巴掌扇他臭脸的冲动。

  他舍近求远,没想到不仅遇上了硬茬子,还踢了个马蜂窝。

  与被骆有成吓死的那位文职使者不同,这位使者是位武者,而他最大倚仗的是两条合金机械手臂。机械手臂十分灵活,能做出人类无法做出的诡异动作。手掌除了抓、劈、切,还能变成钻头和转轮。对方偏偏又精通搏击之术。鬼王使者的搏击术讲究狠准快,没有花里胡哨的动作,追求一招致命。

  刀行不怵他,他对自己的武功很有信心,何况还有皮皮鬼的加成。杀他无非多费点功夫。

  真正让刀行头痛的是从飞翼舱体里出来的十二个人和魃。由于这辆飞翼是迫降的,车舱里的乘客一个都没死。五个魃,三红两金。那七个人,看样子也是有本事的。蚁多咬死象的道理,刀行很明白,何况他不是象,充其量是一头猛虎。

  刀行和鬼王使者打了十个回合,就被人围上了。自打他跟着仙子出了门,被群殴似乎成了常态。在楚芎城里,在实境游戏里,他的战斗都是被围攻。这会儿又来了,他心里倒是不慌,但着实不想太被动。

  他用地趟刀逼退了鬼王使者,冲向一个红衣魃。先用假动作骗过对方,然后一刀砍了他的头。砍魃头的事他已经是轻车熟路了。

  冲出包围圈后,刀行往密林里跑,七人四魃追了过去。鬼王使者没追,他回到飞翼,用车载通讯器联系外界。

  刀行跑进密林就开启隐身模式,他觉得舅子先生说得很有道理,要打聪明架,能隐身就隐身,现身的时候一击必中。

  或许是刀行砍红衣魃过于干脆利落,追击的人和魃没敢分散,彼此间隔几米,最远的也不过十来米。刀行像狩猎中的猫科动物,蹑手蹑脚地向他的猎物靠近。他的目标是一个金衣魃,这个魃与搜索队伍的距离最远。

  当金衣魃距他两米的时候,他跨出一步,一刀挥出。他用手腕发力,用的是巧劲,动作幅度不大,但绝对给力。但他没有砍断魃的头,金衣魃的皮肉比红衣紧实,因此死相也更惨,脑袋垂下贴着胸口。

  刀行一击即撤,恢复隐身状态。有个枪手反应很快,往这个方向打了一梭子子弹。刀行躲闪地很快,但依旧中了三枪,屁股、腰和小臂。好在他有皮皮鬼,子弹只留了点皮外伤,伤口也很快愈合了。刀行把枪手作为下一个猎杀目标。

  四个人里,最轻松的要数石岩山。这伙计早就忘了自己的绰号叫钢铁神拳,隐身打起了黑枪,打一枪挪个位置,还不时嘿嘿笑两声,极度猥琐。被他打中的,脑袋上都留了窟窿,有流血的,有流

  白色粘液的。一般来说,流粘液的脑袋上要多几个窟窿,魃的生命力比变异人更顽强。

  但事事不可能总是那么顺利,从最后一辆坠毁的飞翼上下来一个人,就像石岩山的翻版。也玩枪,同样刀枪不入。唯一的劣势是他没有隐身装备。但只要石岩山开枪,他那边的子弹一准也飞过来。

  石岩山专门瞄准他眼睛打,但对方总能在子弹飞临的一瞬间,闭眼用眼皮子挡子弹。枪战过程中,石岩山的全息仪被打烂了。两人处在了同一起跑线。

  两个人对望一眼,很有默契地端着枪,一边射击一边向对方走。在浪费了无数子弹后,两人同时丢下了枪,这时候他们之间的间距不到十米。他们向对方冲刺,拳头对上拳头,腿对上腿。别人对拳脚是噗噗的声响,他们是当当作响。就像有人在林子里敲大锣,这锣一敲就停不下来了。

  石岩山有种错觉,他是自个在跟自个打。

  石岩山被人缠住,江小瑜却陷入了困局。

  在她飞向另一辆飞翼时,身体一沉,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她用足了吃奶的劲拍打翅膀,总算没有成为摔死的飞人。落地后,她发现这里连走路都很困难。她的傍身技是疾速,全速飞行可以达到近五百公里的时速,现在仅仅比常人步行的速度略快了几分。

  失去了速度优势,江小瑜就是被拔掉了尖牙和利爪的雌虎,一筹莫展。离她二三十米的地方,有两个巨汉,目测身高在三米左右,膀粗腰圆。仅仅一条胳膊,都比江小瑜的腰还粗。仙子在他们面前,成了袖珍娃娃。

  一个巨人狞笑着向江小瑜走来,步频不快,但步子迈得大。巨人赤手空拳,但脸盆大的拳头就足够有威慑力了。另一个巨人提着一个方铁盒子,跟在后面。

  江小瑜转身就逃,但她跑不快,两个看似慢悠悠的巨人在逐渐缩短与她的距离。两个巨人并不着急,哈哈笑着,像猫戏弄老鼠。

  “该死的重力场。”江小瑜恼道。

  无论她怎么懊恼,重力场如影随形。江小瑜知道问题就在方铁盒子上,但以她目前的状态,根本不敢接近巨人,更不要说去破坏重力场发生器了。

  习惯了独行侠身份的江小瑜,一时竟没想到向弟弟们求救。她向西北方向走了五分钟,步履变得十分沉重,抬脚的动作越来越困难。巨人在她身后六米的地方,没有继续拉近距离,在等她精疲力竭后倒下。

  江小瑜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她戴上单片镜,发送了一条信息:我被重力场困住了。

  第一个到来的援兵不是骆有成两兄弟,而是刀行。

  骆有成离这里隔了三座山,石岩山还在隔壁的山里敲锣。倒是刀行离江小瑜最近,在同一个山坳里。当时这样安排,是考虑到刀行没有装备,综合实力相对较弱,一旦遇险,江小瑜可以随时施以援手。现在颠倒了,救人的变成了刀行

  。

  刀行收到信息,心急如焚,立刻丢下了剩余的四个猎物,循着坐标跑了过来。一路上,都有一种奇怪的声音在他脑子里哄响,有如数千只蚊蚋拍打翅膀。但刀行却明白了声音的意思。声音来自皮皮鬼,它告诉刀行,由它来控制身体,能让速度和力量提升五倍。刀行拒绝了,皮皮鬼的声音也消失了。

  刀行心里着急,却没乱了方寸。他向江小瑜发送了自己的坐标,让她往自己这边走,他则隐身慢慢靠近。他等待江小瑜从身边走过,等待第一个巨人从身边走过,才暴起发难。

  他的目标是重力场发生器。他的想法很简单,只要摆脱了重力场束缚,仙子有把握杀掉两个巨人。气势如虹的一刀,在数倍重力加速的情况下,砍在方盒子上。当的一声响,重力发生器没事,[斩马]刀断了一截。提着重力发生器的巨人胳膊一挥,刀行被扫出五六米远。

  刀行疼得脸都挤作一团,他觉得五脏六腑都挪位了,没准肋骨还断了几根。但很快,疼痛感消失,他的脸也舒展开了,皮皮鬼再次展示了它强大的治愈能力。

  皮皮鬼再次蛊惑刀行,由它来完全控制这具身体,保证还他一个完好的女人。刀行立刻答应了。

  刀行手握残缺的[斩马]刀,直挺挺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冰冷的眸子扫过两个巨人,如同看两个死人。两个巨人收起了嘻笑的表情,暂时放弃了对江小瑜的追逐。刀行睥睨一切的眼神,让他们觉得自己的心被人攥住了,一阵阵发紧。

  后方的巨人把重力场发生器放在地上,双手握拳对砸了一下,如闷鼓的声音让江小瑜听了都心颤。但刀行却像变了一个人,不再是那个越遇强敌越犯贱的二货,脸若寒霜,眸子冷得能让对面的人冻僵。

  打头的巨人一声大吼,声震如雷。他向前跨出两步,一对巨拳向刀行当头砸下。刀行的身形却诡异地从他双腿之间穿过,转身,手中的断刀挥了个八字。巨人的腿弯迸射出两道血箭,巨人一声惨嚎,跪倒在地,膝盖和地面碰撞的声音如重锤击大鼓。

  巨人此刻就像一个在刑场上等待斩立决的犯人,高高跃起的刀行就是行刑的执刀手。断刀带起狂风,卷起好大的头颅。

  冒着血泉的身子还没倒下,一只脚在那肩膀上一踩,身形如鹰,凌空翻转,自天空劈下一道银练。

  江小瑜看痴了。她自学武功,算野路子出身,从没见过一把刀能舞出如此流畅明快而又恢弘霸气的华章。她从心底正视起眼前的男人。但她的爱慕者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向东方飞奔。

  另一个巨人自额头中央向下,出现了一道血线,脸上被惊愕和不甘的情绪充斥着。没头的巨人和头分为二的巨人一前一后向下仆倒,砸坏了千百棵花花草草。

  “刀行。”

  “刀行。”

  前一个呼喊的是江小瑜,后一个是骆有成。

  第三百三十五章 无力的救援

  看着刀行远去的身影,骆有成问:

  “他要去哪里?”

  江小瑜回答:“不知道,他突然变了,变得很陌生,也很厉害。”

  骆有成明白发生什么事了,他骂了一句该死的皮皮鬼,准备去追,却不小心进入了重力场。猝不及防之下,他掉了下来。好在他有强大的意念力,在离地十公分的时候稳住了。他悬空趴着,甭提有多尴尬。

  江小瑜艰难地向重力场发生器走着,一边问:“皮皮鬼怎么啦?”

  骆有成没顾得上回答,他用意念力在方盒子上探索。重力场对意念力的影响也不小,他花了些心思才找到了隐藏在方盒子上的一个细孔,意念力探进去,把重力场关闭了。骆有成总算能站起来说话了:

  “皮皮鬼是把双刃刀,能帮人,也会害人。刀行肯定是急于救你,才会被它完全控制。”

  江小瑜坐在草地上,大口喘着气:“控制了会怎样?”

  “变成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

  江小瑜难过道:“是我害了他。”

  骆有成说:“是我大意了,我警告过皮皮鬼,它昨天很老实,没想到今天会发难。我这就去把刀行找回来。”

  江小瑜说:“我去。”

  骆有成说:“我能压制皮皮鬼。你路都快走不动了,先休息一会儿。”

  骆有成不等二姐回答,化作一道流光向东飞去。飞了十分钟,也没见到刀行的影子。他意识到自己低估了皮皮鬼的智商。卫星电话处于静默状态,坐标定位功能被关闭。偌大的山林,它要躲藏起来很方便。

  骆有成开启了生命侦测功能低空飞行,恢复了些体力的江小瑜追了过来。姐弟俩又找寻了十多分钟,野兽倒是找到不少,依旧找不到刀行的踪迹。

  骆有成不得不放弃,他说:“汉城的东湖像一个磁场,人侍、鬼侍最终都会回到那里,我给水鬼王打个电话吧。”

  姐弟俩落到地面上,骆有成拨打水鬼王的电话。电话很快接通了,水鬼王在电话那头嚎哭,跟死了亲娘一样,过了好久才用哭腔说了两个字:

  “说话。”

  骆有成没想到会出现这种状况,他问道:“你老咋了?”

  水鬼王又忍不住大哭,骆有成只能耐心地让他折磨自己的耳朵,又过了几分钟,水鬼王才抽抽搭搭地说:

  “喷胶死了,以后再也不会有皮皮酱了。”

  骆有成大惊。喷胶是衡思梁的即兴之作,这个大怪物具有不可复制性。没有了喷胶吐出的胶质,皮皮鬼或皮皮酱的上游供应链就彻底断了。

  “怎么死的?”

  “老死的,前天就停止进食了,这两天我一直陪着它,今天它走了。”

  水鬼王说完又开始哭,哭了一会儿才问:“你找我啥事?”

  “你给我的皮皮鬼,控制我的伙伴逃走了。”

  水鬼王没哭了,这个消息让他吃惊,他想了一会儿,才用沙哑的声音说:

  “今天所有的鬼侍都自发回来了,它们是来悼念喷胶的,或许它也感应到了……等它回来,我就让它去找你。”

  骆有成表示感谢,又问道

  :“皮皮鬼是不是有办法避开生命侦测?”

  水鬼王说:“可以的。”

  这就能解释生命侦测仪为什么找不到刀行了。骆有成安慰了几句水鬼王,挂断电话。

  “没事了。”骆有成对二姐说,“等刀行回来,我就把皮皮鬼从他身体里取出来。”

  江小瑜问道:“不会有后遗症吧?”

  “不会。”骆有成说着话,眼神里调侃的意味开始堆积,“二姐,你很紧张他?”

  “嗯。”江小瑜答应一声,才反应过来弟弟话里有话,忍不住对他翻了个白眼,嗔怪道:

  “想什么呢?是我连累了他,心里歉疚。”

  二姐是一张情感白纸,脸皮薄,骆有成没敢再作弄她。

  “岩山呢?”骆有成心想,二姐发了求救信号,这小子居然不来救援,实在是个混球。

  骆有成向石岩山发了条信息,问他在哪里。过了几分钟,石岩山才回复:

  刚才打架没空,现在中场休息,你们过来吧。

  随后又补充了一条:二姐没事了吧?

  随信息一起来的,是他的定位坐标。

  骆有成和江小瑜来到坐标位置时,石岩山正和另一个人各自背靠一棵树,面对面抽着烟。

  骆有成心头火被点燃了,火光熊熊,他大喝:

  “小弟,你在做什么?”

  石岩山站起来,手里夹着烟,指着那人说:

  “这货的能力和我一模一样,我他妈和自个打了半天架。”

  那人也站了起来,指着石岩山骂:“你他妈的怂蛋,居然叫救兵。”

  随后他惊疑地望着姐弟俩,大叫一声:“都他妈厉害,老子不玩了。”

  说完,一对蝠翼撑破了他的衣服,他翅膀一扇,疾速远遁,速度与巅峰时的江小瑜不遑多让,眨眼就不见了。江小瑜体力还没完全恢复,放弃了追逐。

  石岩山夹在指间的香烟掉了,说道:

  “二姐的能力他也有?乖乖,刚才他要是用出来,吊打我啊。”

  姐弟三人呆若木鸡,他们被那人玩的这一手惊呆了。过了很久,骆有成想到了一种可能:

  “他的能力会不会是复制别人的异能?”

  江小瑜和石岩山点点头。骆有成继续说:

  “但他不可能无限复制,学习一个人,就必须放弃另一个人的能力,否则的话,他完全可以吊打我们三个,不用选择跑路。”

  江小瑜和石岩山都认同骆有成的推断。

  “剽窃,这是剽窃!”石岩山气恼地吼叫。

  骆有成觉得把这人的能力命名为“剽窃”非常中肯。他说:

  “鬼王手下还是有能人的。”

  骆有成说完,决定不再理会。三处战场已经肃清。刀行急于救援二姐,他负责的那一处应该还有漏网之鱼。

  姐弟三人前往隔壁的山坳,石岩山问刀哥去了哪里,骆有成将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听说刀行很快能回来,石岩山也没当回事。他们在刀行负责的区域找到了九具尸体。一具是飞翼驾驶员的,额头上被石岩山开了个血洞,其他八具都死于刀行之手

  。

  “鬼王使者跑了?”骆有成皱眉问,他查看了所有尸体,都没有看到使者徽章。

  与鬼王使者一起消失的,还有迫降的飞翼。驾驶员临死前的操作,让飞翼受损极小。骆有成估摸着在他们寻找刀行时,鬼王使者驾着飞翼离开了。

  这时,雷洪打来电话,说东面和北面的两支飞翼车队撤了。

  这让骆有成松了口气,鬼王的人损失太大,他们已经无心去找升平镇的麻烦,两支股东势力也不愿冒战损的风险独自行动。况且升平镇乖巧得很,他们找不到理由动手。从合约社会过来的人,对协议是很敬畏的。

  雷洪随后说了一句不知道那些散居山民怎样了,又把骆有成的心提了起来。他意识到在这片战场,他们已经耽误地太久,仅仅寻找刀行,就耗费了半个多小时。姐弟三人立刻前往最近的云林乡。

  迷烟的味道还没完全散尽,散居点里已经没人了。

  他们又前往古路、谷米、羊枯、扎曲和古河,只在古河找到了一个中分头。猎奴队来的时候,这货正在林子里拉屎,侥幸逃过一劫。

  “你们是守护者?你们为什么才来?人都被抓了。”中分头诘问道。

  江小瑜皱眉问:“有多久了?”

  中分头说:“半个多小时前……有四五十分钟了。”

  江小瑜立刻向南飞去,骆有成喊不住她,只能跟上去。

  中分头急忙喊道:“别丢下我。”

  石岩山走到中分头面前,对这个曾经用言语侮辱过二姐的家伙,他越看越有气。石岩山提起中分头的衣襟,扇了他两记耳光,往地上一丢,说道:

  “我们不是守护者,碰巧路过。”

  石岩山头也不回,像蚂蚱一样蹦跳着去追二姐和大哥,留下中分头一人在原地哭嚎。

  江小瑜和骆有成在保市附近的青瓦房乡一带,追上了一组运输猎奴车队的直升机。骆有成毫不犹豫地将一架直升机拽了下来,它下方的挂车,车窗内安装合金栏杆,是非常典型的运奴车辆。直升机疾速下降,吓得驾驶员立刻松开了挂盘。运奴车掉了下来,骆有成只能放弃直升机,用全部的意念力保护运奴车安全着陆。

  运奴车刚刚落地,就听到江小瑜大叫一声小心。天上飞来三个黑点,在快速接近。骆有成的冷汗从背后冒出来,又被战衣快速吸收。

  “他们居然用导弹?!”

  导弹是从保市发射的,离这里仅有三十多公里。两枚的目标是姐弟俩,另一枚则是冲着运奴车去的。姐弟俩自身难保,哪里还顾得上运奴车。一声炸雷,地面上腾起一团火光,黑烟急速向上翻卷,运奴车在火光和黑烟中失去了踪影。

  骆有成知道无论是姐姐还是自己的速度,都不可能避开导弹。他用了最笨也是最有效的办法,把多块巨石置于导弹的弹道上,他和二姐则用另一块巨石做掩体。即便如此,两枚导弹爆炸产生的冲击波,还是将空中的掩体巨石推出了近百米远。

  等硝烟散尽,只剩满地狼藉,哪里看得到运奴车的影子。

  骆有成长叹一声:“二姐,回去吧,我们不救,或许他们还能多活几天。”

  第三百三十六章 离奇产业链的正效应

  姐弟三人回到书院。

  江小瑜到来,受到了姐妹们最热情的欢迎。江小瑜强颜欢笑,当晚的接风宴上,她喝得酩酊大醉,抱着柳莹哭个不停。

  叔叔成了怪物,婶婶被叔叔杀了,她守护的山民被鬼王抓了,刀行为了救她被皮皮鬼控制,至今不知所终。坏事一件接一件,两天的煎熬让她身心俱疲,她又怎能释怀?骆有成让妹妹们多陪伴一下二姐。

  米豆豆一个月内第一次走出她的实验室。许久不见弟弟,以她的尿性,原本是要向弟弟撒娇求抱抱求关注的。但她看到新来的二妹这种状态,很难得地做了一回称职大姐。

  一周很快过去了。

  江小瑜安葬了婶婶,渐渐从阴霾里走出来。

  刀行至今下落不明。骆有成每天都会给水鬼王打一个电话,对方总说刀行没有回来。骆有成亲自跑了一趟汉城东湖,用他的高频感知证实了水鬼王的确没有撒谎。

  刀老爷子整日唉声叹气,每天都要让色宁为他预言,但“明日之虫”却看不到他玄孙的明天,只是隐隐知道他还活着。

  商士隐的沙尘和三秒的物资科回来了,他们将一台黑箱偷运进了德城的东湖定居点,经过几天不懈的努力,把柔性材料地下实验室的设备拆装发送回了书院。这会儿物资科正在拼装设备。

  易慕付华在与北湖和升平镇签订了协议之后,并没有返回书院,而是开始了游说生涯。他试图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建立一个以书院为核心对抗鬼王的联盟。他把法典编撰的工作交给了美女助理淡雪骄。

  淡雪骄没学过法律,但她博闻强记,擅长归纳整理,搭建一个法典的粗略框架完全能够胜任。淡雪骄还做出了一个让骆有欣喜若狂的决定,她将为书院绘制包括暗能盾靴在内的三十套武器装备图纸。促使她做出这个决定的是老帅哥电鳗王。

  汪泽俊和淡雪骄搞在一起,出乎骆有成的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两位是大龄初哥初姐,汪泽俊42岁,淡雪骄34岁,年龄还算合适。两人相貌都呈年轻态,汪泽俊看着三十出头,淡雪骄就像二十五六的姑娘,男帅女靓,颜值匹配,两人走在一起十分吸睛。

  两人能牵手,还要感谢逢不识的手和何翠花的嘴。故事要从一周前说起。

  因为书院伙食太好的缘故,淡雪骄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结果整了个消化不良。那晚她出门消食,无意中听到路上有人谈论逢不识的理疗功夫了得,让她立刻想起了那位憨厚的理疗师以及他精湛的手艺。

  她思量着逢不识给她震震肚子,没准就把积食的毛病治好了。她哪里知道何赛花给未婚夫制定了三不按的铁律:胸不按,屁股不按,肚子不按。

  当她向逢不识提出按肚子的要求后,理疗师很为难。但逢哥儿随后一想,面前的这位顾客,莫说三不按了,全身上下他哪里没按过?他去汉城出差,也是专为她而去的。几天功夫,为他赚到了两个月的薪水。面对这样的特殊客户,逢哥儿准备为她破个例。

  最重要的一点,逢哥儿的医生梦想再次萌发壮大,他也很想知道自己这双会震颤的手能不能消食。

  按理呢,关起门来按个肚子,算不得多大的事。但淡雪骄有个毛病,一舒服起来就会不停地喊“不要停”。恰巧何赛花跳完健身操,到理疗室探班。在门外听到这勾魂的声音,浑身的毛都炸了,她觉得自己的头发从发根到发尖都是绿的。

  炸毛的小何一脚把门踹开,入室捉奸。进门后发现两人衣服都穿得好好的,逢哥儿的手和淡雪骄的肚子之间还隔着层布。大咧咧的小何赶紧说了句“你们继续”,把门掩上退了出去。出了门她又觉得哪里不对劲,揉了半天太阳穴,才想起了自己规定的三项铁律。

  她的未婚夫违规了!何赛花的毛又炸了,准备去踹门。脚刚提起来,就听有人喊她:

  “小何干嘛呢?干嘛跟自己家的门过不去?”

  何赛花回头一看是理疗室的常客,电鳗王汪泽俊大人。若是换了平时,她一定会迎上去八卦一阵,说些哪家的姑娘或哪家的寡妇看上了帅气的汪大人云云。但现在何赛花没空理他,她没踢门了,用手开门进去,向他未婚夫兴师问罪。

  逢不识解释说淡雪骄积食,自己仅仅做了理疗医师该做的事。未婚夫的态度让何赛花十分愤怒,她让逢不识背诵三大铁律。逢不识背诵了一遍。何赛花义正言辞地问她未婚夫:

  “你违反了哪一条?”

  逢哥儿嗫诺地说:“按肚子。”

  这时候汪泽俊说话了:“我觉得小逢按的不是肚子,而是胃里没有消化的食物。”

  汪泽俊平日里少言寡语,但他第一眼看到淡雪骄,就特别想呵护她,想帮她说话。

  逢哥儿急忙说:“对,我是帮她的胃蠕动,但中间隔了个肚皮,实在是没法子的事。”

  何赛花说:“逢不识你不要狡

  辩,肚子不舒服找闫老师,找丽格格啊。”

  淡雪骄解释道:“闫老师最近在研究新药,很久没出实验室了。丽格格对便秘在行,但她给我开的消食药剂,作用不明显。”

  汪泽俊知道,这事如果不在这间屋子里解决,出了这门,以小何的大嘴巴,到不了明天早上,逢不识为淡雪骄按肚子的故事就会一传十十传百,到了第一百个人的耳朵里,没准就变成逢不识出轨淡雪骄。为了一见钟情的意中人的名节,电鳗王准备拼了。他说:

  “这点我可以证明,格格对付大便在行,对付没有变成大便的食物残渣,不行。我们电站的小王,上上个月也消化不良,格格开的药不管用。小王绝食了几天,才把这毛病治好。”

  逢不识见电鳗王大人这么帮忙,感动地眼泪都要出来了。

  “对对,我现在就是努力帮她把食物变成大便,再让她去找丽格格。”

  电鳗王笑道:“这个好,我觉得你们可以和丽格格搞联营,小逢把病人的食物变成大便,丽格格让病人把大便排出来……”

  他想了想又说:“对了,农牧科还可以把大便拿去做绿肥,长出来的蔬菜送到食堂做成食物,病人吃了以后又到你们这里把食物变成大便。”

  老实巴交的电鳗王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思路会如此顺畅,脑子比平时机敏了百倍。

  淡雪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前憨憨的男人说话虽然不着调,但如此护着她,还是觉得暖暖的。她不由地多看了他一眼,这一看不打紧,她彻底陷进去了。自打她来到书院,帅哥见了不少,但成熟的老帅哥,这是独一份。她被皮皮鬼冰冻了七年的心,一下就热乎起来,越来越热,热得发烫。

  淡雪骄满脑子只有老帅哥了,何赛花满脑子都是老帅哥的道理。

  脱盲后又学了一些经济学基础知识的何赛花算起了经济账。电鳗王大人为她指出了一条明晰的环形产业链,而她的逢哥儿,是这条产业链上不可缺失的一环。

  她并不知道消化不良和便秘是两个概念,甚至许多消化不良的患者会伴随腹泻症状,根本不需要丽格格帮忙。她只知道如果一味强调三大铁律,那么丢失的不仅是产业链上的环,而且是整条产业链。这是她家的损失,是闺蜜丽格格的损失,更是书院的损失。

  以书院为家的何赛花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想通了这一关节,何赛花开心地大叫:“汪大人,我爱死你了。”

  汪泽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用手指了指逢不识。逢哥儿头发没绿,但脸绿了。何赛花赶紧扑过去抱住逢不识,大声宣布:

  “我最爱的是我家逢哥哥,我只爱我家的逢哥哥。”

  宣布完后,何赛花开始往逢哥儿脸上涂抹口水。

  屋里的另外两个人可没心思看理疗师和他的未婚妻秀恩爱,他们有自己的恩爱。汪泽俊和淡雪骄注视着对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何赛花恩爱秀完,有条件地更改了三不按铁律。她允许逢哥儿按上腹部,但不允许按下腹部。她的原话是这样的:

  “老公,你可以帮病人把食物变成屎,但不能把屎按出来。丽格格是我闺蜜,你不能和她抢饭吃。嗯……啊。”后面的声音是在逢不识脸上发出来的。

  何赛花的第二条改动是理疗室的门要换,上面要留监视窗,方便她随时查岗。逢不识一一答应照办,他意犹未尽道:

  “如果坐骨神经痛的病人来找我怎么办?”

  “你想按屁股?”何赛花手叉腰:“我答应了你是不是要问,想预防乳腺癌的病人找你该怎么办啊?”

  逢哥儿很想告诉自己的未婚妻,医生眼里没有性别之分,他嘴巴张张合合,终究不敢说出口。

  在何赛花和逢哥儿讨论扩大理疗室业务范围大计的时候,淡雪骄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再也找不到不舒服的地方了,她不需要理疗师了,她现在只需要一个老帅哥。

  逢哥儿的女性顾客和男性顾客手牵着手走了。这时何赛花还在叉着腰教训未婚夫:

  “你说,你是不是想让我把铁律全废了?”

  逢不识向门外指了指,说:“他们走了,没挣到钱。”

  何赛花冲到门口向外张望,看到两个手牵手的背影,急道:“去要啊。”

  “才按了十分钟不到你就冲进来了,这钱没法要。”

  何赛花给了自己一巴掌。她一发飙,把提出新产业链的顾客和新产业链上的第一位顾客赶跑了。一个顾客五十个信用,两个顾客一百个信用,这是钱啊。

  在何赛花骂自己是败家娘们的时候,她脑子里浮现出一个画面:两只牵在一起的手。

  “他们牵着手出去的?”

  逢不识说:“对,他们手牵手出去的。”

  何赛花高兴了:“大新闻啊,我要去告诉徐婶婶和半分钟女王。老公,你忙,我就不耽

  误你了。你想一个广告词贴出来,明天我们就开展新业务。”

  败家娘们何赛花一阵风似的跑了。逢不识面对着空荡荡的理疗师发呆,淡雪骄走得太快,他还不知道自己的手能不能帮着消食呢。

  书院的人们上床睡觉前,都在津津乐道地谈论着电鳗王和淡雪骄搞在一起的爆炸新闻。

  电鳗王和淡雪骄快速升温,头天手牵手,第二天手挽手,第三天手搂腰。第四天的时候,电鳗王带着淡雪骄找到骆有成,说自己的女朋友要为书院画图纸。十分钟后,淡雪骄已经坐进了绘图室,戴上了脑机设备。

  柳莹、女巫和凤凰聚在一起慨叹,说自己是淡雪骄的玻璃姐妹花,及不上一个老男人。姐妹多日的悉心陪伴,不如老男人的一个眼神。

  暗能盾靴的图纸很快出来了,拿到图纸的奸夫哥史湘云关上门在自己的实验室里又蹦又跳了很久。他告诉骆有成图纸对他理解反重力装置很有帮助,那套装置的许多部件也涉及到暗能量的运用。

  图纸一套接着一套,都是些精巧的军用辅助装备。大多数都非常实用,少部分没太大用处的,也或多或少对改良现有装备有很大的帮助。

  因为逢不识的一双手和淡雪骄的肚皮,催化了一对老男女的爱情和一条奇异的产业链。

  淡雪骄这位在书院找到归宿的大龄剩女,毫不犹豫把她的老东家卖了,对书院军备的提升形成了巨大的正效应。

  新产业链却无疾而终。何赛花也终于从丽格格那里搞明白了消化不良和便秘的区别。而且她想到了一个重要问题,丽格格不仅能打帮人排便的嗝,还能打让人呕吐的嗝。胃里的东西都吐出来了,哪里还会消化不良呢?她在心里把汪大人和汪大人的产业链诅咒了一万遍。

  但小何没有把铁律改回来,因为她家逢哥儿的手,真的能帮人消食,这些天她家的理疗室多挣了两百信用呢。她不会和钱过不去。她是个精明人,对那个子虚乌有的产业链,小何守口如瓶,生怕丽格格一高兴,拓展了打嗝助呕的业务。

  闺蜜归闺蜜,但闺蜜不是自家人。逢哥哥不抢闺蜜的饭碗,但闺蜜也莫到自家锅里来刨食。这就是何赛花的小算盘。

  淡雪骄的工作效率很高,三天完成了三十套图纸。她向骆有成报告了一声,返回了她的本职工作岗位——法典研究室。

  骆有成这会儿又想起了易慕付华,这位老哥算算已经在外面晃荡了半个多月了。前些日子倒是通过电话,说找了三家中小型定居点,并达成了初步意向。这三个定居点有几个共同特点:

  一是生活物资上能自给自足。书院目前寻找的是盟友,而不是拖累。

  二是定居点的领导人对末世的社会环境有清醒的认识,有很强的危机意识。

  三是武器装备相对落后,防御力量薄弱。

  但易慕付华不是先生那种败家子,上好的武器说送就送了。他打算以成本价向这些定居点销售武器,交易方式是以物易物,对方可以用矿产或废旧金属与书院交换。这样一来,可以大大降低物资科的压力。

  骆有成对铁口律师的工作十分满意,但他还是希望易慕能尽快回来主持法务工作。一来他的人手有限,这样一个人才总在外面飘着也不是个事。二来合纵连横还不是当下最紧要的事。三来是担心他的安全,尽管他有战力强悍的巨人美女贴身保护,但在乱世,不可知的危险数不胜数。

  或许是老板和员工心有灵犀,骆有成正想着易慕付华,易慕付华就打电话来了。他说自己现在在湘省槐桦的大中定居点,这里的首领人不错,而且这里靠近贵省,有关章鱼脚怪物的传说很盛,是非常好的可争取对象。

  骆有成说:“那好,和他们商谈完先回来吧。书院的基础不打牢,再多的盟友也没用。”

  易慕付华想了想说:“您说的有道理,但我还是想把这一单谈完。”

  “可以。”

  易慕付华说:“可能要等几天。有人在定居点杀了人,管事的都出去追捕杀人犯了。”

  在末世,人类定居点管事的几乎都是异能者。这个消息倒是让骆有成有点吃惊:

  “有几个杀人犯,需要这么兴师动众?”

  “就一个。但据说那人武功非常高,不是一两个异能者能搞定的。”

  “这么厉害?”骆有成随口问道。

  “市井传说是这样,说这人刀舞得跟天神一样,杀万把号人也是砍瓜切菜,传的神乎其神的。就是武器不咋地,刀还是断的。这里人给他取了个绰号叫断刀魔神。”

  骆有成心里一紧,急切地问道:“那人长什么样?”

  电话那头,易慕付华似乎在与人交谈,隔了一会儿说:“一脸络腮胡子,脑袋后面还扎了个马尾。”

  骆有成腾地从沙发里站了起来,声音微微发颤:

  “他杀了多少人?”

  第三百三十七章 “琥珀”里的门房

  大中人类定居点是封闭的,又是开放的。

  它是一座占地极大的封闭式城堡,四面高墙和不知什么材质的高强度透明穹顶,将定居点包裹得密不透风。城堡四面都有大门,但东西北侧大门常闭,只有南门可以进出。

  这座看似森严的城堡,任何人只要签过字,就可以自由出入。易慕付华说这是他见过的最自由包容的末世定居点。

  南大门没有城门守卫,只有一个门卫室。门卫室是用整块透明材料构建的,色泽偏黄,面对城外的方向是没有门窗的,只有一个直径十公分左右的圆孔。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坐在靠椅上,手里捧着一本这年头难得一见的纸质书。

  远远望去,就像有人在南大门放置了一个大型琥珀,琥珀内包裹的不是昆虫,而是人。

  当骆有成和江小瑜靠近时,中年门房把目光从书本移到了两人身上,他放下书,起身走到圆孔的位置。他把手从圆孔里伸出来,掌心有一支粗大的签字笔。他笑着对二人说:

  “签名吧。”

  没有纸质的签字本或电子签字板,姐弟俩面面相觑。

  中年门房说:“签在我的掌心。”

  于是骆有成拿起签字笔在门房的掌心写了“先生”两字。门房等了两秒钟,皱了皱眉,收回手,用一块方巾把墨渍擦掉,再次把手从圆孔里伸出来,说:

  “要签真名。”

  骆有成签了“陈友洛”。门房再次擦掉墨渍,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最后一次机会,写下真名,否则你将永远被大中城拒之门外。”

  骆有成无奈,只得写下真名。他的名字在中年门房掌心变淡,很快消失,就像一滴水落在了沙堆上。门房的手掌能辨别真假名,让骆有成不禁对他高看了几分。

  江小瑜也写下了自己的真名,名字消失后,门房满意地点点头,说道:

  “我记住你们俩了,以后 进出就不用签名了。”

  骆有成惊讶地问:“你可以记住所有进出过的人?”

  门房笑了笑,没有回答,重新坐进了他的靠椅,在面前的操控台上按下一个按钮,沉重的合金门迅速向两侧滑开。骆有成见对方没有再搭理自己的意思,不再多问,和江小瑜进了南大门。

  门内门外是两个世界,门外的原始苍凉和门内的热闹喧嚣形成了巨大反差。大门之内,是一条笔直的宽敞街道,街道两旁店铺林立。

  走在街道上,仿佛置身于近古时期的闹市区。这里的楼房式样统一,高度也是统一的十层楼,但在外立面上有不同的装饰画将每栋楼区分开。街道上虽没有达到人头攒动的程度,但也行人不断。此时正值午饭时间,几家饭店都座无虚席。这与骆有成预想的城堡内部结构有很大的出入。

  他又抬头看看穹顶。此前他和二姐是准备直接飞进来的,但却被大“玻璃罩子”挡住了路,骆有成用意念力试探了一下,发现罩子不是一般得结实。这才规规矩矩走了大门。穹顶没有一丝拼接,两平方公里的高透光材料一体成型。透过穹顶仰望天空,没有不适感,仿佛那层穹顶根本不存在。

  姐弟俩循着易慕付华发来的定位坐标,找到了一家酒店。酒店名为“小酒店”,其实一点都不小,十层楼都是他家的。酒店的服务也挺到位,智能服务生专程把姐弟俩引到易慕付华的房间。

  易慕付华和他的护卫们都住在顶层。顶层的层高最高,达到四米,女巨人刘娇娘在这里也不感到空间局促。刘娇娘加入护卫队后,性格也开朗了不少,清脆婉转的声音从两米五的大块头嘴巴里发出来,尽管听过很多次,骆有成还是没适应。

  “先生,您辛辛苦苦招揽的人就这么被一张皮偷走了,好憋屈哦。”

  骆有成苦闷地说:“谁说不是呢?”

  易慕付华问:“您确定杀人的是刀行?”

  “外貌特征相符,他在滇西北离开的时候,带的也是一把断刀。”

  易慕付华说:“我后来又去打听了一下,断刀客用的是一把长柄的双手刀,身上的衣服是黑灰两色的布料拼起来的,像个叫花子。”

  “没错了,就是他。”骆有成说,“但按理皮皮鬼应该带他回汉城东湖,跑湘省来做什么?这也不顺路啊。”

  冷场。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对皮皮鬼,他们也仅仅是听说而已。

  骆有成对易慕付华说:“无论怎么说,刀行都是我们的人,大中高层震怒,只怕和他们的合作也不好谈了,要不算了。”

  “消息传出来的时候,我只当个故事听,没怎么在意,所以信息有些偏差。”易慕付华摆手道,“刀行确实杀了人,杀了两个。这两人都不是这里的原住民,两周前到这里的,做些药材买卖。我倒不觉得大中的高层会为两个外人和我们结仇,大不了给他们一些补偿。”

  这时,两名护卫队员走进房间。骆有成一看,都是自己熟悉的,尖角和方向东。两人向骆有成行了一个书院礼。方向东兴奋地说:

  “又出很版本了。说从两个死者租住的房子里搜到不少证据,证明他们是从西边来的奸细。高层

  全部出动,不是为了抓那名刀客,是想请他回来入伙。”

  剧情反转猝不及防,却让骆有成安心了不少,他说:“那就和他们谈吧。尖角和向东继续去打听。我和二姐去一趟汉城的东湖,听听水鬼王怎么说。”

  易慕付华问:“您不再继续找了吗?”

  “进来前,我和二姐把已经把方圆几十公里找了一遍,连个人影都没看到。”骆有成起身向外走,“有什么消息及时告诉我。”

  姐弟俩来到南大门,大门自动打开。这扇入城的门户,似乎只要签过字,就能自由出入,安防措施粗陋地令人发指。

  中年门房诧异地看着他们,问道:

  “两位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是啊,还有事。”骆有成懒懒地应付道。突然,他想到了什么,急忙走到门卫室的圆洞前,问道:

  “你能记住所有进出的人?”

  “是。”门房这次做出了正面回应。

  “那位杀人的刀客,是否进过城?”

  门房反问道:“你们是为刀客来的?”他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恶。

  有第二个版本的消息打底,骆有成想看看门房的反应,他半真半假地说:

  “他是我们的朋友,最近脑子出了问题,我怕他在外面继续惹祸,要赶紧找到他,把他带回去。”

  门房饶有兴致地看了骆有成一眼,问道:“你说他是你的朋友,可有证据。”

  “你能记住所有签过名的人,应该知道他叫刀行。”

  门房嘴角扯了扯,坐回自己的靠椅,拿起了那本纸质书。他又失去了和两人交谈的兴趣。

  骆有成疑惑看着江小瑜,问道:“难道杀人的不是刀行?”

  江小瑜也迷惑不解,各项特征都与刀行吻合,应该是他。但入城的却不叫刀行,假名、化名是骗不了门房的,她猜测道:

  “难道刀行不是他的真名?”

  骆有成急忙给刀老爷子打了个电话,老爷子赌咒发誓,他玄孙自打从娘胎里出来,就一直叫这个名,也没有曾用名。

  江小瑜灵光一闪:“控制身体的是皮皮鬼,皮皮鬼既然有智慧,会不会也有名字?”

  骆有成又呼叫水鬼王,水鬼王说有,他费力地从嘴里吐出几个音节——达、库、噜、呴。收线后,骆有成的单片镜收到了几个奇怪的字符,字符十分复杂,像黏菌发散出的菌丝。

  骆有成冲着门卫室喊道:“他叫达、库、噜、呴。”

  门房瞟了一眼骆有成,依旧没有站起来的意思。

  骆有成继续说:“笔画很复杂,像黏菌丝。”

  门房把书本合上了,还是没说话。

  骆有成继续说:“像叶片上的脉络……嗯,连起来像交通地图。”

  门房终于站了起来,取了一页纸,走了过来。他把纸和笔从圆洞里递出来。骆有成把单片镜里的符号画了下来。

  门房接过纸,他的掌心也浮现出同样的符号。他两相对比了一下,说:

  “我只知道他往东南方跑了。不过,如果我们的人找不到他,你们去了也是白搭。”

  骆有成知道门房说的是实话,已经过去了小半天,而且皮皮鬼的隐匿能力极强。

  门房继续说:“要不,你们在这里住下,没准什么时候那个达库……那个断刀客又回来了呢。咱们这里民风淳朴,热情友善,生活条件也不错。”

  姐弟俩都听出来门房在变相招揽,多半是因为他们是刀行的朋友。门房主动招引他们,身份想必不简单,姐弟俩倒也不急着走了。骆有成的高频感知启动,监控着门房的情绪。

  “大叔。”骆有成的称呼也变了,“我们那个朋友,有没有惊扰到本地居民?”

  “他在闹市砍了两个人头,你说惊扰到没有?”门房瞪着骆有成一眼,也没真的生气,“不过,他杀了人就离开了,没伤害其他人。”

  “我听说那两个人是奸细?”

  “西面来的。”

  骆有成点头说:“西面没几个好人,那就该杀。”

  门房笑了起来:“你和西面有仇?”

  骆有成在门房的情绪里没有发现不妥,他决定试探一下,在空地上投射了一段影像,片段是从楚芎城的战斗中截取的。门房看到影响后,欣喜和惊讶糅合的情绪做不得假,于是骆有成说:

  “魑魅魍魉杀了不少。”

  门房裂开嘴笑得阳光灿烂,油腻的大肚皮一起一伏,很豪情地喊了一句:

  “好样的,英雄出少年。”

  “大叔,我有个不情之请。”

  “说说看。”门房对两个厉害的年轻人燃起了十二分的热情。

  “能不能让我们看看那两具尸体?或许从中能看出点端倪。如果能理出一条线,那就再好不过了。”

  “我叫一台人工智能带你们去。”门房说完,又摇摇头,“我带你们去。”

  他点开光屏操作,门卫室上出现八个大字——未签名者暂停出入。然后他打开里间的门走了出去。

  姐弟俩再

  次进城,门房已经在大街上等着了。门房比起在门卫室里又胖了一圈,看来那“琥珀”还有“瘦身”效果。

  骆有成对门房吐槽道:

  “你们的安保措施太差了。”

  门房说:“对安分守己的人,我们不设防,犯了事那就不好过了。”

  他拍拍手,两侧的楼房外墙上探出了许多枪管,把路上的行人吓得全部躲进了店铺。他们挤在窗子前向外面指指点点,以为又有人在城里杀人了。

  门房对窗子里大声说:“展示,我在展示。”

  骆有成提醒了一句:“你说这是演习。”

  门房一拍脑袋,挺起大肚吼道:“这是演习,大家不要惊慌。”他转过身对另一边的窗户又喊了一遍。

  大家看门房在大街上好好地站着,才陆陆续续从店铺里走出来。门房又拍了一下手,让枪管缩了回去。他得意地朝骆有成笑了笑。骆有成不以为然地说:

  “也就能唬唬普通人,我没看错的话,都是[麻醉]枪吧?这些玩意没啥用。”

  “还有电击[枪]。”门房辩解。

  对电击[枪],骆有成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说:“没留下我朋友。”

  门房说:“我放水了,没锁大门,不然他肯定逃不出去。”

  骆有成笑嘻嘻地问:“为什么不锁呢?瓮中捉鳖多好。”

  门房表情有点僵硬:“他那么厉害,关上大门,他在城里大开杀戒怎么办?”

  骆有成说了句你想得很周到,示意门房带路。门房招来一台智能悬浮车,三人登车后,悬浮车沿着这条笔直的大街向北驶去。

  殡仪馆在道路的尽头,远离住宿和商业区。事实上,路走了一半,公寓楼房就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类厂房,包括蔬菜基地和人造肉培养基地。

  殡仪馆内只有两具男性尸体,安放在冷冻舱内。头颅放置在脖子前方,没做缝合。骆有成打开冷冻舱,打开单片镜的拍摄模式,才去查看死者的颈部切口,确定是人,不是魃。姐弟俩检查了尸体的每一个细处,终于发现在背脊上有一处皮肤有淡淡的黑色纹路。门房说是洗纹身后的效果,洗纹身的人不专业,洗得不干净。

  骆有成问:“能看出以前是什么图案吗?”

  门房努力克服大肚子的阻碍,凑近了用手指在死者皮肤上比划了一会儿,说:“好像xy拼接在一起。”

  姐弟俩相视一眼,同声说道:“鬼窟标识。”

  门房问:“什么鬼窟?”

  骆有成问道:“你不知道鬼窟?但你似乎知道魑魅魍魉。”

  门房说他们从许多外来人那里听到了魑魅魍魉的传说,所以骆有成提到他并不觉得惊讶。不过他们并没有派人进入贵省查探,这个定居点只有十一个异能者,每一个很宝贵,不愿意去冒这个险。断刀客表现出的实力,让他们见猎心喜,很希望能劝说对方留下,这才倾巢出动,去追赶断刀客。

  骆有成知道皮皮鬼一旦发起狠,可是六亲不认的,他担忧道:“你就不担心他伤害你的同伴?”

  门房怀着侥幸心理说:“总要碰碰运气,他杀的两个人,我们一周前就在监视布控了,现在也证实了我们的猜想。我想敌人的敌人,应该能成为朋友吧。”

  骆有成说:“可我的朋友意识不清醒,我担心……误伤。”

  门房也担心起来,他关上冷冻舱,走进殡仪馆的办公室,调出了智脑光屏,找到一个对话窗口,询问同伴在哪里。对方很快回复,说没有找到断刀客。门房松了口气,让他们赶紧回定居点。因为有了骆有成姐弟俩,门房对断刀客的渴求也没有那么强烈了,何况一个意识不清的高手放在定居点里,就像一颗定时[炸弹]。

  骆有成见门房召回了定居点的异能者,也安心了,对这个定居点他观感还是不错的,不希望给他们造成损失。

  “从那两个人的遗物里,你们找到了什么?”

  “他们在搜集大中的情报,包括人口数据、产业结构、工厂分布、安防布置,前三项罗列得很详尽。”

  骆有成建议道:“你们的安防真的要改一改,不能报个真名就把人随随便便往里面放。”

  “有流动才有活力……”话说半句,门房不说了,他沉思了一会儿说,“我们再商量一下。”

  骆有成说:“我们还有几个同伴,住在小酒店1018号房,你可以找易慕付华,他会告诉你鬼窟和鬼王的故事,也会给你们一些中肯的建议。”

  门房的脑子还是极好用的,立刻听出了弦外之音。他看着骆有成姐弟,最终无奈地苦笑:

  “看来大中是没法请你们加盟了,你们属于哪个势力?”

  “与鬼王作对的势力。”骆有成回答道,他抱歉地说,“我们要尽快找回我们的朋友,不能多耽搁了。你的问题,易慕都可以解答。”

  门房也不强求,开着悬浮车把姐弟俩送出了定居点。

  “那么,再见了,首领,希望我们有合作的机会。”骆有成突然说道。

  门房只是笑了笑,向姐弟俩挥挥手。

  第三百三十八章 水鬼王的皮皮狗

  汉城东湖南滨,芦苇丛中,有一座精致的农家小院。

  谢天谢地,水鬼王第一次没有将自己的会客地点置于东湖之上,而是选择了这个小而温馨的院落。

  水鬼王和骆有成姐弟俩在院中的翡翠石桌旁落座,一名男鬼侍端来茶水。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一名女鬼侍在修建院中的花木,嘴里时不时发出老母鸡般的叫声:“咯咯咯……贱人。”

  骆有成端起茶水感谢水鬼王的款待:

  “你总算把我当个客人了。”

  水鬼王贺洪漳抿着嘴点点头,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他说:

  “我心情不好,不想出去。”

  骆有成笑道:“那我要感谢你坏情绪了,心情好你又要带我游湖了。”

  贺洪漳没理会他的调笑,忧伤地说:“喷胶走了没多久,昨天又有个皮皮鬼死了。”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等皮皮鬼死绝了,皮皮酱也死了,我就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老头子了。”

  骆有成觉得这老头也挺可怜的,他问:“皮皮酱的寿命有多久?”

  “我怎么知道呢?翻过年,它就二十岁了,也不知它还能活多少年。”

  骆有成又问:“皮皮鬼的寿命能延长吗?”

  皮皮鬼短则半年,长则一两年就会寿终正寝,这种强力智慧杀器的短寿是它最大的缺憾之一。

  贺洪漳沉默片刻,说道:“如果还能搞到12号培养液,或许可以试试。”

  骆有成说:“或许我能找到12号培养液。”

  贺洪漳大惊,毕竟12号培养液是他自己的编号,而非市场上流行的培养液编号。

  骆有成说:“我大姐是一位生化学家,据她说,能散发出花香的培养液只有一种,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12号培养液。”

  贺洪漳此时就像溺水的人看到了附近的一条船,他急切地问:“告诉我,从哪里能弄到?”

  骆有成反问道:“你是一个愿意把所有秘密都与朋友分享的人吗?”

  贺洪漳表情一僵。

  骆有成说:“过几天我给你带点样品过来,如果的确是你需要的12号,我可以帮你搞到一大桶。”

  “花香,应该没错的。”贺洪漳大喜,他对着江小瑜歉意一笑,拉住骆有成说,“我太高兴了,走,我们到湖上去坐坐。”

  骆有成甩开贺洪漳的手,这老头一高兴就要到湖面上放飞自我,他说:

  “那我情愿你不高兴。”

  水鬼王这才反应过来,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他那样喜欢亲近水,他重新坐了下来。江小瑜看到弟弟与水鬼王拉拉杂杂半天也没切入正题,心里早等不及了,说道:

  “能不能告诉我们,怎么把刀行找回来?”

  “刀行?”

  “我们的同伴,被达库噜呴控制了。”骆有成提醒道。

  贺洪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前些日子我的心思都被坏情绪占领了,没去想这事。”

  江小瑜大怒:“人命关天的事你不放在心上,现在那只皮皮鬼正借我们朋友的手杀人,你要死多少人才能上心。”

  骆有成急忙安抚二姐。

  贺洪漳眉头一皱:“杀人了?”

  骆有成说:“嗯,之前通

  话时没跟你说,它在槐桦大中定居点杀了两个人,幸好是鬼王的人,大中方面没找它麻烦。”

  贺洪漳眉头皱得更深:“看来它的独立意识的优先级已经在指令意识之上了。这倒是个麻烦事,我试一下能不能联系到它。”

  贺洪漳盘腿坐到院落中央,端茶递水的男鬼侍坐在他身后,手搭在他肩上。不停咯咯咯的龚玉琳也放下了手里的修枝剪,坐在男鬼侍身后,嘴里也不再念叨“贱人”了。十分钟后,陆陆续续有鬼侍回来,他们手搭肩膀,拼装起一辆“小火车”。二十多分钟后,汉城境内的最后一个鬼侍回来了。

  贺洪漳就像一个无线电发射接收器,功率不够就加一节鬼侍牌功率放大器。可末了,连了十五节放大器的发射接收器啥也没收到,水鬼王站起来摇头说:

  “距离太远了。”

  “多远?”

  “起码六百公里以上。”

  鬼侍们排着队向院门外走去,龚玉琳又开始像只母鸡一样叫唤:“咯咯咯……贱人。”

  江小瑜看到鬼侍们一个接一个离开,急忙问道:“不找了?”

  贺洪漳说:“不找了,找不到。”

  贺洪漳不负责任的态度激怒了江小瑜,她一闪身来到贺洪漳面前,一柄细剑抵住了他的咽喉。

  “你的皮皮鬼在控制我朋友杀人。”

  还在院落里的鬼侍全部面向江小瑜,用阴狠的目光看着她。只要水鬼王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扑过来把胆敢冒犯主人的女人撕碎。贺洪漳没有发令,鬼侍们也没动。他辩解道:

  “达库噜呴已经送给你弟弟了。”

  江小瑜略一沉吟,说:“因产品存在缺陷造成他人损害的,生产者应当承担责任。而且,达库……皮皮鬼是你让我弟弟配合肥城行动预支的报酬,不属于赠品。”

  “你法律学得很好。”贺洪漳由衷感慨道。

  骆有成走过去搂住二姐的肩膀,说:

  “二姐,别这样。贺老鬼刚学会做生意,我们要多鼓励。”

  他对贺洪漳说:“你想办法找到我们的朋友,我用12号培养液和你做笔大生意。”

  贺洪漳眼睛一亮,立刻又暗淡下来,他为难地说:“办法不是没有,只是……”

  “二姐,你看,一说做生意,贺老鬼就有办法了。把剑收起来,老人家受了惊吓容易忘事。”

  江小瑜收了剑。鬼侍们收回了目光,离开的离开,加水的加水,喊贱人的继续喊贱人。

  骆有成对贺洪漳说:“贺老鬼,赶紧想办法,越早把我朋友找回来,我出的价越高。”

  贺洪漳依旧很为难,他说除非用皮皮狗,但皮皮狗只有一个,他舍不得。骆有成问他从哪里又蹦出了一只皮皮狗。贺洪漳说是贺氏黏菌受污染后的变种与胶质结合的产物。他不知道是哪种物质或者微生物污染了黏菌,他做了上百次实验,浪费了无数胶质,再也没用弄出第二个皮皮狗。

  “既然叫狗,那么嗅觉一定很灵敏。”

  贺洪漳纠正道:“不是嗅觉,而是它对皮皮鬼的感应很敏锐。”

  江小瑜说:“既然你舍不得,你可以带上它和我们一起去找。”

  贺洪漳拒绝了,半个月后的肥城之行,他还有很多准备工作

  要做,喷胶之死已经浪费了他太多的时间。骆有成拍着他的肩膀说:

  “老贺啊,你这人忒小气。我还会贪了你的皮皮狗不成。有借有还,找到刀行,我第一时间把皮皮狗给你送回来。”

  贺洪漳内心挣扎了半天,才说:“你一定要还我啊。”

  看到骆有成郑重地点头,贺洪漳才向一间茅草房走去,姐弟俩跟在后面,后面还跟着那个端茶送水的男鬼侍。贺洪漳一边走一边唉声叹气,说自己倒了八辈子霉,骆有成一点事都还没做,就从他手里拿走三样宝贝,还要被他二姐用剑指着脖子。

  骆有成听了,觉得对不起水鬼王,决定给他附赠一小桶培养液。水鬼王不放心地说:

  “万一你的培养液不是12号呢?”

  骆有成对自家的培养液很有信心,那个用小块胶质和黏菌融合的皮皮正在培养液里快乐而茁壮地发育生长,再过五天就成熟了,妥妥的皮皮酱。

  “就算不是12号,也只可能比12号好。”骆有成拍着胸脯保证。

  水鬼王打开茅草房的后门,里面别有洞天,科技魔幻的气息铺面而来。他患得患失地把姐弟俩带进一部悬浮梯,悬浮梯向下运行,一眨眼的功夫就到站了。

  这里是水鬼王的湖底实验室,与史湘云喜欢用合金材料做工作台面不同,水鬼王的实验室里,从工作台、座椅到各类实验器材,用的全部是玻璃质感的强化材料,奢华又不失素雅。身在其中,犹如置身于水晶宫。

  最令人叫绝的是整壁半弧形的落地窗,窗外淡绿色的清澈湖水中,不时有鱼龟虾蟹从这里过路。外面显然做过精心布置,奇形怪状的造景石、色彩艳丽的造景草应有尽有。即便是心有怨气的江小瑜,也惊呼赞叹好美的水族箱。

  骆有成进入过东湖湖底,知道东湖的水质和能见度远达不到目前的程度。他问:

  “这是窗景吧?增强实境?”

  “外面就是东湖,是实景,窗子加了一层特殊滤镜。”贺洪漳没精打采地回答。

  他在一只培养箱旁发了一会儿呆,才叹了口气,把培养箱打开,一小片方正的“白凉粉”慢慢从箱体里爬了出来。相比皮皮鬼呈现出的淡淡黄色,皮皮狗洁白如雪。

  贺洪漳说这巴掌大的一小块已经是成体了,皮皮狗没有增幅加持的能力,也不能让人刀枪不入,唯一的作用就是用来寻找失控的皮皮鬼,但贵在唯一。喷胶死了,贺洪漳没有机会再培养出第二个皮皮狗。想到喷胶,这个面相年轻的老头又哭了。

  骆有成说:“老贺啊,我发现你最近很脆弱啊。”

  贺洪漳哽咽地说:“喷胶是我最大的依仗,没了它,我就是无助的老头。”

  骆有成拐带人口的职业病又犯了,他同情地说:“干脆去我那里吧,我们书院老有所养,幼有所教,贫有所依,难有所助。”

  贺洪漳哭着说:“好,等我老得走不动路了,就去投靠你。”

  骆有成对他翻了个白眼,决定不给他养老。旧纪元的时候,想养老还得年轻的时候买个社会保险呢。不出工不出力就想去养老院享清福,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贺洪漳抽抽搭搭地向男鬼侍招手:

  “赶紧给他植入,看见皮皮狗我就想哭。”

  第三百三十九章 和水鬼王做生意

  男鬼侍接过皮皮狗,怯怯地看了骆有成一眼,见他点头,才走到他身后。江小瑜手握着细剑,略有些紧张地看着鬼侍,只要对方有异动,她就会毫不犹豫地将细剑刺入对方的眼睛。

  “二姐,放心吧,皮皮鬼怕我。”骆有成宽慰道。

  江小瑜这才把细剑藏了起来。

  鬼侍的指甲在骆有成后颈划了条口子,把皮皮狗放在伤口上,皮皮狗很快钻了进去。皮皮狗没有治愈能力,骆有成后颈依旧有血往外渗。鬼侍又在自己的手掌上划了一道,他体内的皮皮鬼冒出了一部分,鬼侍把它压在骆有成的伤口上。片刻后,鬼侍收回手,走到一边。

  整个过程中,贺洪漳强忍着没看骆有成。那做派,就像是送别新婚女儿的父亲,要把亲手养大的白菜送给别家的猪拱。

  皮皮狗进入体内,骆有成立刻心有所感。脑子里仿佛多了幅定位地图,贺洪漳以及他的十五位鬼侍的位置,他都了然于胸。这相当于给他安装了一个寻找皮皮鬼的专用雷达,他兴奋地问道:

  “它能感应多远的距离?”

  贺洪漳说不到一百公里。

  骆有成觉得够用了,那个爱藏猫猫的达库噜呴进入百公里的范围,就无处遁形。他喊上二姐,往悬浮梯走去。水鬼王急忙跟上来问道:

  “你说的大生意呢?”

  骆有成说:“想做生意,好说。我的货品就是12号培养液,你有什么好东西,也别藏着掖着。”

  “电磁波屏蔽器、暗能盾靴、变脸面膜……”贺洪漳报了一长串军用辅助物品,“你要图纸也可以。”

  骆有成哪里看得上这些,家里的人形武备库智脑已经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可着劲在出卖老东家呢。

  “不要,我们自己能造。”

  贺洪漳被憋回去了,想了半天,自己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皮皮鬼了。但现在没了喷胶,皮皮鬼他一个也舍不得了。他闷闷地和骆有成姐弟俩回到小院,龚玉琳还在碎碎念着贱人。

  “你这个鬼侍有点与众不同。”骆有成说。

  贺洪漳也是觉得她特殊,才把她放到院子里当园丁,以便随时研究。但喷胶死后,他暂时也没那个心思。

  “谁知道呢,自从和你们交过手后,她就变成这样子了。”

  骆有成说:“其他的鬼侍可没她那么爱说话,她嘴里的贱人是谁呢?”

  他脑子里浮现出人工沙滩上春风和逢不识没羞没臊地欺负她的场景,贱人必定是其中之一。他启动高频感知,发现龚玉琳在喊贱人的时候,皮皮鬼非但没有仇恨的情绪,反倒有点思念的味道。骆有成立刻有了兴趣。他问龚玉琳:

  “你想那个贱人了?”

  死鬼女人居然很生硬地点了点头,“咯咯咯……贱人。”

  骆有成转头对贺洪漳说道:“我说老贺,你不是还欠我两张皮吗?她算一个怎么样?”

  贺洪漳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一下炸毛了:

  “不行,没了喷胶,皮皮鬼我一个也不放。我用其他东西补偿你,你要看不上,你开个清单,我去偷去抢,也要帮你弄到手。”

  “钻牛角尖了不是?你想,没有12号培养液,皮皮鬼一个个死去,死了也白死。你趁它们还有利用价值,用它们换来剩余的皮皮鬼长命百岁,你说你是不是占了大便宜?”

  贺洪漳想想是这个理,动心了。

  “这样吧,我也不占你便宜。这个死鬼女人和倒茶的死鬼男人给我,肥城的报酬就算清了。咱们就可以开始做新的交易了。”

  贺洪漳一下跳起来:“你……你要了我的皮,还要我的人?你……你太贪心了。”

  江小瑜哈哈笑出声来。骆有成认真地向贺洪漳保证,像他这种老脸老皮的,自己是绝对不会要的。

  贺洪漳自知失言,老脸微红。他虽然是一名初入生意场

  的新人,但脑子不笨,他总觉得这笔生意哪里不对。他仔细想了一下,发现两个问题:

  第一,骆有成用12号培养液为诱饵提出新的交易,却提出了两个前置条件:借皮皮狗;要走两个鬼侍。

  第二,骆有成还没有在肥城出力,自己却已经把所有的报酬都付清了。

  何况,骆有成口中的12号培养液,无实物无真相,比水中的月亮、镜中的花还虚幻。

  贺洪漳咬牙切齿地说:“你这小子,空手套白狼的功夫够厉害,我们之间的交易,你全凭一张嘴,我就已经付出两张皮,借出一只狗,你还不满足?”

  骆有成哈哈一笑:“这不在谈生意吗?我又没说要你现在交货。”

  贺洪漳恨恨地说:“你记着,是你欠我的,不是我欠你。”这糊涂老头终于醒事了。

  骆有成笑着向外走:“行,我欠你。还皮皮狗的时候,我把培养液样本带来。”

  拿到了寻找皮皮鬼的利器,骆有成也不想多耽搁。但他走到院门口,又不走了。他折返回来,说道:

  “光想着和你做生意了,忘了件大事。”

  骆有成放出两具尸体的投影,问道:“这两个人,你认识吗?”

  “你小子就知道坑我。”贺洪漳埋怨了一句,才去看投影。

  他的注意力先是被颈部平滑的切面吸引了,赞了一句好刀工。随后又看裆,赞叹了一句右边的男人本钱足,鄙视左边的男人没本钱。这个老不正经的家伙。看脸的时候,表情就丰富起来。疑惑、震惊、仇恨、欣喜在他的面孔上纷纷扰扰,纠缠不清。末了,他说了句:

  “杀得好!”

  江小瑜问道:“你认识他们?”

  “化成灰都……”贺洪漳觉得自己夸大其词了,毕竟他是看了一会儿才认出来的,纠正道,“他们老了,发福了,模样变了不少,但我还是能认出来。我被抓到滇城的时候,他们在那里做看守。”

  贺洪漳大笑三声,对着天空大喊:“孩子,没白养你。”

  江小瑜:“你的意思是,皮皮鬼在帮你报仇。”

  贺洪漳止住了笑,他疑惑道:“不应该啊,达鲁库呴是张新皮,他哪里知道我的仇人?”

  骆有成打了个响指:“你被抓的时候,皮皮酱一直跟着你,皮皮之间是可以相互沟通。”

  贺洪漳脸色一变,说他一直认为皮皮酱是个乖孩子,没想到居然瞒着自己唆使皮皮鬼去报仇。哪怕是为了自己好,他也无法接受,不可控风险太大。说完他就去找皮皮酱交流了。

  贺洪漳像雕塑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大约过了十分钟,他脱下了自己的衣服,精赤着上半身,指甲在肚子上划了一道,拽着皮皮酱往外拉,皮皮酱死活不愿意出来。

  这场景把江小瑜吓了一跳,她弟弟却在旁边调侃贺老鬼的身材一般般。江小瑜见弟弟这么淡定,也就安心看戏。

  贺洪漳与皮皮酱僵持了几分钟,放弃了。皮皮酱缩了回去,肚子上的伤口很快愈合了。他穿好衣服,歉意地对姐弟俩说:

  “这次是我对不起你们了,达鲁库呴的确是被皮皮酱唆使的,说吧,需要什么补偿?”

  “老贺别太在意,你也不知情。”骆有成安慰道,他指着院子里的男女鬼侍说,“下不为例,皮皮酱如果再在他们身上打主意,我就对它不客气了。”

  贺洪漳嘴里说一定一定,心里却是轻松了不少。他担心骆有成狮子大开口,再要走他几个鬼侍。

  皮皮酱是个聪明酱,当它听说骆有成来自西面,是鬼王的死对头,而贺洪漳又要把达鲁库呴送给骆有成,立刻打上了那个皮皮鬼的主意。它用皮皮的特殊交流方式,把它见过的仇人特征告诉了皮皮鬼。

  “皮皮鬼是怎么锁定仇人的呢?”骆有成问道。毕竟皮皮杀人的地点不是在鬼王的老巢,而是在湘省境内

  。

  “皮皮鬼能捕获脑波特征,每个人的脑纹都是不一样的。”

  骆有成感慨道:“皮皮真的很变态。”

  在皮皮面前,一个人不论如何伪装,都无所遁形。如果不是皮皮有短命、怕火和反客为主的缺点,当真是皮皮在手,天下我有。

  临走时,水鬼王给了骆有成几样东西,一粒绿豆大小的黄灿灿油乎乎的圆球,一瓶溶剂,一个拇指大小药剂调制瓶,一根针管。水鬼王说这是皮皮狗的兴奋剂,将黄色小球在溶剂里熔化后,注射在皮皮狗依附的后颈部位,可以让皮皮狗亢奋四五个小时。如果没这东西,皮皮狗很快就会睡着。

  骆有成感应了一下汉城境内皮皮鬼的位置,果真模糊了很多。

  “这粒只能用一次。”水鬼王给了骆有成一个地址,“我这位老朋友可以大量提供,你可以和他做笔生意。”

  “他叫什么名字?他喜欢哪类物品?”

  “他比较喜欢食物,或者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这两样东西骆有成背包里都不缺,不需要额外准备。

  姐弟俩走后,水鬼王笑个不停。他对男鬼侍说今天是七天来他唯一高兴的一天,一直被那小王八蛋敲竹杠,今天终于阴了他一次。

  姐弟俩向东南方飞去。路上,江小瑜提出了两个问题。一是贺洪漳说的是不是真话,因为她觉得他拉扯皮皮酱的动作有点假。二是骆有成为什么会要那两个鬼侍。

  第一个问题,骆有成的回答是真的,贺洪漳的确没有授意皮皮酱唆使达鲁库呴,但出了这事,他必须给一个交代,他肯定舍不得皮皮酱,所以就演一出苦情戏,可惜演技实在一般。

  第二个问题,骆有成说女鬼侍是为贱人要的,男鬼侍是为二姐要的。

  江小瑜不解地问:“为什么要给我鬼侍?”

  “这个鬼侍年纪不算小了,模样也不差,你喊他叔叔,应该不会觉得尴尬。”

  江小瑜用手掩住嘴,有些激动,有些不可置信。

  “你是说,把叔叔的意识移植到他身上?”

  骆有成点点头说:“我看到鬼侍,才想起这一茬,皮皮鬼是最好的尸体保险膜,它可是器官活力的源泉。”

  “那我叔叔有救了?”江小瑜激动地快哭了,但弟弟的下一句话给她泼了瓢冷水。

  “等找到叔叔的意识再说吧。”

  江小瑜也冷静了下来,她沉默地向前飞了一段,也想明白了,无论如何,现在总算多了一份希望。过了一会儿,她又问道:

  “女鬼侍嘴里的贱人是谁?”

  骆有成说:“我怀疑是春风,士隐的徒弟。”

  江小瑜对商士隐观感不错,爱屋及乌,对他的徒弟自然也多了份关心。

  “你给他找鬼侍做什么?”

  “这个死鬼女人比较特殊,她对贱人有好感。”

  江小瑜的小心脏受不了了,她觉得弟弟太过天马行空,居然要把一个死女人说给士隐的徒弟当媳妇。

  “你想哪里去了?”骆有成不满道,“和情爱无关。春风这小子有速度,有脑子,是个天生的刺客。缺点是防御力差。我曾经想给他搞个皮皮酱,但喷胶死了,皮皮酱没指望了。皮皮鬼的不可控因素太多,不想用在他身上。这个鬼侍对他有好感,正好做贴身女仆。”

  骆有成想想了一个画面,春风贼头贼脑地走在前面,后面跟个比母鸡还爱叫唤的女仆,不停地“咯咯咯……贱人”,场面还是很欢乐的。他自顾自地笑了起来。江小瑜不知道弟弟在笑什么,她问:

  “为什么女鬼侍会对他有好感?”

  骆有成把春风虐龚玉琳的故事讲了一遍。

  江小瑜惊道:“难道真的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骆有成纠正道:

  “男人不贱,女鬼不爱。”

  第三百四十章 皮皮欢乐豆

  糟老头的家不难找,从水鬼王的院子出来,向五点钟方向飞二十多公里就到了。

  三间茅草房,用笔直的圆木做围墙。茅草房是真材实料的原生态建筑,不是水鬼王那种外表古朴内里奢华的西贝货。当然,建房用笔直的圆木的确是很奢侈的,这年头,一平方公里的林子能找到十来棵直木已经要大呼侥幸了。除非是西部山区某些特别的树种。

  小院前三米的地方,有一条清澈的小溪流过。溪水从岩石间流过,从卵石上跳过。在这样的环境小住几日,倒是蛮惬意的。

  糟老头的确是个糟老头。脑门顶上秃了,但周围的头发却异常旺盛,一直披到肩膀。同样茂盛的还有眉毛和胡子,像杂草一样拼命地抢占脸部的空间,黑豆一样的小眼睛、草莓一样的酒糟鼻、火腿片一样的薄嘴唇只能委屈地藏在草丛里。圆滚滚的身子上套着件百衲衣,活脱脱一个老叫化。好在衣服破烂,但还算干净。

  糟老头打招呼的方式很特别,他把老朋友水鬼王大骂了一顿,才把骆有成姐弟俩热情地迎进屋。

  这屋子是间工作室,木桌、木凳都是糟老头手工打造的,手艺不赖。四面木墙上都装了置物架,上面摆放了各种小玩意。从装饰品到科技小产品都有,摆放随心,没什么讲究。可见糟老头并不是用来研究,玩票的性质更浓。

  糟老头说自己最烦贺老鬼,总给他找麻烦。又热情地问姐弟俩有没有带食物,需要几粒皮皮欢乐豆。

  糟老头一挤眉,眉毛把黑豆眼也遮住了,“哎,最近库存不多了,下手要趁早啊,如果你们没带食物赶紧去筹备,老头子我最近不想鼓捣小玩意了,嘴馋了。”

  骆有成一看这老货,就知道是奸商。难怪水鬼王介绍他的时候心里一直在乐呵,偏偏又不敢在自己面前笑,把脸憋成猪肝。水鬼王是认定自己要在这个老奸商这里吃亏了。

  骆有成取下背包,从里面拿出一包三明治肉脯,是用牛肉、猪里脊和鸭肉压制成的上好干肉脯。外包装的动画里,三片肉蹦啊,跳啊,拥抱啊,闹腾得很。

  糟老头伸出两只手,把眉毛从眼睛前拨开,两颗小黑豆随着包装的动画上上下下跳。薄薄的嘴唇发出“嘶”的一声,随后是“咕噜咕噜”吞咽口水的声音。也难怪老奸商沉不住气,这年头外包装画变成屎的食物都不好找了,何况这种新鲜得让人感动的食品,跟才出厂的一样。

  糟老头想伸手去拿,骆有成抢先一步,放回背包里。

  糟老头的手定格在半空中。他的两颗黑豆眼睛转了转,笑道:

  “你的肉脯成色还不错,可以交换。你是贺老鬼介绍来的,我就给你个友情价,一包换一粒。”

  骆有成拉着二姐转身就走。

  糟老头急忙喊:“二位留步,生意嘛,是慢慢谈出来的,你这么急躁,还怎么做生意啊?你说是不?”

  骆有成盘算了一下,一粒皮皮欢乐豆能维持皮皮狗五小时的兴奋度,皮皮狗每天能接受两粒的剂量,也就是说每天最多工作十个小时

  。东南方面积很大,没准得找个四五天。于是他还价:“一包换十粒。”

  糟老头的眉毛胡子炸了,胡须把他的火腿片嘴唇和草莓鼻都挡住了,倒是眉毛把黑豆眼亮出来了。

  “贺老鬼没跟你说过价格吗?”他指着置物架上一个飞碟形状的物件说,“看到了吗?室内小气候调节器,旧纪元的时候,市面上要卖五百信用,贺老鬼用它交换,我只给了他两颗皮皮欢乐豆。”

  骆有成高频感知确定糟老头没说谎,心想这个糟老头心真黑,一颗居然卖出二百五的价。但这个价只能对水鬼王这个二百五有效。

  “这玩意能吃吗?”他不屑地说,“再说你这房子四面透风,小气候调节器在你这里有用吗?拿给你也只能放在架子上做摆设。”

  骆有成一语击中要害。糟老头黑豆眼抖了抖,眉毛胡子全耷拉下来了。他不甘地说:

  “可你的肉脯,在旧纪元只要三十信用。”

  骆有成说:“老伯,价格可不是这么定的。时代不同了,商品的价值自然也不同。比如那个小气候调节器,对你一文不值,你给贺老鬼半颗欢乐豆都嫌多。我的肉脯就不一样了,放眼世界,谁能拿得出这么新鲜的肉脯?独家供应,别无分号啊。我卖贵点,有错吗?”

  听到这话,糟老头反倒不急了,他伸手理了理下颌的那蓬草,慢条斯理地说:“我的欢乐豆也是独家供应,别无分号。卖贵点,有错吗?”

  骆有成一听傻了,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

  糟老头一看对方的表情,立刻来劲了,捋着胡须说:“你就带着你的皮狗狗睡觉吧,再见,不送。”

  骆有成在心里大骂水鬼王白痴,这么机密的信息都透露给卖家,不被宰才怪。又大骂糟老头奸商,明明心里在喊要要要,偏偏又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江小瑜伸手轻轻扯了一下骆有成背后的衣服,示意他答应下来。骆有成传音给二姐让她稍安勿躁。

  “看来这笔生意做不成了。我这就把狗还给贺老鬼。”骆有成拽着二姐往外走,嘴里说,“我回去立刻启动咱们在各地的情报网,不用皮皮狗也能很快找到的。”

  姐弟俩走出门,心里默数一二三。没想到老奸商在数到二的时候就坐不住了,他喊道:

  “一包两粒,你给我五包肉脯,我给你十粒欢乐豆。这是我所有的库存了。”

  骆有成盘算了一下背包里的食物,五包肉脯倒是有,但二姐爱吃,得给她留两包。他还价三包十粒,糟老头还三包七粒。两人你来我往,最终以三包三明治肉脯加两盒自热米饭换十粒欢乐豆的价格达成交易。主客双方对交易都表示满意。

  骆有成把肉脯和自热米饭摆在桌上。糟老头想把它们搂到怀里,却发现这些东西在桌上生根了一样,纹丝不动。

  骆有成用意念力压着食物,对糟老头说:“可以把你的货品拿出来了。”

  糟老头不舍地看着桌上的食物,说:“好好,这就给你们取来。”

  但糟老头

  没有立刻去取欢乐豆,而是递上了电子合同签订器。骆有成见交易的货品数量没有问题,就打上了自己的电子印鉴。糟老头在旧纪元时估计是个生意人,对合同协议十分看中。

  糟老头满意地把电子合同锁进了柜子,拿起了一个电子采耳器,与普通采耳器的区别是,这只采耳器的下方装了一只玻璃小瓶。骆有成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果真,糟老头把采耳器塞进了耳孔。

  江小瑜皱眉问道:“弟弟,欢乐豆不会是他的耳屎吧?”

  糟老头咧开薄薄的嘴唇,笑道:“这个小姑娘真聪明。”

  骆有成怒道:“你把耳屎当欢乐豆卖给我们?”

  糟老头说:“别人的耳屎,只是耳屎。我的耳屎,是欢乐豆,是皮狗狗的兴奋剂,独此一家。”

  高频感知告诉骆有成,糟老头没有撒谎。骆有成那张帅气的脸变成了苦瓜,一想到要把耳屎溶液往后颈注射,心里别提有多腻味。原来水鬼王在这里等着呢,他兴奋的不是骆有成被糟老头宰,而是让骆有成观摩欢乐豆的采集过程。

  看到耳屎被采耳器揉搓成绿豆大小的颗粒,一粒粒落进下方的小瓶,骆有成的心就一点点往下沉。

  走出糟老头的房子,骆有成的心情变得非常糟。他手里拿着一小瓶十粒欢乐耳屎豆,恨不得把瓶子砸在地上。房子里糟老头的笑声格外刺耳。

  骆有成不停咕哝着:“居然有人用耳屎骗走了我们的食物,我他妈的还要把他的耳屎当宝贝一样注射进我的脖子。这个世界一定是疯了。”

  江小瑜主动挽起弟弟的胳膊,“为了找回刀行,弟弟忍一忍吧。”

  骆有成龇牙咧嘴地说:“不能忍啊。”

  江小瑜蹙着秀眉,犹豫了片刻说道:“要不把皮皮狗转给我,你那背包里有金创药,转过来问题应该不大。或者回去让鬼侍帮忙也行。”

  骆有成猛地扭头看向二姐,又注意到二姐挽着自己的手。这是二姐第一次主动挽住他,目的是为了劝说他为了刀行接受耳屎。而且,二姐很爱干净,甚至有点轻度洁癖,现在为了刀行,甚至愿意接受一张皮和十粒耳屎。骆有成怔怔地问:

  “二姐,你对他动心了?”

  江小瑜放开弟弟的胳膊,轻轻跺了一下脚,说道:“瞎说什么呢?我只是不想欠他的。”

  这是骆有成第一次看到二姐跺脚的小女儿态,但她脸没红,情绪上有那么一点点慌乱,倒也不怎么激烈。不好判断二姐说的到底是不是真心话。他笑嘻嘻地说:

  “这么恶心的东西怎么能给二姐呢,放心,有你弟在,一定把刀哥找回来,保证不让你欠他半毛钱。”

  不知不觉,骆有成改变了对刀行的称呼。

  姐弟俩在东南部搜寻,四天半的时间,足迹遍布湘、幹、闵三省,一无所获。骆有成十分担忧,加上水鬼王友情赠送的一粒耳屎,他手里的存货只剩两粒了。

  如果明天南下岄省再没有结果,只能再回去找糟老头买耳屎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销魂院:好想玩啊

  落日的余晖将西方的天空染成金红,几朵云蹭热度似的,迫不及待给自己披上金装,招摇过市。

  景很美,但姐弟俩心情却不美。已经是第五天了,刀行依旧渺无踪迹。还有一个小时,皮皮狗又要睡觉了。

  耳屎欢乐豆已经用光了,一想到又要去看糟老头挖耳屎,骆有成的心情比吃了耳屎还糟糕。回头客不好当,糟老头提不提价无所谓,他不想看到糟老头小人得志的模样。早知道找鬼这么难,应该多买几粒耳屎豆。

  江小瑜建议道:“我们没有时间把岄省跑完了,干脆去羊城碰碰运气吧。”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姐弟俩向着羊城方向飞去。

  都说时来运会转,否极泰要来。姐弟俩五天的辛劳终于有了回报。临近五指山时,皮皮狗有了微弱的感应。等姐弟俩飞过五指山,皮皮狗的感应越发强烈了。

  骆有成兴奋向南边一指:“他就在羊城。咱们赶紧的,趁皮皮狗没睡着找到他。”

  江小瑜立刻嫌弃弟弟飞得慢了。她不由分说,抄起骆有成的脚弯,把他横抱于胸,宽大的翅膀用力一扇,火力全开,眨眼间变成了天空的小黑点。

  骆有成腹诽他的二姐,这么火急火燎的,还说不动心。他无奈地仰望着二姐那张秀丽而倔强的脸,长叹一声:

  “我好丢人啊。”

  他二姐说:“忍着,很快就到了。姐不会让人看到的。”

  有了二姐的承诺,弟弟只能安心地躺在姐姐的臂弯里,享受一段不出力气的免费旅程。

  二姐的确很快,近一百公里的路程,用了七八分钟。她严重超速了!确切地说,叫超水平发挥。这段路程,二姐的飞行时速达到了750公里,都快赶上中古时期的普通民航客机了。比她平日的速度,提升了五成。

  在羊城郊外,江小瑜降低了速度,把骆有成放开,让他自己飞。骆有成幽怨地看着江小瑜,说:

  “二姐,下次能不能提前说一声,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江小瑜的心情似乎很好,她爽快地答应一声:“好,下次提前跟你说。”

  骆有成有种二姐大了不中留的错觉。

  在皮皮狗的指引下,姐弟俩来到一个大型定居点。这个定居点并不限制外人进出,唯一的要求就是进入时需要缴纳一定的物品。骆有成背包里的小玩意挺多,在上缴了两个医用急救包,一台全息摄录仪和一个野外露营用的手持加热摇摇杯后,姐弟俩得到了两张临时通行卡。

  皮皮鬼专用导航狗把姐弟俩带到了一座奇怪的建筑前。他们从未见过这么骚气的建筑,外形是两颗连在一起的蛋。天还未黑尽,各种色彩的光就迫不及待地往两颗蛋上涂抹。两蛋之间的上空,飘着三个竖排文字——院。如果石岩山在这里,肯定会说一句人死鸟朝天。

  江小瑜似乎不怎么介意建筑邪恶的外形,她只顾着自己兴奋:

  “弟弟,院唉,这里是白云定居点。”

  骆有成看着绚烂多彩的两颗蛋和一上一下跳动的文字,感慨道;

  “好蛋,好鸟,好形象。”

  “我们来着了,刀行在里面,说不定还能找到叔叔的意识。”江小瑜自顾自地说,姐弟俩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弟弟,你说现在那具身体会不会是刀行在主导,所以他才会来到这里,帮我找回叔叔的意识。”

  如果是刀行主导身体,

  倒真有这个可能,只要能讨好二姐的事,这货拼了命也会去做。但骆有成并不认为皮皮鬼会把控制权还给刀行,隔着层层阻隔,骆有成都能感受到一股浓浓的杀意,杀意的源头无疑是刀行,或者说是达鲁库呴。

  到了这里,骆有成不依靠皮皮狗,也能循着杀意轻松找到刀行。

  骆有成咳了一声,说:“二姐,要不我进去看看,你在外面等着?”

  江小瑜不解道:“为啥?”

  “我觉得这地方,不适合青春美少女。”

  “什么青春美少女,我是你姐。”江小瑜努力瞪圆眼睛的样子很娇俏。

  “你不觉得的这建筑太过形象了吗?”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不就是男人的那个……”江小瑜微微红着脸。

  骆有成想想也是,前几天二姐才见过本钱足和没本钱的死男人,情绪基本没有波动。但骆有成固执地认为,妓院这种地方,不适合女顾客。

  “别废话了,我们赶紧进去控制住皮皮鬼,把刀行救回来。有机会再绑架姓林的,逼他交出我叔叔的意识。”

  不等骆有成叽歪,江小瑜已经朝着院的大门走去。骆有成知道二姐是属犟驴的,打定了主意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只能无奈地跟上。

  进入大门,骆有成才发现,这里和他想象的烟花之地大不同。迎客的不是帅哥靓女,也没有古代的老鸨和龟公。迎上来的是一个人形的人工智能,形象有些可爱,有些呆萌。

  在简短的欢迎词后,这位服务引导并没有向姐弟俩推荐乱七八糟的公主或者王子,而是询问他们有什么喜好,它将为他们推荐最合适的实境游戏。

  “游戏厅?不是说这里是妓院吗?”骆有成对贾旦的情报能力产生了怀疑。

  “那样的实境游戏也是有的,保证比真人精彩。”引导智能说,“但只提供给客户,因为在服务过程中会消耗许多一次性用具,价格不菲。”

  “仅仅是实境游戏?”

  引导智能回答:“是的。”

  “就没有点其他服务?”骆有成不甘地问。

  引导智能的眼睛里闪过蓝光,似乎是在对骆有成进行身份验证,大约三秒钟后,它回答:“没有。”

  江小瑜拉了一下骆有成,既是提醒他赶紧摆脱引导智能去找刀行,也希望弟弟在人生道路上不要迈出错误的一步,做出对不起弟妹的事情。

  “那太遗憾了。”骆有成没有理会二姐,“这里用什么支付?”

  “这里只收本地信用货币。”

  “这样啊?”骆有成为难道,“我们刚刚从外地来,不知在哪里可以兑换本地货币?”

  “隔壁就有一个典当行,出门向左走七百米就到了。”

  骆有成道了声谢,问道:“我能不能先参观一下?如果有趣的话,我不介意买个服务。”

  引导智能递上了两只手环:“左边是游戏舱,右边是区,你们可以自行参观。有需要的话,可以通过手环呼叫我。”

  骆有成把手环戴在右手腕上。这时,从门口进来了一位青春美少女,引导智能说了声抱歉,去迎接新来的客人。

  骆有成看了看那位漂亮女孩,对江小瑜说:“我确实误解了。走吧,我们去右边的蛋蛋看看。”

  江小瑜白了弟弟一眼,跟着他穿过大厅,向右侧入口走去。骆有成向江小瑜

  传音道:

  “刀哥在区,没有变动过位置,似乎在等人。”

  江小瑜说:“那我们赶紧去吧。”

  骆有成看了看左手的军刀护腕,集成的探测器正向他警示,他再次传音:“二姐,你别真把这里当成游戏馆。这里很不简单,到处是监控和武装守护。你尽量少说话,我给你传音,同意你就说好想玩啊,不同意就说好大啊。”

  江小瑜说:“好想玩啊。”

  区整齐地摆放着一个个透明房间,靠近门口的房间较小,大约有十个平方左右。越往里面走,房间越大,估计实境体验和功能也越多。几乎每个房间都有玩家,有比划拳脚的,有舞枪弄棍的,有手持热武器枪战的,但更多的是在做一些着类似于繁衍的龌蹉动作。

  这些人人看着很傻,打空气,或者被空气打;日空气,或者被空气日。只有少数几个有真功夫的玩家,拳脚或强棒耍得令人赏心悦目。不愿意被人当猴看的,会把房间的玻璃墙调成不透明。在这里,注重的人占多数,但暴露狂也不少。

  区不乏参观者,许多都是玩过游戏舱后到这边体验的玩家,希望有朝一日升级为做全新体验,顺便观摩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

  姐弟俩步履匆匆地向刀行所在的位置走去,两只眼睛假意扫视着两边的房间。为了避免引起管理者的关注,他们尽量降低了步频。

  骆有成传音说:“二姐,我觉得在这里找到叔叔意识的可能性为零。”

  这才刚刚看了个表面,弟弟就得出这样的结论,江小瑜坚决不同意,于是她说:

  “好大啊。”

  在他们身后的两个参观者立刻跑到江小瑜身边的玻璃房,扒着玻璃墙往里面瞅,房间里有个猥琐男子正在提笼逗鸟。

  参观者不满道:“哪里大了?”

  另一个参观者说:“这个女人没见识,没见过大的。”

  江小瑜羞红了脸,小跑几步,远离那个龌龊的房间。天地良心,她真没注意房间里的人在做什么。

  “别理他们。”骆有成传音道,“我的意思是,游戏馆是地上产业,明面上的,真正的院应该隐藏在别处。”

  江小瑜想了想,表示赞同:“我好想玩啊。”

  刚才那两位参观者立刻扭头看向江小瑜身边的房间,惊叫一声:

  “这个好看。”

  江小瑜转头一看,房间里有个女人正在自娱自乐。

  一名参观者对江小瑜说:“小姐姐,想玩你赶紧赶紧开个房间,我们好参观。”

  “变态,色狼。”江小瑜恨恨道,快步离开。

  骆有成冷冷地看了两人一眼,同时用上了灵魂恐吓。这两货本想再调笑几句,被这个眼神吓得不敢说话了。

  接下来,无论骆有成说什么,江小瑜都不肯开口了,只是摇头或点头。

  又走了两分钟,在一个十字路口,姐弟俩拐了个弯。在下一个十字路口,姐弟俩停住脚步,相识一眼。

  垂直的那条通道里,刀行靠墙坐在地上,眼睛死死地盯着对面不透明的房间。突然,他似有警觉,看向骆有成所在的路口,但依旧没动。皮皮鬼对皮皮狗的警觉性,与皮皮狗对皮皮鬼的感应能力完全不成正比。

  骆有成从通道里闪身出来,站到了路口。

  刀行,或者说达鲁库呴,像弹簧一样跳了起来。

  第三百四十二章 骆有成的恋爱经

  达鲁库呴看到大老板来了,就知道今天逃不了了。它不能再等了,它要在大老板控制它前,把对面房间里的人杀了。

  它抬起了刀行的脚,要去踹门。脚抬了一半,抬不动了。不光脚,整个身体都动不了了。

  骆有成慢慢走到刀行身边。江小瑜跟在后面,担心地看着那张络腮胡子。

  达鲁库呴与骆有成意识对话了,它说:

  “让我杀掉里面的人,杀掉他,我保证再也不控制任何人。”

  “他是水鬼王的仇人?”

  “是的,我的记忆里有他的脑纹。”

  骆有成拒绝了达鲁库呴:“不行,你不能在这里杀他。”

  达鲁库呴情绪变得极其暴躁:“为什么?”

  骆有成用意念力把刀行的头抬起来,让它看天花板。又把刀行的脚放下来,把他的身子转了一圈。天花板上不知什么时候伸出了密密麻麻的枪管,达鲁库呴立刻委顿了,哪怕它有变态的自愈和治愈能力,也得变成一个筛子。

  骆有成说:“你这一脚踹出去,我们都可能死。”

  达鲁库呴赞同,真成了筛子,它不确定自己一定能恢复如初。最好的结果,也就是把这具身体的主人变成一个鬼侍。

  骆有成命令道:“放开对刀行的控制,这个人,我帮你杀。”

  达鲁库呴说它放开控制,就无法感应脑波。骆有成说他来搞定,他会让这个人乖乖走出定居点。

  骆有成小心翼翼的释放中频意识波,穿透幕墙,侵入那个人的大脑。他发现意识囚笼没有出来找麻烦,于是他安心地翻看了一下这个人的记忆。一翻就翻出了问题,他发现这个人有许多记忆空白,与滇城牢狱相关的记忆,仅限于日常生活,似乎有人偷走了他的记忆。

  没有了这些记忆,这人的一生变得平淡无奇。

  骆有成在他脑子里植入了两个念头:造人游戏索然无味,不想玩了;晚上八点前赶到定居点外的树林,有要紧事。

  骆有成收回自己的意识,发现达鲁库呴已经解除了对刀行的控制。刀行憨笑着,目光越过骆有成的肩膀,看着江小瑜。而他的二姐,背过身,故意不看刀行。

  骆有成对刀行传音道:“刀哥,别说话,跟我走。”

  刀行老老实实地跟着走,看着仙子的背影乐呵。三人走出蛋蛋院,走出白云定居点大门,走进树林。

  今天的月色不错,半轮月挂在头顶。月光在稀疏的林子里投下斑驳的光影。

  刀行一路上,都像个傻子似的在笑。三人在林子里停下了,他依旧在望着仙子憨笑。

  骆有成觉得刀行不适合二姐,这八字没一撇呢,都变傻了。要真追上,不得变成一头彻头彻尾的蠢驴?他问:

  “刀哥,你被皮皮鬼控制了,你知道吗?”

  刀行这才把目光移到舅子先生身上,“知道,我允许它控制的。但之后发生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骆有成又问:“你一点也不惊讶?比如这里是什么地方?它利用你做了什么?”

  “看到仙子安然无恙,我光顾着乐了。”刀行用力地揉搓了一下脸,努力让脸松弛下

  来,他偷偷瞟了一眼仙子,发现仙子也在偷偷看他,刚刚严肃起来的大胡子脸又笑成了一朵黑菊花,笑够了才问:

  “我在哪里?皮皮鬼利用我做了什么?”

  “也没做什么,就是跑了两千公里,去了十几个定居点,杀了七个人。”

  刀行惊得下巴都要掉了。骆有成把所知的情况说了一遍,有意无意地渲染了一下二姐在寻找途中的焦虑情绪。刀行感动之余,又有些紧张不安,他期期艾艾地对江小瑜说:

  “让……仙子费心了。”

  情感白纸江小瑜不知该怎么回复刀行,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淡淡地说:

  “你是为救我才被皮皮鬼控制的,我只是不想欠你什么。”

  仙子的冷淡让刀行感到失落。但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此时绝对不能表现出失落,否则一辈子都会失落。他厚着脸皮说:

  “不,仙子不欠我的,是我欠仙子的。我……我……”刀行的声音突然低下来,跟蚊子一样,“我想用一辈子来偿还,不知道仙子给不给这个机会。”

  骆有成故意道:“你说什么?听不清。”

  刀行立刻大声说:“我想用一辈子来偿还仙子,请仙子给我一个机会。”

  江小瑜心里大骂笨男人,现在彼此还不熟,怎么就表白了,让人家怎么拉得下脸来答应你?又骂自己的弟弟多事,非要刀行重复一遍做什么?她说:

  “不用还的。”翅膀一扇,飞走了。

  刀行傻楞楞的,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不久前还是一个情感小白的骆有成鄙视二姐和刀行这对男女,明明郎有情妾有意,偏偏搞得这么纠结,白白长了自己这么多岁,日子都活到狗身上去了。他有意提点刀行几句,清了清嗓子:

  “感情呢,讲得是两情相悦,你欠我,我欠你,搞得跟债务纠纷一样,不好。”

  “是我错了。”刀行虚心地向小了他十岁的“情感大师”求教,“那我该怎么做。”

  骆有成故作老道地说:“谈恋爱嘛,就像温水煮青蛙。你往沸水锅里丢青蛙,青蛙嫌烫,跳走了。你得把青蛙放在凉水锅里,慢慢添柴火,等青蛙觉得烫的时候,已经跑不了了。它就成了你的菜。”

  “是我着急了。”刀行茅塞顿开,顺势拍了骆有成一句马屁,“舅子先生不愧是要教化万民的人,两句话,就把我教化了。”

  “教化了?”骆有成哈哈大笑,“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就找我来教化。”

  刀行正要说一定一定,却听骆有成说让他把衣服脱了,吓得他络腮胡炸开了,像个猛张飞。难道先生要用行动教化他?刀行结结巴巴地说:

  “舅子……先生……我是正常男人。”

  骆有成瞪眼道:“你想让皮皮鬼再次控制你?”

  刀行立刻把上衣脱了。

  在他们的头顶,江小瑜坐在树冠上。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落在她耳朵里,她又好气又好笑。意念无处不在的弟弟,肯定知道她在上面,他的那番话既是说给刀行听的,也是说给她听的。那种慢慢升温的恋爱是她想要的,但弟弟把她比作青蛙,比作菜,真的好气人哦。

  她正要从树上下来,听到骆有成说:

  “有人来了。”

  来人正是达鲁库呴要杀的人。这人两条腿不是一般长,走路跛得厉害。他一瘸一拐地走着,左顾右盼。他觉得到林子里来有一件重要的事,却怎么也想不起是什么事。

  “嗨,过来。”

  几十米外,有个男人在向他招手,男人的身边还站着一男一女,他一个都不认识。

  跛子见鬼了一样,转身就跑。可惜他的跛腿不给力,跑了两步就摔倒了。跛子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听使唤了,他飞起来了,飘飘忽忽地往那个男人身边飞。跛子很干脆地晕了过去。

  骆有成摇摇头,这么个货色,居然值得皮皮鬼奔行两千公里来杀。骆有成没闲着,他拍了几张影像发给水鬼王。水鬼王很快回了信息,说这人是水牢的狱卒,手上有不少人命。他那条腿,就是水鬼王弄垮水牢时废掉的。

  水鬼王请求骆有成,把这个人交给达鲁库呴杀,达鲁库呴是他的孩子,相当于他亲自报仇了。骆有成嘀咕了一句真麻烦,对刀行说:

  “刀哥,脱衣服。”

  刀行难为情地看了一眼仙子,仙子傲骄地扭头不看他。

  骆有成说:“男人,该亮的资本必须亮。”

  刀行只当舅子先生要帮他,仙子喜欢看肌肉,忙把上衣脱了。这个二货还做了几个健美先生的动作,展示他的背阔肌,肱二头肌,然后转过身,展示胸肌和八块腹肌,甚至还用眼神在征求舅子先生的意见,要不要展示人鱼线。这么冷的天气,亏他还有心思表演。

  骆有成懒得理这个二货,一枚镖刃飞出来,在他健美的腹部划了条口子,接着皮皮鬼达鲁库呴飞过来贴在了他的肚子上。

  “让它再上一次身,完成水鬼王的复仇。”骆有成说。

  江小瑜在弟弟的腰上掐了一把。

  跛子醒过来,听到年轻的男人在问:“你在滇城的水牢当过守卫?”

  跛子原想推说不知,但他的灵魂却开始战栗,他不敢说谎,老实地说:“是的,但对那里已经没有太多的印象。”

  “你是怎么到这里的?”

  “腿断了,他们让我退休,把我送到这里。”

  “你是院的用户,你能玩得起舱,没想过给自己装一条机械腿?”

  “我没钱装义肢,是送的,二十年内免费,不花钱。不过马上就要到期了。”跛子遗憾地说。

  骆有成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他问: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丢失记忆的?”

  “丢失记忆?”跛子对这个名词不适应,皱皱眉,又觉得这个词很准确,“到这里以后吧,以前的事很多都慢慢想不起来了。”

  “你多久去一次院?”

  “隔两三天去一回吧。”见到年轻男子似乎很友善,跛子的胆子也大了起来,“您拉我过来,就问这事?”

  骆有成笑道:“我已经没有问题了。”

  跛子问:“那我可以走了?”

  “你还不能走,他要让你去个地方。”

  骆有成向刀行指了指。

  第三百四十三章 再入销魂院

  跛子看到阴郁的大胡子男人走过来,大胡子冷冽的眼神让他害怕。大胡子的手捧住了他的头。他听到自己的脖子发出咔嚓一声,彻底陷入了黑暗和死寂。

  江小瑜说:“他已经是废人了,杀与不杀其实无关紧要。”

  骆有成说:“不能因为有人偷走了他的记忆,就否认他曾经犯过的罪行。况且,我也不可能去劝说水鬼王放弃复仇。”

  “出来吧。”这句话骆有成是对达鲁库呴说的。

  刀行漂亮的肚皮上又被他用镖刃划了一刀。达鲁库呴这次出来的非常快,它向骆有成传达了愉悦和感激的情绪。骆有成收了皮皮鬼。

  跛子尸体旁的草皮整块翻了起来,土石翻涌,很快出现了一个大坑。骆有成把跛子丢进了坑里,土石回填,再盖上草皮。林子里安静宁和如初。

  舅子先生一个又一个手段,让刀行很佩服。而舅子先生这次为了解救他,往脖子里注射了五天的耳屎,让他感动得想哭。这一刻,他下定决心,无论能不能和仙子修成正果,都要在舅子先生这杆大旗下集结前行。他对自己的决定很满意,因为仙子,也必定在这杆旗下。

  骆有成挖坑埋尸的时候,江小瑜一直在沉思,等他弟弟忙完了,她才问:

  “你刚才的几个问题,是否是指偷走记忆的,是院的游戏舱?”

  骆有成觉得二姐很有慧根,不像身边那个二货一天只知道盯着二姐傻乐。

  “我有这个猜想,但还需要证实。”

  江小瑜担心地望着弟弟:“你想去游戏舱里验证?”

  “不经过验证的猜测始终是个猜测。”骆有成说,“我们不知道真正的院在哪里,希望能从游戏里找到一些线索。”

  江小瑜咬咬牙说:“好,我们去。”

  骆有成急忙摆手:“你们俩就不要去了,万一出来的时候忘记一些人或一些事,那就不好玩了。”

  刀行听到游戏舱会偷记忆,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如果偷走了他对仙子的情,或者仙子忘记了他的好,那就太糟糕了。但不妨碍他表达一下对舅子先生的关爱:

  “你一个人去,会不会太危险?”

  骆有成臭屁地说:“如果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不会被偷去记忆,那个人只能是我。”

  刀行现在无比信任舅子先生。在末世这种环境下,无意识的他被皮皮鬼裹挟着跑出两千公里,舅子先生都能很快地找到他,舅子先生在他心目中已经堪比神了。

  江小瑜眼里却始终有抹不掉的忧色,既有对弟弟安危的担忧,也有对院的深深忧虑。

  “如果跛子是被放弃的人,那么他们费尽心机从跛子这里盗取记忆是为什么?仅仅是想让跛子保密,把他杀了岂不是更干脆?我从来不觉得鬼王是个仁慈的人。”

  江小瑜的这个问题让骆有成陷入深思,难道跛子身上有惊人的秘密?或者姓林的认为,跛子的记忆很有趣?

  三人讨论了一番,没有结果,只能暂时搁下。

  在院消费是要钱的,舱需要大量的钱。骆有成必须去一趟羊城的黑箱分拣中心找一些值钱的物件。原本想让二姐和刀行在这里等待

  ,但二姐坚持要和弟弟一起去,她不知道怎么和刀行单独相处。刀行则闪动着希冀的目光,想去看稀奇。

  刀行不会飞,所以骆有成看了看二姐。二姐立刻翅膀一扇,飞在空中等两个男人。她用行动告诉弟弟,想让她抱这个笨男人,没门。

  弟弟询问的眼神勾起了她一些不好的回忆,在楚芎的实境游戏里,每当她抱起婴儿刀妹或者婴儿刀小妹,那货就喜欢把头往她胸口拱。那时她忘记了现实,又母性大发,自然不会介意用温暖的胸膛去安抚稚嫩的生命。现在回想起来,刀行这货应该是故意的。

  骆有成无奈,只能提着刀行的腰带,飞向分拣中心。刀行觉得这种提狗的姿势让他在女神面前很丢脸。在他强烈抗议下,骆有成用意念力托着他,让他立在身边。

  骆有成在分拣中心选了不少值钱的东西,也让刀行和二姐挑选了一些物件。两人不约而同地避开了对方。

  刀行选的一套精致的首饰,江小瑜则选了两套休闲男装和两套运动装。江小瑜红着脸让弟弟把男装传送回书院。刀行原本是想当面赠送的,但想到舅子先生的煮青蛙理论,觉得不能操之过急,默默地把首饰藏进了贴身口袋。

  离开分拣中心的时候,江小瑜主动对刀行说了一句话:

  “你的功夫不错,我是野路子,有空的时候,你可以指点一下我。”

  刀行这时候就像啄米的小鸡。

  江小瑜又轻声道:“你的衣服太邋遢了,换一换。”说完,快步离开了。

  刀行喜上眉梢,望着前面风姿绰约的女子,开心地嘀咕着什么。

  人就是这么奇怪,如果没有感觉,哪怕你时刻在她面前又蹦又跳,她也懒得多看你一眼;一旦心生好感,你的一言一行她都会十分在意。江小瑜竖着耳朵,想听清身后男人的嘀咕声,一个字也没听清。所以她身子一闪,到了刀行背后,听到这货反复念叨着一句话:

  “仙子妈妈,我长大了,可以娶你喽。”

  刀行突然发现前面那个可人的背影不见了,正要张望打量,耳边传来仙子的声音:

  “死变态,流氓,无赖!”

  江小瑜说完,人一闪,不见了。

  刀行抽了自己一嘴巴,嘴贱啊,好端端地提什么仙子妈妈。

  三人回到白云定居点,在典当行兑换了大量本地信用,又在附近的酒店开了三间房。骆有成临走时,二姐不放心地拉着弟弟手,反复问他会不会有危险,骆有成再三向她保证,他的记忆只会增加不会减少。二姐这才安心,她说:

  “院的游戏,是狼窝虎穴,你要自律,千万别做对不起弟妹的事啊。”

  骆有成无奈地点点头,自家的二姐有着古代妇女传统的美德和忠贞的爱情观。

  江小瑜想了想,觉得自己的要求太高,没哪个男人能做到,又何必让弟弟受委屈。又说:

  “要实在忍不住,就做吧,反正也不是真人,不算背叛。”

  骆有成急忙表态自己不会的。他抽出手,向两人摆了摆,转身前向刀行挤了一下眼睛。他走出几步,听到二姐又说:

  “次数别太多,身体要紧。”

  骆有成头也不回,高举着手晃了晃,快步离开了。二姐实在太可怕,她代入了妈的角色!

  刀行憨憨地对江小瑜说道:“仙子放心吧,先生是个洁身自好的人。”

  江小瑜不理他,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把门锁得死死的。她靠在门上,觉得自己对那个在实境游戏里占了自己无数便宜的二货有好感完全是个错误。

  刀行在自己的房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情感大师”舅子先生去院,他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所以他想起了小舅子,急忙给老铁拨电话。两人在电话里嘀咕了半天,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骆有成独自返回院,用10万信用购买了白银,凭借这个身份,骆有成可以在蛋蛋院里呆上一年。

  跛子的二十年是白钻级,需要500万信用。有这笔费用,足够他装上百个机械义肢,或者十几个智能义肢。鬼王的人宁愿出大价钱把跛子陷在院,也不愿为他装一只义肢,骆有成对院越来越有兴趣了。他现在后悔让达鲁库呴的复仇进行得太快,或许留跛子一命更有价值。

  骆有成走进区,找了一个五十平的闲置大房间,用手环开了门。

  房间里几乎没有陈设,只在角落里摆放了一个透明的躺椅,躺椅的上方有一块平板,弄得跟遮阳板似的。透明幕墙里有光在流动,时而像飞瀑,时而像萤虫,或像风,或如鬼魅。地板上蚀刻着繁复的线条图案,像一块巨大的集成电路板。

  骆有成将幕墙调成不透明。他没有立刻进入游戏,在此之前,他需要做些准备工作。

  他沉浸到自己的意识海中,里面充斥着浓雾,却有浓雾遮不住的光点在其中闪烁,如满天的繁星。时不时会有光点脱离原本的位置,拖出长长的光尾,如流星般飞向远方。

  这里是他的意识海,却不是全部,浓雾的尽头,是一面坚不可摧的墙,那就是心门。心门是启魂者或者说脑域开发者独有的东西。他们将意识海一分为二,墙的那头是牢不可破的城堡,忠实地守护着主人的;墙的这头是会客厅,“游客”到此止步。

  骆有成要在会客厅里伪造一段记忆:他出生在末世的贵族家庭,有无忧无虑的童年时代,无忧无虑的少年时代,无忧无虑的青年时代。

  在这杜撰的一生中,最大的戏剧冲突,就是他向父母讨要一个白天能变成飞翼载着他到处兜风、晚上能变成美女陪他睡觉的人工智能。父母做不到,经过两天的绝食抗争,父母给他买了一辆堪比游轮的豪华飞翼和十个风格迥异的仿真人工智能做补偿。

  富裕而平淡无奇的生活,对一个喜欢玩弄灵魂的人来说,无疑是枯燥乏味的,这是骆有成在这里最好的保护色。

  这个五十平的房间与其他房间不同,没有很多款游戏可供选择,它只有一款游戏,名为“院”。这也是骆有成选择这个房间的原因,与其去丛林探险,或者去古装剧里扮演一位大侠浪费时间,不如直接去院找出线索。

  骆有成用伪装记忆进入游戏。

  令骆有成措手不及的是,他刚刚进入游戏,就迎来了一场追杀。

  第三百四十四章 找乐子和做探子

  骆有成在昏暗的胡同里不停地奔跑,身后有一个变异人紧追不舍,不时吐出三米长的舌头,想卷住前面的猎物。

  在这里,他引以为傲无所不能的意念力没有了,也没有了能自由伸缩的头发。他只是一名没有任何能力的普通玩家。好在他的意识感知能力还在,否则他只能进来做个游客。

  事实上,他已经死过一次。长舌头勒住他的脖子,把他送回了复活点。复活点旁有个驴车行,很多玩家在那里租驴车。骆有成不喜欢驴子,脾气不好,声音还大,嗯昂嗯昂地特别闹心。所以复活后,他依旧选择了步行。没走多远,就被另一个长舌怪盯上了。

  这里的环境,很像二十世纪初的城市,道路坑坑洼洼,路边是随处可见的垃圾,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恶臭。

  骆有成穿过胡同,跑过两个街口,也只把那个怪物拉开了十几米的距离。他又拐进了另一条胡同,跑了没两步,旁边的一扇小门开了,从里面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把他拉了进去。小门无声息地关上,急促的脚步声从院墙外传来,又很快远去。

  玉手的主人娇俏可爱,扎着两根麻花辫,身上是蓝底碎花衣服,下身一条宽松的直筒裤,脚上穿着一双绣花布鞋,一副丫鬟打扮。

  骆有成问:“姑娘,这里是……?”

  小丫鬟说:“刘姐夫,您是被吓昏了头吗?连院都认不出来了。这里是姑娘们住的后院啊。”

  骆有成急忙说:“是啊,被吓坏了。”

  小丫鬟跺跺脚,不满地说:

  “刘姐夫,您是属猫的吗?偷食也这般心急。外面全是长舌的怪物,您就算想妈妈,也坐个驴车来,您又不是付不起车费。”

  骆有成还不知道自己在游戏里扮演什么角色,但小丫鬟的对话倒是透露了不少信息:

  他姓刘,被称为姐夫,应该是这里的熟客。古代的妓院,一般会把老鸨叫做妈妈,所以这位刘姐夫的口味十分独特。最重要的一点,乘坐驴车可以无惧长舌怪。

  骆有成对这里一无所知,想着言多必失,所以他没接话,只是向丫鬟投去歉意的笑容。丫鬟撇了撇嘴,叹气道:

  “算了,你跟我来吧,妈妈在等你呢。”

  骆有成跟着小丫鬟走入一道门,眼前是个院子,院子里有一口井,几个赤身的女人在井边冲凉。见到骆有成,女人们纷纷看向这边。

  “刘姐夫来了?妹妹想死你了,你都好些天没来了。”

  “你这骚蹄子,说的好像刘姐夫碰过你身子一样。”

  “你问刘姐夫啊,姐夫在床上可是一位能征善战的大将军呢,对不对啊?”

  听着裸的调笑,看着坦荡荡的女人,骆有成心里咯噔一下。二姐说得没错,这里的女人如狼似虎,这么下去,自己迟早要在这里留下点什么。这与他的计划不符,他是来做探子的,不是来找乐子的。

  好在当初脑子里住着广旭和托尼两位哥时,他被迫学会了观想法,他凭着这个本事当了一年多的柳下惠。所以脱掉了衣服的女人们,又被骆有成脱掉了皮肉,把她们想像成一具具骷髅。

  他对“红粉骷髅”们笑了笑,说:“天凉,小心着凉。”

  “骷髅”们大笑。

  “刘姐夫真会说笑,今儿这么热,我都恨不得泡在井水里呢。”

  “刘姐夫,你身上都汗湿了,让姐妹们帮你洗洗吧。”

  骆有成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上全是汗,把单衣都打湿了。刚刚他忙于摆脱长舌怪,脱险后又急于了解游戏的场景设定,竟没注意。他下意识地把现实中的深秋季节代入了游戏,不曾想游戏里却是盛夏。

  小丫鬟不耐烦地对女人们说:“痒了自己搓,再嚼舌头小心妈妈的鞭子。”

  女人们立即噤声了。

  小丫鬟带着骆有成转了一个弯,穿过一条长廊,上了一段楼梯,又是很长的一条回廊,在回廊里又拐了三道弯。接着又是楼梯,楼梯之后是回廊,回廊之后是向下的楼梯……

  这里像是个迷宫,饶是骆有成记忆力惊人,记住路也有些勉强。也就游戏敢这么干,如果是在现实里,建筑设计师会被人打死。

  弯弯绕绕了许久,小丫鬟终于停下脚步,推开了一扇红门。屋内有一个身着淡蓝色旗袍的女人,斜靠在半躺椅上,手里拿着支水烟枪咕嘟咕嘟地抽着。满屋的烟气,但却不呛人,反倒有令人迷醉的茉莉香气。

  小丫鬟说:“红姐,刘姐夫来了。”

  红姐人长得还算周正,模样不算很美,但也耐看。虽然是烟花女子,但放下烟枪后,风尘气就脱了不少。她摇曳着身姿走到骆有成面前,扯起骆有成的单衣闻了闻,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嫌弃道:

  “身上都馊了,妈妈可不喜欢这个味道。快去洗洗,水都放好了。小翠,帮姐夫洗澡。”

  小翠拉着骆有成往里间走。里间的黄木浴桶升腾着热气,浴桶旁有一面大镜子。骆有成自小到大都没被女人服侍着洗过澡,有点扭捏。但他在镜子里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自己——不同的五官,不同的体型。他心想反正也不是自己,也就没那么介意了。只是他习惯性地把小翠观想成一具小骷髅。

  “小骷髅”一边帮他洗着身子,一边问:“刘姐夫,最近很累?”

  “嗯。”“刘姐夫”头靠在木桶的头枕上,含糊其辞。

  “小姐夫没精神啊,”小翠道,“往天过来的时候,它神气得很呢。”

  “刘姐夫”说:“被长舌怪吓得吧?”

  “哦,那是挺可怜的。”小翠同情地说,“赶紧让它恢复吧,不然林妈妈会不高兴。”

  小翠第一次在提到妈妈的时候冠上了姓,“林妈妈”三个字就像一面铜锣在骆有成脑海里敲响。他的第一反应,林妈妈就是那位“林院长”。如果真是他她,那就太意外了,骆有成从未想过这么快就会在游戏里和正主碰面。难道自己身上有某种特质在吸引他她?让他她如此急不可耐?

  红姐走了进来,说道:“我帮刘姐夫舒缓一下精神,我擅长这个。”

  她走到木桶前,两只手搭在“刘姐夫”的脑袋上轻轻按压着。

  骆有成的意识海中,一股不属于自己的记忆钻了进来,不断挤压

  着他原有的记忆,那是属于“刘姐夫”的。骆有成大吃一惊,这玩弄意识的手法委实高明。他分离出一段意识,将重要信息和伪造记忆中的身份信息藏在里面,蜷缩成一团。又把伪装记忆占据的空间压缩了一半,留下一半意识空间交给“刘姐夫”的记忆。

  “刘姐夫”原是个富家公子,叫刘祎之,家道中落。阴差阳错,这位曾经的富家哥傍上了富婆——院的主人林妈妈,成了她包养的小白脸,以此养家糊口。一段非常狗血的剧情。

  林妈妈是院说一不二的主,无论是她包养的小白脸、手下的姑娘还是下人都很怕她。有了这段记忆,骆有成基本可以确定林妈妈在现实中的身份了。贾旦当初只说了南林北常,却没有说南林的性别。目前看来,南林是变态老姑婆的概率占七成,恶趣味老头的可能性占三成。

  骆有成对代入这样“刘姐夫”一个角色很不满意,这样的人实在让他不齿;同时又很满意,他没有费任何手脚,就可以直面幕后老板在游戏中的“分身”。

  获得一半的意识空间,红姐似乎并不满足,“刘姐夫”的记忆仍在往里面挤。小翠也持之以恒地为“刘姐夫”搓澡。骆有成抵抗了半个小时,两个女人没有罢手的意思。似乎这是游戏设定,玩家不真正代入角色,进程就会在这个环节停滞。

  骆有成心想,进来的玩家不是来找乐子的,而是被找乐子的。他只得无奈地再度压缩伪造记忆的空间。当“刘姐夫”的记忆占据了大半的意识空间,伪装记忆被动地陷入沉睡,骆有成观想法的效果已经微乎其微,小刘姐夫也开始活跃起来。

  小翠开心地说:“红姐你真厉害,小姐夫活了。”

  小翠替“刘姐夫”擦干身子换上新衣后,打开了里间的一扇暗门,带着“刘姐夫”顺着阶梯往下走。

  这时的骆有成,不仅外表换了,连里子也换了,已经是九成的“刘姐夫”了,只有那团蜷缩起来的意识在不断提醒着他的真名和他的任务,让他保持灵台的一丝清明。

  跟在小翠身后,在昏暗的走廊里走了十分钟,中间不知道拐了多少个弯。这里又是一个迷宫。

  骆有成在清醒时,尚且能勉强把路记下来。此刻被“刘姐夫”占据了主导,他彻底迷路了。想来是林妈妈为自己的灵魂设计的又一道防御机制。而前一道防火墙,则是把“刘姐夫”塞进玩家记忆的红姐。

  小翠推开了一扇朱红色的大门,示意“刘姐夫”自己进去。“刘姐夫”跨过门槛,向里面走去。门在他身后缓缓地关闭。

  这是一个三进的院子,“刘姐夫”熟门熟路地走到后院,叩响了一扇门。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大红的喜庆色从屋内喷薄而出。家具是红的,壁灯是红的,床是红的,帷幔还是红的。这里比婚房还红艳喜庆。

  帷幔掀开,一双手将帷幔挂在床柱的挂钩上。床上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子,倒是没穿红艳的新娘服,而是穿着一身半透的丝质睡袍。她向“刘姐夫”招了招手:

  “快过来,让我看看小宝贝今天给我带了什么有趣的书。”

  第三百四十五章 意识之争

  林妈妈一招手,“刘姐夫”就乖乖在床边上坐下。

  林妈妈对“刘姐夫”的小姐夫一点兴趣没有,她感兴趣的是“刘姐夫”的脑子。她跪坐在“刘姐夫”身后,一双手搭上了他的脑袋。

  骆有成分离出的那段意识突然有了强烈的危机感,在林妈妈的意识没有入侵前,他将自己缩成了一粒粉尘。他放弃了思考,仅仅保留了“看”的能力,像一台缩微监控仪,静静地蛰伏在那里。

  意识海中,有一团雾气剧烈地翻滚、凝聚,变成了林妈妈的样子。骆有成的分离意识禁不住悸动,林妈妈的目光立刻扫了过来。于是他强迫自己进入睡眠。

  等他苏醒时,“刘姐夫”记忆的绝大部分已经从意识海中消失了,留下的只有角色信息,他的伪造记忆重新占据了主导。他依旧躺在木桶中,小翠在给他洗澡,红姐的手在按压着太阳穴。

  他说:“我好多了,谢谢红姐。”

  红姐收回手,起身向外间走去。过了一会儿,听到外面传来了咕嘟咕嘟的水泡声,红姐又在抽水烟了,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从外面飘了进来。

  小翠示意他站起来,一边为他擦身一边说:

  “妈妈刚才传话说,她今天倦了,就不见你了,你自己去玩吧。”

  骆有成笑了笑,心想恐怕是林妈妈觉得自己的伪造意识不好玩吧。他穿好衣服,对小翠说:

  “来了很多次,我还是不认得路,麻烦小翠带我出去。”

  经过繁复的迷宫,小翠把他带到一栋楼前,楼名楼,楼高五层。门口停着许多驴车,驴子们嗯昂嗯昂地叫着,与大楼里传出的嗯啊声彼此交融、相映成趣。与其说是楼,倒不如说这里是座野生动物园,吵得让人心烦。

  骆有成知道这里必定能触发常规剧情,但他不想被游戏牵着鼻子走,而且他需要找个安静点的地方来查看林妈妈在他意识海中留下的影像。他对小翠说:

  “我今天不怎么喜欢吵闹了。”

  小翠笑问:“刘姐夫今天舍得花钱了?”

  他点点头。小翠把他带到了一处雅静的院落,打开了东厢房的门。

  小翠问:“这里隔音好着呢,喊破天都没人听得到。姐夫要我喊哪位姑娘过来?”

  骆有成心想,我偏不喊,看你怎么引导剧情。

  “今天被吓得厉害,又跑了那么远的路,实在倦了,我就在厢房里歇息一晚。”

  小翠说:“不喊姑娘,也是同样的收费。”

  骆有成点头表示明白。

  小翠退出房间,正要把门掩上,突然想起什么,又走了进来。她在骆有成耳边轻声说:

  “妈妈太宠你了,很多人想对你不利呢,你自己要小心点。”

  说罢,小妮子还特意检测了一下窗子,确定已经锁好,这才离开房间,临走时嘱咐“刘姐夫”一定要把门闩好。小妮子的戏演得跟真的一样,“刘姐夫”在心里嘿嘿地冷笑。

  “刘姐夫”显然不是个听话的孩子,他不但没闩门,还把关好的窗户全部推开了。

  骆有成躺在床上,把那段分离意识放了出来。分离意识忠实地记录了林妈妈在意识海中的活动影像。

  林妈妈从“刘姐夫”的记忆中穿过,来到沉睡的伪

  造记忆旁。这个女人捧起伪造记忆,脸上是抑制不住兴奋。她把那团记忆揉了揉,搓了搓,记忆变成一本书。林妈妈盘腿坐下,不时用手蘸点口水,一页页翻看着骆有成伪造的记忆。

  林妈妈起初阅读地很仔细,但看着看着,脸上的笑容就变成了怒容,她蘸口水的频率越来越高,翻书的速度越来越快,到了后半部分,她是跳着看的。

  “不可能,明明是个有趣的家伙,生活怎么可能这么寡淡?”

  林妈妈站起来,手拿着书,在意识空间里来来回回地巡视,没有发现异常。她又坐下去,重新翻阅起记忆之书,她把前半部分仔细看了两遍,突然大笑起来,嘴里说道:

  “很连贯很完美的记忆,还这么新鲜。有意思,我更要好好玩玩了。”

  林妈妈丢下书,任它恢复成一团浓雾。林妈妈走了,走的时候,顺手把“刘姐夫”的记忆做成一本书,带走了。

  之后发生的事,分离意识虽然看不到,但不难猜,小翠或红姐把“刘姐夫”带回去重新放进木桶。如果他只是个普通人,一定会认为自己一直在洗澡,刚刚只是睡着了。

  骆有成认为,“刘姐夫”这个游戏角色是一个载体,把玩家的记忆通过这种方式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到林妈妈那里,供她把玩,她会偷走有意思的记忆,就像拿走一本书那么简单。

  骆有成心里骂了句老狐狸。林妈妈临走时的那句话,让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他伪造的童年记忆和青年记忆同样丰满清晰,也就是林妈妈嘴里说的“新鲜”。林妈妈就像一个懂行的古董专家,一眼就能分辨出赝品和真品。卖赝品还知道做旧,但骆有成制作的童年记忆,连做旧都省了。

  他想到再过一周,就要面对北常,回书院后有必要花点时间研究如何把记忆“做旧”。

  知道自己被林妈妈盯上了,骆有成也不急着离开游戏,他想看看别人是怎么玩记忆的。都说他山之石可以攻玉,骆有成决定把游戏里的林妈妈当“老师”了。大不了丢掉游戏里这一小段意识,对他的主体意识并没有多大伤害,有心石和静念石在,几天就能恢复。

  骆有成躺在床上,揣测林妈妈会怎么对付他。听小翠的意思,对他不利的人多半会使用暴力。他现在没有傍身的异能,于是他爬起来在屋子里翻找,在抽屉里找到一把做女红用的剪刀和三根织毛衣用的竹针。他把“武器”藏在枕头底下,又躺在床上。

  骆有成没等来杀手,他等到了一个女人。女人叫蓝姐,穿着一身水红色的衣服。蓝姐比红姐长得漂亮,身材比红姐火爆,身子一扭就跟会说话似的:来啊,来啊,来犯罪啊。

  被林老姑婆盯上的感觉不好,骆有成绝不敢在这里犯罪,所以蓝姐也被他观想成骷髅。“骷髅”蓝姐踩着高跟,扭着夸张的盆骨,向他款款走来。

  骆有成怀疑她和红姐都是林妈妈在游戏中的分身,想恶心她一下。他东施效颦,学着商士隐的贱样,侧躺在床上,一手拄着头,双腿交叉着,夹得紧紧的,脸上绽放着做作的妩媚笑容,对着蓝姐摆了摆手:

  “嗨。”

  “骷髅”蓝姐猝不及防,脚下趔趄,差点摔一跤。

  骆有成不罢休,继续做作地演。他坐起来,翘着兰花指,食指点在脸颊上,粗声

  粗气地撒娇:

  “妈妈不疼我,还是蓝姐疼我。”

  蓝姐的神经比骆有成期待的要粗大,她顽强地走到床前,伸出食指,挑起了他的下巴,中指还在他下巴上挠了挠。骆有成的观想法瞬间破功。

  蓝姐笑道:“难怪小翠说小姐夫站不起来了,原来刘姐夫变刘妹妹了。别担心,蓝姐道行高,男女通吃。”

  骆有成打开蓝姐的手,坐直了身子。他不玩了,没把对方恶心到,自己却反胃了。所以贱也是一种能力,真正的贱人在不利的情况下也能处变不惊,一贱到底。骆有成没有贱格,耍贱的戏刚开始就黯然收场。他搬出了对小翠的那套说辞:

  “被长舌怪追了几条街,吓的,没关系,暂时的,过两天就好了。”

  “这可不行,妈妈很担心你的,特地嘱咐我过来看看。”蓝姐的另一只手不老实地在“刘姐夫”身上捏来捏去,“肉都松了,你们这些公子哥啊,四体不勤,哪能有精力?”

  蓝姐手摩挲着骆有成的胳膊,用力一拉,骆有成被拽飞了。

  等骆有成站稳了,发现自己不在房间里了,而是站在一条田埂上。肩上有条扁担,两头的桶里散发着发酵粪水的臭气。他觉得浑身无一处不酸痛,扁担像是长在肩膀上的,根本放不下来。

  蓝姐换了身粗布衣服,坐在田坎上给他加油助威:

  “祎之,你就别抱怨了,家里就指着这几亩薄田过活呢,再挑五担咱就休息。”

  换个普通玩家,没准就信了,以为自己进了一个种田副本,边上还有一个漂亮的婆娘帮着吆喝,挺美的。

  但骆有成立刻意识到这里的不妥:扁担不仅仅是扁担,像把锉刀锉着他的锁骨;粪桶也不仅仅是粪桶,每桶至少千斤重。身体的虚弱其实是意识在削弱。莫说挑五担粪,再挑两担,没准意识就虚弱到能被这个女人一口吞掉。

  骆有成知道这是林妈妈的阳谋,她在看自己是继续隐藏,还是奋起反抗。

  这里其实是林妈妈在游戏里开辟的类意识空间,比拼的是谁的意识更强大。无关异能,意识强大者将主宰这个小空间。

  他到底年轻气盛,忍不住想和林妈妈掰掰手腕,用这段残缺的分离意识试探一下林妈妈的深浅。至于他掌控这个空间后,林妈妈会不会恼羞成怒将它毁掉,他没去多想。既然林妈妈已经看出了他与众不同,不再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玩家,隐藏已经没有了意义。

  他意念一动,挑粪桶的变成了蓝姐,他坐到了田坎上,嘴里假惺惺地说:

  “蓝蓝,你对我真好,看我累了就把粪担子抢过去。”

  蓝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扭着屁股挑着担向前走。骆有成没有感应到蓝姐的任何情绪,但走进他房间的蓝姐是有情绪的。他断定这个类意识空间的蓝姐和房间里的蓝姐并不是同一人,或许这个只是游戏里的智能。他不确定林妈妈或者蓝姐的意识会不会依附到这具智能的身上。他继续口花花地撩拨:

  “这辈子娶你真值了,手能提肩能扛,还能种地和生娃。就是那啥的时候,声音太难听了,嗯昂嗯昂,比驴叫得还大声。我敢肯定你能吓走一批长舌鬼。”

  他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声“嗯昂”。一只驴撩起后蹄,朝着他的屁股狠狠踹去。

  第三百四十六章 我是病毒

  骆有成意识一动,和蓝姐调了个位置。驴子把蓝姐踹出了三米远,蓝姐捂着屁股站起来。这一次骆有成感知到了浓浓的恶意,独立空间外的蓝姐终于忍不住附身到这具智能上了。

  蓝姐开口了:“欺负一个智能很了不起吗?”

  骆有成说:“蓝姐,你终于舍得进来了。”

  “妈妈说你不对劲,我还是小瞧了你。”

  “蓝姐,这就是你不对了。有负所托,你该向林妈妈道歉。”

  蓝姐的脸变得铁青:“希望在武士面前,你还能同样猖狂。”

  蓝姐的周围出现了三个人,就像是从土里跳出来的。三人均手持长刀,脸冷得像极地的冻土。三人一出现,骆有成的分离意识就发出了警兆,对方的杀意就算隔着一条银河也能感受到。

  其中一个人,骆有成觉得很面熟。但这里他只有分离意识,他的主体记忆并没有带进来,一时间他想不起这个人是谁。

  蓝姐不打算废话,一挥手,三名武士就冲了过来。骆有成故技重施,打算再次和蓝姐交换位置。但这次的难度增加了不止一星半点,蓝姐的意识在抵抗。如果骆有成的主意识在这里,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现在只是一小段分离意识,他不得不攒足了吃奶的劲。

  三名武士的速度极快,启动时扬起了长刀,劈下来的时候已经到了骆有成面前。分离意识猛地发力,在关键时刻,他终于和蓝姐交换了位置。对面传来了蓝姐的惨叫声,三把刀把蓝姐剖成了四根瓜条散落在地上。

  武士听命于蓝姐,蓝姐挂了,武士就成了木桩。

  骆有成啐了一口,意识作用于地面,试图打开这个独立空间。他发现这个独立空间并不是牢不可破的,至少是能扒拉得动,像是在撕扯一块橡胶皮,能扯动,但要打开一个口子要花不少功夫。

  四根“瓜条”很快融合在一起,变成了新蓝姐。蓝姐又下命令了,三个武士没有在冒冒失失地挥刀,从三个方向把骆有成包围了,慢慢逼近。骆有成又试着和蓝姐交换了位置,这次他感觉轻松了不少。死过一次的蓝姐意识似乎被削弱了。

  他灵光一现,冲向了最近的武士。武士举刀相迎。在肚子距离武士的长刀不足一公分时,他和蓝姐互换了。噗嗤,蓝姐成了长刀上的肉条。蓝姐没死,武士还能动,但走起路来一顿一顿地,像卡帧了一样。骆有成夺过刀,砍掉了两名武士的头,又把头颅踢得远远的。

  武士的头化成烟消散了,脖子上又长出了新头。他又去砍蓝姐和另一个武士的头。他们同样能重生。骆有成懒得交换位置了,他站在蓝姐身边,蓝姐刚刚重生他就一刀砍过去,那颗漂亮的脑袋一次次滚落,一次次从脖子上重新长出来。他能明显感觉到,蓝姐一次比一次衰弱。

  在他砍了蓝姐十次脑袋后,一跺脚,独立空间就塌陷了。他依旧在床上,独立空间内使用过的长刀却不见了。蓝姐左手的食指还抬着他的下巴,右手搭在他胳膊上,像具雕塑一样一动不动。

  骆有成从枕头下摸出他的武器,他把蓝姐的手压在床上,用竹针把它们钉在上面,剪刀对着蓝姐的喉咙。蓝姐依旧没动。

  屋外传来了脚步声

  ,骆有成警惕地望向门口。另一个穿着水红旗袍的蓝姐笑盈盈地靠门而立,坐在床沿上的雕塑蓝姐变成一大段代码,随后飘散了。

  “你不会以为打破了隔离空间我就死了吧?”

  骆有成皱眉问道:“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是蓝姐啊。”

  “你在游戏系统里扮演的什么角色?”

  “你可以把我看成杀毒程序。”蓝姐双手抱胸,补充道,“我和我的武士。”

  “原来,你们把我当成了病毒,刚才是隔离杀毒?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只是一个玩家。”

  蓝姐笑着摇摇头,她的身后出现了两名武士,后面似乎还有更多的武士,被前面的两人挡住了。

  对方不相信自己的鬼话,骆有成觉得狡辩没了意义。他说:

  “如果我没猜错,红姐是入侵侦测程序,迷宫是防火墙。”

  “跟你说说也无妨。”蓝姐向屋内走了两步,招了招手,一名武士端来一把椅子。蓝姐坐下来,翘着腿,说道:

  “小红的水烟对意识体有迷情作用,正常的玩家进入她的房间,会十分亢奋,你很冷静。”

  骆有成点头,这个侦测手段简单有效。

  “迷宫只是防火墙的形,真正的防火墙是小翠。小翠带你走过迷宫的同时,也在修改迷宫。每一次的路都是不同的,没有她的带领,你进不来,也出不去。”

  骆有成向蓝姐比了个大拇指,随后指着自己游戏里的身体问道:“那么刘姐夫是什么鬼?外壳程序?”

  “这么说也没错,但我们习惯称它为容器。”

  “没错,运输记忆的容器。”骆有成问,“每一个玩家都会被装进容器吗?”

  “我们的容器很多,除了刘姐夫,还有王姐夫、陈姐夫、何姐夫……有多少玩家,我们就能提供多少个容器,这玩意很廉价。”

  骆有成摇头说:“有一点说不通,既然红姐认为我是病毒,为什么不直接启动杀毒程序?尤其是我沉睡的那一段时间,蓝姐你杀起来不是更省力?”

  “妈妈对有趣的记忆感兴趣,对非正常意识体更感兴趣。普通玩家,我们会让他忘记迷宫忘记红姐,把他送回后院的小门。只有你这种非正常意识体,才有资格泡两次木桶浴,并带你触发特殊剧情。但你不按套路走,我只能亲自出场了。”

  “我太荣幸了。”骆有成苦笑着说:“所以林妈妈想好好玩玩,我这个找乐子的人被人找了乐子。”

  “没错,否则你以为隔离空间会那么脆弱?”

  骆有成愤怒地说:“我花了10万信用,你们却剥夺了我一个正常玩家的权利,把我当成了取乐的对象。你们良心不痛吗?”

  “小弟弟,你真的不会演戏。”蓝姐先是嗤嗤地笑,没忍住,变成放声大笑,胸前从死水到微澜到大波的过程十分养眼。等笑爽了,她说,“放心吧,只要你回归正轨,你的游戏也会回归正轨,保证不会有人来找你乐子。”

  骆有成的两眼重新燃起了希望,说:“你们不会泯灭我的意识?我的身体也不会被你们人道毁灭?”

  “妈妈是个仁慈的人,也是有原则

  的人。犯错误的是意识,自然不会找身体的麻烦。怎么说你都是我们的大客户。至于你的意识嘛,”蓝姐手一摊,旁边的武士变戏法一样给她递上了一杯水,蓝姐喝了两口,说:

  “加入我们,或者逃出去。”

  骆有成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再或者,被你们拿走你们想要的。”

  “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骆有成说:“所以……你们都是主动或者被动加入的人?……以意识体形态存在于游戏系统?”

  蓝姐点头说:“当年我和你一样,想黑入系统,被妈妈抓住了。”

  “你们有没有想过逃出去?只要大家齐心,我们一定能冲破这座囚笼。”骆有成蛊惑道。他不动神色地使用高频感知,遗憾的是,无论蓝姐还是武士,情绪连一点起伏都没有。

  蓝姐说:“刚来的时候确实想逃,但在这里待久了,就发现它的好。这里没有死亡,不用为生计发愁,不用担心身材走形,不用害怕容颜老去。你可以肆无忌惮地放纵自己,不用背负责任,不用去管王八蛋的社会道德。我曾经有个梦想,可以阅男无数,在这里实现了。”

  蓝姐为了增强说服力,拉过一个武士,当着骆有成的面做起了羞羞的事。

  骆有成承认,蓝姐的蛊惑很有力,蓝姐的行动更有力。所以他决定放弃了这群没有道德底线的人。

  蓝姐整理好自己的旗袍,苦口婆心地说:“妈妈说你是个人才,能用智脑构建出这么完美的记忆。但你能告诉我你把真实记忆藏到哪里去了吗?”

  骆有成很高兴林妈妈有这样的误解,但他希望能把自己的优秀隐藏得更深一点。没准蓝姐觉得他平庸,就把他当个屁一样放了。他故作惊讶问:

  “你在说什么?这就是我的真实记忆啊。”

  “不可能,一个富家公子,记忆怎么可能比清水还寡淡?”

  “我喜欢平淡的生活,但人生怎么可能没有波折呢?所以我会刻意遗忘冲突,遗留下来的平淡记忆我会不断重温。我就可以假装我一直在过平平淡淡的生活。”

  “这怎么可能?”蓝姐惊得从椅子上站起来,急匆匆地走向骆有成,伸出手就要按在骆有成脑袋上。骆有成无所谓,反正他的伪造记忆已经被林妈妈翻看过一遍了。他也没有制住蓝姐的打算,这游戏系统里,这些意识体是不灭的。

  蓝姐终究顾忌骆有成的能力,没有去碰触骆有成,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

  “这倒也说得通。”她想了想说,“你的意识强大,所以才能彻底抹除记忆。”

  “抹除记忆很难吗?”

  “当然难,普通人的遗忘,并不是真正的记忆丧失,只不过是他们的大脑无法检索到。而你,不但能消除记忆,甚至连痕迹都没有留下。”蓝姐热切地向骆有成发出邀约,“加入我们吧,我们需要你这样优秀的人才。”

  骆有成感受到了优质人才的烦恼,隐藏了一面,不小心又暴露了另一面,哪面都比金子闪亮,苦恼啊!

  “那么,我选择……”骆有成不断地用手指摩挲着下巴。

  蓝姐眼睛睁得大大的,比夜空里的启明星还要闪亮。

  第三百四十七章 我选择跑路

  “我选择……跑路!”骆有成话音一落,就从床上蹦跶起来,跳出打开的窗户。

  他其实挺想留下的,毕竟只是一段分离意识和伪装记忆,丢了并不可惜,而他可以在这个偷窃记忆的游戏系统里拥有一个分身。但他这样做了,就会暴露他更优秀的一面。他在游戏房里的身体不会变成植物人,林妈妈会发现他还有一个意识,会更加爱他,会不择手段地拥有他。

  苦恼啊!他现在真的只想平平淡淡走出这个房间,离开这个游戏。远离荒淫没有下限的蓝姐,远离偷人成瘾的林老姑婆。

  他向来时的路跑去,跑了没多远就迷路了。蓝姐没有骗他,小翠那个小婊砸的确是个防火墙,一边带路一边改路,偏偏又是一副清丽柔弱的样子,太有欺骗性了。但也怪不到人家,人家只是履行本职工作。也不能怪蓝姐和武士,这也是他们的本职工作。

  要怪,只能怪自己太优秀,连一小段分离意识都那么耀眼。

  骆有成在前面像条狗一样地跑,只差把舌头吐出来了。回头一看,蓝姐和六个武士们不疾不徐地走着,距离始终保持在三十米。他明白自己跑再快也没用,这是别人的主场,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之所以拖着,无非是没玩够。

  隔离空间里,通过意识移形换位的能力也使不出来了。他原本就没有这种异能,能用出这种招数,仅仅是隔离空间为了考验他意识强度所做的游戏设定。他现在对杀毒队的蓝姐和武士一筹莫展。

  骆有成觉得掌控游戏的人都很无聊,贾旦如此,林妈妈也是如此。贾旦无聊地无限轮回,林妈妈无聊地猫捉老鼠。贾旦事后说是为了考验合作伙伴,那么林妈妈的目的是什么呢?难道也是有求于自己?

  想到这里,骆有成不跑了,走了一小段,回头看,蓝姐和武士杀毒程序依旧同自己保持三十米的距离。从对方的表现来看,他们扮演的是驱逐者和监视者,而非杀戮者。

  骆有成停下来,蓝姐和武士们也停了下来。骆有成喊话道:

  “蓝姐,你们这么跟着也挺无聊的。打个商量,你们也别跟了,如果半小时我还没找到出路,你们再来。反正我在哪里,你们随时都能找到。”

  蓝姐说:“话是这么说,但我们会很无聊。”

  “怎么会?”骆有成说,“你们三女四男,可以利用半个小时的时间做些有益身心健康的事,任何时候,民间互访和深入交流都是不可少的。”

  蓝姐说提议很好,她没有浪费一点时间,抱住身边女武士的脑袋亲了起来。骆有成向他们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没有了跟班,骆有成开始安心地观察脚下的卵石路面,和记忆中来时的路面进行比对。比对了几分钟后,他从记忆中的路面找到了规律,来时的路,每1024块卵石里,就能找到一块淡黄色的卵石,对应的距离大约在十米左右。

  淡黄色的卵石不少见,混在五颜六色的卵石里也不显眼,难得的是这种卵石很纯净,没有一丝杂色。

  对记忆力惊人的骆有成而言,发现这个规律不算太难。他脚下的路大约要走上十米才能见到一块这样的卵石,所以这是

  一条错误的道路。他在迷宫道路上寻找了十几分钟,期间两次路过蓝姐和武士们的肉搏地点,并开心向他们打了个招呼。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找到了正确的路。

  路的出口不远处是楼,楼下的驴子少了不少,楼里的动静也小了一些。或许一些玩家下线或者去了别处。骆有成来时是从红姐的房间穿越迷宫来到楼的,他不愿再见到咕嘟咕嘟抽水烟的红姐,更不愿走那段迷宫。

  他从一辆驴车上解下一头毛驴,骑着它走了。毛驴相当于游戏中的兽形npc,在游戏里有着固定的路线。毛驴的目的地,十有是他上线的地点,也就是复活点。而且,据说毛驴还能对付长舌怪。

  算算时间,离半小时还有十分钟,时间很充裕,等蓝姐他们找来,没准自己已经下线了。

  毛驴踢踏踢踏慢悠悠地走着,骆有成不急,十分悠闲地欣赏着两旁的建筑。院里,几乎每栋建筑上都挂着红灯笼,格外喜庆。

  驴子踢踏踢踏走出院的正门,来到了长街上。长街和院是两个世界,街上的路灯没睡醒似的,昏黄的白炽灯泼洒着令人昏昏欲睡的光,反倒让街灯顾及不到的地方更加幽暗。长街上没有一个人,安静地如死去的世界。

  这里与死城的区别在于没有肆意抢夺生存空间的绿色植物,没有四处乱窜的野猫野狗。驴蹄的踢踏声在长街上格外刺耳,骆有成开始怀疑骑驴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长街的尽头有人影在晃动,长长的舌头甩来甩去,注视着骑驴的人,没敢贸然靠近。长舌怪在犹豫了许久之后,离开了。骆有成对驴子又有了信心。

  驴子走了五六分钟,路上遇到了三个长舌怪向骆有成行注目礼和甩舌礼。他们没有像第一个长舌怪一样离开,而是远远地吊在后面。驴子嗯昂嗯昂地叫了两声,踢踏的节奏加快了,似乎有点慌了。驴子拐进一个胡同,哒哒地小跑起来。后面的长舌怪又多了一个。

  离胡同口还有十米的时候,骆有成看到了坐在院墙的女人。她为了彰显自己的存在,让自己所在的区域变得格外明亮,在黑夜里分外夺目。两条白皙的大腿不时踢开水红旗袍的下摆,晃来荡去。

  骆有成向女人打了个招呼:“蓝姐,你的资本很足。但你辛苦了那么久,不觉得累吗?”

  “我爱这个世界。”墙上的蓝姐把一条大白腿伸得笔直,“你可以像条母狗一样永无止尽地发情,但你永远不会疲惫。怎么样?留下来吧。”

  骆有成说:“我对做一条母狗没有兴趣。”

  “对的,母狗是我。”蓝姐认真地说,“你可以做公狗。”

  骆有成也认真地说:“我对狗类的娱乐活动没有兴趣。”

  “是啊,是啊,你家的小姐夫一直站不起来。”蓝姐恍然大悟,大笑起来,“你是条阉狗。”

  骆有成面无表情地说:“时间还没到,蓝姐你来早了。”

  蓝姐说:“我没动手。”

  骆有成又问:“你的姘头们呢?”

  “你这么想他们啊,那我送你去见他们吧。”蓝姐突然变成长舌怪的模样,从墙上跳下来,在

  驴身后吼了一声。

  驴子嘶叫了一声,狂奔起来,差点把骆有成从驴背上甩下来。蓝姐又变回了原本的俏丽模样,在驴子身边跑。高跟鞋踏在路面上的声音比驴蹄子还响。

  骆有成大声问道:“长舌怪都是你们变的?”

  蓝姐说:“那些是低级廉价的程序,连智能都算不上。我变成那个模样,只是想告诉你,不要对驴有什么误会。”

  骆有成又问:“你的意思是长舌怪不怕驴?”

  “谁跟你说过长舌怪怕驴?对长舌怪有威胁的是车,驴因为有了车才有胆气。长舌怪智商低,吃过驴车的亏,但他们没有见过没车的驴,所以他们现在还在试探。等他们发现驴对他们没威胁,你就等着围攻吧。”

  骆有成暗骂一句,一巴掌抽在驴屁股上,驴吃痛,跑得更快了。离复活点越来越近了,骆有成隐隐听到了驴车行喧闹的昂昂声。也就在这个时候,身下那货来了个驴刹车,骆有成及时抱住了驴脖子,才没有被甩出去。小街的尽头有两女四男,六个武士,把路堵死了。

  骆有成看了一下时间说:“时间没到。”

  驴子身边的蓝姐说:“我们不动手,我们动口。”

  六个武士对着驴子大叫,驴子大惊,转身向来路狂奔。驴子奔了百来米,又刹车。小街的另一头有五只长舌怪。

  驴子又转身,它来来回回在这条小街跑了三趟。当再次面对长舌怪时,驴子不干了,又是人立,又是撅后蹄,折腾了几下,把骆有成从背上甩了下来。丢了包袱的驴子踢踏踢踏地跑到小街中央,蹲坐下来,看骆有成的戏。

  没了驴子,长舌怪立刻冲向骆有成。骆有成转身就跑,跑出十来米,就听到蓝姐在小街的那头喊:

  “时间到,杀毒程序启动。”

  六个武士在蓝姐的带领下,威风凛凛地向骆有成走来。

  骆有成突然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我真他妈笨。”

  他转身向长舌怪跑去。五根长舌头几乎在同一时间缠住了他的脖子,骆有成眼前一黑。他似乎听到蓝姐在骂小滑头。

  下一瞬,他在复活点睁开了眼睛。他没有犹豫,立刻下线。他的意识离开游戏的时候,瞥见蓝姐已带着人出现在复活点。

  骆有成从游戏里退出来,长长吐了口气。分离意识和主意识合二为一,他立刻想起那个眼熟的武士是谁了。骆有成在贾旦那里见过他,他是红衣魃,被江小瑜控制后带着他们离开地下密室,最后被刀行一刀砍掉了脑袋。

  骆有成兴奋起来,红衣魃的意识出现在游戏系统中,那么身为金衣魃的二姐的叔叔,意识也很有可能在这里。他有用主意识进入游戏的冲动,但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在游戏里,他的异能无法施展,最多只能感知一下情绪。那是林妈妈的主场,而他在那里只能做被戏耍的老鼠。他决定回去同奸夫哥交流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让自己的意识在游戏里变得强大起来。

  带着患得患失的心情,骆有成走出游戏房。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

  “小宝贝,我爱死你了。”

  第三百四十八章 一身鸡皮疙瘩

  爱死小宝贝骆有成的不是蓝姐,而是一位中老年妇女。骆有成被这声小宝贝惊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据说人起鸡皮疙瘩是一种返祖现象,长着一身秀丽毛发的老祖宗炸毛靠的就是鸡皮疙瘩。骆有成没有几根毛可炸,但鸡皮疙瘩就是坚挺着不愿消退。

  “林妈妈?”骆有成惊讶道。

  游戏房外面的通道里停着一辆敞篷悬浮车,林妈妈站在车里,手扶着前挡,威风得像参加庆典的领导人。

  骆有成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林妈妈。现实中的林妈妈比游戏里的要老一些,虽然保养地不错,但也是五十好几的人了,额头上只需要添一笔,就能写出个“王”字。搁在旧纪元,这会儿应该在家抱孙子了。

  现实里的林妈妈衣着还算得体,穿着一身职业装,没有把粉红的半透丝质睡袍穿出来。

  耳朵上有一副夸张的耳饰,一边是倒置的红色问号,一边是倒置的蓝色惊叹号。说它们夸张,不是说造型,而是佩戴的方式。耳钩挂在耳垂上,坠体却嵌进脸颊里,像一红一蓝的纹身。给老脸平添了几分妖异,也让它年轻了几分。她的眉心还嵌了一颗扇贝型的青色宝石。这样一来,基础不差的老脸倒也能看。

  骆有成想,难道是蓝姐招揽不成,大老板亲自出马了?他觉得对老人家还是应该礼貌一点,于是他向林妈妈打招呼道:

  “林婆婆好。”

  林妈妈笑得前仰后合,后来干脆抓着前挡蹲下去笑,把她的领导人形象全毁了。

  林妈妈说:“乖,孙子。”

  骆有成脸黑了,自己贴上去给老姑婆占便宜,着实蠢透了。

  林妈妈招手:“乖孙,快上车,让婆婆抱抱。”

  骆有成脸青一阵白一阵,两只脚生了根,站在原地纹丝不动。林妈妈就像年老版的蓝姐,或者说蓝姐就像年轻版的林妈妈,两人一个模子里刻画出来的。

  林妈妈笑着说:“小宝贝生气了,知道你嫌弃婆婆鸡皮老脸,叫声林姐姐,就不戏耍你了。”

  骆有成身上的鸡皮经久不衰,迫于林老姑婆的淫威,他唯心地喊了一声林姐姐。“林姐姐”又逼问他叫什么名字,否则她就一直小宝贝小宝贝地叫。骆有成报了真名,自称水岸先生。

  倒不是老姑婆能分辨真假名,而是骆有成想通了。不论是骆有成还是陈友洛,出了书院没人知道,报假名完全没有意义。他杀了鬼王的人都敢在飞翼上留下水岸先生的手迹,面对一个依靠游戏系统逞强的老姑婆,也不能怕了。

  “原来是骆小哥哥……不对,骆小先生,”林妈妈娇笑着,向骆有成抛了个媚眼,“你给我好大一个惊喜啊。”

  骆有成忍不住伸手在胳膊上揉搓着,老姑婆骚力十足,比蓝姐还劲爆,和她说话,鸡皮怕是退不下去了。

  “谢谢林姐姐放水。我只是一个擅长忘事的小子,哪里入得了林姐姐的法眼。”

  骆有成说了句大实话,如果负责杀毒的蓝姐和武士不放水,没有异能的分离意识根本不可能逃离游戏。

  林妈妈说:“你能骗得过小蓝那个笨丫头,但姐姐的眼睛亮着呢。”

  为了证明自己的眼睛很亮,林老姑婆像烟圈炮喷烟圈一样,一个接一个的媚眼抛向骆有成。如果不看周围的皮子,单看那双眼,电力还是很充足的。可惜老姑婆没有王蓓蓓的功力,所以她的电眼除了能恶心一下人以外,没有别的效果。她扭着身子娇声说:

  “记忆是你伪造的,对不对?骆小先生,我从没见过伪造得这么完美的记忆,能不能教教姐姐

  ?”

  骆有成一阵阵恶寒,像得了重感冒发烧一样。

  “如果不会好好说话,恕我不奉陪。”说完他拔腿要走。

  悬浮车想旁边挪了挪,挡住了路。“呵呵呵,习惯了,骆小先生别生气,我尽量争取用非正常态和你说话。”

  林老姑婆的非正常态还是骚气四溢,但比刚才好了许多,骆有成勉强能够接受。老姑婆发出邀约:

  “上车吧,到我办公室去,我想和你做笔交易。”

  骆有成警惕地望着林妈妈,但想到这里有可能找到二姐叔叔的记忆,决定闯一闯老母虎的虎穴。他踩着悬浮车的舷梯上了车。

  悬浮车启动,沿着通道缓缓向前驶去。林妈妈习惯性地想往骆有成身上靠,又强忍着把身子立直了,她幽幽叹息道:

  “和正人君子相处好难啊,尤其是看得到吃不到的小鲜肉。”

  林妈妈故意地大声吞咽口水,咕噜咕噜地就像在喝水。

  “能不能不要这么恶心,再这样我下车了。”

  林妈妈眼里放着电,用恳求的语气说:“我本放荡不羁一娼女,你却要我做贤良淑德的良人,太难了,奴家做不到。”

  骆有成想到二姐叔叔的意识,叹了口气:“我尽量忍忍吧。”

  林老姑婆当即眉开眼笑,她变本加厉地贴了上来,把骆有成的胳膊搂在怀里,得意地问:

  “怎么样?弹不弹?这具身体保养得很好,平时都在冬眠舱里,用的是上好的营养液。你不看我的脸,就跟看二三十岁的小姑娘一样。帮我一个忙,你就可以拥有她。”

  骆有成强忍着胃的抽搐说:“不好意思,我没兴趣。”

  林妈妈依旧不想放过他:“你可以先验货,满意我们再谈。或者去游戏里,我可以和小翠一样开美颜,想我多少岁都可以。”

  “小翠,那个小姑娘?”

  “小姑娘?”林妈妈笑得坐到了车地板上,双手还拽着骆有成的手不肯放,“十二年前,老太婆七十岁,她把灵魂卖给我,求了一个小姑娘的身子。”

  骆有成又是一阵恶寒,刚才在游戏里,披着小姑娘外皮的八十二岁的老婆婆帮自己搓澡了!幸好那个壳是“刘姐夫”的,不然身上又要被鸡皮疙瘩爬满了。他问坐在地上的林妈妈:

  “你是不是对‘美颜’的词意有点误会?那叫整容!”

  “都是让人变得美美的,差不多。”林妈妈恬不知耻地说。

  “红姐和蓝姐呢?”这两位可比小翠看着年纪大多了,没准是个百岁老太。

  “她们是原装的,年轻人,有自信。”

  居然是原装的,骆有成不相信。林妈妈第一次一本正经地说:

  “抓小红是十五年前,小蓝……到这里十三年了。她们的身体放进冬眠舱后就没用过,她们的灵魂在系统里,都是永久保鲜。她们的年龄永远停留在二十六岁和二十八岁,是不是很惊喜?”

  “如果我被抓住了,是不是也和她们一样?”

  林妈妈立刻站起来,重新把骆有成的胳膊抱进怀里,仰着头抛了个媚眼:“小先生心动了?”

  “心动个屁。”骆有成吃过神仙果,活个百岁没问题。他要完成了重建世界秩序的任务,没准还能再奖励他几千年。为了长生让他活在系统里,他是死也不肯的。

  悬浮车驶离了大厅,进入了大型悬浮梯。这个悬浮梯运行起来十分平稳,既无失重感,也无超重感。悬浮梯内舱没有控制面板,舱壁上平滑纯净,连个参照物都找不到,哪怕是一点

  点颜色的变化,或者针眼大小的瑕疵都没有。骆有成无从感知悬浮梯是向上还是向下运行。

  “蓝姐是个骇客?”

  “她的水平也就那样吧,抓她没费功夫。”林妈妈抱着小鲜肉的胳膊说,“但小蓝的意识和我的系统很匹配,我赋予了她能力,让她做了个网管。”

  “红姐呢?”

  “这个骚蹄子。”林妈妈突然愤愤地说,“我知道她能做出更好的容器,她偏偏要留一手。”

  “容器?刘姐夫那种?”

  “刘姐夫?那种廉价货哪里上得了台面。小翠那种。”说到小翠,林妈妈突然煤飞色舞起来,“你要是上了小翠,保证你欲仙欲死,觉得天下的女人索然无味。”

  林妈妈的脸又冷冽下来,甚至有些狰狞,她和楚芎的贾旦一样神经质。

  “我知道这不是小红的全部本事,她有一间密室,里面藏了四个不同肤色的男人容器。你是不是觉得她很冷,对男人不感兴趣?她是挑食!她的力气全用在四个男人身上了。”

  骆有成想起了一个人,和奸夫哥混一个圈子的女哥们,最擅长制作返真实境游戏里的男人,号称可以让女人从此视天下男人为路人。奸夫哥把她的遗泽当作通关奖励送给王蓓蓓,才让这条母泰迪收了心,安安心心训练特工科目。骆有成故作会意地说:

  “哦,精品中的精品。既然被藏在密室里,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呵,呵,呵。”林妈妈皮笑肉不笑地说,“我是神啊,在我的系统里,谁的小动作能逃过我的眼睛。这个贱货,宁愿和小翠分享,也不愿给妈妈享用。”

  “你去抢啊。”骆有成挑拨道。

  这时,悬浮梯的舱门打开。悬浮车开进了一间超大型的办公室。办公室极其空旷,近两千平的房间,只摆放了办公桌椅和一套休息用的沙发。

  林妈妈松开骆有成的胳膊,下了车,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两只手的手指快速弹动着,脸上一会儿阴一会儿阳,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她用力摇了摇头:

  “不行,她俩是我的左膀右臂,不能因为区区男人寒了她们的心。”她长叹一声,“罢了,就当我给她们发的福利吧。”

  骆有成在心里啐了一口,心想这个老不要脸的,用别人自己的东西给别人发福利。

  林妈妈得意地说:“幸好我对男人的欲求不大,能让我的,只有记忆。每个人记忆,就是一段不同的人生。姐姐我今年五十六岁,却经历了三千五百六十一个人生。这是别人羡慕不来的,是我的,那几个骚蹄子休想让我给她们分享。”

  骆有成斥责道:“你偷别人的人生,没有罪恶感吗?”

  “我是生意人,怎么会偷呢?常友林才会做这种下作的事。这些记忆都是我做生意赚来的,你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跟我预约,要在临死前把记忆卖给我。”

  常友林想必就是常律师的真名了,但骆有成现在顾不上常律师,他严肃地指出:

  “在游戏里,你试图偷走我的记忆。”

  “普通玩家的记忆,我只会翻阅,不会拿走。能拿走的,只有……”林妈妈辩解着,突然停了下来,两眼灼灼地望着骆有成,“你居然发现我去翻看过你的记忆,小宝贝,告诉我,你怎么知道的?我太爱你了,真想把你揉碎,一点点塞进我脑子里。”

  骆有成望着欣喜若狂的女变态,想给自己一巴掌,一不小心又暴露了自己的优秀。他扪心自问:

  像自己这么优秀的一个人,怎么就做不成一个优秀的侦探呢?

  第三百四十九章 谈生意都谈得这么骚气

  林妈妈是个缠人而且烦人的老妖精,一定要骆有成说出他是怎么发现自己偷窥记忆的。其实这个老货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她只是想让骆有成当面确认而已。

  骆有成逼于无奈,只能承认自己可以隐藏记忆。

  林妈妈经营院十七年,今儿个是头一遭遇到一个能伪造记忆、删除记忆以及隐藏记忆的客户。

  要说这样的人,她从前倒是认识一个,肥城的常友林。这人是她的同行,也是她的冤家或者说是仇人。林妈妈抹着眼泪,向年轻英俊的小宝贝讲述了她的一段血泪史。

  她和常友林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面,是在滇城。她去采购一批死刑囚犯的记忆,被常友林的风流倜傥和幽默风趣迷昏了头,想和他一起创办院。

  林妈妈生意也顾不得做了,急慌慌地把常友林带回了羊城,像只刚刚下过蛋的老母鸡,绕着常友林咯咯哒地炫耀着自己的成果。这套系统是她的骄傲,除此之外,她其实没有多少资本,系统里的记忆少得可怜,加上三个痴傻杂役,一共十三个人的记忆。

  林妈妈是个挑食的主儿,宁要好桃一颗,不要烂桃一筐。那十段记忆,是她精挑细选出来的,质量绝对上乘。

  常友林的恭维和赞叹,把春心荡漾的林妈妈迷得晕头转向,她又恰值如狼似虎的年纪,于是两人进入游戏共度。那一日,为了纪念她的年龄,她三十八度勇攀高峰,然后昏沉沉地睡去。等她醒来的时候,常友林不见了,一起消失的还有十段精彩的记忆,只给她留下了三个白痴杂役。

  林妈妈急忙赶回滇城。鬼王的人说,常律师把记忆都打包带走了,让她过半年再来。林妈妈这只爱炫的老母鸡,不仅没吃到米,还把生出来的蛋弄丢了,甚至肚子里的蛋也被人掏了。整整半年时间,林妈妈一边对着三个白痴唉声叹气,一边咒骂常小偷、常强盗。

  骆有成感慨地说:“都说年轻姑娘一恋爱就变傻,没想到老婆婆也能把自己恋成傻子。”

  林妈妈叉着腰,对骆有成怒目而视。骆有成只得顺着她的心思大骂常小偷常强盗,骂他是天底下最愚蠢的混球,捡了芝麻丢了西瓜。林妈妈这才高兴起来,用力托了托胸口的小西瓜。

  骆有成问:“不是说在系统里永不疲倦吗?你怎么会睡着?”

  林妈妈恨恨地骂道:“那个不要脸的对我使用了催眠术。”

  “你让我帮的忙,不会他有关吧?”

  林妈妈反问:“你不敢吗?”

  骆有成心想这也巧了,恰好一周后要去会会北常。但他可不能随随便便答应林妈妈,谁知道着老姑婆肚子里打的什么主意呢?

  “你高看我了,大名鼎鼎的肥城监狱医院、钟摆精神病康复中心的常院长,可不是谁都能惹的。”

  林妈妈惊讶道:“你了解的真不少啊。”

  “略有耳闻。”

  林妈妈突然警惕道:“你不是来对付我的吧?”

  骆有成笑道:“我们没有利益冲突,对付你做什么?我来这里,是为了找一个朋友,随后对你的游戏产生了兴趣。”

  林妈妈表示不相信一个正常玩家会隐藏记忆,用伪造记忆进入游戏。在她提出质疑的时候,她的脸上没有恐慌的情绪,她对自己的系统和人身安全都很有信心。

  骆有成建议她调取监控。林妈妈从监控里看到,这个男人和一个女孩找到一个大胡子男人,然后带着他离开

  了。

  林妈妈问:“他为什么想踹门?”

  “他脑子有病。”骆有成信口开河,“那个女孩是我姐,他向我姐求婚,被拒绝后犯病了,离家出走。他踹门估计是想发泄,看到我姐以后,病又好了。”

  林妈妈带着狐疑又重放了一遍监控,看到大胡子见到女孩后一副痴痴傻傻的模样,也就信了九分。

  “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用伪造记忆进入游戏。”

  “南林北常,大名鼎鼎,我这么做也仅仅是为了自保。我可曾在游戏里有过异常举动?被你盯上了也仅仅是想逃遁而已。”

  林妈妈想了想,这小伙子在小蓝发难前,除了没按剧情走,还真没毛病。

  “所以,你要相信,我只是一时兴起,对你没有恶意。”骆有成用非常真诚的语气对林妈妈说,“倒是你和蓝姐,对我这个陌生人讲了许多事,对我并不设防,为什么?”

  骆有成感知到,无论是蓝姐和林妈妈,都没有说谎,这让他非常不解。

  林妈妈突然抱住了骆有成,仰头抛着媚眼说:“因为伦家喜欢你啊。”

  骆有成猝不及防,鸡皮疙瘩又爬满了全身。这个林妈妈好不容易适应非正常态说话了,怎么又来这一出?骆有成急忙把她推开。

  “你喜欢小鲜肉,我也喜欢小姑娘,我们不搭。”骆有成说完,觉得不够有说服力,又说,“你卵虫上脑的时候,想想常院长,前车之鉴。”

  林妈妈抱着肚子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小宝贝,你太认真了,逗你玩呢。我们说的,算不上秘密,你知道了又能怎样?”

  骆有成吓唬她说:“我很厉害的,咱们共处一室,你不怕我挟持你?”

  林妈妈扭着身子说:“我也很厉害啊。小宝贝们,出来接客啦。”她话一说完,地面上,墙壁上,天花板上,各种各样的武装守护争先恐后地跑出来争宠。

  骆有成说:“常规武装守护对我没用,我也不怕粒子束。”

  林妈妈惊讶地张着小嘴,电力十足的眼睛眨巴着。要是年轻三十岁,这个表情很可爱。她指着墙面上的红色光点问:

  “激光切割网呢?”

  骆有成严肃地告诉她:“你也会死。”

  林妈妈撇撇嘴:“我的世界在系统里,这具身子要不要也无所谓,我的意识随时可以离开,你能吗?”

  骆有成开始吹牛逼:“我打个电话,就能把导弹招来,你要几枚?”

  “我好怕哦。”林妈妈把胸脯拍得一颤一颤的,“要不先来一打吧,我也觉得设备老旧了,正好推了重建。等把你炸死了,我在新建的院前面立块碑,刻上你的名字。”

  这些年老成精的家伙,一个比一个难对付。骆有成心悦诚服地说:“这里是你的地盘,确实该你说了算。”

  林妈妈很开心地让她的小宝贝们各回各家。骆有成真的想知道老姑婆的真正依仗是什么,所以他心虚地向意识囚笼发出试探信号。意识囚笼没有反应,他大大方方地入侵了老姑婆的意识,一进去就傻眼了。

  老姑婆的意识里,没有记忆,只有无数的编码,比如有点类似电子设备的ac地址。他不太确定林老姑婆到底是人还是人工智能了。他毫不回避地戴上了单片镜,开启透视模式,老姑婆体内的组织器官告诉他,他面前的的确是一

  具血肉之躯。

  他再次进入了林妈妈的意识,依旧是编码,无穷无尽的编码。他想从这些编码中找出规律,但他不是史湘云,在他眼里,这些编码就是乱码,他对此一筹莫展。正当他的意识准备退出去的时候,有一串编码发生了变化。数字和字符以极快的速度分裂、重组,无数数字和字符堆叠成一个女人的形体。

  字符女人很快具象化,变成了一个栩栩如生的少女。少女仅仅披着一条薄薄的轻纱,向骆有成的意识款款走来。少女的脸蛋、眉眼都有林妈妈的影子。

  “骆先生,你来啦?”

  骆有成对着无限春光叫了声“我去”,意识回归了本体。他看到林妈妈捂着嘴嗤嗤地笑着。

  林妈妈见骆有成回神,扭着身子说:

  “伦家的处女之身都被你看光了,你要对伦家负责嘛。”

  见骆有成不理她,她又挽住骆有成的胳膊撒娇道:

  “我年轻的时候是不是很漂亮啊?你要喜欢,我以后就用这个形象出现在你面前。”

  对待这个无处不骚的老妖婆,骆有成像对她脑子里的编码一样束手无策。他无比地想念商士隐,以贱对贱,士隐或许技高一筹。他现在只想尽快完成交易,远离妖气的林老姑婆。

  “说吧,要我帮什么忙?”

  “你终于肯对伦家负责啦?”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像小姑娘一样开心地摇晃着骆有成的胳膊。骆有成忍无可忍,意念力出,把林老姑婆举上了天。林妈妈没有恐慌,脸上惊喜连连,嘴里不停地哇、哇靠、哇塞、好赞。

  骆有成又想抽自己耳光,沉不住气,接二连三暴露自己优秀的本质,还一次比一次出彩。可想而知,林老姑婆的要求只会越来越高。骆有成放下林妈妈,认命地说:

  “你说吧。”

  要谈生意了,林妈妈总算正经了一些,她向远处招了招手,两把智能座椅滚了过来。老姑婆坐在骆有成对面,很贴心地把两条腿张得开开的,生怕她的生意伙伴看不到里面的风景。

  骆有成无奈地把老姑婆观想成一具老骷髅。在他看来,老姑婆的骚气和贾旦的神经质一样,都是伪装,骨子里比谁都精明。他要是真的骚虫上脑,或许就要研究一下死字是怎么写的了。

  岔开腿的老骷髅说:“我就不问你还有哪些本事了,你们这些臭男人啊,没意思。平时都把豪气啊、大方啊、慷慨啊,往自己身上贴,可就那点小破秘密,就跟你们家里的小姐夫似的,挤一次才肯吐一点。你以为干净了吧,一挤又有了,永远都吐不完,累人。”

  数落完臭男人的老骷髅又说:

  “本来呢,是想让你混进常小偷的医院,帮我抹掉几段记忆,就算帮我报仇了。后来呢,又想让你把十个人的记忆偷回来。现在嘛……”

  老骷髅的盆骨扭了扭,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点,她用慷慨激昂的声音说道:

  “我对你充满了信心,击败他,蹂躏他,侮辱他,鞭笞他。”

  接着她声音一变,如莺啼燕语:

  “如果你能把他抓回来,想要什么,伦家都依你。”

  “我恐怕无法让你如愿。”

  老骷髅用甜得发腻的声音说:“哦,你是那么优秀。”

  骆有成长叹,这就是优秀带来的恶果。他说:

  “我有条件,帮我找一个人的意识,能找到,我们就有交易的基础,否则,一切免谈。”

  第三百五十章 林妈妈的书架子

  小宝贝要找人,老姑婆很愿意配合。

  她这里有三十多个记忆都来自魃。她说常小偷那里更多,因为鬼王手下的那帮混球更喜欢常小偷。骆有成问她为什么。她害羞地说:

  “常小偷把手往人脑子上一搭,记忆就被他偷走了,全装他脑子里了。我要运回来,进入系统才能拿走他们的记忆,那帮混球嫌我麻烦。如果不是在我这里他们能找点乐子,那帮混球一个都不愿意给我。”

  骆有成说:“你们是在杀人。”

  林妈妈反驳道:“我是在救他们,无论我买不买记忆,他们都会死。我拿走他们的记忆,他们可以在我的世界里继续生活。”

  骆有成爆粗口说:“还真他妈有道理。”

  无论骆有成承不承认,林妈妈似乎都是在做善事,死囚、因衰老、疾病、各种意外濒临死亡的人,她无法拯救他们的,于是她拯救了他们的灵魂,让他们以另一种形态继续存活。恍惚间,眼前的老姑婆越来越高大,头上仿佛戴了一圈圣母光环,让人直欲膜拜。

  骆有成呸了老姑婆,毫不留情地指出,她的出发点仅仅是为了满足自己变态的趣味。老姑婆说她得到了她想要的,那些人也重新获得了生存权,各取所需,无可指摘。而且,她和每个人都签订了协议,那些人并不介意她窥探他们的。

  “那你在游戏里偷看玩家的呢?”

  “我这是为了其他玩家的安全。”老姑婆振振有词地说,“你一定没看服务条款吧?”

  骆有成检视存储在手环里的服务条款,果真找到一条,说为了保障院系统的正常运行和玩家的安全,会对可疑玩家进行安全检测。随后又是保护条款,啰里啰嗦地说了一大堆,大意是院保证玩家安全并保证信息不会以任何途径分发给第三方云云。

  林老姑婆做得滴水不漏,骆有成没法和她辩论,让她赶紧找人。

  林妈妈说:“宝贝们,快点出来,让妈妈宠幸。”

  一排排虚幻的书架从空中落下,林妈妈还配了音效,哐当哐当地,声势特别惊人。不知道的,会以为这里在拆家。有一排虚拟书架正好从骆有成头顶中间砸落,导致他一半身子在书架里,一半身子在外面。

  林妈妈把他往后一拉:“去去去,别妨碍我找书。”

  偌大的办公室,被虚拟书架占满了。骚气的林妈妈为书架增加了光影效果,书架和书流光溢彩,就像是个魔幻图书馆。

  书架上的书有厚有薄,厚的是人生经历丰富的。薄的一般都是枉死的,只有短短几十年的生命。林妈妈说也有一些是一生只有一小段活得精彩,她只截取了一部分,这个人就能在她的世界里永远活得出彩。

  骆有成觉得,不管这个老姑婆有多妖气多变态,从本心来说,的确不算一个坏人。

  林妈妈嘴里喊着“寻址,寻址”,手拨动书架,书架上的书就像流水线上的产品从骆有成面前流过。林妈妈的私藏实在太丰富了,在记忆之书流淌了三分钟后,她才停下来,指着一排书说。

  “三十五个魃的记忆全在这里了,不过说实话,我记得江杰林这个名字,但我没有买过这个人的记忆。”

  骆有成抽下一本书,虚幻的

  书在手里有如实质。书名就是人名,下面还有一串编码,和老姑婆脑子里的编码格式一模一样。骆有成问:

  “你头脑里的编码对应的就是这些记忆?”

  “是啊,一条编码对应一本书,否则脑子要乱掉的。”

  骆有成很佩服这个老姑婆。不说几千条记忆,就是把两三个人的记忆同时装在脑子,用不了多久,这个人也得精神错乱。林老姑婆把所有记忆存储在院的系统中,把自己的大脑变成了高效的搜索引擎,不会让别人的记忆干扰她的正常思维,也不妨碍她随时调阅这些记忆,从中获取愉悦。

  骆有成问:“没猜错的话,你的耳饰应该就是编码转换器吧?”

  林妈妈又来劲了:“小宝贝真聪明,我真的舍不得你去冒险了。”

  骆有成一边浏览着记忆之书的名录,一边说:“好的,正好留在你这里看看书。”

  林妈妈撒娇道:“你帮伦家把事办了,这些书你随便看,好不好嘛?伦家从来不分享这些宝贝的,你是唯一一个。”

  骆有成说:“你这里没有江杰林的记忆,我们的生意看来做不成了。”

  林妈妈着急了,说话就正经了:“你等等,我看一下遗失名录。”

  她的手上多了一张纸,扫了一眼,就往空中一抛,纸张像破裂的肥皂泡一样不见了。她嘴里嘀咕着“别急,别急”,不知道是在安慰骆有成还是安慰自己。

  “嗯,不急,我还有一本《仇怨录》。既然我知道这个名字,我一定在哪里见过。”林妈妈说。

  林妈妈的《仇怨录》其实是一个名册,上面记载了上千个名字,每个名字都有详细的个人简介,包括生卒年月、兴趣、爱好、特长、获得荣誉以及重大经历。林妈妈说这些人的记忆都被杀千刀的常强盗抢走了。

  虽然鬼王的人更喜欢和常友林交易,但他们每次都会把货源清单递送给林妈妈一份。有林妈妈参与,常友林给的价会高出报价的五成甚至一倍。在与常友林的商业竞争中,林妈妈通常扮演的是义务抬价员的角色。

  她恨鬼王的人,更恨常友林,尽管对自己没有什么好处,她依旧乐此不疲地帮助鬼王的属下痛宰常友林。然后把这些永远不可能归属自己的人的名字记录在《仇怨录》里。《仇怨录》里的名字越来越多,《仇怨录》越来越厚,林妈妈的怨念越来越深。

  这本《仇怨录》,相当于常友林的库存清单,至少记载了对方的绝大多数库存。

  骆有成看着三寸厚的《仇怨录》,背脊发寒,暗暗警告自己,千万不要得罪女人。

  林妈妈蘸着口水,一页页翻看着《仇怨录》,脸上充斥着愤懑、不甘和哀伤。她这哪里是在帮骆有成找人,她看的不是名字,而是对常小偷常强盗的血泪控诉。

  骆有成轻咳一声说:“我这个人,其实耐心不是很好。”

  林妈妈从哀怨中回过神来,说了句马上,直接翻到了有江杰林名字的那一页,说:“找到了。”

  骆有成无语地看了老姑婆一眼,她拥有着强大高效的信息检索器,不用一毫秒就可以检索到相关信息。偏偏要学着古代的图书管理员样儿,磨磨蹭蹭地一本本、一页页地翻阅图书。她喜欢的调调,其实有点东施效颦的意思

  。

  江杰林的生平简历相对比较简单,记录显示他被出售的时间是2667年,也就是灾纪元12年。算算时间,二姐那年二十岁,正在一边流浪一边苦练武功。

  江杰林的职业一栏写的是猎人,特长是枪械和剑术,异能则是疾速。他的能力和二姐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重大经历只记录了一条,和名叫田庾亮的人一起,截杀了一支猎奴队。两天后,他们被鬼王卫队抓获。

  骆有成向林妈妈确认:“他的意识在常友林那里?”

  “我本本上记的,都是被他买去的人。”

  林妈妈很兴奋,无论骆有成愿不愿意帮她,他为了江杰林的意识,都会去找常友林的麻烦。

  “田庾亮在你这里?”

  三十五个魃的记忆之书,有一本属于田庾亮。

  林妈妈的手开始拨动书架:“他最近在《霸刀横行》的游戏里担任npc,扮演霸刀宗宗主。”

  “灵魂扮演的角色还能经常换吗?”

  “那是当然的,玩腻了就换一个,上百款游戏的npc随便选。我不会分享我的记忆之书,但让他们在游戏里过不同的人生还是可以的。”林妈妈从书架上抽出田庾亮的记忆之书,递给骆有成。

  骆有成直接翻到了后面的章节,寻找与江杰林相关的记忆。

  林妈妈贴心地问:“要不跟我进系统?瞬间就可以消化他的记忆。”

  骆有成说:“谢了,我突然喜欢上了你这种类纸质书的阅读方式。”

  林妈妈嗤嗤地笑,伸手在他身上拍了一记:“小冤家,怕我吃了你?放心吧,我现在有求于你,不会干傻事的。”

  骆有成还真有这个担心,游戏系统是林妈妈的主场,她是那里的神。

  林妈妈不等骆有成回答,拍了拍手,虚拟书架和骆有成手上的记忆之书全部消失了。他们的面前出现了一扇光门,林妈妈的血肉之躯还在骆有成身边站着,意识体却在光门里向骆有成招手。

  骆有成只得把那段拥有伪装记忆的分离意识重新分割出来,飞进了光门。

  光门之内,依旧是虚拟的魔幻图书馆,林妈妈抽出了田庾亮的记忆之书,两只手夹着书揉搓了一会儿,双手分开的时候,一本变成了两本。

  “你在复制记忆?”骆有成惊讶地望着林妈妈。

  “这哪里是复制,顶多算复印。”林妈妈遗憾地说,“记忆是最玄妙的东西,记忆之书虽然能忠实记录一个人一生的记忆,终究是死的,少了原汁原味,还少了……活性?”

  “灵魂?”

  “小机灵鬼,妈妈太爱你了。对,就是灵魂。”林妈妈高兴地说:“这些没有灵魂的副本,是死物。它只是一本故事书,永远不属于你你的记忆。但我答应了那些人,让拥有灵魂的蓝本自由自在地生活在这个世界里。”

  骆有成说:“幸好你这么做了,否则我现在见到的就是一个无数记忆杂糅在一起的疯狂意识体。”

  林妈妈向骆有成抛了个媚眼,没有和他继续这个话题。她把一本记忆之书放回书架,另一个拓本在手里揉成一团,不由分说地拍进了骆有成的脑袋。

  系统里的林妈妈依旧骚力十足,但比现实中的她多了分霸气。

  第三百五十一章 复仇的梦想很骨感

  田庾亮的记忆里,和江杰林的交集并不多。他认识江杰林的时间,距他们被俘只有两个月零三天。

  田庾亮是个武术爱好者,有些武术基础,对付一两个普通人不成问题。

  灾变之后,他也觉醒了异能。他的异能叫龟速,顾名思义,让作用对象像乌龟一样慢。单这么一说,大家都会觉得这能力不错。但要命的是,异能使出来,别人还能慢慢动,他是一动不能动。所以,这项异能在单打独斗的时候,绝对是坑死自己的能力。

  田庾亮的家人被猎奴队抓走的时间要晚得多,是在他被俘的三个月前。年轻漂亮的妻子被抓走后,田庾亮踏上了营救之旅,二十多天后,他遇到了江杰林。

  小伙子见江杰林功夫高能力强,就认了大哥,并展示了自己的异能。江杰林的疾速虽然被田庾亮抑制,但他依旧能以正常人的速度走到田庾亮面前,把剑撘在对方的肩膀上。江杰林对田庾亮的坑货能力嘲笑了多久,小伙子就为自己的能力苦恼了多久。

  后来,小伙子把自己定位为辅助,他只负责拖后腿,杀人的事交给江杰林。自此,这位小弟每天都吵吵着要跟大哥闯江湖杀鬼和二鬼子。

  两个月后,他们遭遇了二鬼子——猎奴队,田庾亮把奴隶贩子们变成了乌龟,疾速的江杰林砍瓜切菜一样把奴隶贩子变成了无头鬼。记忆就此中断。

  “怎么没了?”骆有成急道。

  “之后是一段痛苦的记忆,他央求我把它剪掉了。”

  “为什么?”

  “事关他的妻子,还有江杰林的妻子。”

  骆有成点头表示理解。“然后呢?”

  “我不能说了,在我们的合同里,有一条补充条款,被删除的记忆不能以任何途径告诉第三人,除非征得他本人同意。”

  事关二姐的婶婶,骆有成急忙问:“能不能让我见见他。”

  林妈妈或许是因为那段记忆很不美好,罕见地没有发骚,而是默默打开了一扇光门。

  踏过光门,骆有成来到一片广场上。广场位于半山腰,山下是一条大川,一大片吊脚楼依山而建,这里就是霸刀宗的宗派山门。

  林妈妈换了身装束,戴凤冠、穿凤衣、着凤履,一下子从荡妇变成了高贵的女神。女神牵着骆有成的手,迈出一步,就进了最大的一栋吊脚楼,有点缩地成寸的意思,像个神仙中人了。

  房间中,有一个男子头枕刀鞘,懒洋洋地躺在竹榻上,看年纪大约三十岁左右。见到林妈妈,男子立刻哭诉起来:

  “林妈妈,我不当宗主了,我要换工作。”

  骆有成没想到田庾亮是这个德行,好像和他记忆中的人设不符。

  林妈妈惊讶地问:“你不是说天下没人比你更适合霸刀宗宗主这个职位了吗?谁跟你争你跟谁翻脸。”

  “我上当了。”田庾亮说:“霸刀宗,这么霸气的名字,肯定应该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啊。谁知道这里全是苦修士、虔信徒!一年时间我连点油星都没见着。天天吃野菜烤土豆。妈妈,您看我是不是瘦了,是不是黄了?这破游戏是谁设定的?太坑爹了,林妈妈你一定要追究这个人的责任。”

  林妈妈眼睛一瞪:“你想当谁的爹?你要追究谁的责任?”

  田庾亮立刻堆上讨好的笑容:“妈妈我错了。我给换个工作好不好?能吃香喝辣的那种,实在不行,我还是回《山海横流》继续做大反派李法主?”

  “你当别人都和你一样挑三拣四?那个职位早就被人顶了。”

  “《魂破天惊》的纵横杀手呢?”

  “没了,那些反派角色抢手得很。要不你去女人的游戏吧,《倾世女帝》的妖人

  、《逆天丹童》的牛壮壮、《天才女状师》的萧老爷都还没人客串,《灵医魔妃》的女主只收了徒弟,还缺个药童。”(植入广告来袭。用朋友的书替代游戏名,不影响阅读体验,见谅,叨扰。)

  田庾亮对做药童没有兴趣,于是问道:“妖人是做什么的?”

  “马夫。”

  田庾亮直摇头:“牛壮壮呢?”

  “在悬崖底下扮尸体。”林妈妈还特意强调他身边有漂亮如花的兽人女尸陪伴。

  怀着最后一丝希望,田庾亮问道:“萧老爷呢?”

  “死人,只有在别人回忆的时候出来客串一下。”

  田庾亮要哭了:“妈妈啊,我要吃肉。”

  林妈妈对这个拣精拣肥的灵魂很头痛,她想了想说:“那你去食神大赛做个厨子吧。”

  田庾亮蹦跶起来,大声喊着快开门。林妈妈恨不得这货立刻从眼前消失,当即画了个光门。田庾亮迫不及待地往里面跳,身子进了一半被林妈妈拉回来了。

  “等等,差点忘了正事。”林妈妈指着骆有成说,“你剪掉的记忆,对这位小兄弟很重要,希望能获得你的授权。”

  “我剪掉过记忆吗?我为什么要删掉一段记忆?”田庾亮想了想说,“我相信林妈妈,只要不是对我不利的,您看着办。”

  田庾亮说完跳进了光门,到新岗位就职去了。

  骆有成问:“他这算答应了?”

  林妈妈点点头,沉默了许久,说:“那段记忆不放给你看了,我口述吧。”

  骆有成疑惑地看着林妈妈。林妈妈伸手在眼角抹了一下。

  “残忍、暴虐、无耻的画面,不看也罢,对吧?对死者不敬。”

  林妈妈居然也有感伤的时候,骆有成有些讶异,让他重新审视这个女人。他点了点头。

  林妈妈叹息道:“两个女人都受到了极端残酷的凌辱,田庾亮的女人没挺过去,当场就没了。江杰林的那位不知道怎样了,被抬走的时候还活着。”

  “她也不在了。”骆有成感伤地摇了摇头,又觉得哪里不对,“这两个女人恰巧被同一支猎奴队抓住了?”

  “这就不清楚了,他们俩找到了一只全息投影仪,里面全部是女人被凌辱的影像,包括这两个女人。看画面质感,不像是同一台摄影仪拍的。猎奴队之间交换全息影像或交换女人的现象很普遍,说不好是哪一支猎奴队做的。江杰林当场立下血誓,终其一生,要杀尽猎奴队和鬼卫,用他们的人头祭奠亡妻。”

  骆有成突然明白了江杰林变成魃以后为什么会那么热衷于收集人头,可悲的是,他的妻子没有死在猎奴队手里,而是死在他所化的魃的剑下。骆有成说:“都该死。”

  林妈妈说江杰林和田庾亮复仇刚刚开始就结束了,两天后他们冲击了当时驻扎在保市的鬼卫队,当场被俘。

  “之后呢?”

  “之后我就收到了那边给我发来的货品清单,等我过去的时候,只剩下田庾亮那个傻小子,其他人的记忆都被常友林用两倍价买走了。”林妈妈遗憾地说。

  骆有成愤愤地说:“你是在助纣为虐。”

  林妈妈冷笑地看着骆有成说:“我知道田庾亮在这里逍遥快活。江杰林在常友林那里,是死是活,谁知道呢?”

  骆有成冷哼一声:“那个跛子,鬼王的狱卒又是怎么回事?”

  “你知道跛子的事?”林妈妈有些惊讶,“跛子不算太坏,在鬼王的圈子里还算有良知的。腿坏了以后,他找我帮忙,说一闭眼睛就看到被折磨的犯人,心堵。我就送了他一个二十年的账户。”

  “他说是账户鬼王送的。”

  林妈妈冷笑着说:“那个老家伙又不是开慈善堂的,怎么会舍得在废物身上投资?”

  “难道不是为了让你偷……拿走他的记忆,让他永远闭嘴?”

  “你以为一只看门狗身上能有多少秘密?有秘密的狗会往我这里送?如果你感兴趣,我可以给你看看他的记忆,我拿走的,都是他的罪孽。”

  骆有成一滞。

  林妈妈说:“他患有重度抑郁症,为了避免他心灰意冷轻生,我骗他说鬼王付了钱。我本来还想送他一支义肢,他拒绝了,说瘸腿留着,用来赎罪……”

  “咦,你是怎么知道他的?”林妈妈总算反应过来的。

  “他被我朋友杀了,我朋友曾经被关在滇城水牢。”

  “其实他没那么坏。”林妈妈叹息一声,“死就死了吧,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买单,不是吗?”

  骆有成发现,林妈妈和鬼王除了有几笔记忆的买卖,扯不上其他关系。他真诚地对林妈妈说:

  “你如果不那么放浪,是个很好的人。”

  骆有成觉得自己说了一句大实话,林妈妈除了爱偷窥别人的记忆,行止轻佻,好像找不出别的毛病。

  林妈妈放声大笑,女神范没了,扑进了骆有成怀里:“你这个小冤家,夸人还真别致。”

  骆有成第三次想抽自己,好好谈话呢,提“放浪”两个字做什么。

  随后,林妈妈带着骆有成去参观她的数百个小世界,也就是游戏系统。

  在不同的游戏里,骆有成看到了许许多多自由自在的灵魂。无论林妈妈表现出放荡抑或是端庄的一面,他们都对林妈妈发自内心地尊重,甚至敬仰。他们说没有林妈妈,他们早就已经烟消云散,哪怕这里不是真实的物质世界,但他们依旧开心地活着。

  难怪骆有成蛊惑蓝姐和武士逃离的时候,他们都用看白痴的眼神在看他。

  在一个亲子主题乐园的游戏里,骆有成看到了许许多多的孩子,他们欢笑着,嬉闹着。他们的父母站在不远处,眼里噙着愉悦和宠溺。骆有成仿佛看到了旧纪元时期的儿童嘉年华乐园。他惊讶地问:

  “你收集了这么多孩子的记忆?”

  “这些孩子里只有两个来自人类的记忆,其余的都是智能。”林妈妈摇头说,“没有孩子的世界是残缺的。现实世界已经畸形了,我希望我的世界是完整的。”

  “小红为我设计了学习成长型智能。这些智能在他们养父母的陪伴下,他们的身体一点点长大,他们的知识慢慢丰富,他们的行为习惯潜移默化地受着父母的影响。他们有主见,有个性,他们与人类孩子没有区别。”

  骆有成激动地问:“你是说,智能在你的小世界里,拥有了自己的灵魂?人们可以在你的世界里拥有孩子?”

  林妈妈自傲地点点头,又伸手在骆有成身上拍了一下:“小机灵鬼,我喜欢灵魂的提法。你觉得什么是灵魂呢?”

  “灵魂是有情感的记忆,它融入了一个人的性格、对自然和社会的认知、价值的自我实现方式等个体意识,它被打上了个性化的标签,它是独一无二的。你能拓印记忆,却无法抓取灵魂。”

  “你说的对,当我体验别人的人生时,我代入了他,但我依然是我,我始终在用第一视角旁观。”

  “所以呢?”骆有成问。

  “所以,我现在对体验别人的人生没有那么执着了。”

  骆有成夸赞道:“你进步了,境界升华了。”

  “哪有你说的那么好?”林妈妈变成了年轻时的模样,一个特别漂亮的小姑娘,她娇羞地笑着:

  “我发现,偷窥比亲历更刺激。”

  第三百五十二章 骚谈中的大生意

  参观完林妈妈的虚拟世界,骆有成向林妈妈讨要她的私房小账本《仇怨录》。林妈妈舍不得给。骆有成说有机会就帮她减少点仇怨,林妈妈立刻眉开眼笑地拓印了一个副本塞进了骆有成的脑子。

  骆有成在《仇怨录》里看到了两个熟人的名字,一个是衡思梁,一个是贺洪漳。衡思梁没有记忆的大脑作为脑彘在滇城怪物乐园的中央智脑里兢兢业业地工作,他的记忆被买走倒是有可能。贺洪漳则好好地活着,手下还养了一批皮皮鬼。

  “你确定仇怨录上的每一个人的记忆都在常友林那里?”

  十六七岁的林妈妈噘着嘴,委屈地说:“我只知道这些都是我没买到的。”

  骆有成问:“我听说常友林只能囚禁一百个灵魂,一千多个人,他怎么装下的?”

  林妈妈说:“我怎么知道?可能也有专门的记忆存储设备吧。”

  关于常友林的更多情报,林妈妈没法提供。她一直专注于经营她的小世界,早些年她还会跑一跑滇城选货,因为货源总被常友林包圆,她后来几乎不去滇城了,呆在院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清单发过来,她就例行公事地帮着抬抬价。

  由于院名声在外,她不缺货源,羊城九成以上的居民都已经与她签订了记忆预约入住的合同。林妈妈还做了一条额外规定,拒绝自杀者,理由是避免负面情绪被带入她的世界,但实际动因是防止有人为了入驻院提前终结自己的生命。

  骆有成曾以为院是个邪恶污秽之地,但深入接触后才发现这是一个另类的人类乐园,生命延续的天堂。他甚至开始觉得,在人类面临种族灭绝的背景下,院是项崇高的事业,至少是个伟大的尝试,而林妈妈是个高尚的人。

  骆有成唯一膈应的是青楼的存在,以及以蓝姐为代表的一批人无底线的滥性。

  林妈妈撇嘴说:“最讨厌你们这样的正人君子,把性看成洪水猛兽。你们既要做,又要不耻。既然不耻,干脆把自己阉了。”

  骆有成说:“我觉得那啥的时候,要有感情基础。”

  林妈妈说:“这里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你指望有多少人会像小年轻一样纯纯地谈恋爱?每个人的不同,像小蓝这样的人,天生好这口,你总得给她一个发泄的去处,对不?没有泄洪湖,我这里迟早出大问题。”

  骆有成想搬出社会道德的说辞,但又觉得对没有躯壳的灵魂套用现实世界的社会价值观有些苍白,有必要找人研究一下灵魂社会学。

  林妈妈继续说:“再说了,我的世界很大,我给了每一个人无数种选择。你想苦修,想清纯,想享受天伦之乐,哪里去不得?那么多游戏,除了楼,哪个不正经了?你非要盯着一座青楼?你说,是你的思想不健康,还是我的世界不正经?”

  骆有成:“……”

  然后他果断地终止了这个话题,谈起了买卖。

  林妈妈要骆有成为她复仇,最好的结果是把常强盗抓来供她蹂躏;退而求其

  次是让骆有成解救几个灵魂送到她这里,弥补早年的损失;最不济也要恶心一下常小偷,给他添点堵。

  林妈妈说达成不同的目标,她会给骆有成不同的报酬。最低一档是院的终身。次档是骆有成可以带走一个灵魂,当然必须是在灵魂自愿的前提下,且骆有成能保证他她的安全。最高档则是林老姑婆可以自荐枕席。

  骆有成不愿被老姑婆睡,这里也没有他想带走的灵魂。他所图甚大,他看中的是院这套系统。

  如果人类无法解决繁衍的问题,最终将面临灭绝,这种另类的生命延续方式也不是不能接受。即便人类的世界得以存续,人总有生老病死,也为濒死者提供了一个选项不是?如果院愿意加盟书院,易慕付华在与其他势力谈判的时候也多了一块有足够分量的砝码。

  但当骆有成提出为院提供安全保护时,林妈妈立刻拒绝了。十六岁的林妈妈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眼泪噗噜噜地往下掉: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比常小偷还坏。常小偷只偷我的人,你连我的窝都要端走。”

  骆有成急忙说:“我们只是盟友关系,院永远是你的,你是这里唯一的主人。”

  林妈妈雨过天晴,自得地说:“我不需要人保护,我有自保的能力。你把地面建筑推了,不出一个月,我就能建起新的院,灵魂一个都不会少。”

  骆有成说:“世界不可能永远这么平静,旧纪元残留的资源耗尽,没有造血能力的势力就会四处掠夺。你可以重建一次两次,但不可能无休止地重建。白云定居点不到九千人,这样的中小势力不可能给你可靠的安全保障。”

  林妈妈一只手勾住了骆有成的脖子,问道:“那么,小宝贝,你的势力有多少人口?”

  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现在的书院满打满算不到五百人。但如果算上从前的蝶恋花基地,也就是书院外院,倒是有两万多人。骆有成一直没有把外院的人当成自己人,和他们还隔着一层。不过这时候,也只能拿外院来充数了。

  “两万多人,如果算上盟友,联盟势力有六万多人。”骆有成把北湖和升平镇的人口全算上了。

  “啊,啊,啊,金大腿。”林妈妈夸张地叫着,身子像没了骨头一样缩下去,斜躺在地上,抱住了骆有成的腿,“大佬,奴家求包养。”

  这个老女人只要不提到感伤的事情,就没个正形。但她的这种做派,也说明她根本不以为意。

  骆有成点出了重点:“这么大的人口基数,人总是会死的,人死后灵魂总要个去处。”

  十六岁模样的老女人眼睛立刻变得雪亮,一咕噜爬起来,搂住骆有成的脖子娇嗔道:“小冤家,真会撩拨人,人家动心了呢。”

  骆有成把她推开,“谈生意呢,严肃点。”

  林妈妈终于克制住了在全身不断翻滚的骚气,认真地思索了片刻。

  “院永远是我的?”

  “是你的,谁也抢不走。谁抢

  我灭了谁。”骆有成豪气道。

  “我是那个世界唯一的母神?”

  “你是唯一的神。”骆有成许下诺言。

  年轻的林妈妈装作委屈道:“都没有一个父神,我在里面跟个寡妇一样。”

  骆有成没法和她交流了,瞪着眼说:“爱答应不答应,走了。”

  林妈妈说:“你经常进来看我,我就答应,我给你暖床。”

  骆有成知道这笔生意算成了,但他实在受不了林妈妈那股子骚气,他无力地挥了挥手,说:“开门吧。”

  林妈妈假装恋恋不舍地打开光门,嘴里说道:“小可人儿,把伦家撩拨地痒痒的,伦家真舍不得你走。”

  骆有成逃也似地冲出了光门,返回大办公室里的身体。光门关闭了,林妈妈的魂儿没跟出来。有一个人工智能正在收拾她的身体,扒了她的衣服把她往冬眠舱里塞。林妈妈没吹牛,她的身体比老脸年轻了几十岁。

  悬浮车代替林妈妈,把骆有成送出了院。骆有成回到酒店时,发现二姐正坐在大堂里等他。

  江小瑜不放心弟弟,怎么也睡不着,干脆下楼找酒店服务人员打听院。院的口碑居然相当不错,她这才定了性子,坐在酒店里等弟弟,否则她早杀上门了。

  骆有成与二姐回了客房,刀行听到外面的说话声,立刻挂了和石岩山的闺房私密通话,跑到了骆有成的房间。

  骆有成将院的所见所闻详细地讲述了一遍了,唯独隐去了婶婶被凌辱的一段。当听说叔叔的意识可能在肥城常友林那里时,江小瑜恨不得立刻飞到肥城活捉常友林。骆有成按着她的肩膀说:

  “二姐稍安勿躁,常友林不是一个善茬,能让肥城定居点的首领都忌惮的人,哪是那么好想与的。我们要做好充分的准备,肥城之行,我们不仅要把叔叔的灵魂带回来,我们的人,都要平平安安。”

  刀行在一旁表忠心:“仙子,这事交给我吧,就算豁出命,我也要把咱们叔叔的意识找回来。”

  “谁是你叔叔?”江小瑜瞪了他一眼,“我就算是青蛙,也不是你的菜。”

  刀行额头冒汗了,自己和舅子先生在林子里的那段话被仙子听去了。他想起了老铁小舅子在电话里告诫自己的话,任何时候都不能退缩,他厚着脸皮说:

  “仙子是最美丽高贵的白天鹅,我才是青蛙。我没那么大的眼界,一生也只能看到井口那片天。你在我的天空飞过,你就是我世界的全部。”

  骆有成刚刚摆脱了缠人腻味的老妖精,皮肤刚刚放松,这会儿鸡皮疙瘩又起来了。

  江小瑜没说话,她静静地出了一会儿神,才说:

  “早点去休息吧,明早返程。弟弟说得对,我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准备。”

  仙子不接招,刀行有些遗憾,但他不是不懂进退的傻子,这种时候确实也不适合表达心意。他答应了一声,向门外走去。听到仙子在他身后说道:

  “游戏里的事,我忘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 震惊!大舅哥约会了

  刀行做了个梦,梦里,他牵到了仙子的小手。所以,当门铃声把他从美梦中惊醒时,他的起床气很严重。他刚要发作,意识到门外只有可能是梦中的正主或者正主的弟弟舅子先生,立刻端正了态度,对着床头的对讲系统喊道:

  “给我半分钟,不,十五秒。”

  刀行扑爬跟斗地往身上套着衣裤,一边往房门口蹦跳。人到门口的时候,衣服刚刚穿好。他打开房门,正主和正主的弟弟都在呢。此刻,他的马尾散开了,乱蓬蓬的头发胡乱地披在肩上,黑灰拼色的衣服穿得歪歪扭扭,恬着一张笑脸,就差说一句“爷,行行好,给点钱吧”。

  江小瑜皱眉看着他说:“给你两分钟,把自己收拾一下。”

  刀行乖巧地答应一声,冲进了卫生间。

  骆有成带着刀行,和二姐飞到了汉城的东湖。他归还了皮皮狗,拐走了皮皮鬼。

  他没好意思把两个鬼侍都带走,只骗了个母鬼。他的理由很充分,龚玉琳成天像只老母鸡一样咯咯咯,带去肥城起不了作用,反倒可能坏事。不如让他带回去调教一下,说不定还能戒了“咯咯咯”的毛病。他问正在修枝的女鬼侍:

  “想贱人了吧?我带你去找他好不好?”

  女鬼侍立刻把修枝剪一丢,规规矩矩站到了他身后。气得水鬼王大骂小王八蛋拐了他的女儿。

  回书院的时候,刀行体恤地说先生一人带着两个飞太辛苦,强烈要求仙子用提狗式把他带回去。江小瑜这次没有拒绝,提着他的裤腰带飞回了书院。把他放下来的时候,仙子说:

  “别那么邋遢,清爽点好。”

  刀行痴痴地看着仙子离去的婀娜背影。骆有成忍不住对他吐槽:

  “刀哥,你发情的样子真傻。别真把自己当青蛙了,青蛙可降不住天鹅。你要把自己当作雄鹰,最差也要当只家鹅。”

  刀行不解地问:“为啥要当家鹅。”

  “可以看家护院啊,逮谁咬谁。青蛙除了叫两声还能干啥?”

  刀行觉得自己又受教了,舅子先生说得特别有道理,当仙子勇猛的鹅,谁敢欺负仙子就扑过去咬他。

  骆有成忍不住踹了他一脚,催促道:“赶紧去看看刀老爷子吧,老爷子为了你的事茶饭不思。我姐可不喜欢亲情淡漠的人。”

  说完,骆有成找了个人,带刀行去见老爷子。

  刀行走后,骆有成开始忙碌起来,先到外公外婆那里报了个到,又向女朋友和弟弟妹妹舅哥弟媳报了平安。这才带着咯咯咯叫的女鬼侍来到大姐的实验室,慰问大姐、看望皮皮酱、顺带处理一下女鬼侍。

  大姐米豆豆说,皮皮酱昨晚上就从培养皿里爬出来了,满屋乱爬,最后爬进了她的休息室,把她留在茶几上的食物残渣全吃了。

  骆有成进了大姐的休息室,因为大姐不允许智能家政多多进入她私人领地的缘故,她的休息室一如既往地凌乱,内衣内裤袜子丢得到处都是。地面和茶几上倒是挺干净,找不到一点食物碎渣,大概被皮皮酱都舔过一遍了。

  这只皮皮酱叫佩姆,此刻正躺在一个食物托盘里,亮晶晶的,特别像一张可食用的粉皮。骆有成很担心粗心的大姐会拿起刀叉把皮皮酱吃了,急忙把皮皮酱收进了衣服的夹层。

  骆有成问大姐为什么不让多多帮着收拾。米豆豆说收拾得太干净她就找不到东西。骆有成忍不住敲了大姐的脑袋

  ,大姐智商高绝,生活商数低得吓人。

  “多多收拾的东西,多多负责找就好了,你找个什么劲?”

  米豆豆顿悟了,招呼多多来收拾她的私人空间,“对的哈,我浪费那个时间干啥?”

  骆有成拉着大姐回到实验室,问她有没有闲置的冬眠舱和多余的培养液。米豆豆说她从来不缺这些东西。她没问弟弟要这些东西做什么,只是把多多从她的休息室叫出来,让多多帮她准备培养液和冬眠舱。看着忙碌的机器人,骆有成觉得它比古代地主家的长工还累。

  “咋不让奸夫哥给你多弄几台智能?”

  “智能家政多了,在实验室里跑来跑去看着心烦,多多一个就够了。”米豆豆说完,就丢下骆有成忙自己的事去了。

  多手多脚的多多手脚很麻利,很快准备一个冬眠舱、两个注入了培养液的培养槽。

  骆有成见姐姐没有关注自己,吩咐女鬼侍自己爬进冬眠舱。控制龚玉琳的皮皮鬼嗅到了培养液的味道,似乎知道了骆有成的意图,很兴奋地把死鬼女人扒了个精光,跳进了冬眠舱,指甲在肚皮上划了条口子,皮皮鬼很迅速地钻了出来。骆有成把这只皮皮鬼和达鲁库呴分别放进了两个培养槽。

  做完这一切,他走向忙碌的米豆豆,向她讨要一大桶培养液。水鬼王那边的欠债要早点还,这个老小子已经到了发飙的边缘。米豆豆让他去找夏朋,也就是“猿”一家的“猿”爸爸。

  骆有成这段时间已经把“猿”一家忘到脑后了,他问:

  “他们现在怎么样?”

  米豆豆说:“声带已经恢复了。”

  “毛发呢?”

  米豆豆含糊其辞地说:“还好吧。”

  骆有成问:“还好是什么意思?”

  米豆豆支支吾吾地告诉弟弟,她还没有找到导致他们毛发旺盛的真正原因,已知的促进或者抑制毛发生长的基因在他们身上都缺失了,导致目前这种表达的是某种未知基因,通过其他途径在控制毛[囊]的生长。

  骆有成说:“那就是没有解决咯。”

  米豆豆神秘兮兮地告诉弟弟,她有备案。她让闫丰利研制了一种上好的脱毛剂,用一次,可以管两个月。她让猿一家每隔一个月涂抹一次,虽然治标不治本,但也暂时让一家三口摆脱了尴尬。骆有成毫不犹豫地指出姐姐是在投机取巧。

  米豆豆还说,猿一家三口的心肺功能要比普通人弱,血肌酐值也相对偏高,有患肾病的风险。

  她说:“别看他们面容年轻,但我怀疑,他们会比普通人短命。在彻底了解培养液对人体的基因表达有哪些影响之前,我不会把它用于临床。”

  骆有成说:“就是生孩子的事情还得等,对吧?”

  米豆豆点头,通过口服培养液恢复人类的生殖能力还有很大的风险,她不敢贸然尝试。

  告别了大姐,骆有成前往牧场南边的树林,那里是女巫的异能兽护卫队驻扎地。隔壁圈了一块地,用来安置类蚁蜂和培养液加工厂。夏朋一家三口是工厂的管理员。

  由于脱毛剂的作用,夏朋两口子像个人了,穿上了衣服。只是汗毛还很重,头发更像猿毛。夏朋理了个寸头,郝琦留了一头短发,不细看还是能蒙混过关的。两口子对目前的状态还是很满意的,夏朋高兴地对骆有成说:

  “米大夫米大人说了,再经过一百次的治疗,我们就能

  彻底恢复了。”

  骆有成心想大姐还真能忽悠,她什么时候成大夫了?还一百次治疗,给自己留的时间也太长了。

  骆有成问他们的身体怎么样。夏朋说累了容易心慌心悸,是老毛病,他们一家三口都是这个情况。骆有成让他们多注意休息调整,回头再让物资科送几台智能过来,降低他们的劳动强度。两口子感恩戴德地说了无数个谢谢。骆有成没见到小姑娘,问:

  “夏琦呢?”

  “到女巫大人那里去玩耍了。”夏朋说,“这孩子和女巫大人很亲近。”

  骆有成想他三妹了,刚才打了个电话,还没见本尊。他对夏朋吩咐道:

  “你先帮我准备着100升培养液,我到我妹那边看看。”

  夏朋为难地说:“现在已经是冬天了,类蚁蜂处于休眠状态,培养液在停产期。目前的库存只有两百升多一点。按米大人那边的用量,怕坚持不到开春。”

  骆有成心想大姐真是个不靠谱的,口口声声说不缺这玩意,这都快断粮了,当真是不当家不知财迷油盐贵。骆有成叹了口气:

  “给我准备五十升吧,答应别人的事不能食言,我姐那儿,我让她省着点用。”

  骆有成去了隔壁的异能兽护卫队驻地。营地里的兽少了不少,被女巫散出去,在书院周边的区域拱卫。女巫见了到自家哥哥,立刻迎了上来给了他一个拥抱。

  “哥,你黑了。”

  “黑了好,健康色。”骆有成说,“你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女巫笑道,随后又晴转阴,“就是屁多,那只小破鸟老是骂我屁婆娘。”

  “你吃过延年益寿的药丸,按理身体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你是不是饮食不规律,还经常暴饮暴食?还酗酒不?”

  女巫点点头。

  骆有成说:“你的肠胃本来就不好,少喝点,一日三餐要有规律。回头找闫丰利给你调点药剂,或者啥时候去升平的时候,让老姜给你开几服药调理一下。”

  女巫答应了一声。

  骆有成又说:“别一天都呆在营地,多到书院走走,和兄弟姐妹们说说话,感情是走出来的。”

  “知道了,妈。”女巫嗔怪道,骆有成在女巫面前确实比妈还啰嗦,“其实还好了,我每隔一两天就要去主宅坐一会儿,但不敢待久了,肚子里气胀得难受。”

  骆有成不满道:“在姐妹们面前放个屁又咋了?你没把她们当家人。”

  “哪有?可胡哥、柳哥、老爸(老鹰)也经常在。”

  “不就是个屁吗?放就放了,矫情。”一个声音传来,把两人吓了一跳。

  商士隐在两人面前解除了隐身,他向骆有成行了一个装模做样的书院礼,然后对着女巫挤眉弄眼。

  “死太监,你又偷听。”

  “巫大胃,咱们是不是铁闺蜜?”商士隐搂着女巫的肩膀委屈地问道,“你知不知偷听这个词,很扎心。”

  女巫算怕他了,急忙讨饶。

  骆有成问:“你小子闲了?”

  “沙尘的人都放到肥城了。身边只留了个春风,这小子努力,不用我操心。”

  骆有成说:“这两天你抽空陪三妹去一趟升平,找老姜调理一下身子。”

  “行。”商士隐答应下来,又神秘兮兮地说道,“我给你们说个劲爆的消息,小妖和柳哥约会了。”

  第三百五十四章 闯祸了,受罚了

  的确是个劲爆的消息,事关大舅哥的幸福,骆有成来了兴致。

  “好事啊,说说看。”

  商士隐说:“这事,其实还是先生您促成的。”

  骆有成为了自己和柳莹的幸福,的确怂恿过大舅哥柳洵去追求林小妖,但林小妖一直不接招,他以为这事黄了。

  骆有成问:“和我有什么关系?”

  “您把小妖的心冻成冰坨坨了,她只能找个人把它化开咯。”

  骆有成一头雾水。商士隐继续说:

  “小妖一直在暗恋您,您正眼都懒得瞧她,把她伤透了。”

  “你等等,让我理一理。”骆有成叫了暂停。

  林小妖从北湖跟到书院,确实是为了骆有成。但骆有成对这个大了自己五六岁的女人根本不来电,几乎不关注她。林小妖也把自己的情感隐藏地很好,以至于骆有成以为她早就没了心思。

  商士隐说:“其实她对您的要求很低,只要您看她一眼,她都会开心半天,可您连开心的机会都不给她。”

  骆有成:“呃……”

  他本想开开心心地听听大舅哥的八卦,这会儿似乎成了批判会,而且主持者还是忠狗商士隐。商士隐是个高情商的家伙,对自己副手的喜乐全看在眼里,这会儿忍不住为她抱抱不平,哪怕面对的是先生。

  “从汉城回来的前晚,您邀请小猪妹去闲林温泉城堡,也想到了淡雪骄,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就算您心里没有她,好歹她也是个功臣不是?”

  骆有成汗颜,坦率地承认:“是我的疏忽。”

  商士隐笑道:“不过这样也好,您绝情,彻底把她不停挣扎的小火苗浇灭了。你要是给了她希望,反而更残忍。”

  “怎么说话呢?”骆有成不满道,“我对她根本没用过情。”

  “所以我才趁机劝她,找个爱她的人,体会一下被爱的感觉。”

  骆有成赞许道:“你做得很不错。这事柳妹该知道吧?怎么没跟我说?”

  “小妖把特工训练课程里的反追踪都用上了,柳哥被她训练得可以到沙尘入职了。”

  约会被搞成特务接头,骆有成和女巫听了哈哈大笑。

  “要让柳哥那块木头开花不容易啊,”商士隐幽怨地说,“要教他泡妞,还得帮他准备礼物。这家伙约着会还要给我打电话,问下一步怎么做。我他妈一条终极单身狗,居然成了爱情起搏器。”

  女巫往商士隐身上靠了靠,说道:“死太监,别伤心,我也是终极单身狗,有我陪着你呢。”

  商士隐开心地搂住女巫,“关键时刻还是闺蜜靠得住,来,香一个。”

  “嗯……啊……”两人相互在对方的脸颊上亲了口。

  骆有成摇摇头,身边就没个正经人,“别恶心人了,然后呢?”

  “然后柳哥戒烟了,小妖说没烟味的柳哥味道好闻了。前几天我把她派去肥城的时候,她还有点不乐意呢。”

  “你可以让她留下的。”骆有成说。两人刚刚燃起小火花,强行分开有点残忍。

  商士隐说:“就要在浓情蜜意的时候把他们拆开,让他们饱受思念之苦。等小妖回来,没准,一点就燃。”

  女巫说:“死太监你太坏了,你又没谈过恋爱,你从哪里学来的?”

  商士隐拽拽地说

  :“在我们盗界,最下乘的是偷物,其次是偷人,最难的是偷心。我爸也算业内宗师级的人物了,但他只偷到了我妈的人,没偷到我妈的心,这是他一辈子的遗憾。作为他唯一的传人,我怎么敢懈怠呢?”

  损友女巫挖苦道:“那你可是一步登天了,跳过了中间偷人的环节。也幸好你那东西坏掉了,不然不知道有多少女孩要遭殃呢。”

  商士隐故意扭着身子恶心人:“巫大胃,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我没有你这样的闺蜜了。”

  女巫赶紧抱住他撒娇:“小隐,莎莎错了,你还是做我的好闺蜜,好不好嘛?”

  骆有成这些天身上的鸡皮疙瘩格外地活跃,昨天面对林妈妈,毛孔辛苦了一晚。今天回了书院,不曾想鸡皮疙瘩们还得上班。正想说他们两句,林子里传来了吵闹声。

  八哥轮胎的声音充斥着浓浓的蜀地口音:“瓜批娃儿,你敢偷我的鸟粮。”

  小女孩的声音:“可是鸟粮好好吃哦,你有那么多,我再吃一把好不好?”

  轮胎:“哈皮娃儿,你给我放到,放到起。”

  咔嚓咔嚓的咀嚼声。

  轮胎:“让你吃,嚼得你娃牙巴痛。”

  “哎呀。”小女孩惊叫一声,咀嚼声停止了。

  八哥的诅咒可是要命的,骆有成叫了声不好,赶紧向林子里跑去。

  小破鸟怒气未消,继续道:“肚儿痛。”

  小女孩又痛叫一声。

  骆有成和女巫相继发声:“小破鸟,住嘴。”

  小破鸟没有理会他们:“心尖尖儿痛。”

  “啊!”小女孩大叫一声,接着是身体落地的闷响。

  小破鸟轮胎惊惶地大喊:“不好了,喊死人了,救命啊。”

  小女孩夏琦倒在地上,手里抓着一包哥神牌八哥专用粮,手脚微微发颤,胸口起伏得厉害,脸发青发僵。骆有成瞪了一眼轮胎,骂道:

  “臭嘴,回来找你算账。”

  骆有成抱起小女孩往书院飞去,在路上给闫丰利打了个电话,让他放下手头的工作,抢救一个危重病人。骆有成并不确定夏琦的情况算不算危重,但女孩看着就像随时都会死去。骆有成到丽格格诊所时,闫丰利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闫丰利一边走一边询问情况,很快做出了判断,夏朋一家三口的情况他很了解,原本心肺功能都弱,又被八哥诅咒,心脏病突发。他给小女孩喂了几滴药剂,夏琦的症状有所缓解。丽格格给她输液时,夏琦意识已经清醒了。

  骆有成问她为什么要抢八哥的鸟粮,她说以前没吃过。骆有成让她以后不要惹小破鸟。

  米豆豆听说夏琦出事了,匆匆赶了过来,她被吓得一惊一乍。跟小姑娘处了这么久,有感情了。而且小姑娘是已知的唯一一个父体母体受sdr病毒感染后生下的孩子,金贵得很。她瞪着眼睛对弟弟说:

  “孩子想吃好吃的零嘴,还不去弄点来。”

  “她现在这样,不适合吃零嘴吧?回头我让人送她家里去。”

  “记着啊。”米豆豆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句,宠溺地摸着女孩的头说,“以后贪嘴了找阿姨,阿姨帮你找好多好吃的。”

  没多一会儿,女巫领着夏朋和郝琦来了,见孩子没事,夫妻俩都松了口气。夏朋说五十升的培养液已经准备好了,放在工厂

  的大厅里。

  孩子交给父母照顾,骆有成拉着女巫准备离开,米豆豆跟了上来。

  “老弟,那药丸还有没有?给我一粒。”

  骆有成手里的药丸只有一种,从广旭和托尼的世界“走私”过来的延年益寿胶囊,一共一百粒,已经用了十几粒。

  “你要给夏琦用?”骆有成问,“老姐,这可是用一粒少一粒的稀罕物,你要靠这个解决培养液的副作用可不现实啊。”

  “我是想让老闫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复制出来。”

  “那就别想了,我老师说,里面的许多成分在地球上根本不可能合成。”这事是九少爷亲口对骆有成说的。

  米豆豆不死心地说:“试都不试怎么知道呢?”

  骆有成说:“胶囊的制造者曾经在地球上实验过。”

  米豆豆狐疑地望着老弟,过了片刻说:“你有很多故事瞒着姐姐啊。”

  骆有成反驳道:“对这些事你从来没兴趣啊。”

  米豆豆不耐烦地挥挥手说:“你走吧,我再陪陪琦琦。”

  骆有成和女巫返回异能兽驻地,他要好好教训一下小破鸟。女巫笑着说:

  “有人帮你教训了。轮胎想畏罪潜逃,速度没死太监快,这会正遭罪呢。”

  骆有成警觉地问:“士隐有啥目的?”

  女巫说:“让它戴罪立功呗。”

  商士隐想让轮胎去肥城,那么女巫作为轮胎的监管人必然也要跟着去。骆有成急忙摇头:

  “肥城太危险,尤其是那个常院长,三妹你别去了。”

  女巫说:“死太监说了,这次去除了对付常院长,还有大墟定居点的首领,那头我能出点力。”

  骆有成勉强答应,再三叮嘱她要听从安排,常院长那边坚决不能插手。女巫爽快地答应了。回到驻扎地,商士隐坐在林间空地上,小破鸟轮胎垂头丧气地站在他肩膀上,嘴上缠着一圈胶布。

  商士隐说他已经教训过轮胎了,作为惩罚,轮胎在双龙立功得到的两袋哥神鸟食将被没收,由商士隐保管,直到它将功赎罪。其次,它还将佩戴两个月的闭嘴器,只有在进食和需要它嚎叫着战斗的时候才能取下。

  其实,这事倒不能全怪轮胎。它平时的口粮是价格相对便宜的撩哥牌鸟食,因为立功,得到了两袋价值上千信用的哥神。小破鸟一直没舍得吃,那个贪嘴的小女孩居然抢了它的顶级口粮,还吃了两大把,把它彻底激怒了。

  商士隐把轮胎从肩膀上取下来,戳着它的脑袋说:

  “平时巫大胃太惯着它,无法无天了。让它长长记性,学会怎么善待朋友。要是不思悔改,刑期加长。”

  小破鸟立即像啄食一样点着头。

  女巫大笑道:“看见没,恶鸟还要恶人磨。”

  商士隐怒道:“巫大胃,友尽。”

  女巫像小鸟一样蹦跳过去,拽着商士隐的胳膊说:“商公公,友起,友起。”

  骆有成看着他们吵吵闹闹,向他们挥挥手说:

  “现在还不到四点,我去汉城东湖,还点债。”

  “那我们也走,这会儿去升平,没准能在老雷家赶上晚饭。”商士隐一拉女巫,“走啦,晚上咱俩就在梅里地下别墅同居,明早取了药再回。”

  女巫嘀咕道:“死太监,德行。”

  第三百五十五章 皮皮酱当医生

  骆有成在水鬼王那里没有耽搁多久就返程了。

  水鬼王在确认了骆有成拿来的就是他苦寻已久的12号培养液后,立刻带着平日为他端茶递水的男鬼侍前往他的实验室,根本没空搭理骆有成。看着抱着大桶离开的男鬼侍的背影,骆有成很想大喊一声那是我的鬼。但他想到自己已经拿了很多好处,没好意思说出口。

  回程的路上,他灵光一闪,立刻给大姐打了个电话,让她带着小姑娘夏琦在实验室等着。米豆豆问他什么事,他神秘地说回来就知道了。

  回到书院时天已经黑了,饭点也过了。骆有成顾不上吃饭,冲进了大姐的实验室。米豆豆正在给小姑娘夏琦讲故事,难得她有那么好的耐心。在她的实验室里,就连亲弟弟也休想多占用她宝贵的时间,事情说完就赶人。

  夏琦穿着一身银灰色的无菌病号裙,盘坐在地板上,一手托着腮,津津有味地听米阿姨讲故事,一大一小相处极为和谐。

  小姑娘已经十四岁了,身高却不足一米三,在褪掉那层厚毛后,看上去就像岁的孩子,身材矮小不知是不是培养液带来的副作用。

  骆有成对大姐说,他想用皮皮酱试着修复夏琦的心肺功能。在他想来,皮皮鬼都能让一具尸体的组织器官保持活性,皮皮酱强化组织器官的功能应该也不在话下。米豆豆自无不可,有办法总比没办法好。

  骆有成让小姑娘躺到手术床上,问小姑娘怕不怕痛。小姑娘很实诚地点头。骆有成说:

  “别怕,就疼一下,就像被蚊子咬一口。”

  小姑娘说:“我没被蚊子咬过,我被虱子咬过。很痒吗?”

  小姑娘用一句话点明了长毛家族的优势和劣势。

  骆有成说:“不痒,会痛,但时间很短,琦琦很勇敢,忍一忍好吗?”

  小姑娘说好吃的的零食会给她勇气。骆有成说管够。小姑娘立刻表示她很勇敢。米豆豆心痛地问要不要打点麻药,骆有成让她见证神奇的皮皮酱。

  米豆豆向手术床发出了指令,一只机械臂从床侧探出来,划开了小姑娘小腿上的皮肤。夏琦痛得叫了一声,骆有成把皮皮酱佩姆贴了上去,夏琦痛苦的表情立刻消失了。

  骆有成虽然把皮皮酱佩姆寄放在姐姐这里,但一直没有告诉她皮皮酱的作用,哪怕下午处理皮皮鬼,也是避着老姐的,怕她见猎心喜把皮皮酱佩姆解剖了。这会儿米豆豆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奇迹般快速愈合的皮肤,她抓着弟弟的胳膊拼命摇。但骆有成这会儿没法搭理她,他正在和皮皮酱佩姆意识沟通。

  佩姆告诉骆有成,它能提升人体细胞的活性,让组织器官处于最佳状态,但它没办法改造器官。小姑娘的心脏先天畸形,肺部发育也不完全,不是它短时间能解决的,如果给它十年的时间,或许能够可以慢慢修复。

  骆有成目前手头三张皮,一个皮皮酱,两个皮皮鬼。喷胶死后,皮皮系列已经成了绝唱。这么珍贵的战略资源,不可能长期留在一个小女孩身上。

  而且这种治疗模式没有可复制性,治疗夏琦的任务最终还得还得落在米豆豆、闫丰利或者姜廉兴身上。只有从源头上解决培养液带来的基因突变问题,才可能真正将类蚁蜂生产的培养液作为恢复人类繁衍能力的药物用于临床。

  骆有成吩咐皮皮酱佩姆让小姑娘进入深层睡眠,它只要尽力而为即可,没必要勉强。收回自己的意识,骆有成觉得地震了一样,身子晃得厉害。米豆豆就像发现了新奇玩具的孩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弟弟,两只手不断地摇晃着他。

  “说,你还有多少事瞒着姐姐?”

  骆有成无辜地说:“你在实验室里一躲就是十天半个月,我来看你没两分钟就要赶人,好多事我想说也没机会啊。”

  米豆豆挠了挠脑袋,好像是这么回事。不过米姐姐是高智商圈子里混的人,哪有那么容易被忽悠了,她指着夏琦问:

  “这又是怎么回事?皮皮酱在我实验室里放了二十多天,你居然不告诉它是做什么的,我还以为它是你养的宠物。”

  骆有成强辩道:“这的确是我的宠物。”

  “一只有治愈能力的宠物?”

  “对。”

  大姐开始耍赖:“不管,给我研究。”

  骆有成头痛道:“姐,你一样东西都还没研究透,又要研究皮皮酱,你现在的状态就是小猫钓鱼。”

  米豆豆:“……”

  “我问你,魑魅魍魉的标本我都给你弄回来了,你研究出什么名堂了吗?思然公司的培养液取回来了,怎么去除它的毒副作用也没结果。现在又惦记上我的皮皮酱了,没门。皮皮酱是绝版,书院的战士还要靠它保命呢,你要不小心给我弄死了,我找谁去?”

  骆有成的担心不无道理,有的时候,米豆豆是很疯狂的。当初为了研究凤凰死而复生的涅槃属性,她真的把凤凰弄死了十七次。皮皮酱不知道能不能死而复生,但它超强的自愈能力,有足够的理由吸引着米豆豆想办法摧残它的身体,获取它自愈时的各项参数指标。

  看到弟弟寸步不让,米豆豆退而求其次,希望能在皮皮酱佩姆“休假”的时候,让她研究几天。骆有成还是拒绝了,为了保住皮皮酱佩姆他很拼。

  “皮皮酱虽然出自实验室,但却是高智慧生物,它们是有尊严的,不是小白鼠。”

  米豆豆眼睛红了,委屈地嘟囔着:“书院的人哪个不是智慧生物,谁没被我研究过?没有我的研究,他们哪里来的异能?”

  想到大姐为书院做出的杰出贡献,骆有成觉得自己说得实在过火,急忙安慰大姐:

  “衡思梁的意识很可能被常律师囚禁了。如果我这次能救出他,就有可能再制造出一个喷胶。我们就会拥有许多皮皮鬼、皮皮酱,那时候姐姐想怎么研究,就怎么研究。”

  骆有成把皮皮系列的来历详细地说了一遍。

  米豆豆翻着白眼说:“画饼。”

  知道了皮皮对弟弟的重要性,米豆豆没再胡搅蛮缠,

  只是担心地嘱咐弟弟,肥城之行一定要小心。意识层面的拼斗,风险远大于肉身相搏。

  皮皮酱佩姆的器官修复工作持续了半个小时。小姑娘被脱毛剂清除干净的身体上,毛发像被春雨滋润的野草,野蛮疯狂地生长。小可怜又变成了一只毛猴子。

  米豆豆问:“这是怎么回事?”

  骆有成说:“皮皮酱能提升人体细胞的活性,估计把毛[囊]的那啥细胞也被激活了。”

  骆有成收回皮皮酱佩姆后,小姑娘也醒过来了。她坐在手术床上,看看毛茸茸的手臂,毛茸茸的脚丫子,又伸手摸了毛茸茸的脸,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我不要做小猴子。”

  米豆豆安慰道:“阿姨给你做完检测,就帮你脱毛,又会美美的。”

  “我现在就要脱。”小姑娘说完准备脱病号裙。

  米豆豆一只手按住她,指着骆有成说:“等小叔叔走了我们再脱,小姑娘的身子不能随便给男人看到。”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米豆豆从前可是经常给弟弟发福利的,这会儿对夏琦的保护欲却十分强烈。米豆豆招来医疗智能,为夏琦做了次体检。结果很快出来了,小姑娘的心肺功能、肾功能指标与正常组对比,有了明显改善,但仍旧有差距。

  米豆豆要求骆有成每个月让皮皮酱为夏琦做一次治疗,看看会不会有更好的改善。骆有成答应了,他拉着米豆豆走到一边,悄声问:

  “小姑娘的智力是不是有问题?”

  小姑娘毕竟十四岁了,但言行举动都像是七八岁的孩子。

  米豆豆有点难过的说:“是啊,怪可怜的。”

  培养液的毒副作用,就像一盆盆凉水,可劲地往培养液带来的希望之火上倾倒,返祖、生长发育迟缓、重要器官先天畸形、智力发育迟缓,压得米豆豆喘不过气来。

  骆有成说:“姐,你的压力别太大了,慢慢研究,我们还有权宜之计。”

  米豆豆问:“什么办法?”

  “我们的寿命都很长,所以我们还有大把的时间来攻克这个难题。”

  “可其他人等不了啊。”

  “如果几年内无法解决这个问题,我们可以建一个超大型的人体冬眠舱库,召集志愿者,为未来留下种子。”

  “这也是个办法。”米豆豆思索了一会儿,眼睛一亮,“旧纪元时,许多地方都建立了精库和卵子库,你说会不会还有留存?”

  “应该都废了吧?”骆有成对此不乐观,大停电已经过去了十六年,除非那里的工作人员仍旧健在,并且愿意以大无畏的奉献精神兢兢业业地守护人类的种子。另一个前置条件是要有可靠的可持续运转的供电设备。

  骆有成说:“我会让物资科留意的,如果还有完好的,我们把它接手过来。”

  米豆豆知道这是弟弟安慰自己的话,她自己也没有报什么希望。

  正在这时,从培养槽所在的位置传来了滴滴声。

  第三百五十六章 疑似车祸现场

  想出笼的是达鲁库呴趴,它在培养槽壁上,皮子像蝠鲼一样轻轻扇动着,拍击着槽壁。

  当骆有成靠近培养槽时,他接收到了达鲁库呴的意识信息。这个皮皮非常愉悦,它告诉骆有成它和大哥卡基一样了,它可以把名字的后缀去掉了,从此它就叫达鲁。骆有成意识到,那个阴郁的、暴戾的皮皮鬼达鲁库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阳光乐观充满活力的皮皮酱达鲁。

  骆有成揭开培养槽的顶盖,用意念力将达鲁小心翼翼地从培养槽里取出来,对于这个新生的皮皮酱宝贝,骆有成是含在嘴里怕化,捧在手心里怕摔。

  米豆豆来到弟弟身边,眼睛有启明星在闪亮,她问:“新的皮皮酱?”

  骆有成兴奋地点点头。米豆豆知道这是弟弟的宝贝,十分知趣地没有再次开口讨要。

  骆有成用意识问达鲁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达鲁在培养槽里才呆了七个小时,佩姆可是整整呆了二十五天。

  达鲁说它是成年体,回炉改造不需要多久。而且爸爸(水鬼王)为了培养它倾注了大量心血,因此它比其他兄弟底子好得多,仅次于大哥卡基。像另一个培养槽里的嘘里嘘库呴(控制女鬼侍的皮皮鬼),至少要明天中午才能出来,它不可能达到它和大哥卡基的层次,要低那么一点。

  “它出来还是皮皮鬼?”

  “对,和从前的我差不多。不过它可以改名叫嘘嘘库呴了。”

  嘘里嘘库呴不能完成向皮皮酱的进化,就只能用在死鬼女人身上了。春风少了个皮皮酱,多了个女仆,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按皮皮酱达鲁的解释,皮皮系列,名字越长,等级越低,寿命也越短。它有一个兄弟的名字是七个字,叫考幂幂噶本库呴,比它早出生几天,前些天死了。达鲁说皮皮鬼这一层级的,名字的后面都有一个后缀——“库呴”。只有达到大哥和它这个级别,才能去掉后缀,用短名字。

  骆有成对拥有两个皮皮酱也很满足。不过,他还是担心嘘嘘库呴短命。

  达鲁说以前没那个条件,现在只要经常能在“香水”里泡泡澡,它们应该都能活很久。骆有成答应一年给它们泡四次澡。

  骆有成把达鲁收进了衣服的夹层,让它和佩姆兄弟俩亲热一下。接着他听到了大姐浓重的呼吸声,他转头一看,米豆豆的眼神比饿狼还贪婪,吓得他连忙捂住衣服的下摆说道:

  “你赶紧给琦琦脱毛去,绿眉绿眼盯着我瞅啥?我回去吃饭了。”

  说完,骆有成一溜烟地跑了。

  回到主宅,贴心的柳莹早就为他准备好了可口的饭菜,三菜一汤,十分丰盛,都是柳姑娘亲自下厨做的。家人们想给他们独处的时间,都没有过来凑热闹。骆有成又让柳莹去切了两盘水果,喂食佩姆和达鲁。

  他一边吃饭,一边给柳妹这段时间的经历。说到紧张处,柳家姑娘就会很配合地发出她招牌式的惊呼“啊~”,然后捂住嘴巴。

  等他吃完饭,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基本上是骆有成讲,柳莹撑着腮帮子听,姑娘迷离的眼神,比迷妹还迷妹。骆有成一直觉得很对不起柳妹,陪伴她的时间太少。盘算

  了一下,明天上午是个空档,问她有没有时间。柳莹说:

  “我要去练剑。”

  骆有成诧异地问:“你什么时候对练剑上心了?”

  柳莹说:“二姐说我舞剑是花架子,明天让刀哥给我指点一下,她也会跟着一起练。”

  骆有成心想二姐这是拿柳妹当挡箭牌啊,二姐脸皮薄,就让柳妹去帮帮她吧。他把刀行追二姐的事说了一遍,让柳莹巧妙地帮着撮合一下。但他心里还是挺遗憾的,他原本想带着柳妹去丽水湾城堡泡温泉的。大冬天的,泡温泉绝对是件惬意的事,而且孤男寡女,还可以趁机做点坏事。

  明日的行程取消,骆有成准备只争朝夕。他喊来智能家政收拾了碗筷,向柳妹提出做一些人生启蒙的功课。在这方面一向占据主动的柳莹说道:

  “有成哥,咱们不能总在启蒙阶段,应该进阶了。”

  说到进阶,骆有成眼睛一亮,脑洞大开。他抓起躺在果盘里消食的佩姆和达鲁,对柳莹说:

  “好啊,咱们让皮皮酱来助力。”

  两年轻人相拥着进入了骆有成的卧室,关上了房门。大约十分钟后,房间内传来一声轰响,什么东西垮塌了。隔音效果极佳的房门都没把这声响挡住。

  又过了两分钟,卧室房门被打开。骆有成和柳莹穿着睡袍,鬼鬼祟祟地往门外打量。两个姑娘跳了过来,一个金发的,一个长触角的。两男女想关门已经来不及了,凤凰和梅朵各伸了一只脚卡住了门,两双贼溜溜的眼睛拼命往屋里瞅。

  梅朵说:“天哪,这儿爆发过世界大战。”

  凤凰说:“妈呀,这是车祸现场啊!高强度材料打印的床居然塌了。”

  骆有成脸有点发烫,故作正经地说:“我和柳妹打赌,说我的意念力能压垮这张床,她不信,我赢了。”

  梅朵假装天真地拍着手:“哥哥真棒,哥哥真会玩。”

  凤凰学着梅朵的样子拍手唱起来:“大地是卵石的床,卵石是枕木的床,枕木是铁轨的床,铁轨是火车的床,姐夫是姐姐的床喽哦~。呜噜噜噜~,姐夫爱开小火车,只求快活不爱床。”

  梅朵拼命拍巴掌:“凤凰姐姐唱得好好哦。”

  骆有成挥挥手:“去去去,回去睡觉去,我们去隔壁房间。”

  梅朵捂着肚子笑,凤凰在后面推着她,“人小鬼大,思想不健康,你太早熟了。”又扭头对骆有成说:

  “姐夫这次要小心点哦,火车别再脱轨咯。”

  梅朵笑得在地上滚了两圈,拼命蹬腿。凤凰一把把她拉起来,说道:

  “走吧,我们在这儿车子开不起来。”

  梅朵捂着肚子跌跌撞撞往前走,“好想看看他们的火车里面是不是藏着一头大象。”

  等两位妹妹各自回了房,柳莹才嗔怪地瞪了骆有成一眼,说道:

  “都怪你,非要穿皮皮酱,根本收不住力。”

  骆有成挠了挠头说:“我也不知道你扑上来会这么猛啊。”

  柳莹脸红地说:“赶紧把皮皮酱取出来吧。”

  骆有成心虚地问:“那我们还是启蒙?”

  柳莹无奈地同意了:“启蒙吧。”

  两个年轻人进了隔壁柳莹的房间,关上房门。

  今夜静好。

  不过,指望凤凰和梅朵两个丫头帮忙隐瞒是不现实的。第二天一早的亲情早餐桌上,气氛十分诡异。兄弟姐妹们都憋着笑,尤其是女孩们,脸都胀得红扑扑的。就连外公外婆也在拼命忍。

  石岩山率先爆发,这货拍着桌子,公鸭嗓特别刺耳。主宅的餐厅立刻被笑声淹没了。外公的笑是爽朗的,外婆和二姐的笑是含蓄的,大姐的笑是放肆的,奸夫哥的笑是促狭的,大舅哥的笑是憨厚的,丽格格捂着嘴,凤凰和梅朵捂肚子,只差一个三妹没回来。

  柳莹红着脸,闷声不响地往嘴里塞包点,把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骆有成想转移大家的注意力,看来看去只有奸夫哥合适。他大声问史湘云:

  “奸夫哥,你出关啦?过两天我们要去肥城了,东西给我们准备好了没有?”

  史湘云说:“在笑呢?别烦我。”

  骆有成只能去欺负憨厚的大舅哥:“柳哥,小妖挺想你的。”

  柳莹听弦音而知雅意,赶忙把嘴里的食物咽下肚,帮情郎出卖自己的哥哥:“哥,你跟小妖姐恋爱啦?怎么都不跟我说。”

  大伙儿的注意力果真被转移了,纷纷询问柳洵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保密工作做得这么好。柳洵倒不觉得囧思,也没隐瞒的意思,只顾着呵呵地傻乐。

  骆有成总算度过一关,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耳朵一阵酥麻。商士隐这货又用加急模式打电话了。骆有成接通电话,还没开骂,电话那头就传来商士隐急促的声音:

  “先生,我们被盯上了。”

  骆有成霍地站了起来,问道:“怎么回事?”

  商士隐说:“我们从梅里后山出来没多久就被盯上了,看不到他们,但车载智脑一直在预警,对方的飞翼应该也能隐形。”

  “你们在哪里?”

  “我没敢回书院,在往甘南方向走。他们的目的应该是找出书院的位置。”

  “咱们的飞翼是隐身状态吗?”

  “从机库出来的时候就隐身了,对方应该也有先进的预警雷达,梅里的别墅被人盯上了,以后不能去了。”

  “我这就去甘南,随时保持联系。”

  骆有成挂断电话。江小瑜问:

  “出了什么事?”

  “士隐和三妹的飞翼被盯上了,上次咱们把鬼王打痛了,估计他们想找出我们是哪方势力。我去去就回。”

  江小瑜说:“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了,二姐,你这段时间辛苦了,休息一下。只是几只苍蝇而已,随手打发了。岩山跟我走,带上枪。”

  丽格格举着手说:“带上我吧,我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

  石岩山把她手压下去说:“媳妇的嗝金贵着呢,不能浪费了,等我回来打给我听。”

  骆有成已经冲出了餐厅,头也不回地大喊:“岩山,麻利点。”

  两分钟后,一辆小型飞翼滑过长空,向西北方向飞去。

  第三百五十七章 打苍蝇引发的忧虑

  骆有成在路上和商士隐反复商讨,最终将伏击地点定在了甘南的泥巴镇。

  骆有成和石岩山先一步来到镇上,隐匿了飞翼后,两人隐身浮空,静静地等待。大约等了一刻钟,骆有成的单片镜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小绿点,在泥巴镇的西南方向。商士隐在这个时候开启了卫星定位,他的飞翼以一百八十码的时速不紧不慢地飞着,仿佛没有发现被人跟踪似的。

  事实上,如果没有安装反隐形预警雷达,无论是肉眼还是传统侦测设备,都发现不了对方的踪迹。书院的这项技术是淡雪骄带来的,源自江夏。江夏属于鬼窟的外围边缘势力,鬼窟拥有这项技术也在情理之中。

  当商士隐驾驶的飞翼从泥巴镇飞过时,骆有成发出信息,让女巫动手。泥巴镇周围的树林里扑腾出许许多多的鸟儿,它们快速地向泥巴镇的上空聚集。追踪的飞翼被这个突发事件弄了个措手不及,回避是不可能的了。大群的鸟儿在空中撞到了看不见的墙,凌乱的飞羽和点点血迹勾勒出两辆飞翼的车头轮廓。

  两辆都是小型飞翼,灵活,隐蔽性高,适合追踪。

  “岩山,动手。”

  石岩山只开了一枪,被鸟儿高速撞击摧残得不堪的飞翼前挡玻璃就破碎了。接着又是三声枪响,两辆飞翼的驾驶员几乎同时毙命。

  骆有成的意念力同时卷住了两辆小型飞翼,狠狠地往地上掼去。坠毁的飞翼冒着黑烟,闪着电火花。

  对于坠毁的飞翼,骆有成连查看一下的心思都没有,他和石岩山很快驾着飞翼离开了。两辆飞翼在甘南兜了一大圈,才进入静默状态折返回书院。

  这次打苍蝇没有难度,一拍子下去又准又狠。但骆有成隐隐有了一丝担忧。

  在与鬼王的部队有限的几次交手中,骆有成产生了一个错觉:鬼王是靠魑魅魍魉等实验室怪物逞凶的土鳖;鬼王没有高端战力;鬼王的武器很老旧。但事实上,鬼王方面这一次派出了配备先进预警设备的隐形侦察飞翼。

  鬼王不是没有先进装备,从前只是不够重视。在滇西北域折损了几支炮灰,鬼王方面已经有意挖出在这个区域肆虐的“毒瘤”。这次骆有成把他们的注意力引向甘南地区,但他相信那群人不是笨蛋,迟早会将目光南移。

  书院被大型场景笼罩,这种程度的伪装,骗骗普通势力绰绰有余。但拥有高端侦测设备的大势力,如果有心寻找,未必是件难事。

  当天下午,骆有成召开了一个书院高层会议,首当其冲的就是书院的安全问题。书院的防护网火力强大,但骆有成觉得还需更进一步。伪装除了场景发生器,还要能够屏蔽一切侦测手段,把书院真正隐藏起来。另外还要修建地下工事,在战时供书院的普通居民躲避。

  骆有成的要求,大半落在了史湘云头上,让这位书院超级大脑不禁感到头痛。他目前的精力全部用在反重力装置的研究上,就连骆有成一行前往肥城所需的装备,他都没有时间亲自去准备,全部交给了工业智能。

  “史哥,辛苦你了,反重力装置可以缓一缓的。”骆有成在严肃场合不会叫史湘云奸夫哥,这个分寸他还是有的。

  史湘云没有好气地说:“你担心书院安危,能不能少去外面招惹,等我们准备充分了,你想撩拨谁都可以。”

  骆有成说:“时不待我啊。”

  史湘云说:“屁,十九年都过了,差你一两年?”

  史湘云这么光火,无非是骆有成让占地一平方公里的书院彻底隐世的要求太过天方夜谭,以现有的条件和技术,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做到。书院又不是传说中的瓦坎达。

  骆有成叹气道:“尽力而为吧。”

  史湘云啧啧道:“说得轻巧。”

  米豆豆推了史湘云一下,让他对自己的弟弟客气一点。骆有成也意识到自己的脑袋拍得太过轻松了,奸夫哥能做到的事从来没推脱过。他说:

  “等肥城的事了了,我们休养生息一年。”

  史湘云问:“不出去浪了?”

  骆有成说:“一年内,我不会去招惹鬼王和周边的大势力,但升平镇我想在一年内完成迁移,鬼王的人盯上我们,没有理由不怀疑他们。”

  史湘云反问道:“你从鬼王的地盘偷实验体,还叫不招惹?”

  “弟弟,这件事要三思。”沉默的江小瑜也出言反对,作为曾经的守护者,她知道其中的水有多深。迁移升平镇人口,激怒的不仅是鬼王,还有鬼窟的周边大势力,无异于一次捅了几十个马蜂窝,届时书院将四面楚歌。

  在座的高层也纷纷表示,升平镇迁移不能操之过急。在一片反对声中,骆有成只能退一步。

  “我会谨慎从事的,事不可为,我也不会强来。”他说,“但我希望一年内尽可能完善我们的防御,我也会尽可能地去搜寻尖端技术和人才。史哥一个人确实太辛苦了。”

  易慕付华说道:“小淡或许更适合给史大人做助理,她博闻强记,但毕竟是理工科出身,思维上与我们有很大的差异。”

  易慕付华向史湘云推荐人才的时候,也委婉地表达了他对淡雪骄构建的法典框架并不满意。这么聪明的女朋友被人嫌弃了,电鳗王汪泽俊有些不满,但也没说什么。

  骆有成问易慕付华:“没有助手,你忙得过来吗?”

  易慕付华说:“我在大中和鱼城的缙云物色到两个人,都是法学专业。我不敢贸然带回书院,希望您有空的时候对他们做个审查。”

  汪泽俊的脸色更不好看了,史湘云瞥了他一眼,呵呵笑道:“小淡就到我那里吧,对这样的人才,我求之不得。”

  汪泽俊这才吐了口浊气。

  骆有成说:“术业有专攻,这样安排挺好。我明天和付华到这两个地方走一趟,合适就接回书院。”

  易慕付华又说:“还有一个人,擅长饲养昆虫,而且,他似乎能与昆虫沟通。”

  骆有成大喜,夏朋夫妻对类蚁蜂虽然有一定了解,但毕竟一个是库管,一个是出纳,不是专业人士。对于类蚁蜂出产的培养液,骆有成是相当看中的。

  “这个人在哪里?”

  “在鱼城南面的白山谷,那里有一个四十人的小定居点。”

  骆有成往书院拐带人口的心思一下就活了。小型定居点的生活条件一般比较差,容易被说服,加入书院后,对书院的认同度也会非常高。

  “那明天多开两辆飞翼过去,如果他们愿意,全部拉回书院也可以。和大中谈得怎么样?”

  “他们愿意用乌龟壳的制造技术换取武器,就是制造穹顶的高透光材料,他们称之为法兰璃,一种皮米级的材料。”

  “法兰璃?”

  “以发明者杜法兰的名字命名的。”易慕付华说,“等史大人对法兰璃制造技术估值后,我再和他们进一步商谈。”

  骆有成表扬了易慕付华的工作主动性以及这些日子以来所取得的成绩。接下来的议程,就是肥城之行的准备工作。

  在肥城要对付两个人,一个是大墟的首领,另一个是常院长。

  常院长那边,因为能保护意识的皮皮酱只有两个,骆有成准备带上二姐和刀行。据说常院长在大巢湖有一座很大水底建筑,因此,电鳗王汪泽俊也会同去,负责在大巢湖里接应。汪泽俊兴奋地搓着手,自从北湖一役,他再也没有放过电了,手痒得很。

  大墟那一方,骆有成委托商士隐全权负责。商士隐说:

  “大

  墟的口碑很差,这次任务没有心理负担。”

  据沙尘发回的消息,大墟的首领是个土皇帝,但他真个把自己当作皇帝,学着古代皇帝的样儿搞三宫六院,在大墟建了一座皇宫。男人要在里面当差,那得净身。下面的官僚机构,沿用的也是古代的官制。

  大墟的土皇帝原本就是个强大的异能者,手下能人无数,平日又躲在皇宫里不露脸,想要刺杀难度很大。

  这些消息骆有成已经从贾旦那里获得,沙尘只是确认了消息的可靠性,他不耐烦地说:

  “我想听方法。”

  商士隐说:“大墟的苛税很重,土皇帝和官僚又喜欢强抢民女。民间的不满情绪很强烈,我想在大墟组织一场声势浩大的游行示威,蓓蓓再劝说土皇帝出面安抚民心。只要他肯露面,我们就有可趁之机。沙尘已经在策划这件事了。”

  不仅骆有成,所有人都很好奇王蓓蓓怎么劝说土皇帝。

  商士隐神秘地一笑:“蓓蓓现在可是末始皇左松武的宠妃,可惜蓓蓓除了魅惑没有其他能力,一个人对付不了左松武。”

  “这么快?她才去几天?”胡永胜问道。

  “去的头一天,她就勾搭上了大墟的府尹,当晚就被献到宫里去了。第二天土皇帝就颁诏册封她为丽妃。”

  石岩山拍了一下桌子,吼道:“这个母泰迪太他妈牛逼了。”

  商士隐说:“我和猎狗会入宫配合蓓蓓。”

  女巫笑道:“你入宫挺合适,连净……”

  她话说到这里就住了口,毕竟是公共场合,再好的朋友开玩笑也得有个度,她用乞求的眼神请求商士隐的原谅。商士隐挺大气的,没有和这位损友兼闺蜜计较。他说:

  “我俩会变身成太监,保护蓓蓓的安全。”

  胡永胜认为此计可行,唯一担心的是大型集会会不会导致民众伤亡。对这一点,商士隐也不敢保证,只能尽力保证民众的安全。

  “我需要鹰叔的支持。”商士隐提出了一个要求。

  骆有成赞同,只要土皇帝出现在集会现场,老鹰的精准狙击无意是最干净利落的手段。他思考了一下,问十二秒:

  “你现在的提线木偶能力现在怎么样?”

  十二秒回答:“目前可以同时控制三个人。”

  骆有成说:“鹰叔,你的主要任务还是修建地下工事。士隐需要你的时候,你飞一趟肥城。十二秒和刘娇娘一起去,保护鹰叔的安全。其他人,士隐自行安排,各部门要通力配合。”

  “还有一件事,”商士隐说,“我想请刀老爷子出马,老爷子的预言术对我们会很有帮助。”

  “老爷子毕竟年纪大了……”骆有成正要否决,突然又改变了主意,“也行吧,不过老爷子的安全要放在第一位,他就不进定居点了,就和小猪妹呆在废城的据点里吧。”

  刀行说:“让叫化儿和尼玛跟着我高祖吧,他们手上的功夫还是不错的,在涳仟的时候,都是他俩帮着照顾老爷子。”

  刀行今天换了身行头,马尾巴剪掉了,络腮胡子刮了,乞丐装丢了,换了身爽利的运动装,清清爽爽,人模狗样。

  “好吧。”骆有成说,“一会儿我得去看看老爷子,老爷子的身体状况我有点不放心。”

  骆有成想给老爷子喂一粒延年益寿的胶囊,他是书院的预言师,骆有成巴不得他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随后,骆有成宣布了一项人事任免,刀行为护卫队武术总教头,专司格斗技巧训练,受喷火娃辖制。叫化儿、尼玛等几位涳仟的好手也随刀行入护卫队。

  骆有成原本想要给江小瑜也安排一个职位,但二姐说她独行惯了,不会指派人。骆有成也没再勉强。

  第三百五十八章 死鬼嘘嘘

  时间一晃过去了三天。

  骆有成和易慕付华出去跑了一趟,回来后,书院多了四十几个新人。商士隐紧锣密鼓地筹备着肥城斩首任务。淡雪骄去史湘云那里报到了。刀行带着叫化儿、尼玛等人赴任了。书院准主母柳莹开始不务正业了。

  二姐江小瑜说了,弟弟很忙,弟妹作为主母必须要有一定的自保能力。所以柳家姑娘连庄稼都不管了,天天被二姐带着往护卫队的营地跑,找刀行练剑。

  这些天过得最开心的要数春风,以前舍不得离开的特工训练室不去了,带着他新到手的死鬼女仆遛弯。确切地说,是被女仆带着练长跑。

  以前春风和死鬼女人的速度相差无几,但嘘里嘘库呴升级为嘘嘘库呴以后,春风耐力跑的速度就赶不上死鬼女人了。距离拉得远了,春风会爆发瞬间八倍速追上去。但八倍速不是凉白开,想喝多少喝多少,用多了还是会累的。春风这时候就会喊:

  “停下,嘘嘘。停一下,嘘嘘。”

  死鬼女人就会停下,站在路边喊:“咯咯咯……贱人。”

  书院群众路过的时候,听到了会问:

  “春风啊,是你要嘘嘘还是扑克脸女人要嘘嘘?”

  春风解释:“没人要嘘嘘,我在喊嘘嘘。”

  群众很不理解:“那不还是要嘘嘘吗?”

  春风一指死鬼女人说:“她叫嘘嘘。”

  群众坚决不相信哪个女人会叫这个名,他批评道:“春风啊,不是我说你。人家好歹跟了你,你就该爱着,该护着。哪有这么作践自己女人的?叫啥名字不好,叫嘘嘘。”

  春风辩解道:“她不是我女人。”

  群众说:“不是自己的女人就更不能作践了,就因为人家长了张僵尸脸,你就这么欺负她?难怪她骂你贱人。”

  春风突然觉得手好痒,好想打人。但他想到一万字的检讨书,价值一万字的一巴掌,忒贵了,他舍不得。他无力地放弃了辩论,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对方对女仆长相的评价上,说:

  “别说我家嘘嘘僵尸脸扑克脸,她很漂亮的好不好?”

  “还说不是你女人。”群众得意地说:“算了,你贱也好,她嘘嘘也好,都是你的家事,我操这个心干啥?”

  群众摆摆手,走了。

  也有好心的群众劝他把自己女人的名字改一改,嘘嘘实在不好听。

  春风不是不想改,但嘘嘘的名字不是他起的,是先生告诉他的。先生告诉他,可以叫嘘嘘库呴,他嫌麻烦,省了两字。他发现,叫嘘嘘的时候,女仆最听话。

  为啥呢?因为皮皮鬼嘘嘘库呴的虚荣心。每当春风一喊嘘嘘,皮皮鬼嘘嘘库呴就觉得自己是皮皮酱嘘嘘了,可以同佩姆和达鲁比肩了,特别配合。

  不管怎么样,书院的群众都认定嘘嘘是春风的女人。春风解释那是他的女仆,没人信。先生都没有一个女仆,他师傅商士隐也没有,春风凭啥有?

  春风懒得解释了,爱咋咋吧,反正他天性喜欢坏坏的女人,书院里他就中意王蓓蓓一个,其他姑娘误

  会就误会了。眼前的女仆还是挺称意的,咯咯咯地叫他贱人,蔫坏蔫坏的。

  春风也想让死鬼女仆喊主人,过把主人瘾。女仆到手的第一晚,春风不断做着口型,教女鬼侍学说“主人”。死鬼女人拼命点头。春风怀着期盼等她开口,等来的却是“咯咯咯……贱人”。忙乎了一晚上,他放弃了。喊啥不要紧,只要认自己这个主人就好。

  春风曾经向先生提出过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女鬼侍会认自己为主。骆有成也说不太好,他和嘘嘘库呴交流过,嘘嘘库呴说喜欢春风的是死鬼女人不是它,它觉得死鬼女人执念深重,一门心思想亲近这个男人,它拗不过她。

  嘘嘘库呴说的是实话。龚玉琳穿着第一任皮皮鬼时,就对春风说了“好贱”。第一任被火烧了以后,龚玉琳在沙滩上被春风蹂躏,期间换了无数任皮皮鬼,但每次都能准确无误地喊出“好贱”、“贱人”。这是其他鬼侍做不到的。

  为此,骆有成专门做了个实验,当龚玉琳是一具尸体的时候,大脑空空如也,货真价实的死人。只要皮皮鬼一上身,龚玉琳的残存意识似乎就回来了,尤其是看到春风喊出贱人的时候,骆有成捕捉到了她愉悦、眷恋和哀怨的情绪。这哪里是死女人,分明是遇情郎而不得的怀春少女。

  骆有成得出的结论是:不是皮皮鬼特殊,而是死鬼女人特殊。也不知道死鬼女人把残存意识藏在哪里的,反正骆有成找不到。

  骆有成对春风说,完了,你被死鬼缠上了。骆有成原本想说“爱”的,担心引起春风的不适用了“缠”。春风问为什么。骆有成反问春风是不是和龚玉琳有过亲昵举动。春风不记得了,毕竟当时游艇上女人不少,记脸不是他的强项。

  春风对被死鬼女人惦记没有担心,反正是自己的女仆,又不是老婆。他天天被女仆带着长跑,也不忘教她不能随便咯咯叫,不然出任务的时候容易坏事。死鬼女人每次都用“贱人”答复他。直到第三天下午,春风坐在路边休息的时候,死鬼女人突然说:

  “做任务……不咯咯,平时……咯咯。”

  这是春风第一次听自家女仆说除了“好贱、贱人”之外的词,而且还是对自己的承诺。他高兴地围着女仆蹦跳着,此时女仆成了广场中央的火堆,而他是个快乐地跳着锅庄的人,他为自家女仆的贴心懂事而自豪。

  两位书院群众看到了,一位说:“春风这是真爱啊。”

  另一位说:“两人形影不离。”

  一位说:“那姑娘模样倒是周正,可惜是扑克脸,太冷。”

  另一位说:“小声点,春风不爱听扑克脸,爱听嘘嘘。”

  一个关于春风嘘嘘的甜美爱情故事开始在书院流传,故事的源头是自媒体大神徐婶婶、半分钟女王以及新锐何赛花。

  何赛花从自己未婚夫那里多少听到了有关嘘嘘的来历。逢哥儿不敢说得太多,更不敢说自己虐过嘘嘘,只说了春风一遍又一遍蹂躏嘘嘘。可能是怕吓着自己的未婚妻,他没说嘘嘘是个死鬼女人。江夏的亲历者这会儿都在肥城呢,没人来补充说明。

  所以补全的故事任务落在了聪明机智的何赛花身上。

  “春风不巧看到敌营美女嘘嘘,恼羞成怒的美女和春风打了起来。美女不是春风的对手,被春风按在地上摩擦一万遍啊一万遍,一不小心擦出了火花。两人因恨生爱,因怨结亲。春风和美女都忘不了让他们相遇、相杀、相知、相爱的嘘嘘一幕,因此一个叫对方嘘嘘,另一个叫对方贱人。”

  何赛花唾沫飞溅地完美诠释了嘘嘘和贱人两个名字的由来,丝丝入扣,入情入理。就连自媒体界的老一辈徐婶婶和半分钟女王都为之叹服。

  故事传到春风耳朵里,春风竟觉得故事极美。假如有人把这样一个剧本拍在他面前,让他做戏中的男主角,他是肯定愿意接的。春风认为何赛花在成衣部做女工很委屈,应该去当作家。故事的主角对故事满意,自然不会去更正和解释什么,春风嘘嘘的爱情故事也就被固化下来。

  也就负责生产劳作的普通民众有闲心聊春风的八卦。书院的大佬们都在为肥城之行紧张筹备着。比如大老板水岸先生骆有成,终于摇响了托尼哥在脑子里留下的服务铃。

  招来的“侍者”不是托尼,是广旭。广旭抱怨道:

  “不响铃,托尼不准我来打扰你和莹莹的二人世界,我记得图纸都差点忘了,这些天每天都要巩固一遍。”

  “什么图纸?”

  “蜂巢天幕。”

  “干啥用的?”

  “相当于能量护盾。”广旭说,“我想着吧,你在外面打拼,总得有个稳定的大后方,蜂巢天幕抵挡百万吨小型热核武器应该没有问题。”

  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骆有成兴奋地说:

  “很了不起了,我看过一个资料,说毁灭性武器在田园牧歌时代都被销毁了,科技重启的几十年里,没听说哪个国家重启核武器研究。这个天幕足够用了。”

  广旭说:“话是这么说,但热核武器的技术储备是有的,有心人重新把它捡起来不算难事。算了,也不杞人忧天了,地球上没多少人了,估计也不会有谁那么丧心病狂。”

  蜂巢天幕的结构比反重力装置简单了许多,骆有成在绘图室里坐了一天。史湘云欣喜若狂,他正在为提升书院的防护等级发愁,小弟就送来了外星黑科技。

  骆有成忙完了绘图工作,才向广旭说明了自己拉铃的意图,他想知道,如何保护没有心门的普通人的意识不受侵犯?要营救一个灵魂,如何把它带走?

  广旭是预言师兼程序猿,回答不了这个问题,闷了半晌说,我回去问问。骆有成说在线等,很急。广旭干脆利落地走了。

  骆有成等了小半天,也没等到广旭或者托尼。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后半夜的时候,一股强大的意识降临,把他从睡梦中惊醒。

  “是我,李想。”九少爷的声音在骆有成的意识中响起。

  骆有成立刻进入自己的意识海,惊喜道:

  “老师,怎么是您来了?”

  “莽撞的小子,我怎么敢不来?怕你用脑袋撞石头啊。”

  第三百五十九章 肥城监狱医院

  大墟定居点之南,大潮湖之北,有一座半岛。半岛之上,有一栋三层建筑。

  楼房看着很普通,甚至有些破旧。这栋孤零零的建筑外围没有任何防护措施,但这里是大墟定居点居民的禁地,即便是末始皇左松武也不愿靠近这里。这里就是大名鼎鼎的肥城监狱医院了。这家医院,人只要一靠近就会心悸,今天却要迎来几位不速之客。

  刀行神气活现地在大潮湖上空飞行,他的舅子先生在身边,他的仙子飞在前面。他这会儿有了飞行靴,身上还穿着紧身的黑色战衣,各个关节都有金属护具,身后背着把[苗]刀,咋一看就像战神出世。

  别看江小瑜表面上对刀行不冷不热,但他身上的战衣,却是她帮着准备的。她找外公设计了样式,又在淡雪骄和智能的帮助下建模打印,最后镀了一层钮金。防御力远不及史湘云出的精品,但好在是一片心意,也最趁刀行的心。

  临近半岛的时候,刀行指着旁边的水域问:

  “那就是绿洞吧?”

  骆有成点头说:“嗯,不知道贺老鬼和老汪进去没有。”

  绿洞紧邻半岛,是一个直径达六百米的圆形水下深洞。大潮湖的平均水深是四米,水呈淡绿色。但绿洞水深近百米,呈深绿色。

  大墟本地人也不知道这个水下深洞是怎么来的,只说人和船绝不能靠近绿洞,否则被吸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这个传言已经被水鬼王否定,他的鬼侍进来出去好几趟了。

  但早在十多年前,确实有几个胆大的人组队探索绿洞失踪,随后几个前去营救的人进去了也没能出来。第二天,大墟的土皇帝就下令严禁居民靠近绿洞。警不警告其实也就那么回事,普通人还真没胆子去,毕竟绿洞的旁边就是肥城监狱医院。

  肥城监狱医院名副其实。说它是监狱,因为这里收留的全部是来自大墟定居点的罪民。说它是医院,因为里面的每个房间布置得都像病房。

  骆有成三人降落在三层建筑前,监狱医院门前冷冷清清,单看这栋楼的外观,很容易被人误以为是废楼。站在医院前,骆有成脸色冷峻。倒不是医院有什么凶险,他担心的是医院的主人常院长。

  老师对他说,能用自己的精神世界囚禁上百个乃至上千个灵魂的人,不仅是高手,而且是变态。九少爷听到广旭的回报,立刻放下手中的事,亲自跑来了。他这一次详细讲解了超低频波的几个实用小技巧。

  超低频意识长最长,波动规律最简单,却也是衰减最慢、最稳定的波。骆有成对超低频意识波印象最深的是老师凭空创造出一朵花,但以他现在的能力完全做不到,因此他暂时也没有将精力放在超低频波上。

  但事实上,超低频波是意识的最佳护盾。这次出来,他就为二姐和刀行做了一层超低频波意识保护壳,防止被人意识入侵。两人都穿上了皮皮酱这层里子,皮皮酱的意识防御能力也不弱。此外头罩里还集成了电磁波屏蔽器。三重保护,基本无虞。

  但老师也说过,防御都是相对的,防御奏效的前提是对手比你弱。面对常院

  长这样的变态,骆有成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骆有成三人走进医院,医院里的大厅里没有人,走廊上也空空荡荡。

  刀行问:“难道这里被废弃了?”

  骆有成说:“地面和家具上没有一丝灰尘,或许这家医院不需要医护人员。”

  三人拐过一个转角,来到第一间病房。病房门没上锁,医院并不担心病人会逃出去。病床上的植物人一动不动躺着,身上连着许多管子,有管进的,也有管出的。除了胸口还有微微起伏,和死人没太大区别。

  江小瑜皱眉问道:“为什么不使用冬眠舱?”

  刀行说:“可能是为了节约成本。”

  江小瑜摇头说:“这么做是要比冬眠舱节省一些,但也有限,我觉得是为了让这里更像医院。”

  “看我这脑袋笨的。”刀行拍了一下头,“可不是嘛,不然老变态也不好意思管它叫医院,得叫殡仪馆、冷冻馆啥的。仙子太聪明了,我决定随时跟在仙子身边,向仙子学习。”

  江小瑜白了他一眼,“油嘴滑舌。”

  三人把一楼的病房查看了一遍,没有见到一位护理人员,只见到一台智能家政在帮植物人翻身。这点倒还不错,防止“病人”得褥疮。到了二楼,他们终于见到了一位穿着护士服的女人。护士四十来岁,个子挺高,身材偏瘦。

  因为极少在医院看到陌生人的缘故,三人的出现让护士有些吃惊。三人都是半面甲遮脸,只留了鼻孔、嘴巴和下巴,一看就知道,不是打家劫舍的,就是砸场子的。不过这里毕竟是常院长的地盘,护士克制着恐慌打量三个人。

  中间那个身穿藏青色的单衫,虽然许多衣服都有恒温功能,但大冬天的,穿这么一身还是挺惹眼。背刀的那位一身黑色紧身服,打扮得像个超级英雄。穿蓝衣的女子身上的白毛大氅真漂亮。护士努力想象了一下,这件华贵的披风如果披在自己身上,会不会让自己也成一道风景。

  护士强做镇静地问:“三位是来探视病人吗?”

  骆有成回答道:“我们来找人。”

  “你们找哪位?”

  “常友林院长。”

  这样的要求在护士的意料之中,但她还是装作被惊呆的样子,停顿了一下说道:“常院长从来不见客的。”

  “你就跟他说,同道中人来访。”

  护士脸色一变,心想真的是砸场子的,急忙向楼梯间跑去。三位“客人”没等多久,就被护士请到了一楼的会客室。会客室里摆了六张会客桌,桌子的两边各摆着一张椅子,十分简陋。“客人”进来后,护士才去打开屋角的饮水器。

  这里鲜有客人到访,护士没有待客的经验。忙乎了半天,护士才端来三杯温水。护士让“客人”们稍作片刻,一会儿自然有人带他们去见院长。说完就慌慌张张地跑开了。

  三人等了大约十多分钟,会客室里间的门打开了。没有人从门里出来,只传来窸窣声。三人低头一看,从门里爬出来一只怪物。怪物体型和一只成年鸭子差不多大,长了八条螃蟹腿,身子

  长得像蜘蛛,却有长长的脖子和一个鹅头。

  刀行叫道:“这是啥玩意?”

  骆有成曾经开玩笑让刀行当只家鹅,他指着“蜘蛛鹅”说:“刀哥,你亲戚来了。”

  蜘蛛鹅有家鹅一样的火爆脾气,冲过来就对着骆有成和刀行的腿啄了一口,要去啄江小瑜时,被刀行一脚踢开了。刀行问道:

  “这货是不是有毛病,这么个小东西,胆子咋这么肥呢?”

  骆有成说:“不是有句老话吗?鹅眼看人小。据说鹅的眼睛看什么都比它小,所以天不怕地不怕。”

  “难怪你让我当只家鹅。”刀行恍然大悟,他转头对江小瑜说道,“仙子你安安心心地做美丽的天鹅,打架的事,就交给我这只家鹅。”

  江小瑜又好气又好笑。不满地看着弟弟:“你都教他什么乱七八糟的。”

  骆有成说:“他是哥,我可没法教他。”

  蜘蛛鹅被刀行踢蒙了,没再发飙,晃了晃脑袋,转身向里间的门爬去。爬到门口,见骆有成三人没跟上,转过身,摆了摆头,继续向门内爬去。

  “跟上它。”骆有成率先向小门走去。

  门后是一个天井,大约有两百平,中间有一口井。蜘蛛鹅爬到井边,纵身一跃,跳到了井里。这口井很大,直径接近两米。井也很深,但隐隐能看到从井底透出的亮光。

  三人都艺高人胆大,没有犹豫,一个跟着一个往下跳。下落的途中,看到蜘蛛鹅正顺着井壁往下爬。

  井的底部是一个洞穴,大约有五百平,地面很平整,像是被压路机来来回回碾压过。除了顶部挂了几十盏灯,附着在洞壁上的一幅蛛网是洞穴内唯一的装饰了。与普通的平面蛛网不同,这个蛛网是立体的,有许多分层,看起来非常像一朵巨型蒲公英,上面还挂着一滴滴晶莹的液滴。

  骆有成无比凝重,他移动脚步,来到了蛛网的正面。江小瑜和刀行也跟了过来,被蛛网上的明暗色调勾画出的鬼脸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鬼?”

  骆有成说:“刀哥,不要再去招惹那个怪物,它不是善类。”

  刀行问:“你发现什么不妥?”

  “在每一滴粘液里,我都能听到灵魂的哀鸣。”

  江小瑜脸色泛白:“每一滴,都有一个人的意识?”

  骆有成摇头说:“是碎片。蛛网上有无数的灵魂碎片。”

  身后传来了沙沙声,蜘蛛鹅显然不喜欢人类参观它的巢穴,对着三人昂昂叫了两声。它摆了一下脑袋,示意三人跟着它走。

  三人跟在蜘蛛鹅的身后,来到一面石壁前。蜘蛛鹅用喙在石壁上啄了两下。石壁裂开一条缝,向两侧打开,石壁内是一部升降梯。蜘蛛鹅摆了一下头,然后快速地爬走了。

  骆有成用眼神示意二姐和刀行小心,迈步走进了升降梯。当他转过身的时候,看到蜘蛛鹅已经回到了它的巢穴,伸出长满倒刺的舌头,从蛛网上舔去一滴粘液。

  骆有成仿佛听到,一声哀鸣从鹅嘴中传出,随后寂灭。

  第三百六十章 扫完墓再讲讲宫里那点事

  大潮湖绿洞里有什么,许多大墟人不知道,但水鬼王是知道的,他的鬼侍已经到这里踩过几次点。

  水洞下面有一座蛋型的建筑,那是常院长生活和工作的地方。没人能靠近蛋型建筑,因为蛋的外面还有一层“蛋壳”——一种高强度的透明材料,类似于大中定居点用来做穹顶的法兰璃。

  在骆有成他们进入医院的时候,水鬼王贺洪漳和电鳗王汪泽俊也进入了绿洞。

  来到常院长的老巢,贺洪漳不敢托大,没有穿他那身复古的服装,换了身更轻便的蓝色潜水服,电磁波屏蔽器也被他集成在潜水帽里。

  相比之下,汪泽俊的全遮式紧身青色鱼鳞甲卖相上了几个档次。电鳗王的体型本就健硕匀称,这身鱼鳞甲胄凸显了他的英武和性感。如果世上真有美人鱼,他将成为她们心目中唯一的王子。

  两人都戴了面罩,他们在水里都能自由呼吸,戴面罩只是为了方便交流沟通。

  绿洞底部,罩在“玻璃罩”里的“白壳蛋”散发着柔和的白光。建筑的外围是一片空地,空地上似乎在同时燃放着上千支烟花,烟花却在喷发的一瞬间凝固成了雕塑。

  汪泽俊指着“玻璃罩”内遍布的烟花式雕塑问:

  “这些是什么?”

  贺洪漳说:“这些都是墓碑,防护壳内,除了那栋建筑,就是墓地。”

  “墓碑?”

  “这是流行于21世纪到22世纪的三维码墓碑,悼念者只要用扫码器扫一扫,就能获知墓主人的生平信息,这是那个年代对扫墓的新定义。”

  见汪泽俊不明所以,贺洪漳为汪泽俊做了一下科普。

  二维码扫墓始于21世纪初叶,那会儿人们都用一种叫做手机的通讯工具。祭奠逝者的时候,会用手机扫一下墓碑上的二维码,然后将逝者的信息编辑发送到公众平台上,与亲友分享。

  但二维码存储的信息有限,到了21世纪中叶,信息量更大的三维码墓碑替代了二维码墓碑。亲人会把逝者生平的影像一股脑塞进去,有些人甚至把影像制作成增强实境游戏,扫码后与逝者的影像做一些互动,扫墓成了逝者和亲人的“见面会”。

  三维码墓碑的确为亲属提供了人性化的悼念方式,但随之而来的是问题。三维码墓碑的访问口令对于专业人士,破解难度并不大。那会儿有不少商业机构热衷偷窃家族,用于出售给行为分析大数据平台。许多人家被迫放弃了三维码墓碑,拾回了最传统原始的石碑。

  “你的单片镜里有三维码扫码器吗?”贺洪漳问,“没有我给你发一个,你可以自己看看。”

  汪泽俊安装了扫码器后,扫描了最近的一个三维码墓碑,一段段影像从单片镜内闪过。他快速地浏览了一遍,惊讶道:

  “这些影像,像是一个人完整的记忆。”

  贺洪漳说:“没错,每一个墓碑,就是一个人的记忆。我们的任务是扫描墓园内所有的三维码,看看能不能从这些人的记忆中获得一些关于鬼窟的线索。”

  汪泽俊之前得到的任务是让他全力配合水鬼王,他说:“那赶紧扫啊。”

  “没用。”贺洪漳说,“只要有人靠近,这层壳很快就会变成不透明的。能扫的鬼侍都扫过了,扫不到的,要进入内部才能扫码。”

  汪泽俊见贺洪漳不着急,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数不清的“烟花”说:“这里死了多少人啊?”

  这时,防护壳的高透材料开始模糊起来。

  贺洪漳说:“死的不一定是人,也可能只是灵魂,许多灵魂都是他从鬼王那边买回来的。”

  汪泽俊问:“听先生说南林只是把拓印的记忆做成书,灵魂在游戏世界里自由自在地活着。墓地保存的会不会也是记忆副本?”

  “北常比南林心狠多了,他连自己的老朋友都能下手,你指望他会对别人仁慈?既然已经做成墓碑,估计灵魂也消散了。”

  “老朋友是指衡思梁?”

  “是他。”贺洪漳说,随后补充了一句说明消息的来由,“我在滇城被囚禁了一段时间。”

  此时防护壳变成了“毛玻璃”,再也看不清里面的场景。

  “真该死。”汪泽俊说,不知道他指的是该死的防护壳还是该死的常院长。

  “真没把握杀死他。”内里的风景被挡住了,贺洪漳干脆坐了下来,“防护壳外面连武装守护都没有,可见这家伙有多自负!”

  “我也觉得纳闷,既然没有武装守护,十多年前的绿洞失踪案是怎么回事?”

  “谁知道呢?前些日子鬼侍来侦查的时候,水洞里还有很多攻击性很强的鱼类和水兽,现在一只都没了。”

  两人讨论一番,认为一种可能是动物对危险的直觉让它们藏匿起来,另一种可能是被常友林叫走了。

  汪泽俊倾向后一种可能性,他问:“有没可能常友林知道我们要来?”

  贺洪漳点头说:“这老货在逗我们玩呢,他肯定有后手,咱们小心点,现在就耐心等鬼侍把洞打通。”

  ……

  末始皇左松武的皇宫叫金宫,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宫殿,而是一座金字塔型的建筑,外表涂了层金漆。有太阳的时候,没人敢直视这座骚包宫殿,因为太晃眼睛。偏偏金宫占地又极大,连带广场占去了大墟一半的土地。因此,大墟的居民和金宫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

  金宫高九十九米,却只有九层,每层的平均层高有十一米。末始皇左松武的寝宫和办公场所在五楼,叫始乐宫。六到九楼是没人住的,没有谁敢踩在土皇帝头上。至于楼上安置了什么,只有土皇帝知道,因为皇宫修好以后,设计师和建筑打印师就失踪了。

  四楼东乐宫和西乐宫住着两位皇后,东乐宫的皇后是正班长,统领后宫;西乐宫的皇后是副班长,主管后宫的思想道德建设,比如礼仪啊,妇德啊,禁宫斗啊,都是她的分内事。三楼住着十二位妃子,每个妃子的大套房叫殿。比如丽妃王蓓蓓的卧室就叫丽乐殿。

  二楼是皇宫的文化娱乐中心,名字也很接地气,叫欢乐宫。除了能提供膳食,旧纪元时市面上有的娱乐项目,这里都有。

  到这会儿大家也发现了,这位土皇帝没多少文化,却是个酷爱找乐子的人,宫啊殿啊,中间一定要有个“乐”字。

  到了一楼就乐不起来了,这里是皇宫的后勤保障中心。什么御膳房啊、御饮房啊、宫舞房、按摩房啊,都在这里。你没看错,确实有按摩房,它不是一个房间,而是一个职能部门,这里的宫女为皇室成员提供上门按摩服务。

  在后勤保障中心,打主力的是智能家政。太监和宫女大猫小猫几十只。土皇帝不太相信人,因为古代的皇帝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刺杀,他更相信智能家政。但他又觉得,宫里没个太监宫女,少了做皇帝的成就感。所以他找了几个关键部门,在里面安排了一些太监宫女。

  比如御膳房,机器做出来的饭菜很刻板,少了变通,少了新意,所以得找几个会做饭的太监。御饮房,会茶道的漂亮宫女泡的茶才有味。按摩房,这个不需要解释,总不能让土皇帝享受按摩的时候在硬邦邦的机械臂上找豆腐吃。

  其实到了末世,宫女还好说,太监是真不好找。毕竟人们经历了七八个世纪民主与文明的熏陶,有几个男人愿意净身去做伺候人的活?没饭吃的流浪汉倒是愿意,但土皇帝不是嫌他们老,就是嫌他们丑,要不就是嫌他们厨艺太差。到了最后,勉强招了十个太监。土皇帝让皇后妃子们轮流使唤他们。

  商士隐和猎狗入宫是在三天前。

  猎狗入宫的第一天就发现,在金宫当太监是件很辛苦的事。他现在特别后悔和老大一起把两个外出采办的太监装进了冬眠舱,变成他们的模样混进宫。

  顶替太监的身份挺不容易的,皇宫里动不动就要进行身份识别,掌纹还好,他可以变。改变声线,学太监的口音,他现在也能做到。但眼瞳还真没办法。临时赶制的虹膜镜片戴着不舒服,时间一久眼睛会干涩。

  入宫后发现,眼睛那点小小的不适算个屁。十个太监,除了做饭,还要伺候皇后妃子们洗澡。至于为什么让太监而不是宫女伺候妃子洗澡

  ,没人知道,土皇帝规定的。

  商老大还好,他在生理和心理上,比宫里所有的太监都纯正,对女人完全无感。

  但猎狗不行,他只是变化成了太监,还是个真男人。伺候女人洗澡的时候,别提忍得有多辛苦了。妃子们的“寝殿”里到处是监控和武装守护,稍稍露出点破绽,就得变成马蜂窝。好在他的变化能力可以遮丑。回自己的住处后,他连冲个冷水澡都不敢,那里也有监控。

  猎狗忍耐了两天,实在受不了了,用生物镜沟通了商士隐。

  猎狗:老大,受不了了,我憋出病是小。要是不小心暴露了,问题就大了。

  商士隐也觉得自己欠考虑,你让一个正常男人帮女人洗澡,没反应是不可能的。而且这些女人洗澡忒勤快,一天洗两次三次也是有的。因为保不准土皇帝脑子一抽就会翻她们的牌子,左松武可不管白天晚上。

  商士隐回复:明天又该我们出去采办,你趁机走吧。

  第二天两人出宫,一人回来。商士隐尖着嗓子痛骂小林子,说他有负皇恩,该千刀万剐。跑走的是小太监,左松武也没太在意,指派了一支小队搜寻,就不再理会。对他来说,十个还是九个太监,区别不大。

  这天晚上,商士隐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正盘算着今天会是哪个妃子召唤他。手环一亮,面前跳出三个字:丽乐殿。

  宫里有十四个土皇帝的女人,太监只有十个(现在是九个),因此太监都有个编号。就像在银行办业务一样,轮到哪个号,哪个号上去服务。商士隐这次终于等到了王蓓蓓。

  商士隐没有像王蓓蓓那样植入发射器,两片生物镜之间的匹配,有效距离只有短短的五米,不见到本尊,商士隐根本无法和王蓓蓓联系。他对在脑子里植入太多的外物是有抵触心的,但这会儿发现,没那玩意真的不方便。他乘坐悬浮梯来到三楼,进了丽乐殿。

  王蓓蓓懒洋洋地躺在浴缸里,闭着眼睛。突然,她的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她的生物镜显示配对成功。

  她没有睁开眼睛,而是发了条信息:老大伺候我的感觉,真好。我可以吹嘘一辈子了。

  商士隐:身子自己洗,我帮你捏肩。

  王蓓蓓:老大,左松武的眼睛可盯着我们呢,他卧室里一整面墙都是监控屏,专门盯着我们十四个女人。

  商士隐骂了句死变态,老老实实地为王蓓蓓洗澡。

  商士隐:集会的时候,你有几成把握说服左松武出面平息民愤?

  王蓓蓓:五成。

  商士隐:这么少?

  王蓓蓓:换成其他人,一成都没有。别看左松武五大三粗的,异能也强,胆子真不大。你们到时候要弄出动静,但又不能是大乱子,要在可控的范围。动静太大了他肯定不会出来的。

  商士隐:先生今天过来了,我们也准备得差不多了,你尽量争取在骚乱的时候能在他身边。

  王蓓蓓:放心吧,这两天我把他魂都勾没了。要不是西乐宫压着禁止宫斗,那十一个女人要闹翻天。

  商士隐又问了左松武的异能。贾旦的情报里,左松武有雷电和局部防御异能。他的雷电能力和汪泽俊不同,汪泽俊自己是个大电源,左松武却是引天雷。局部防御能力则是在遇险的时候,身体的局部组织迅速硬化,抵御外部攻击。贾旦也说了,他可能还隐藏了其他能力。

  王蓓蓓说她没能套出他的隐藏能力。左松武是好色,但涉及保命的问题,他很容易警醒。

  商士隐知道强求不得,魅惑能力不是万能的,他不愿意让自己的属下陷入危境。两人又商议了一会儿,突然听到“啵”的一声,浴缸里的水位迅速下降。

  王蓓蓓:他让我上去临幸他。

  商士隐:他翻牌子的方式就是拔浴缸塞?

  王蓓蓓:如果恰好在洗澡,是这样的。

  商士隐又在心里骂了一句,把王蓓蓓抱出来,帮她擦干身子。王蓓蓓穿上浴袍,躺在一张悬浮躺椅上。

  悬浮椅像个轿子,一上一下地晃动,慢悠悠向门口飘去。

  第三百六十一章 跳到坑里去

  骆有成一行三人走出升降梯,进入一个大厅。

  与破旧的监狱医院不同,这里的装潢陈设十分精致。装修采用的是二十四到二十六世纪田园牧歌时代最流行的南海风格,色彩艳丽饱满,奔放中不失雅致。灯光布置也花了许多心思,直射、漫射和反射光都用得极为考究,为这间大厅平添了静谧安适的氛围。

  不远处的吧台边,突然出现了一个银发的老头。老头穿着一身银灰色的西装,倚靠在吧台上。老头笑着抬起右手向三人打招呼,文绉绉地说了一句: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骆有成嘲讽道:“大名鼎鼎的常院长用一个全息投影来待客,我不觉得有什么可乐的。”

  常友林笑着说:“三位英雄有备而来,老头我手无缚鸡之力,得找一点安全感。”

  这老货和贾旦一个说词,很是讨厌。在他的地盘,他真身不出来,还真拿他没辙。

  常友林又问:“听说你们是我的同道之人,请问这次来是切磋,还是谈生意?”

  “同道中人是我,他们是陪我来的。”骆有成说,“和气生财,如果有可能,我想和你做笔生意。”

  按老师的说法,以骆有成目前的能力,像这种老变态暂时不要和他硬碰硬,等本事大了再收拾他。骆有成很认可老师的话,但他也不愿意衡思梁和江杰林的灵魂长期被常友林把控,时间久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其实,骆有成的老师九少爷也没想到,地球上会出现常友林这么一号人物。他原本以为,在意识领域,北美的赤蝠是骆有成唯一的对手。林妈妈没被老师计算在内,因为她离开了系统,什么都不是。

  常友林能够创造出一个精神世界,并在其中囚禁成百上千个灵魂,即便在九少爷的世界,有能力做到的人也不多。当然,这种缺德事也没人敢去做,那是要遭神罚的。只有在地球的末世,才会出现常友林这种肆无忌惮的人。

  老师认为,常友林至少在意识运用的某些领域,比如记忆抽取、精神囚笼、内世界方面,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

  骆有成所学很驳杂,意识运用的每一个领域都有涉及,但大部分也就是个入门水平,和这样的怪物硬碰硬占不到什么便宜。好在骆有成的意识防御能力足够强,应该不会吃多大亏。老师同意他来会会常友林,也当是一次历练。

  常友林问道:“你想获得什么?又能付出什么?”

  骆有成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我想要衡思梁和江杰林的灵魂,我可以和你交换意识运用的一个小手段。”

  骆有成提到这两个人,常友林似乎并不惊讶,他说:“这两个灵魂不算非卖品,出价合适,我可以考虑。你的手段方便展示吗?”

  常友林的态度让骆有成微微有些吃惊,他点了点头。

  常友林手一伸,微笑着说道:“请开始你的表演。”

  骆有成皱了皱眉头,他觉得老头的语气做派很欠揍。他身前同时出现了三个骆

  有成。这种具象显形,没有实体,在骆有成看来就是鸡肋,除了能迷惑敌人,对战斗没有实质性帮助,交换出去不可惜。

  常友林笑着摇摇头:“你不会是用全息影像糊弄我吧?”

  骆有成没说话,他面前的三个骆有成说话了。

  第一个骆有成无奈地说:“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吧,你高兴就好。”

  第二个骆有成伸出食指摇了摇,不屑地说:“大名鼎鼎的常院长只有这种见识,我很失望。”

  第二个骆有成竖了根中指:“狗屁院长,沽名钓誉之徒。”

  骆有成本尊手一摊,表示自己很无辜。

  常友林没有生气,反倒哈哈大笑:“三个不同人格,有点意思。这是你的异能?分裂人格?”

  骆有成说:“我是单一人格,我只是将无奈、傲慢和愤怒的情绪具象出来。”

  常友林饶有兴趣地问:“你还能具象更多吗?”

  骆有成意念一动,又有五个骆有成被具象出来,软弱的、狂躁的、和煦的、忧虑的、痴傻的。八个骆有成占据了大厅中央的沙发,表现各不相同。这会儿傻子都能看出来,这些绝非全息投影,因为根本找不到全息投影仪的踪迹。

  常友林拍手笑道:“好,成交。”

  骆有成收了具象显形,江小瑜也松了口气。看来常友林也并非外界传言的那样,是一个无法沟通的恶魔。

  “不过。”常友林继续说,“这里可不是交易的地方,我也没办法把灵魂带到这里来。”

  骆有成说:“我在我的意识里创建了一间会客厅,你可以带着灵魂到那里交易。”

  常友林笑着摇头:“你家我可不敢去,那里让我莫名地忌惮。”

  骆有成有些不解,自己并没有在意识会客厅里做什么手脚。老师也早就离开了,只在那里留下一个召唤铃。骆有成没有生命危险,老师是不会降临干涉的。唯一让人忌惮的,只有隐藏在角落的意识囚笼,但那是对骆有成的约束,老师从未说过意识囚笼可以用来对敌。

  这时,升降梯的门打开了,蜘蛛鹅爬了进来,它在骆有成和常友林全息影像的中间位置停了下来,长开鹅嘴,像是在等待喂食。

  “我长期住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我的所有货品也在那里。”常友林笑眯眯地指着蜘蛛鹅说,“它就是连接现实和精神世界的桥梁,你走过钟摆精神病康复中心,就能见到我了,很期待你的到来。”

  常友林说完,全息影像就消失了。骆有成明白了,常友林答应交易的目的,恐怕是想把自己骗进他的精神世界囚禁起来。以这老头的胃口,一种意识运用的手段,显然满足不了他。但骆有成自出道以来,还不曾怕过谁,鬼王他都敢踢两脚。性格谨慎,也只是为了赢得漂亮。

  江小瑜尽管想救回自己的叔叔,但她更担心弟弟的安危,她抓着弟弟的胳膊劝解道:

  “我不懂精神世界,但我有种直觉,那是常友林给你设的陷阱,你会被困住的

  。”

  刀行也说:“仙子说的没错,那就是老头挖的坑,先生你千万别往里跳。他把人的灵魂都当成货品,绝对是个恶魔。”

  骆有成没有说话,而是扶着二姐的肩膀。这会儿二姐和刀行都戴着电磁波屏蔽器,他无法使用传音,他用单片镜发出一段文字信息: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你们有三重意识保护,他应该奈何不了你们,保护好我的肉身,等我回来。如果两天之内我没能回来,你们带着我的身体杀出去。我会在身体里留下意识种子,最多两年,我也能恢复过来。

  骆有成带上二姐和刀行的目的,就是保护他的身体。面对常友林,骆有成不敢像在羊城时,只分离一小段意识。这一次,他会分离出大部分意识来应对人人闻之色变的常院长。

  之前几天,他也做了充分的准备,将重要记忆复制打包。因此,即便这段主意识没能逃脱被囚禁的厄运,他不会失忆,他依旧是骆有成。只是他的能力,恐怕会回到刚出道的时候,一切需要从头再来。

  江小瑜死死地拽着骆有成的胳膊不肯放手,但拉得住他的人,却拉不住他的意识。

  骆有成在分离出的主意识上套了一层超低频波防护罩,没有了心门的保护,这将是他唯一的依仗。准备妥当后,骆有成的意识脱离身体,冲进了蜘蛛鹅大张的鹅嘴。

  蜘蛛鹅昂了一声,闭上了嘴巴。骆有成也不动了。

  江小瑜流下了眼泪。她在这个世上本没有了亲人,直到干弟弟给她带来了久违的亲情。如今,弟弟为了她的执着,为了救活叔叔的渺茫希望只身赴险。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弟妹,更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内心的拷问。她觉得自己好自私。

  蜘蛛鹅呆立了片刻,向着升降梯爬去。刀行急忙背上骆有成,用手指捅了一下江小瑜。

  “跟上它。”

  江小瑜明白了刀行的意思。这间大厅,升降梯是唯一的出入口。如果不趁机离开,那可就是瓮中的鳖,任由常友林拿捏了。

  他们跟着蜘蛛鹅进了升降梯,蜘蛛鹅没有任何反应。此刻它是常院长的代言鹅,它的态度即常院长的态度。看来常院长并没有把他们困锁在大厅里的意图,姑且看作是常院长善意的举动吧。

  两人带着骆有成回到地下洞穴,将骆有成平放在地上,在升降梯附近盘膝坐下。

  蜘蛛鹅爬回了它的蛛网,伸出长满倒刺的舌头舔了一滴蛛网上的粘液。

  ……

  骆有成的意识,经过了一条五彩斑斓的通道,落在一栋五层灰楼前,楼顶有九个大字——钟摆精神病康复中心。

  灰楼上方的天空中,有一座老式的挂钟,钟摆“嗒~嗒”地左右摆动。骆有成仅看了一眼,就觉得困意袭来。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路边停了一辆车,二姐和刀行站在车旁,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向他挥手。

  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从灰楼里走出来,他们一左一右,搀扶着骆有成向灰楼大门走去。

  第三百六十二章 钟摆精神病康复中心

  骆有成一觉醒来,天色大亮。透过窗户向外看,天是灰的,云很厚。老式座钟挂在左边的天空,时针指着八点的刻度,钟摆嗒嗒地晃动着。因为睡饱的缘故,这次他没有因为钟摆犯困。他觉得肚子很饿,出了房门走向食堂。

  食堂里,很多穿着灰格衣服的人在吃早餐,只有少数几个空位。骆有成确认自己的衣服与这些人是同一个款式,于是他去领了自己的早餐——两片面包、一个煎蛋、一杯牛奶。他找了个空座位坐了下来。对面的人正抓着空气往自己嘴巴里塞,脸上的表情满足且幸福。

  骆有成小心地把两片面包和煎蛋铺在桌子上,杯子放到一边,拿起托盘啃了起来,脸上同样满足且幸福。

  对面的人很快用完了早餐,用不存在的纸巾擦了擦嘴,拿起装着丝毫未动的面包、煎蛋和牛奶的托盘走向回收区。

  骆有成觉得自己也吃饱了,他喝光了牛奶,拿起了面包和煎蛋,把托盘放在上面,往回收区走。他把托盘和杯子丢进潲水桶,把面包和煎蛋放在摞成一摞的托盘上,把上衣口袋翻出来,抹了一下嘴巴。

  走出食堂,他看到很多穿灰格衣服的人坐在大厅的长椅上,似乎在等什么。他也走了过去,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

  广播在喊号,每喊一个,就有一个人站起来走到一个小窗口面前,里面会递出一个大杯和一个小杯。小杯里装着红绿白三色的药片,大杯里装着水。那些人吞下药,然后把水喝完。

  广播里在喊269号,喊了两边都没人站起来。这时大厅里已经没几个人了,剩下的人都开始四下张望,骆有成也跟着他们一起伸长脖子。突然有张脸探到骆有成胸前,头来回摆了几下,用手指点了点骆有成的胸口,说:

  “你是269号。”

  骆有成低头看了看胸牌,慢吞吞地站了起来,然后又低头看了看胸牌,这才慢慢走到窗口。他接过大杯,咕嘟咕嘟把杯里的水喝了个干净,然后把药片丢进嘴里,像嚼糖豆一样咬得嘎嘣作响。

  广播喊了27号走到窗口,很嫌弃地对骆有成说:

  “你是个疯子,连药都不会吃。”

  骆有成迷茫地问:“药该怎么吃?”

  278号得意地将小杯的药倒进嘴里,嚼糖豆一样咬得嘎嘣作响。嚼了一会儿,他把药片碎末吐进了小杯,端起大杯喝了一小口水,咕噜咕噜漱起了口。他把漱口水小心地吐进小杯,又重复了一次漱口的动作,再次把水吐进小杯。然后他拿着小杯晃荡,确保药末已经充分溶解,才一口把大杯的水喝干净。然后他拿起小杯,小口地品咂用口水溶解的药液。

  “晚辈,学会了吗?”278号乜眼看着骆有成。

  骆有成张开嘴,吐出舌头,伸手在上面摸了一下,发现还有许多药片碎末,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滋溜”一声,278号像喝老白干一样,把口水药液一口饮下肚,拍拍胸口,打了个愉快的药嗝。他把大杯小杯丢进了回收桶,背着手,哼着小曲走了。骆有成急忙把自己的大杯小杯丢了,跟在这位“前辈”的身后。

  路上,看到一个女人,用力摇了两下门把手,转身准备离开。走了两步,女人又停下了。她看了看挂在脖子上的磁卡,折返回来,用磁卡在门禁上刷了一下,扭动门把手,房门打开了。她脸上露出懊恼的神色,嘴里嘀咕着:

  “又忘了锁门。”

  她把门带过来,扭了两下门把手。确定门锁好好了,才转身离开。走出几米远,又小跑回来,再次用门禁开门,关门,埋怨自己忘了锁门。

  278

  号路过她时,不屑地说:“152号是个疯子。门一直都是开的,她还以为自己关过门。”

  152号听了,打开房门,冲进去趴在床上号啕大哭。

  278号又教育了一个晚辈,很得意,小曲哼得更大声了。骆有成跟着他来到娱乐大厅。门口附近的一张小桌子上,摆了一个围棋盘,一男一女两个人在下棋。他们自顾自地摆着棋子,用棋子摆出了黑白两色的对角线,在棋盘上画了个大大的x。然后他们停住了,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落子。

  278号问道:“你们在下什么棋?”

  男人回答:“五子棋。”

  278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为什么不下了?”

  女人回答:“到头了,没地方落子。”

  278号皱紧眉头,问道:“没地方为什么不把棋盘挪到地上?这样你们有更多的空间下棋。”

  两位棋友恍然大悟,他们小心地将棋盘移到地板上,撅着屁股继续画更大的叉。

  隔着一张桌子,坐着一个女人。女人面前摆着一个首饰盒,她正在里面翻检着,嘴里不停地说:

  “为什么?为什么又找不到了?”

  278号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问道:

  “什么找不到了?”

  “我妈留给我的传家宝,刚才还在里面呢。”

  女人把首饰盒里七零八碎的小物件全部倒在了桌上,平铺开。内容十分丰富,回形针、顶针、硬币、线圈、橡皮擦、水果糖、螺钉、水龙头的过滤网……女人的眼睛像扫描仪一样,来回扫视着。然后她拿起一个暗绿色的塑料哨子,高高举了起来,兴奋地说:

  “我找到了,妈妈给我的传家宝。”

  女人把哨子放在嘴边亲了一口,小心地摆放在首饰盒的正中央。然后她把一大堆零碎一股脑都捧进了首饰盒,盖上盖子,吐了口气,拿起桌上的空水杯喝了一口。接着她又打开首饰盒翻找起来,嘴里咕哝着传家宝为什么找不到了。

  278号本来准备离开,听到女人的咕哝声又走了回来。他问:

  “什么找不到了?”

  女人说:“我妈留给我的传家宝,刚才还在里面呢。”

  278号皱紧了眉头,当女人把塑料哨子再次高高举起时,278号一把夺了过来,丢在地上,狠狠踩了几脚,又撵了几下。塑料哨子变成一片绿色的碎渣。278号说:

  “没有传家宝了,你以后不用找了。”

  女人愣了一下,然后拍着手,笑得前仰后合。

  “太好了,以后再也不用管这该死的传家宝了,我自由了。”

  278号满意地点点头。这时,身后的一男一女吵了起来,因为他们把棋子摆得太远,地板也快不够用了。

  278号没有理会他们,继续走向下一张桌子。他就像一位人生导师,纠正着人们犯下的一个又一个错误。骆有成一直跟在他的身后,如一名学徒。娱乐室只转了一半,洪亮的钟声响起。穿着灰格衣服的人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涌到窗前,抬头望向天空。

  天空上的老式座钟移到了正中央,钟声里夹杂着钟摆摆动的嗒嗒声响。当第十二声钟响落下,娱乐室里爆发出欢呼的声浪:

  “吃午饭喽……”

  骆有成被人群裹挟着像食堂走去,他伸长脖子左顾右盼,没有看到导师278号。

  骆有成在食堂领了自己的饭菜,一碗蛋炒饭、一条热狗、两片火腿和一碗紫菜蛋花汤。他拿着托盘四下张望,看到有一张桌子只坐了一个人,这人正把米粒一粒粒往桌上摆

  。骆有成走过去,坐到了他的对面。那人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骆有成说:

  “滚开,不要影响我作画。”

  骆有成端着托盘走到邻座坐下来,眼睛盯着那人的米粒画,把手中的纸壳勺子一点点掰碎。他掰得很细,丢在饭碗里,用手搅拌了一下,然后把饭倒在托盘里,开始舔碗。

  278号导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在骆有成身边,他教导道:

  “饭不是你这样吃的。”

  他把自己的饭碗倒扣在桌上,将米粒一粒粒摆在碗底,低头用舌头在碗底舔了一圈,米粒没了,碗底很干净。278号导师示范完正确的吃饭姿势,又指着隔壁桌说:

  “像他那样吃也可以,可以一次吃完。他的花画得不错。”

  骆有成又把目光重新投向邻桌。邻桌凶巴巴的男人用米粒在桌上画了一坨大便,他很细心地在大便的上方用米粒勾勒了三条弯曲的细线,寓意这坨东西很新鲜,热气腾腾。

  男人很满意自己的作品,他站起来,双手撑着桌子,俯下身,舌头一点点向桌面靠近。他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他,扭过头,对骆有成露出狰狞的微笑。骆有成吓了一哆嗦,怯生生地收回目光,用余光偷偷地瞄。男人的舌头在桌面上快速游走,像扫地机一样,所过之处,清洁如新。

  骆有成立刻觉得自己饱了,他端起托盘,向回收处走去。他把食物倒进一摞托盘里,把托盘丢进潲水桶,翻出上衣口袋抹了嘴巴。然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午饭后是午睡时间,所有人都会回房休息。

  等他醒来,下床的第一件事就是走到窗口,看天空中的座钟。座钟在西面,时针指向三点,钟摆嗒嗒地晃动着。

  骆有成走出房间,走向娱乐大厅。他又看到了278号导师,哼着小曲在各桌之间穿梭,不断地纠正着人们犯下的错误。骆有成很乖巧地站到了278号导师身后,跟屁虫一样跟着他从一桌走到另一桌。

  这天下午,278号导师帮助了一位小女孩。小女孩七八岁的样子,站在一个比她高一倍的毛绒玩具前。毛绒玩具肚子上的布裂开了,露出了里面填充的丝绵。小女孩大部分时间是在发呆,有时她会扯住裂缝的两边,试图把头钻进去;有时会从地上捡起一根小树枝,笨拙地在裂口上插来插去。

  小女孩说妈妈的肚子破了,她既想钻进去,又想把妈妈的肚子缝上。

  278号导师这次倒是提了一个接近正常人思维的建议,他让小女孩去找根拉链缝上去,想钻进去的时候把拉链拉开,想妈妈肚子完好的时候就把拉链拉上。

  小女孩为此开心了一会儿,但她很快又不高兴了,因为她不知道到哪里去找拉链。

  时间过得很快,窗外的天黑了。穿着灰格衣服的人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涌到窗前,抬头望向天空。

  座钟已经从天空消失,西边的地平线上还有一抹亮光。东边的地平线上,一口圆形的挂钟正在升起,圆钟的下面依旧吊着钟摆,嗒嗒地左右晃动。

  一人说:“太阳落山了,月亮出来了。”

  另一人说:“今天的月亮好圆啊。”

  第三个人说:“月亮每天都这么圆。”

  278号导师说:“晚饭时间到了。”

  娱乐大厅里爆发出欢呼,骆有成被人群裹挟着走向食堂。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骆有成像一个忠实的跟班,每天跟在278号导师身后,看着他纠正别人的错误。

  骆有成就像行尸走肉,他没有发现,他体内另一股意志正在奋力挣扎着。

  第三百六十三章 掉包

  骆有成犯了一个错误。

  按照他的既定战略,他用超低频意识波保护罩包裹核心意志和重要记忆,隐藏起来,留下一个灵魂躯壳示敌以弱。过一段时间再用核心意志接管灵魂,打一个翻身仗。这样既不会让常院长过于忌惮,又能入他法眼,被视为同路之人。

  谁曾料到,没有核心意志的干预,没有保护罩的庇佑,他的灵魂不堪一击。只是看了一眼钟摆,他就在疯人院里沉沦。那个羸弱的灵魂躯壳,变成了禁锢他核心意志的枷锁。

  座钟升起,圆钟落下。圆钟升起,座钟落下。日复一日。

  钟摆疯人院的病人们每天做着同样的事。278号导师每天用同样的方法纠正着他们的错误。骆有成每天跟在导师后面,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灵魂对核心意志的禁锢也在一天天地松动,核心意志虽然还不能完全挣脱,但已经能够透过灵魂看到外面了。

  有一天,278号导师突然改变了自己的行为模式。

  他把拿到的药锤成粉末,对着药粉打了个喷嚏,然后站到药粉尘里大口地吞吸。

  他用锯子在152号女人的房门上开了个人形的洞,把152号嵌在门上,对她说:“以后你的头和奶在外面玩,屁股帮你看家,两头都顾了。”

  他说爱吵架的男女下的不是五子棋,而是飞行棋,棋都飞到棋盘外了。他让男女呈大字趴在地上,在他们的脑袋,手背和脚底各放了一颗棋子。他说一人五颗,这才是五子棋,谁的棋子先掉下来谁就输了。

  他把女人高高举起的传家宝(一颗黄色的塑料球)装进了自己的口袋。女人说这是要传给自己的儿子的。他说那我就当你儿子吧。女人喊着儿子和278号抱头痛哭。

  他把一碗米饭撒在凶恶男人即将完工的米粒画上,说对方画的是狗屎,让对方看看他的沙画。他把米粒在桌上铺平,伸出中指在中间画了一坨屎,画上热气,做了个深呼吸,接着将桌上的米粒吹到了凶狠男人的脸上。临走时他说:

  “饭是这么吃的。”

  这时,一名工作人员走到278号面前,和颜悦色地对他说:

  “经过院方的会诊,一致认定你已经完全康复,现在你就可以办理出院手续。”

  278号高举着手,向他帮助过的病友们挥手告别。病友们不吃饭了,他们簇拥着278号来到大厅,看着他跨出医院大门,被一辆轿车接走。

  骆有成没有了可以跟随的导师,他暂时还不能胜任导师的工作。所以,他每天沿着导师走过的路线走一遍,他只看,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在灵魂深处,他的核心意志正努力地想把外部羸弱的意志掉个包。

  ……

  大墟定居点内,刺杀土皇帝的工作也在紧锣密鼓开展着。

  三个地下民间势力的首领想上位,沙尘要完成刺杀任务,双方一拍即合。一方表示愿意全力配合沙尘的行动,铲除黑恶势力;一方表示己方只为惩恶,弘扬正义,不会干预大墟内部事务,大墟依旧是大墟人的。主宾尽欢。

  任务的第一步是剪除党羽,让土皇帝想求救的时候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又不能提前惊动对方,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掉包。

  左松武之下,最有威胁的有六个人:总理大臣、领侍卫内大臣、掌卫事大臣、兵部尚书、刑部尚书和大墟府尹。

  听官名都挺牛的,不是正国级就是副国级,最次也是从一品。其实大墟也就万把号人,官员们手下能使唤的人真不算多。但不能否认他们在这片地界上真的很有权,他们说句话,大墟的百姓都要抖一抖;也不能忽视他们异能者的身份。

  沙尘为了掉包,专门把身在江夏的文兰和周子然都叫了过来。这两人的演技在沙尘是数一数二的。

  这些天,沙尘的队员们已经把这些人的仪态、脾性、喜好、习惯性动作都摸透了,声音依旧有些差异,队员们用上了变声器。

  今晚月黑风高。刀老爷子昨天也做了预言,说除了刑部尚书,其他掉包计划都特别顺利。沙尘决定让刑部尚书多享受一晚美好的人生。

  打主力的是沙尘除老大之外唯一的战斗人员春风,他负责总理大臣、掌卫事大臣和兵部尚书。自残系高手王涛对付大墟府尹。领侍卫内大臣则由外援女巫负责。林小妖、周子然、文兰和猎狗,都是文职人员,只管换人,不管杀人。

  ……

  有三神兽助攻的女巫是率先发动的。

  领侍卫内大臣府邸在大墟东南部,离肥城监狱医院不到一公里。出于对常院长的敬畏,本地人很少到这边的街区来。

  领侍卫内大臣是武职,相当于“大墟国”的总司令。但这位总司令却特别好静。他的府邸在这么偏僻的地方选址,一来安静,二来他想要一个大花园,三来他能站在高处远眺大潮湖。总司令有个习惯,每天吃完晚饭,就会一个人来到后花园散步。

  这是难得的机会,因此女巫不能像春风那样,等夜深人静了才动手。工作进展十分顺利,只是轮胎八哥有点不听话,估计还在为哥神牌八哥粮被没收生气。

  这天晚上,总司令还是像往常一样,一个人在后花园里徜徉。后花园的灯光设置很巧妙,让这里始终定格在黄昏时分的静谧中。总司令不时驻足,闻梅赏菊。

  突然他听到了一个声音——“要屙尿。”口音极其古怪,他没听懂。他喝了一声是谁,四周静悄悄的。他以为是幻听,正要离开,忽觉自己的膀胱无比充实丰满。这里是自家的后花园,总司令没有犹豫,解开裤子,提出了水龙头。水龙刚出洞,又有个声音说:

  “连环屁。”

  总司令一边拉尿一边放屁,滋味极其酸爽。

  躲在灌木丛后的女巫痛苦地捂着额头,与轮胎沟通,让它发个大招干掉总司令。于是轮胎说:

  “屙粑粑。”

  女巫知道没办法依靠一只闹脾气的破鸟了,急忙看向黑咪和小帅,黑色的一猫一狗立刻蹿了出去。

  刚刚系好裤腰带的总司令只觉得肚里翻江倒海,连脱裤子的时间都没有,肚里的那点存货就像泥石流一样势不可挡,奔流而下。总司令确定不是幻听,他被人阴了,也不管屎落裤裆了,手摸向自己的枪套,嘴巴也张开了。

  总司令的异能叫无声的咆哮,和小帅一样,也是次声波攻击。可惜他晚了一步,小帅的次声波攻击先到,把他的招式打断了。总司令只觉得头晕目眩,好在他对次声波有很大的抗力,性命无忧。紧接着一只小黑猫吊着他的裤腰带用爪子拨了两下枪套,又立刻逃走了。

  总司令拔枪对准前方,发现手里只有一个枪柄。这时,他听到了死神的声音:

  “心动过速,心肌梗死。”

  八哥轮胎见到功劳要被猫和狗抢走了,那样它的哥神鸟粮就永远拿不回来了,一发狠,用出了终极大招。总司令至死都没明白,自己这么健康的身体,怎么会得心脏病。

  新任领侍卫内大臣周子然从地洞里钻出来,只换了前任的上衣,裤子被糟蹋了,不能用了。

  几个隶属于地下势力的普通人把总司令的尸体从地洞里拖走了,女巫也撤了。周子然一人留在花园里,静静地思考怎么解释裤子的问题。

  ……

  总理大臣的府邸在皇宫东面,占地五亩,很大的一个宅子。因为土皇帝偏爱古风的缘故,“大臣”们也纷纷效仿,修建宅院的时候也拼命地往里添加古典元素。宅子里有两栋别墅,一栋住着总理大臣和正房,一栋住着五个妾氏,另外还有一栋四

  层公寓楼,库房兼佣人宿舍。

  大宅外面有两个哨兵,站在石狮子两边。毕竟是总理大臣的卫兵,站姿没得挑剔,身板笔直,目不斜视。这也是作死了,大晚上的,又没有哪个讨嫌的本地人敢到总理大臣家门口遛弯,搞这种仪式感做什么?所以,当一身黑衣的春风贴在右侧哨兵身边,乐呵呵地拿出一瓶哈哈哈康乐奶,哨兵才发现自己右边的余光被黑色挡住了。

  春风把伪装成小奶瓶的冰冻枪抵在哨兵的脖子上,挑了一下眉,“请你喝奶,别客气。”

  哨兵身子一僵,春风搂着他慢慢把他放倒,温柔贴心。身边传来啪嗒一声,另一名哨兵被女仆嘘嘘扭断脖子丢在地上。春风叹口气,教导道:

  “现在是暗杀时间,不能弄出动静。”

  嘘嘘:“咯咯……”

  “任务期间不准咯。”

  嘘嘘听话地闭嘴了。

  春风满意地欣赏了一下自家女仆美妙身材,点了点头。嘘嘘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弹力紧身服,曲线玲珑曼妙,身材无可挑剔。按春风的说法,这么美丽的线条,遮掩起来是对美的亵渎。春风热爱美的事物,时不时瞄上一眼,就能在生活和工作中充满能量。

  春风向身后招了招手,从黑暗中跑出几个本地人,他们都属于地下民间势力。春风把收尾的工作丢给他们,自己走到大门前,轻轻叩了三下,两轻一重。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门内闪出一个人,穿的是古装仆佣服饰。

  春风问:“都搞定了?”

  仆人说:“晚上的饭菜下了药,一大家子都睡熟了。不过老爷……”

  春风不满道:“还喊老爷?”

  仆人往地上啐了一口,改口说:“那根老杂毛今天在书房里没出来,晚饭也没吃。我把食盒提上去,他让我放在门口。我刚才去看了一下,食盒没动。”

  “那么,现在就他一个醒着的?”

  仆人点点头。

  春风赞叹道:“人民群众的力量是伟大的,一个奸细抵得上一支军队,这下省事多了。”

  仆人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有仆人带路,春风和嘘嘘大摇大摆地来到了别墅三楼的书房外。而林小妖装扮的总理大臣,已经翘着腿坐在一楼大厅的沙发上,丝毫不担心春风的刺杀任务会失败。

  食盒依旧在书房门口,这位总理大臣今夜似乎很忙碌。仆人退开后,嘘嘘站在里房门三米的位置,春风则躲在她对面的拐角处。春风示意他的女仆弄出点动静,女仆嘘嘘不知轻重地往楼梯护栏上一拍,动静贼大,护栏都给拍歪了。春风躲在墙角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过了半分钟,书房门开了,穿着件睡袍的总理大臣走了出来。看到一身黑衣的曼妙女人,总理大臣眼神一凝,双手提起就要发大招,突然感觉脖子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身子就动不了了。

  春风用单片镜给林小妖发了条信息,很快就有几个仆人打扮的人跑上来,把总理大臣抬走了。春风很好奇总理大臣夜以继日地在忙活什么,走进了书房,发现两排书架隔得挺远,中间有扇门,门是半掩的。春风正要进去看个虚实,听到里面传出女人娇滴滴的声音:

  “老爷,怎么这么久?好了没有啊?”

  另一个女人说:“是啊,老爷,我们都等不及了。”

  总理大臣真的很忙,日理万鸡。有了正室和五个妾还不够,书房的暗室里还藏两个。这不?晚饭都顾不得吃。

  春风给林小妖发去一条消息:妖姐快到书房,这里有两只饥渴的妖精在嗷嗷待哺。

  他退出书房,带着女仆嘘嘘下楼,向已经换上睡袍的林小妖版总理大臣促狭地眨眨眼,和她擦肩而过。出了总理大臣的府邸,春风马不停蹄地赶往兵部尚书家。

  第三百六十四章 意志之上

  一夜之间,大墟最重要的五个人被掉包,高层却丝毫没有察觉。这要归功于实境训练系统——特工训练手册,把一群文盲生生拔高成影帝影后。

  第二天上午,“总理大臣”在自己的办公室召见刑部尚书,还特意嘱咐他把冷冰冰的女秘书带上。“总理大臣”的原话是这样的:

  “最近上火,身子老是发烫,让你家的冰块给我降降温。”

  这话模仿的惟妙惟肖,先总理大臣就是这么直白,这么不要脸。

  刑部尚书带着冰山脸的女秘书,一路小跑进了总理大臣的办公室,还没来得及跟大佬说上一句话,就被春风赏了一瓶奶。他冷冰冰的女秘书被真正冷冰冰的死鬼女人扭断了脖子,也变成了死鬼女人。

  春风看了看女秘书娇艳的脸,遗憾地说:“女人何必为难女人。”

  他让自家的女仆把活死人和死女人藏进里间的卧室床下,等天黑后处理,自己则在“总理大臣”的帮助下,开始化妆。得抓紧时间,一会儿还要帮嘘嘘化妆。

  六位目标人物,空负异能,在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一招未发就被人莫名其妙地做掉了,死得很憋屈。

  当天上午,“总理大臣”召开了一次内阁会议。其中一个议题是将卫队每年的冬季拉练提前二十天进行。理由是为了在跨年夜给皇上一个大大的惊喜,必须有充足的时间做准备。

  冬季拉练每年年底都要进行,将卫队分成两部分轮流出去拉练,为期三天,有点野战练兵的意思。内阁成员们没有异议。只是他们没想到,跨年夜的惊喜只是个托词,真正的“惊喜”会在卫队被拉出去训练的时候送到。

  “领侍卫内大臣”又提议,今年就不分成两拨轮流出去了,选三分之二的精兵出去拉练就行了,剩余的今年就不练了,节约时间。户部尚书反对,认为三分之一的卫队留守兵力太薄弱。

  “领侍卫内大臣”本想开骂的,但想到总司令人设阴险、安静,于是向“掌卫事大臣”递了个眼色。掌卫事大臣是个火爆脾气,文兰把握这个人物性格是到位的,他噼里啪啦骂了十几分钟没歇气,但归结起来就是一句话:

  最讨厌你们这些文职,脑子被驴踢了,胆子被耗子啃了。六百人的卫队还护不住一个大墟?那就算上内卫,还有那么多衙役捕快。

  户部尚书吓得不敢开腔。这位负责皇上安全的大佬可是皇上的亲信,他得罪不起。

  “兵部尚书”猎狗率先表示赞同,随后“刑部尚书”春风和“大墟府尹”王涛也都投了赞成票。在这些异能者大佬的意志之上,是皇上的旨意。皇上没下旨,其他内阁成员也不敢再有意见。

  为了安文职官员的心,“总理大臣”林小妖说:

  “眼看着要跨年了,内部安定也是很重要的,这些天兵部刑部辛苦一下,打压一下反对势力,别让他们闹事。”

  内阁会议就这么草草结束了。

  等内阁成员退席后,林小妖对春风说:

  “用你师傅的黑子,把皇宫的通讯都接到我这里来。不能让文官们告状坏了事。要跨年了,咱们得让末始皇多听点高兴的事。”

  春风会意:“咱们的意志,就是皇上的意志。”

  万事具备,就等两天后卫队出门拉练了。

  ……

  钟摆精神病康复中心。

  骆有成日复一日地从一个桌走到另一桌,他在这

  里已经不知度过了多少个日夜。但现实中,其实也就过了一天。

  骆有成的核心意志终于接管了灵魂。他试探着去查看精神病人的记忆,意识囚笼没有出来阻挠。

  于是他知道了,152号女人内心装着恐惧,有强烈的不安全感。她因为有一次忘记了锁门,遭遇入室盗窃,中途回家的她遭遇了盗贼,被劫财又劫色。下棋的男女是对夫妻,每隔两天就要闹一次离婚,吵吵闹闹地在一起过了十几年。找传家宝的女人儿子死了。毛绒玩具肚子破了的女孩妈妈死了。用米粒画大粪的凶恶男人被人灌过屎。

  骆有成本想用278号的方法,让自己比疯子更疯,从而获得疯人院意志的认可,离开钟摆精神病康复中心,但隐隐又觉得不妥。他用了一天来反复斟酌推敲这个问题。

  他记得常友林说,要走过钟摆精神病康复中心,就能见到他。278号是从前门进来,又是从前门出去的,那么他算不算走过了钟摆精神病康复中心呢?骆有成思来想去,觉得不算。

  他又回忆278号的行为,觉得他不是装疯,而是真疯,比所有的疯子更癫狂。一个精神极度混乱的人,难道能够获得常友林的认可?答案应该是否定的。那么出院后,这个狂乱的灵魂的归宿是哪里呢?骆有成突然想到了蛛网上一粒粒破碎的灵魂,他没有躯壳的灵魂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骆有成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钟摆精神病康复中心就像一块田,把正常人变成精神病人,只是种田的第一步。当人彻底癫狂,灵魂支离破碎,果实才算成熟。果实会被切碎,成为蜘蛛鹅的口粮。因此,被疯人院意志认可,实则是一步迈入深渊。

  骆有成依旧从一个桌子走到另一个桌子,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但一个想法却在他意识里渐渐成形。

  某一天,骆有成的胸牌突然变成了278号,他知道常友林已经不耐烦看他天天无所事事地走来走去。骆有成化身为导师,接替了从前的278号。

  广播里呼喊278号,他走到配药窗口,对前一个病人说:

  “药不是那么吃的。”

  他把手伸进窗口,抓住配药员的脖子把她提了过来,把小杯里的药倒进她的嘴里,又给她灌下一大杯水。配药员差点被呛死。他发现外面的天似乎亮了一点。于是他背着手,哼着小曲,走回自己的房间,拿出一个工具包背在身上。

  骆有成一路哼着小曲,向娱乐大厅走去。

  从前的278号出院后,152号被解救下来,门也修好了。这会儿她又在来来回回地折腾她的门锁。

  骆有成对她说:“你恐惧不是来自门,而是你的心。你心有恐惧,心有痛苦。”

  152号的眼中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希冀,她终于遇到了懂她的人,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骆有成说:“给你三个选择:第一,把自己锁在屋里,把自己和痛苦、恐惧一起埋葬。”

  152号摇头。

  “第二,把痛苦锁在屋里,你在屋外,你可以假装它不存在。”

  152号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我做不到。”

  骆有成交给152号一把榔头,“那就把门锁砸烂,让痛苦稀释,散发。没有了痛苦,你的恐惧也会慢慢消散。”

  152号手拿着榔头,犹豫不决。骆有成不再理会他,他背着包,继续向娱乐大厅走去。没过多久,廊

  道里传来砸门的声音。他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

  在大厅里,他给了两位夫妻棋友一把锯子。

  “你们共用一张棋盘,同在一个世界,但你们的交集小的可怜,只有一个交点。你们就像擦肩而过的两个路人,没有共同的爱好,没有共同的生活圈,有各自的生活轨迹,谁也不愿意改变。所以当你们来到棋盘边缘,就无处可落子。”

  男人想了想说:“我们可以把棋盘移到地板上。”

  “不论你把棋盘移到哪里,棋盘外的世界都不属于你们。棋落棋盘外,本质上是在逃离自己的世界,你们只会渐行渐远。你们在棋盘上打x,是对目前状况的自我否定。既然如此,何必强拧在一起?把棋盘锯了,从此只对自己负责。”

  夫妻俩开始小声商量,声音越来越大,变成争吵。男人愤而拿起锯子,开始锯棋盘。女人赌气似的帮他压住棋盘,好让他锯得更顺畅。此时,廊道里传来哐当一声,接着是金属落地的声响。152号把门锁砸烂了。

  骆有成向窗外望了望,天更亮了,不再只有灰色,中间掺杂了一些蓝色。台式座钟变淡了些,周围出现了一圈光晕。骆有成知道自己做对了,要获得常院长的认可,必须凌驾在疯人院的意志之上,拥有唤醒病人本知的能力。

  病人也发现外面变天了,他们开始恐慌,但还是强作镇定地各行其是。

  骆有成没有走向寻找传家宝的女人,而是走到纠结毛绒玩具的小女孩面前。他低头问小女孩:

  “你想要一个妈妈?”

  小女孩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骆有成牵着小女孩的手,走回女人的那张桌子。他从线圈上扯了一根线,从女人手里拿过她的传家宝——一个黄铜色的顶针,用线穿了,挂在了小女孩的脖子上。

  女人着急地说:“那是我的传家宝。”

  骆有成伸出食指摇了摇:“你要找的不是传家宝,而是一段传承。你想要一个孩子,她想要一个妈妈。现在你有了传承对象,她也有了依靠。”

  骆有成对小女孩说:“喊妈妈。”

  小女孩抱住女人的腿,怯生生地喊了声妈妈。女人愣了一下,突然弯腰抱起了小女孩放在她的腿上,她抱着女孩,泪水四溢。

  身后传来男棋友兴奋的声音:“我自由了。”

  女棋友也大叫:“再也不用和死男人下棋了。”

  骆有成没有回头,他望着窗外。窗外,灰色已经褪去了一半,露出了蓝天,蓝天之上,是一轮白日。座钟缩小了,变淡了,成为虚影嵌在太阳里。钟摆的幅度小了许多,声音弱不可闻。穿灰格服的人涌向窗口,惊恐地望着变了的天,变了的太阳。

  女人抱着小女孩没动。男女两位棋友各自举着半块棋盘又蹦又跳。娱乐大厅里第一次出现了152号的身影,她一手拿着榔头,一手拿着烂掉的门锁。

  骆有成开口了:“常院长,还要继续吗?继续下去,我不保证这座疯人院还能存在。”

  按照骆有成的本心,他的确想毁掉这座疯人院。但他自问在意识的运用上,和常院长差了十万八千里,与他放对只有吃亏的份。为了救回衡思梁和江杰林,他只能收敛住自己的脾气。

  天空中传来一声呵呵,一道光桥穿透了无数面墙,来到骆有成的脚下。

  骆有成一脚踏上光桥,低声道:“常院长,终于要见面了。”

  第三百六十五章 意识之战

  骆有成出现在书房里,常院长坐在离他四五米远的地方,中间隔着一张水波光幕。

  “院长大人够谨慎。我可差点被困死在精神病院,将心比心,你不该坦诚相待吗?”骆有成嘴里讥讽,心里却暗暗吃惊,那层水波光幕,是货真价实的超低频波保护膜,和自己的超低频波膜比相差无几。他立刻收起了轻视之心。

  常院长笑道:“人老了,怕死,再多点谨慎都不为过。”

  “常院长太过小家子气。”骆有成说,他左右看了看,“连把椅子都不准备吗?”

  常院长惊讶道:“为什么准备椅子?在精神世界,坐与不坐,只是个形式。”

  骆有成反问:“谈生意难道不该有点仪式感?”

  “谁说要在这里谈生意?”常院长像是听到了非常好笑的事,哈哈大笑,“你能通过精神病康复中心的考验,还算不错,所以我愿意见你一面。但要和我做生意,还没资格。”

  骆有成心想这老货口气确实很大,他讥笑道:“怎么?要我回去把你的精神病恶化中心拆了才够格?”

  常院长笑眯眯地说:“小伙子,你错了。如果你把它看作精神病孵化中心,我会觉得你很睿智,或许会立刻改变主意,和你面对面坐着品酒饮茶,再谈笔大生意。”

  骆有成点头说:“把正常人孵化成精神病人,再把精神病人孵化成彻彻底底的疯魔。叫孵化中心确实有道理。”

  常院长说:“有道理吧?我这人和贾旦一样,都喜欢摆事实,讲道理。”

  “贾旦?”

  “不是他让你来的吗?让你到我这里来找你干姐姐的叔叔。”

  骆有成遍体生寒,他没想到口口声声要互利共赢的贾旦,转头就把自己卖了。他成了贾旦的刀,也是贾旦出售给常院长的货品。骆有成不想让贾旦坐收渔利,很想中止对土皇帝的刺杀行动。可惜他和本体之间只有微弱的感应,无法把信息传递出去。

  事到如今,他身处常院长的精神世界,已经没有了退路。为今之计,也只能火力全开,让对方忌惮自己,逼迫对方交出衡思梁和江杰林的灵魂。

  常院长笑着说:“小伙子,别那么紧张。你只需要说服我,你有资格和我坐在一张谈判桌上。”

  骆有成没有了侥幸心理,人就放开了。他笑着说:“没想到老大爷也会这么热血,既然你有兴致切磋,小子自然愿意奉陪。”

  常院长翘着食指对骆有成的方向不停地指点着,侧着头,呵呵笑个不停。

  “我喜欢你的悟性。没错,实力才是硬道理。没有实力,我凭什么跟你谈,直接抢就好了。”

  骆有成说:“你和贾旦一个腔调,我怀疑你就是那个傻蛋,或者傻蛋曾经在你的精神病院接受过培训。”

  “我喜欢你的幽默。至于我和傻蛋是什么关系,真的不重要。”常院长哈哈笑道,他指着水波光幕说,“你只需要稍稍用点力,捅破这张膜。你进来和面对面的时候,我或许有兴趣解答你的一些疑惑。”

  “同意。”骆有成说。

  常院长右手握拳向空中一举:“年轻人精力旺盛,一张膜不会成为你的阻碍。我在里面等你。”

  常院长的身影慢慢变淡,消失。

  骆有成在这个笑面老头的身上,感受到了浓浓的恶意。他相信,这张膜绝非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它的后面,或许是直达地狱的深坑。相比之下,钟摆精神病康复中心,只是一道开胃小菜。

  他跨前两步,伸手按在水波光幕上,得到的感受与之前意识刺探时完全不同。之前可以把这层膜比作气球或者某种乳胶套,

  弹而有韧性。现在却变成了果冻,依旧弹,但轻轻一捅,就破了。而且,里面似乎有种魔力,让人忍不住想深陷其中。

  骆有成的手掌陷了进去,整条手臂也陷了进去,然后是整个身体。

  如果有人在现场,看到的场景便是骆有成在一块方方正正的果冻里挣扎。但在骆有成的视野里,却是数不清的岩石碎块。他像一艘无意中闯进小行星带的飞船,或大或小的岩石携带着滔天怒火悄无声息地快速接近,企图把这个闯入者撞碎。

  “喜欢我的甜甜圈吗?这是我的第一层防御,我把它称之为柯伊伯带。”常院长的声音从虚无中传来。

  柯伊伯带是太阳系边缘的一条小行星带。

  骆有成一边闪避着快速冲来的“小行星”,一边问:

  “这么说,还有海王星、天王星、土星、木星、火星防御体系?”

  常院长大笑着说:“我又不是天文学家,我的内世界也不是太阳系。我起名很随性的,不用太在意。其实我更喜欢叫他甜甜圈。”

  骆有成懒得和他废话。他的超低频波保护膜鼓胀起来,变成一个球体,将他保护在里面。石块终究是团具形的意识,大大小小的“石块”冲撞在球体上,被纷纷弹开。骆有成不动如山。常院长“咦”了一声,却没有多说什么。

  骆有成用意念力捕获了一块体积较小的石块,听到从中传出的灵魂嚎叫。骆有成脸色很难看,他愤怒地问道:

  “你用灵魂碎片充当你的卫兵?”

  常院长的画外音叹息一声:“你福气好啊,有心门。我就不行咯,没人帮我高筑城墙,只能劳神费力地就地取材,弄了这么个简陋的防御圈。”

  骆有成继续问道:“278号,还有其他许许多多从精神病院出院的人,你把他们的灵魂撕碎了做武器?”

  常院长说:“如果愤怒有助于你突破防御圈,你可以把怒火烧得更猛烈点。”

  骆有成马上冷静了,他到这里只是为了解救衡思梁和江杰林,不是为了和老恶魔辩是非曲直。

  常院长的身份愈加扑朔迷离,他会使用超低频波,他知道心门。心门是老师那个世界的叫法,骆有成开始怀疑常友林也是被人夺舍的。

  这个老头意识运用极其灵活,绝非他这个菜鸟可比。手段也极其残忍,比如超低频波防护膜之后的灵魂碎片。他原以为从疯人院出院的疯魔只是变成了蜘蛛鹅的食物,没想到还有一部分用在了此处。

  面对这样的人,忌惮只会让自己一步步走向毁灭,冷静应对是唯一的出路。骆有成驱动着超低频波保护球向前滚动,准备用球压一条路。

  常院长赞叹道:“少年老成,心性坚毅。多给你几年时间,我只配给你提鞋子。我很看好你,好好享受你的游戏时间。”

  常院长的声音消失了,场景也跟着转变了。原本自西向东运行的“小行星”,纷纷长出了翅膀,变作大大小小的鸟,从四面八方向骆有成扑来。嘈杂的鸣叫,组成了令灵魂颤栗的声浪,各种恶意的极端情绪充斥在其中。

  骆有成分化出八股意念力,像大网一样向八方撒去。每张网都兜住了上百只恶灵之鸟(灵魂碎片)。“网”急剧收缩,塌缩成苹果大小。这些充斥着极端负面情绪的灵魂被挤压融合成一只意识极度混乱的恶鸟。

  骆有成收回“网”,八只新出炉的混乱之鸟敌我不分,四处进击。骆有成将扑向自己的混乱之鸟扫进鸟群,混乱之鸟就地展开屠戮。它们的战斗力极强,用喙一啄,就能让一只恶灵之鸟寂灭。

  骆有成如法炮制。很快,这方空间只剩下上百只混乱之鸟在捉

  对厮杀,无暇理会骆有成了。

  骆有成将超低频意识波保护罩收缩,变成一套盔甲穿在身上。他迈步向前走去,没多久,他碰了膜——另一张水波光幕。

  之前的膜变成了果冻,这一张却比牛皮还坚韧。

  骆有成笑了,意识的比拼,比的不仅是谁更强大,还要比创意。骆有成承认常院长在意识的运用上比自己更灵活多变,他也感谢常院长为自己拓宽了思路,让他能够现学现用。

  他心念一动,手掌变成高频震荡刀,嗡嗡震颤着,刺向水波光幕。光幕一暗,变成了青灰色,无数线条在快速延展。眨眼的功夫,光幕变成了一面高大的城墙。

  骆有成收了震荡刀,多了一把巨锤,抡起就要往墙上砸。城墙突然往后退了十几米,咔嗒声响过,城头出现了三台武装守护,每台守护都有二十根枪管。

  “卧槽,还能这么玩?这还是比拼意识吗?”骆有成忍不住爆了粗口,“不要脸啊!那现在比比谁更不要脸。”

  骆有成现炒现卖,思想比常院长更开放,反正是在精神世界里,不用担心步子迈大了会扯到蛋。他的灵魂体变成了一台黑金机甲,左臂二十管科斯米林速射枪,右臂电磁炮,左右两肩一边三颗微型导弹。最不要脸的是背上还背着地对地导弹发射架。不等对方应变,骆有成把所有的弹药都打出去了。

  地对地导弹是最离谱的,导弹打出去你总得飞一会儿吧?骆有成的导弹没有弹道,直接在城墙上爆炸了,而且还是带核弹头的,腾起了好大一朵蘑菇云。最牛的是冲击波到了他跟前就得了前列腺炎——尿分叉了,到了他身后才又合拢。冲击波势如破竹地把后面上百只拼斗中的混乱之鸟冲成了灰灰。

  常院长忍不住开了画外音:“臭小子太不要脸了!猝不及防。”

  骆有成意犹未尽地化身成百丈高的搬山巨猿,扑过去对着残垣断壁一阵猛踩。也不知是用力过猛,还是常院长使坏,轰隆一声,地陷了。城墙处出现了一个黑黢黢的大洞,搬山猿不见了。

  骆有成变回了本尊,身体向下坠落。四周一片漆黑,下落的时间线被常院长无限拉长。骆有成落了许久,都没见底。有这个时间,玩个地球对穿都足够了。骆有成正思索如何破局,他的周围出现了点点星光。

  一切都静止了,骆有成静静地在太空中漂浮着,无法动弹,无法呼吸,身体内的水分变成了身上的寒霜。

  骆有成心里大骂:“这老头太恶毒,要把我当太空垃圾处理了。”

  看似闹剧的意识比拼,每一步都隐伏着大风险,稍不留神,灵魂就可能灰飞烟灭。

  骆有成心念急动,一颗行星被他拉过来垫脚。他身体快速缩小,脚踏实地。阳光普照,春暖花开。他伸了个懒腰,让发僵的身子得到伸展。打了个响指,面前出现一套休闲座椅,他坐在遮阳伞下,品着茶,翻阅着一本纸质书,书名是《天地宠儿:帅哥吊打常老鬼》。

  骆有成摇着头笑了笑,不走这一趟,还不知道在精神世界里,意识可以这么玩。

  他玩闹心刚起,警兆突生。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颗拳头大小的星辰,正在快速变大,在他愣神的那会儿功夫,已经变成篮球大小。

  骆有成骂了一句:“老不要脸的,玩小行星撞地球啊。”

  他急忙打了个响指,休闲桌、休闲椅和遮阳伞迅速组装成了一架小型宇宙飞船。

  在小行星冲破大气层的时候,宇宙飞船逃离了这颗星球。

  驾驶舱内,骆有成对着半面火海的星球竖了个中指。

  “老不死的,小爷陪你玩玩星际穿越。”

  第三百六十六章 常院长的邀约

  小型飞船在太空里航行了很久,四周的星辰位置都没有发生变化,这是一段没有终点的太空旅程。

  “想放逐我?在太空中迷失?”骆有成开动脑筋,他搓了搓下巴。理工类的书他没读过几本,但名词还是知道几个的,不就是瞎想吗?值得一试。

  他沉声道:“曲速引擎准备。”

  飞船陡然加速,周围的星光变成了一条条光线。骆有成觉得还不够,打了个响指说:

  “还应该有个虫洞。”

  前方果真出现了虫洞。飞船穿越虫洞,来到了一颗褐黄色的行星。科盲骆有成用胡闹的方式把常院长出的难题破解了。

  飞船降落在这颗荒芜的行星上。皲裂的土地像一张大网,裂纹肆无忌惮地漫延,如常老头一般无法无天。骆有成不知道常院长下次会怎么收“网”,但走到这里,也只能走一步是一步,见招拆招。他往前走了一段,看到光秃秃的土地上的光秃秃的树干。

  那是一块指路牌,上面钉了四块牌子。向左是灵魂集中营,向右是灵魂集中营,向前是灵魂集中营,向后还是灵魂集中营。树干上刻着一排醒目的大字:条条道路通魂营。大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应该是后面补充上去的:

  我在魂营等你,嘤嘤嘤。

  骆有成完全没想到恶魔也会皮,冷不丁让鸡皮疙瘩爬满了全身。

  既然无论往哪个方向,目的地都是魂营,骆有成不再多想,继续前行。但龟裂的土地太大,入眼是看不到边际的荒芜,单调而又乏味。骆有成要给自己的旅途找点乐子,不是说思想在哪里,人就在哪里吗?骆有成的身影在这片干涸的土地上频闪,他一步跨出数百里。只是这片土地永远没有尽头。

  “不是在魂营等我吗?你的灵魂集中营呢?”骆有成对着天空大喊。

  常院长没有回应。

  骆有成皱眉思索。大地的裂纹没有如他所想,变成大网来抓他,那么常院长很可能真的在魂营等他。但魂营在哪里?他想到了路牌,东南西北都指向灵魂集中营,魂营肯定在这片天空之下。他已经走了不知道几十万还是几百万里了,连一个建筑影子都没见到。他突然想到一种可能,不由自嘲道:

  “思维还是太僵化了。”

  骆有成平心定气,意念发散开来,以他以为中心,黄褐色的土地色彩在消退,越发变得透明。大地的裂隙,变成了玻璃上的暗纹。骆有成蹲下身,在玻璃上敲了敲。

  “不把天窗打开吗?那我只能把它跺碎了。”

  在骆有成身边,一扇天窗悄无声息地向旁边滑开。骆有成纵身跳了进去。

  常院长拍手笑道:“后生可畏。”

  骆有成回了一句:“老而不尊。”

  常院长这次没有食言,他在房间里安置了一张长条会议桌,会议桌卡在墙洞里。常院长在那一头,骆有成在这一头。实际上,两人依旧在两个房间里,隔着一张长长的桌子,透过墙洞遥遥相望。

  “你还是那么谨慎。”骆有成摇头说道。

  常院长说:“越老越惜命。”

  骆有成说:“我

  并不想和你拼个你死我活。我只是来做笔交易。”

  “那我们就来谈谈交易。”

  “能让我见见衡思梁和江杰林的灵魂吗?”

  常院长招了一下手,两个透明的囚笼从他的背后移了过来,立在他的身旁。囚笼里是两个无精打采的灵魂,低垂着头颅。

  “能让他们把头抬起来吗?”

  衡思梁双手各伸出一根手指,往上抬了抬。两个灵魂像被人托着下巴,头颅渐渐抬起。确认两个灵魂的身份后,骆有成不由皱紧眉头。他们的状态十分糟糕,按古话说,就是三魂七魄丢得只剩下一魂一魄。

  “你怎么把他们折磨成这样?”骆有成恼怒道。

  常院长没有回答,只是挥了一下手。两个囚笼后退,消失在黑暗中。

  骆有成压制着自己的情绪,换个角度讲,两个灵魂的情况已经算很好了,至少没有被撕成碎片喂鹅或者用来做防御“甜甜圈”。他说:

  “那么,我现在讲解一下那个小手段的原理和方法。”

  常院长摆了摆手,说道:“那些雕虫小技就别拿出来了,都是我玩剩下的。”

  他话音落,墙壁那头会议桌的六把空椅上就坐了六个常院长。

  骆有成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既然你会具象显形,何必答应交易?”

  常院长哈哈一笑,招了招手,六个常院长站起身,排着队走进他的身体,与他融合为一。他说:

  “这可不是你那糊弄人的小手段,这是分魂。”

  骆有成也就这会儿没有身体,否则估计得惊出一身冷汗。

  具象显形和分魂看着相似,其实有着极大的区别。具象显形是通过中频意识波模拟的带情绪的影像,它能糊弄人,却没有战斗力。分魂则是将自己的灵魂分割成一个个独立的个体,虽然能力会削弱,但战斗力是实打实的。常院长轻描淡写地分割出六具分魂,骆有成不得不重新权衡两人间的实力对比。

  常院长用手敲了敲桌子,说道:“生意是要谈的,但我对小打小闹的交易没兴趣。要谈就谈笔大生意。”

  骆有成问:“什么生意?”

  “你通过了我的考验,有资格坐到这张会议桌前。你很强,也很年轻,有着无限的潜力和空间。那么,我想问你,你对自己的定位是什么?”

  骆有成说:“我不敢自诩为救世主,但世界已经到了破碎的边缘,我总要尽我所能……”

  “哈哈哈……”常院长用笑声打断了骆有成的话,“救世吗?不,不,这个世界已经崩溃,它不需要拯救,也不值得被拯救。就算重塑了文明,也不过苟延残喘几十年罢了。与其在一堆破烂上下功夫,倒不如创造一个新世界。”

  骆有成默不作声,虽然他好奇常院长所谓的新世界,但直觉告诉他,未必是什么好事。

  “没有人能逃脱生老病死,终究会化作尘土,但……”常院长站起身,隔着长桌,目光灼灼地望着骆有成,“只要我们愿意,可以让灵魂长存,我们建立一个意识形态的世界。”

  骆有成讥讽道:“让世界变成你精神

  世界里的大疯人院吗?不好意思,我真的没兴趣。”

  常院长摆摆手说:“钟摆不会一直存续的。它的存在,一来是为我提供一些自保的手段;二来是让我加深对灵魂的理解。其实,你完全可以把钟摆看成是灵魂研究机构,把我当作一个科研人员。或许你的抵触心会减弱一些。”

  骆有成道:“恰恰相反,我更加厌恶了。”

  常院长笑道:“年轻人,就是死脑筋。监狱医院里的一百个人,他们的灵魂都在沉睡,我可一个都没动。疯人院里的灵魂都是我买来的,他们的都死了。没有我的精神世界,他们的灵魂早消亡了。”

  骆有成说:“但我看到的是,这些人的灵魂正遭受着非人的折磨。他们的灵魂被撕碎,成为怪物的口粮,成为你所谓的‘甜甜圈’。死了都不得安生,换做我,宁愿灵魂寂灭。”

  常院长显得很有耐心,他继续劝说道:“我就跟你掰扯掰扯。基因研究,需要志愿者吧?试新药,需要志愿者吧?再说器官移植,但如果没有失败的先例,你以为医生就能凭空掌握这项技术?医学能进步,是因为有许多普通人为之牺牲换来的,但它却拯救了更多人的性命。我要建立一个能够长久存续的精神世界,为什么本该消失的灵魂不能做出一点牺牲?”

  “胡扯。”骆有成撇撇嘴,但他却一时找不到理由来反驳。

  常院长觉得骆有成的态度有所缓和,继续蛊惑道:“来吧,加入我的团体。我们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我们是神,规则由我们来书写。”

  骆有成摇头道:“我不相信灵魂能够永远存续,它终究是一段意识波,哪怕再稳定,它也终究有衰减消失的时候,当所有的灵魂消亡,你的精神世界还能剩下什么?难道你还能凭空创造出灵魂?”

  “那你认为什么是灵魂?”常院长反问道,不等骆有成回答,他继续说,“灵魂是记忆同性格、情绪、世界观的融合体,后三者结合起来,我们可以称之为人性。记忆只是一个故事,有了人性才能被称之为灵魂。”

  骆有成点头,这也正是他对灵魂的理解。

  “故事可以被撰写,被复制,被剪辑。难的是人性,现在,你是不是理解我为什么要建立钟摆精神病院了?”

  骆有成摇摇头。

  常院长有些失望,但还是耐心解释道:“每个人心里都有许多,影响着一个人的性格、行为以及世界观。这些缠绕交错,人性变得十分复杂。当一个人做出决定时,你很难判断什么在影响他。”

  骆有成赞同这个观点,人性远比记忆要复杂。

  常院长很满意,继续说:“但是,每个人都有核心,这个凌驾于其他之上。但它就像被无数藤条缠绕的嫩枝,你很难发现它,更不要说把它剥离出来。在精神病院,核心会被持续放大强化,不断生长,由嫩枝长成大树,你可以清晰地观察到大树的形态。这时,就可以砍去藤条,收割大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理解。”骆有成淡淡地说了一句。他不想多插言,趁着常院长高兴,他想知道这老货到底在做什么。

  第三百六十七章 常院长的救世观

  常院长其实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他收割了核心,也获得了对应的行为模式。但骆有成继续做出一副不解的表情。常院长虽然遗憾对方智商不在线,但考虑到对方在意识领域强大的天赋,他依旧愿意为对方解惑。再说,人若太聪明了也不好控制不是?

  他说:“每一个人的核心不同,有善有恶,有大有小,有圆有方。看似性格相同的人,核心被放大后,表现也是迥异的。我几乎能从每一个灵魂那里收获不同的核心。这种单一的人性是可复制、可编辑的。我拥有庞大的记忆库,也有了人性库。只需要再多一些样本,我就能创造出完美的灵魂。”

  “这么说,你已经创造出不完美的灵魂?”

  常院长嘿嘿一笑,向后招了招手,一群灵魂排着队走了出来。性格各异,有的活泼跳脱,有的阴郁寡言,有的血气方刚,有的多愁善感,有的暴躁刚愎……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练手之作,见笑。”常院长自谦道,“性格还有些单一,不够完美。如果我有数百万基数的人性样本库……”

  “我可以创造出几亿、几十亿甚至几千亿完美灵魂。”常院长闭上眼,沉浸在自己的遐想中,“一个欣欣向荣的完美世界。”

  骆有成没有表情,但内心已被震惊地无以复加。他不认为常院长在拿现成的灵魂忽悠自己,因为他清晰地感觉到,这些灵魂被常院长打上了独有的灵魂标记。就像一件商品,在出厂时要打上厂商的logo一样。

  每一个灵魂,在路过常院长时,都会虔诚地双手合十,向他叩拜俯下身,去亲吻他的脚背。常院长成为这些灵魂的信仰。

  骆有成说:“外界传言说你只能囚禁100个灵魂,传言不实啊。”

  常院长撇撇嘴:“那群愚民,懂什么?”

  骆有成问道:“这个所谓的完美世界,恐怕要依托你的精神世界吧?你是高高在上的神,你创造的灵魂成为你的子民。”

  “嗯,我存在,世界就存在。”常院长点点头,“你也可以加入进来,成为这方世界的神。”

  “你自己做你那个世界独一无二的神不是更好?”

  “我是生意人,不能杀生,获取样本的难度太大,速度太慢。但你不同,你有势力,你可以发动战争。我们合作,很快就能建立起一个庞大的人性样本库。”

  “呵呵,好大的胃口。数百万样本,这恐怕是世上所有幸存者的总数了吧?”

  常院长抿着嘴点点头。

  骆有成道:“所以,你想用牺牲现实世界的人口为代价,来完善你用精神创造的世界?你难道没有罪恶感吗?”

  “恰恰相反,用一个走向末途的世界,换来充满生机的新世界,我觉得自己的事业很崇高。人类已经不能繁衍,现实世界的消亡已经成定局,不过是早几年晚几年的事情。相对于羸弱的,灵魂可以存续更久的时间。既然如此,为何不换个思路来救世?”

  真他妈的有道理,骆有成差点无言以对。

  从表象上来说,林妈妈和常院长似乎在做同样一件事,

  建立一个以灵魂为主体的第二世界。但林妈妈给了人类灵魂生存权,并通过人工智能的学习成长,在潜移默化中获得人性,成为新的灵魂。而常院长则是把旧的灵魂撕碎,复制剪辑拼接成新的灵魂,打上自己的烙印,成为他的顺民、奴隶!

  从情感上,骆有成更偏向于林妈妈的做法。或许有人会对有灵魂的人工智能有所抵触。常院长的剪辑出来的灵魂,又何尝不是另一种人工智能?

  尽管骆有成内心对常院长充斥厌恶和愤怒,但他还不打算同他翻脸。常院长的每一句话,都包含了大量的信息。他要从常院长这里套出更多的话。他假意迎合道:

  “你说的很有道理,与你合作也是可能的,但我有一个疑惑。”

  常院长见骆有成态度转变,很高兴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样的世界几乎不会消耗现实中的资源,地球环境不会因为人类社会的发展遭受破坏。说实话,我很动心。”骆有成先送上了一颗蜜枣,“但是,会消亡,灵魂也迟早会消亡。一旦有一天你不在了,你创造的世界也会同时消亡。”

  常院长笑道:“我理解你的顾虑,你毕竟太年轻,你可知道,保养良好的灵魂可以存续多久?”

  “不知。”

  常院长自得地笑道:

  “我已经四千多岁了,还可以活很久,嗯……”他抿着嘴想了一下,“以目前的情况看,活个万把岁不成问题。”

  骆有成心道果然,常友林被人夺舍了,难怪他会对昔日的好友下手。此人必定来自老师的那个世界,对他的真实身份,他隐约有了一个答案。

  常院长继续说:“地球文明有多久?不到六千年吧?我的世界,存续六千年不是问题。况且,不是还有你吗?等我大限,我把这个世界传给你。你还可以找继任者,一代代传承下去,亿世永存。”

  骆有成礼貌地说:“感谢你的赏识。”

  常院长兴致盎然:“我们的子民不用被衣食住行困扰,不用担心生老病死。我们还能带着亿亿子民穿越茫茫宇宙,以地球的科技,即便过上千年,也未必能进入星际航海时代。我们能!生命形态意念体化,是文明进阶的必然趋势。”

  对生命形态的进化方向,骆有成无法置评。他不是哲学家,也不是生命科学家,在这之前,他甚至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有一点他可以确定,一个没有进取心的群体,注定只能沦为常院长的玩物。常院长现在玩意正浓,一旦玩腻了,没准就被他搓吧搓吧丢进垃圾桶里去了,亿世永存不过是个笑话。

  他装作不解道:“意念体怎么可能穿越茫茫宇宙?”

  “怎么不能?我不就是……”常院长说到一半停住了,他玩味地看着骆有成,食指对他指指点点,“小子,你在套我话。你有两位引路人,你不可能不知道意识体可以穿越时间和空间。”

  骆有成装作震惊道:“你怎么知道我有两位引路人?难道你是……”

  “你猜到了吗?”常院长哈哈大笑,面孔也开始发生变化,变成了果蝠脸,“没错,我就是赤蝠。”

  骆有成站起来,竭力用惊恐和愤怒的语气指着赤蝠说:“你,你当初要夺舍我。”

  赤蝠摊了摊手,无所谓地说:“这不是没成功吗?你也没有什么损失,我倒是丢了一段分魂。要说吃亏的还是我。”

  “可我……”

  赤蝠摆手打断了骆有成的话,这老货不要脸地说:“既然身份亮明了,我就和你讲讲,免得你我之间生出间隙。”

  接下来的时间,赤蝠讲了很长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可以写一本书,在这里不宜累述,只能简单归纳一下大意:

  在那个世界,有一个群体,叫做种魂师。人们吃的、用的、穿的……所需的一切,都是种魂师用种子种出来的。但种魂师是少数,魂盲(普通人)占大多数。所以,那个世界出现了一个怪像:人数极少的种魂师养活了一大批混喝等死的懒汉。

  他想改变这种现状,却遭到了一群因循守旧、思想固化的人的反对。在故事里,赤蝠把自己塑造成一个与顽固势力抗争的孤胆英雄,最终因寡不敌众,被毁,灵魂逃出那个世界,辗转数百年,来到了地球。

  这个版本与骆有成从托尼哥那里听到的大相径庭,但老货愿意扯,骆有成也只当听故事。

  赤蝠说,他到地球的时候,恰逢当时sdr病毒肆虐,地球人口万不存一。他可选择的余地很小。最终他选择了与他精神契合度最高的常友林灵肉交融——他的灵和常友林的肉。

  骆有成心里骂了句p,夺舍就是夺舍,非要说成灵肉交融。

  “既然你已经有了交融对象,为什么还要夺舍我?”他故作不满地问道。

  “他身体不太好,年纪也大了,不足以支撑我完成大业。所以那些年我释放了许多分魂,满世界寻找最适合的灵魂载体。”

  “所以你找到了我。”

  “对,还有北美的隗(ěi逄(páng凌,你们是最完美的灵魂载体,但那时你们太小了,不能承受庞大的灵魂压力,我需要耐心地等你们长大。”看到骆有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赤蝠咳了一声,“我的真实目标是隗逄凌,你只是我丢出来的诱饵,干扰项。”

  “为什么我会是干扰项,隗逄凌比我强?”骆有成表现得像个要强的二愣子,他知道赤蝠更喜欢看到这样的自己。

  “你们同样优秀。但你是那位的家乡人,从情感角度来讲,你这里他一定会严防死守。”

  骆有成问:“那位是谁?”

  “一个顽固的道德婊。”赤蝠咒骂了对手,无意再说那个人。他话锋一转,问道,“你的两个引路人和我相比,孰强孰弱?”

  骆有成答:“你强。”

  “如果不是我放水,你以为凭那两只菜鸟就能击散我的分魂?”

  骆有成知道他在胡扯,广旭和托尼虽然没有他强大,但也不弱。灵魂强大,固然可以存续很长的时间。但灵魂是需要载体的,比如肉身,或者某人的精神世界。赤蝠的分魂长期脱离载体,虚弱是不可避免的。声东击西的说法可能为真,但未必没存了把两个完美容器同时收入囊中的打算。

  第三百六十八章 图穷匕首见

  对赤蝠的说辞,骆有成装作诚惶诚恐:“我要感谢赤蝠大人不杀之恩。”

  “还是叫我常院长吧,我已经习惯了这个身份。”赤蝠说,“至于说不杀之恩,扯淡!我活了几千年,手上还没沾过血。”

  尊重本人意愿,这里还是把赤蝠叫做常院长。常院长杀没杀过人,骆有成不知道。但常院长如果想杀人,的确不需要沾血。往别人脑子里一钻,直接鸠占鹊巢。当然,常院长认为这不是杀人,而是灵肉交融,是一种恩赐。

  用常院长的话说,这具身体交给原主人,就是浪费。一个律师,在末世能做什么?常院长当初遇到原主人时,那家伙正在拾荒。但常院长,让这具身体发挥了最大的价值。

  常院长又说了,他善待了身体的原主人,没有用他的灵魂做研究。原主人的灵魂现在在沉睡中。常院长很大方地说:

  “等我不需要这具身体了,我可以还给他嘛,他就当睡了一觉。”

  睡一觉,就从中年人变成老头,这事谁遇到了都得疯。但我们的常院长却说得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骆有成说:“你有了隗逄凌,但并没有把身体还给常友林。”

  “还有些事情需要这具身体去处理,他迟早会拿回他的身体。”常院长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他手一挥,说道,“来讨论一下我们的合作。”

  常院长的提议正合骆有成的心思,他现在只想带着衡思梁和江杰林的灵魂走人。一个玩弄意识数千年、能横渡虚空且可分身无数的老妖怪,不是现在的他能对付的。他说:

  “我对势力发动战争,让你得到大量的灵魂,我除了带走衡思梁和江杰林,还能得到什么呢?”

  常院长说:“我可以把我的成果和你共享。”

  “那能不能展示一下你的成果呢?”

  “当然可以。”常院长手指敲了敲会议桌。

  会议桌面上出现了一排长方体,每一个长方体内都封存了一个放大版的神经元细胞,有细胞体,有轴突,有突触,有神经末梢。每一个长方体内封装的神经元颜色各不相同。

  “人性就是一个神经元?”骆有成觉得常院长在忽悠自己。

  “当然不是,人性是无形无色的,我把它们具形成神经元,并为它们着上不同的颜色,只是为了方便搜索查找。”

  桌面上的长方体就像饮料厂流水线上的瓶瓶罐罐一样,排着队,开始转动。盯得久了,很容易让人昏昏欲睡。骆有成打起精神,这一次,他可不敢让常院长再把自己催眠了。

  长方体“流水线”突然停了下来,常院长用手指点了其中一个。这个长方体飞了起来,悬停在空中。里面封装的“神经元”是紫黑色的。

  “它的主人你应该很熟悉,你的前任278号,自大、虚荣、无知、愚蠢,却好为人师。但又不能否认,他是一个非常热心的人。”

  常院长在解说的的时候,长方体上也频闪着278号的影像。

  随后,常院长又展示几条核心。恨不得天下人都倒霉的属于一个温婉可人的女子。对亲情极端渴望的来自于一个大家庭的家长,但他亲自将五个子女从身边赶走。一位画家的核心是烧毁世上所有的名画。

  “这些都是比较极端的个例,也有不少人表里如一。”常院长总结陈词,“但不能否认,人性十分复杂,即便是核心,也不是单一元素构成的

  。所以,我需要更多的样本。”

  “我粗略估算了一下,这里你已经收集了上千条人性,还不够吗?”

  “远远不够,完美的灵魂,需要庞大的样本库支撑。你不希望我们的亿万子民都是从一条生产线上下来的机器人吧?”

  骆有成点点头说:“我赞同。”

  “我还有一个庞大的记忆库。”常友林又敲了敲桌子,长方体的“流水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蛋壳型建筑,周围是密密麻麻的三维码墓碑。“你的两个同伴不是一直想扫这些三维码吗?还劳神费力地让死人在打洞。不用这么麻烦的,我可以放他们进去,和你共享这个记忆库。”

  防护壳上出现了一道门,门缓缓打开,门洞间有光波流转。绿洞水深近百米,有将近十个标准大气压,但湖水却没有倒灌进来,可见这层光膜有多坚韧。

  骆有成在心里暗暗祈祷,希望贺洪漳和汪泽俊不要进这扇门。但事与愿违,光膜里探出一个脑袋,是水鬼王贺洪漳。他四下看了看,很快钻了进来。汪泽俊紧随其后。一名鬼侍立在门口,前胸在门内,后背在门外。水鬼王担心后路被断,专门叫来一个鬼侍看门。

  两人进入墓园后,立刻分头扫描三维码墓碑。

  常院长挥挥手,桌面上的影像消失。他对骆有成笑了笑,说:“我已经表达了我的诚意,现在轮到你了。”

  骆有成装傻道:“我回去后立即筹备,一个月后逐步清理各个势力。我会尽可能减少俘虏的伤亡,让你抽取他们的记忆。”

  常院长手指不停地击打着桌面:“你是想和我签订君子协定吗?但我从来不是君子。”

  骆有成反问:“常院长是想面对面签一个电子协议?”

  “我们玩意识的,哪需要这么麻烦,我们在意识里就可以完成协定。”

  “我需要怎么做?”

  “你只需要敞开心门,我帮你再加一把锁。”

  “哈哈哈。”骆有成大笑,“常院长,你玩笑开大了。”

  一直以笑面虎示人的常院长,此时脸上哪里还有笑意,“我很认真。”

  骆有成面色冷峻,他沉声道:“你要把我变成你的奴隶?”

  托尼哥同骆有成絮叨时,曾经提到过心门枷锁,是赤蝠用来控制部属的一种独特精神烙印,部属的生死,全在他一念之间。

  常院长说:“说奴隶,那就太伤感情了,它仅仅是上下级相互取信的要素。”

  “我们只是生意伙伴,不是上下级。说到取信,也是相互的。我在你精神世界建一个意识囚笼可好?”

  常院长叹气道:“我和你说了这么多,难道我的真诚没有打动你吗?你真的因为纠结一把锁,而不愿意完成这份意识协定?”

  骆有成说:“如果我来为你上锁,我是愿意的。”

  常友林冷笑一声:“事到如今,已经由不得你了。你若是配合,自然皆大欢喜。反之,正好试试我为你量身定制的囚笼合不合身。”

  “我把我诓进来,就是打算囚禁我?”

  “难道是为了让你带着两个灵魂轻轻松松离开?我敢向你透露这么多秘密,自然是有把握的。不做我的人,就做我的囚。”

  “这么说,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我希望你再考虑考虑。”常院长站起身,在会议桌那头来回踱步。“你至情至性,这点我非常欣赏。所以,

  当你看到他们的境况,我想知道你会做出什么选择。”

  会议桌上同时出现两个影像。一个在墓园,防护壳上的门不知什么时候关上了。鬼侍刚刚从地上爬起来,茫然地环顾四周。正在扫码的贺洪漳和汪泽俊停下了手头的工作,向鬼侍的方向跑去。另一个影像是井口,井沿裂成六块,向中间闭拢。和骆有成同来的四人以及他的肉身,被分别关在防护壳和深坑内。

  “你肯定不想他们死,对吧?”

  骆有成是不可能让常院长把控生死的,一旦种下心门枷锁,那就身不由己了。不要说救不回衡思梁和江杰林的灵魂,连二姐他们四个人,都有可能面临被抽取灵魂的危险。

  “我已经答应了合作,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小伙子,我活了四千多岁,不是四岁。是你至始至终把我想成一个弱智,这能怪谁?”常院长嘿嘿干笑两声,“你进入我的精神世界,就没有想过这个结果?我只能说你太天真了。以你的天赋,不能为我所用,必然成为我的大敌。”

  “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弱智,我只是没想到你的无耻没有下限。”

  “嗯,你的评价很中肯。”常院长说,“那么你的选择呢?我可以保证,只要给你上了心门枷锁,立刻放他们离开。”

  “你的保证就是一个屁。”

  “你不相信我没关系,我会给你时间思考。”

  骆有成所在的房间发生了变化,会议桌消失了,墙洞也没了。四面墙向中间挤压,并变得透明。很快变成了与囚禁衡思梁、江杰林相同的囚笼。而他的四周,充斥着无数这样的囚笼。这里就是灵魂集中营。

  常院长贴心地在骆有成的囚笼前投影了两幅影像。影像里,贺洪漳和汪泽俊正在拼命拍打防护壳。地洞内,刀行把骆有成的肉身绑在背上,与江小瑜背对背,刀剑出鞘,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常院长走到囚笼前,笑眯眯地问骆有成。

  骆有成问道:“贺老鬼一向为人谨慎,他怎么会主动走进蛋壳里?”

  常院长说:“是你叫他们进去的啊。”

  他打了个响指,骆有成听到了自己的声音:进来吧,我已经和常院长达成协议,他同意共享记忆库。

  骆有成骂道:“骗子。”

  常院长说:“他们不进去,我还不敢跟你翻脸,常友林可不会武功。”

  “你不怕打起来把你的记忆库弄坏了?”

  “没事,我还有备份。”常院长嘿嘿笑道,“你说我是饿死他们好呢?还是累死他们呢?”

  不等骆有成回答,他自顾自地说:“还是让他们活动一下筋骨吧,这里好久没热闹过了,打架饿得快一点。”

  地洞里,距离升降梯不远的一块岩壁上,开了一道门。蛋形建筑的下方,也开启了许多小门。多得让人头皮发麻的怪物从门里爬出来。它们都长着蜘蛛腿,却有着螃蟹的坚硬外壳。个头大的体长有半米,小的也三十公分。装配的武器花样繁多,大鳌,螳螂臂,尖刺居多,少数品种还有翅膀。

  常友林饶有兴致地向骆有成介绍道:“它们和小鹅一样,都喜欢拿灵魂作小点心。小鹅的手段是灵魂攻击,你们的防护太严实。所以我只能派这些战士和你的伙伴玩玩。”

  在骆有成五人陷入危局的时候,“大墟国”那边动静也闹大了。末始皇发威了,示威群众正四散奔逃。

  第三百六十九章 皇上要出宫了

  卫队头天出门,大墟民众第二天一大早就扛着“惩治”的标语走上街头,矛头直指户部尚书和工部尚书,恳请皇帝立刻罢免这两位官员。

  将这两个人作为针对目标,是沙尘和地下势力反复权衡的结果。这次集会要展示出爱皇帝爱大墟的情怀,否则把末世皇吓到了,他会继续当乌龟。最好的由头是惩治贪腐,群众容易响应,末始皇也很乐意充盈“国库”。户部尚书和工部尚书长期把控油水衙门,捞钱又狠,人缘也不咋地。他俩遭殃,估计大多数同僚都乐见其成。

  户部和工部的两货差点吓尿了,有实锤啊!在大墟的十几年,他们可真没少贪。两人的家财不说富可敌“国”,也相差无几了。只要上面有心查,一查一个准。两人的第一反应就是去“皇上”那里自辩,甚至考虑捐出大部分家财。可门还没出,就被一群衙役捕头拿着[电击]枪和手枪堵回去了。

  “刑部尚书”春风板着脸,他的“女秘书”嘘嘘的脸比冰霜更寒冷。

  “你做的好事!你哪里也别去了,跟我去刑部吃牢饭吧。”

  户部尚书正要怒斥这位同僚,一名捕快举起[电击]枪扣动了扳机。户部尚书像得了羊癫疯,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户部尚书的几名警卫要拔枪,也被撂翻了。衙役捕快都是地下势力的人假扮的,下手丝毫不含糊。

  到工部尚书家堵门的是“掌卫事大臣”文兰,这位负责皇上安全的大佬更没费什么事,连话都懒得说,直接让人把工部尚书一家子十几口人绑了。

  控制了两位官僚后,两人并没有向皇上去汇报,而是派人去街上维持秩序。

  游行的人群在大墟的街上转了一大圈,最后来到皇宫前的广场上,吼了十分钟口号后,静坐示威。

  这些群众都是被地下势力“忽悠”来的。群众哪里知道当官的贪了多少,他们只知道大墟的苛捐杂税一年比一年多,日子要过不下去了。所以当证据摆在他们面前时,怨气变成了怒气。一呼百应,大墟九成的居民都响应号召,加入了示威游行的行列。

  示威的目标不是自己,文官们也乐得看个热闹。虽然大家没有一个是清白的,但和户部、工部两位尚书一比,人人都觉得自己是个清官。当然,大墟最大的贪官还是总理大臣。但总理大臣现在在安慰示威的群众,他们也不好去添乱。

  这会儿,丽妃王蓓蓓正搂着末始皇左松武的胳膊,苦口婆心地劝他罢免两位尚书,并出面平息民愤。

  王蓓蓓为了能在游行的时候“陪伴”在皇上的身边,从昨晚开始,她就使出了浑身解数。末始皇都觉得,有了丽妃,其他后妃都味如嚼蜡。直到小皇上再也站不起来了,末始皇才停止了对丽妃的征伐。

  早上的时候,末始皇睡得正香甜,被“总理大臣”的电话吵醒了。他眨了半天眼睛,才闹明白了户部和工部两位因为贪赃枉法激起了民愤,这会儿整个大墟的人都在示威呢。“总理大臣”还给皇上发了许多报表和影像,是两个尚书贪赃的证据。

  末始皇虽然安于享乐,但报表还是看得懂的。当即怒了,这两货居然比他还有钱。

  王蓓蓓火上浇油,一惊一乍地说:

  “啊呀,这么多钱,我们都能再盖两座皇宫了。”

  “啊呀,这么多珠宝首饰,够姐妹们用几辈子了。”

  “啊呀,他们的伙食比皇宫开得还好。”

  ……

  王蓓蓓每啊呀一声,末始皇头上的火苗就旺一分。但惜命的末始皇还是不打算亲自出面,七年前的刺杀事件恍如发生在昨日。他想让总理大臣平息此事,但蓓蓓不干了,这种赢民心出风头的好事怎么能让给总理大臣呢?不能啊,这是皇上的专属荣耀。

  王蓓蓓绞尽脑汁,列举了皇上亲自平民怨的种种好处,归结起来就三点:第一,铲除了两大蛀虫,杀鸡儆猴,还大墟一个清明。第二,查抄了这两家的家产,抵得上国库三年的收入。最重要的一点,皇上会赢得万民的爱戴。

  王蓓蓓说:“皇上啊,您想想,总理大臣摆平了这件事,他的声望就会噌噌噌……”

  王蓓蓓目光逐渐上移:“噌噌噌……”

  末始皇目光跟着上移。

  王蓓蓓目光继续上移,仰头看向十多米高的天花板:“噌噌噌……”

  末始皇也看向天花板。

  王蓓蓓头已经没法再抬了,于是她说:“噌……都窜到天上去了。一个臣子的声望要是盖过皇上您……”

  “咦……”王蓓蓓夸张地打了一个哆嗦,“想想都可怕。”

  末始皇陷入沉思,爱妃说得太有道理了。

  王蓓蓓趁热打铁,她拍着高耸的胸脯说:“皇上,臣妾陪您去,有危险,臣妾站在您身前,有欢呼,臣妾站在您身后。”

  末始皇看着爱妃胸前仍在激荡的波浪,再看看那双清澈的电眼明眸,脑子开始抽抽。他抬手在眼角抹了一下,自己的这个爱妃,说话虽然有点土,但真的很感人啊。

  “好,朕去。”说完,末始皇向里间的盥洗室走去。

  “皇上。”王蓓蓓向另一个方向指了指,想说悬浮梯在外边,但没敢说。她惴惴不安地跟了上去。

  末始皇手掌按在盥洗室的镜墙上,镜墙滑开了,里面居然也是一部悬浮梯。王蓓蓓想想跟进去,被末始皇用眼神止住了。看着轿厢门闭合,王蓓蓓心里着急,但脸上还得挂着笑。

  她在心里大骂怂蛋、草包的时候,轿厢门又缓缓打开了。末始皇向她招了招手。她像小鸟一样欢快地飞了进去。

  末始皇的手掌在光板上按了一下,说去九楼。悬浮梯缓缓上升。

  王蓓蓓的脑子里就像装了一只跑圈的仓鼠,转得贼快。她这会儿最担心的就是末始皇跑到金字塔顶的房间里喊话,或者九楼有个大型的全息影像投影仪,能投射到广场上。那样她这些天付出的努力全白费了。

  王蓓蓓不是没想过给末始皇喂瓶奶,简单粗暴又不失温情。但进入皇宫要过两道安检,一道人工,一道人工智能,身上的每一寸缝隙都不会放过。别说冰冻枪小奶瓶,就连一张纸片都夹带不进来。

  在王蓓蓓寻思各种可能的时候,九楼到了。

  九楼就像个大实验室,里面有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设备,王蓓蓓一样也不认识。王蓓蓓是继末始皇以及不知所踪的设计师和建筑打印师之后,第四个踏足九楼的人。她像个单纯的好奇宝宝,对着一台台机器不停地啊呀:

  “啊呀,这个麻花圈是做什么用的啊?”

  “啊呀,这里有好大一坨屎,为啥是白色,不涂成黄色?”

  “啊呀,这玩意就像一群蛇在那啥,好恶心。”

  ……

  末始皇咳了一声:“爱妃,肃静。”

  王蓓蓓噘着嘴,找张椅子乖乖地坐了下来。

  末始皇打开一幕光屏,手指笨拙地在上面指指点点。王蓓蓓心想完了,这货真的要隔空喊话了。爱岗敬业的蓓蓓开始寻思皇上亲身接见群众的好处和隔空喊话的弊端。她还没想好大道理,那边末始皇已经完事了。

  “爱妃,我们走吧。”

  王蓓蓓乖觉地跟在皇上身后,脸上不忘挂上浅柔的微笑。心里却想着完蛋了,这次任务的五百积分要泡汤了。

  她现在还差四百个积分,就能升级她专属训练室的通关奖励。据说升级后,系统会在实境里增加一个美貌的外星男人。因此,王蓓蓓对这次任务特别看重。外星男人啊,听说过,没玩过,王蓓蓓的心在流血。

  王蓓蓓心事重重地跟着末始皇回到了寝宫,听到末始皇让她伺候更衣。王蓓蓓疑惑地望着末始皇。

  末始皇说:“不更衣,难道穿睡袍去接见民众?”

  王蓓蓓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心欢快地跳起来,但肢体却是优雅的。她慢条斯理地为末始皇换装,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我们刚才上去做什么?”

  末始皇没隐瞒,他说:“那是一台气候调节器,可以增强朕引天雷的威力。”

  王蓓蓓心里开骂了,你这怂货草包,你是要去接见民众啊,还是杀民众啊。嘴里却柔柔地说:

  “皇上考虑地周全,任何时候,皇上的安全都是第一位的。”

  换完装,金灿灿的末始皇给总理大臣打了个电话,让大臣们在楼下候着。

  末始皇又磨蹭了一会儿,才招来了自己的龙辇。龙辇差点把王蓓蓓的眼睛晃瞎,前面是六匹黄金机器马,辇身是黄金打造的,上面还镶嵌了大颗大颗的宝石,就连车帘,也是金丝编织的。

  王蓓蓓跟着骚包的皇上进了骚包的龙辇。骚包的机器马迈着整齐的步子,哒哒地向门外走去。龙辇还没靠近悬浮梯,就停了下来。东宫西宫两位正副班长带着十一个女同学等在悬浮梯门口,皇上的荣耀时刻,后妃们不想让丽妃一个人专美。末始皇掀开轿帘,淡淡地说:

  “你们回去吧,有丽妃一个陪着就行了。”

  末始皇的话,后妃们不敢违逆。她们带着些许失落,让出一条道,跪在两边,口呼臣妾恭送皇上。

  龙辇到一楼的时候,九个太监和几十个宫女跪在悬浮梯两边声嘶力竭地大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蓓蓓心里一喜,她的生物镜显示匹配成功。她的老大商士隐就在太监群里,她立刻给他发了信息。她告诉老大,末始皇寝宫的盥洗室里有独立悬浮梯通往九楼,那里的天气调节器可以成倍地放大末始皇的异能。同时还给商士隐发去了末始皇的掌纹和虹膜。生物镜通讯距离虽然很短,但成像效果绝对杠杠的。

  大厅里,总理大臣带着内阁成员恭候着,山呼万岁之后,簇拥着龙辇向皇宫外走去。

  皇宫之外,原本只有薄云的天空,此时却是乌云压顶。

  第三百七十章 刺皇

  云层压得很低,乌漆漆的,还能看到电蛇在里面游走。

  大墟的群众有点慌,不就是要求惩治两个贪腐吗?怎么就变天了?原本盘坐的人换了一个姿势,纷纷跪伏在地上。

  三位地下势力的领袖更慌,他们知道这次的真正目标是末始皇。他们身体微微发抖,生怕一个炸雷落下来把自己变成电烤鸡。但身为民团领袖,养气功夫还是有的,至少表面看来很坚强。三人相视一眼,其中一位说道:

  “皇上就要出来了。咱们也趴着吧,别杵着当避雷针了。”

  三位领袖慢慢跪伏到地上,心里莫名觉得踏实了许多。三位还是有本事的人,至少把他们手下的人训练地素质十分过硬。一群衙役捕快见缝插针地跪在维护秩序的卫队士兵之间,地方选得十分讲究,方便他们突然发难。士兵们一看,都是些公家人,没多做理会。

  女巫一身黑衣,跪在集会人群的最后方。在她身边,趴着黑咪和小帅,肩头上还有一只黑鸟。黑咪和小帅因为天怒,身子微微发颤。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破鸟轮胎很想嘲笑它们,但嘴巴上被套了闭嘴器,正焦躁不安地在女巫的肩头跳来跳去。

  商士隐在龙辇向外走,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皇上那辆车上的时候,就开溜了。他跑回了自己的房间,门一关,也不知他在里面捣鼓什么。

  末始皇的龙辇驶出了皇宫,金马金辇比他的黄金宫还亮眼。后面跟着一众大臣。大臣们抬头看到乌压压的天空,文官们都有些站立不稳。同样的场景还是出现在七年前,“大墟国”十年庆典上,末始皇引天雷把七名刺客烧成了焦炭。自那以后,皇上就不怎么爱出宫了。

  平日里大家都觉得皇上的审美品味特别骚包。但在乌云压顶时,皇宫和金马车就成了他们心中的光明所在,恨不得眼睛上带个钩子,抓住了不放。

  “总理大臣”林小妖也没想到末始皇出个宫会闹这么大动静。虽然心惊,但这会儿是最好入戏的时候。等了半天,末始皇都没下车,她只能对着龙辇作揖。死去的总理大臣是最媚上的,整个大墟,数他家的古典元素最多。他还特意苦学了一阵子文言文,只要面圣,必然拽文。冒牌货林小妖虽然不习惯,还是学着那种强调一板一眼地说道:

  “严政辰和田行亮贪赃枉法,有负圣恩,如今天怒人怨,恳请陛下严惩二僚。”

  末始皇隔着车帘子问:“这两个人……此二人现在何处?”

  “已经押往刑部大牢,伏望圣断。”

  “你发的那些证据,朕都看了,别审了,费事,毙了吧,就这么着了。”末始皇在车里说了一堆大白话,又觉得不妥,提高嗓门补充道,“如此奸佞之徒,朕绝不姑息。”

  “总理大臣”林小妖叩首:“陛下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管是冒牌的还是正牌的大臣们纷纷跪下高呼吾皇万岁。广场上的群众们也跟着一起喊。近万人的声音叠加起来,有如山

  呼海啸。末始皇挺眼睛微闭着,头靠着椅背。如果没有七年前的刺杀,他还是很乐意经常出宫听听这个声响的。

  王蓓蓓轻轻推了推末始皇的胳膊,示意他可以下车了。末始皇站起身,垫脚打开了龙辇天窗的遮光板,看了看黑压压的天空,满意地点点头,抬脚往车门口走去。

  “大墟国”学古制,学了个四不像。建了个皇宫,在里面装了皇后妃子、宫女太监,好歹把宫廷礼仪一整套搬过来啊。事实上,宫里的规矩真的很宽松。这不,皇后和妃子们在三楼的观景台看热闹,太监宫女们在宫门口看热闹。倒是方便了商士隐行事。

  商士隐变成末始皇左松武的模样,偷偷进了悬浮梯,校验完掌纹和虹膜,悬浮梯直接把他送上了五楼。进入寝宫,走进盥洗室,打开镜面墙,系统竟然没有发现这是一个冒牌货,他就这么顺顺当当地上了九楼。

  末始皇掀开车帘子,回头发现丽妃没有跟上来,问道:

  “爱妃不跟朕一起去吗?”

  王蓓蓓说:“现在是皇上的专属荣耀时刻,我站在旁边不合适,皇后和姐妹们看到也会不高兴。”

  末始皇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而且他已经被振聋发聩的“万万岁”震晕了头脑,忘记了恐惧。他向王蓓蓓点点头,走了出去。一名身高近两米的魁梧汉子立刻跑了过来,他双手搭在马车上,胸部和小腿诡异地弯折,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梯子。

  这个汉子是内卫队长,负责保护皇帝安全。在古代就是禁军统领。他能坐到这个位置,倒不是能力有多强,而是因为忠心,同时对危险极为敏感。十二三岁的时候,他就跟着末始皇了,虽然左松武不认这个儿子,但他心里是把左松武当爹的。七年前那场刺杀,他帮末始皇挡下了五颗子弹,差点把命丢了。

  末始皇左松武踩着便宜儿子的人肉梯子,下了马车,在两名内卫的护卫下走向广场上临时搭建起来的一座高台。六匹机器马掉了个方向,向广场边走去,把舞台让给伟大的末始皇。马车一走,原地就只留下一个阶梯状的内卫队长了。

  这位队长的变形异能好像出了点状况,变起来容易,恢复起来有点困难。末始皇已经在高台上准备演讲了,队长才把弯折的小腿骨勉强恢复了八成。职责告诉他,此时他应该守护在陛下身边。于是这位弯脚杆队长,挺着重度鸡胸,以一种怪异地姿态坚定地向高台走去。

  金灿灿的末始皇坐在高台的龙椅上,意气风发,仿佛又回到了他建立“大墟国”的时代。他双手虚抬:

  “诸位爱卿平身。”

  冒牌和正牌的大臣们从地上爬了起来。

  “朕的子民们,你们也平身吧。”

  广场上黑压压的人头抬了起来,有人揉搓着发麻的腿站了起来,也有人抬头看看翻墨黑云,觉得还是趴着更安稳。站起来的人看看四周,又跪了下去。

  末始皇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他觉得人民还是爱戴

  他的,那么喜欢跪,就多跪一会儿吧。

  这会儿,内卫队长终于走上了高台,在龙椅侧后两米的地方站定。他的弯脚杆又直了一些,鸡胸也从重度变成了中度。

  末始皇清了清嗓子,说:“严政辰和田行亮,身为朝廷大员,辜负了朕对他们的期望,朕很痛心。他们都是跟随朕十多年的老臣子,但国法无情,朕绝不会姑息养奸。此二人,已经被刑部羁押,择日行刑。”

  不明真相的群众们再次高呼万岁。卫队士兵们也跟着忘情地高呼着吾皇万岁,他们没有发现一条黑影从他们端着的枪上飞掠过。

  黑咪发挥了超常的速度,它像一阵小黑风,从一杆枪飘到另一杆枪。小帅不知何时,也来到了示威人群的最前方。

  末始皇微笑地望着下方,频频点头。鸡胸和弯脚还没完全恢复的内卫队长突然往前冲,他感知到了危险,想挡在陛下的面前。一只八哥落在他的头顶上,小声说:

  “弯脚杆,走路都打偏偏了(走路东倒西歪的意思),跑你妈个铲花,要跩到(摔倒)。”

  内卫队长一下仆倒在地,八哥飞走了。末始皇正在享受子民们久违的爱戴,没注意到队长的情况。但另外两名内卫注意到了,他们都是内卫队的老人,其中一个立刻冲上前,挡在了末始皇身前。七年前,内卫队长就是这么做的,从小队长一跃成为队长。

  可惜的是这名内卫今天遇到的是神一样的狙击手老鹰,注定没有了升官发财的机会。他的身子刚刚闪到末始皇身前,一颗子弹就穿透了他的头盔,射进了他的头颅。内卫一仰头,倒在了末始皇怀里。末始皇的金衣上,绽放出点点红梅。

  从内卫队长启动,到内卫毙命,不过短短六七秒的时间,内卫的反应可谓神速。

  末始皇把内卫往地上一丢,差点瘫软在龙椅上。正要大喊救驾,听到下面有人大喊:

  “云散了,天亮了,要变天了。”

  末始皇望了望天,乌压压的云层退散了,这会儿有点天高云淡的意思。他脸色大变,知道气候调节器出了问题。九楼他只带丽妃上去过,一定是那骚蹄子搞的鬼。他愤怒地看向远处的马车,手一指,一道小臂粗细的闪电划破天空,击中了黄金马车。

  大臣们被突然的变故吓坏了,像一群受惊的鹌鹑,四处乱跑。不仅是正牌的文官,还有冒牌的武官。毕竟沙尘的这些冒牌货,都不怎么会战斗。会战斗的那个,这会儿已经以八倍速钻进了黄金马车。

  黄金是极佳的导体,通体用黄金打造的马车就像避雷针,把雷电导入了地下。所幸的是车内的软饰都是绝缘的,所以王蓓蓓除了脸跟纸一样白,裙子湿了一大片,没有大碍。春风抱起王蓓蓓,几次突闪后,来到了一段空旷的街道。他揭开雨水井盖,让王蓓蓓躲了进去。

  安顿好王蓓蓓,春风兴奋地搓了搓手,嘎嘎怪笑两声:

  “皇帝老儿,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第三百七十一章 厉害的皇上是笨死的

  春风去得快,回来得更快。会合了“女秘书”嘘嘘后,春风口里喊着救驾,向末始皇跑去。

  场面极度混乱,因为刚才末始皇引天雷击杀了几个人。群众们纷纷向广场南面的出口跑去,地下势力的三个领袖正组织人手疏散人群。

  卫队的士兵想去找刺客,一抬枪全散了架,当即傻楞在原地——小黑猫现在拆枪的本事越来越大了。内卫的情况好一些,至少还有十多个人手里还有一条完整的枪。内卫的素质在这时也体现出来了,无论有枪没枪的,都悍不畏死地向末始皇的位置聚拢。

  被末始皇引雷击杀的人中,其中一个是礼部尚书。末始皇喊救驾,结果这老头拔腿就跑,末始皇一怒之下把他变成了电烤猪。也活该礼部尚书倒霉,他人胖不善跑,胆子又小,被这场变故吓傻了。等他反应过来,发现同僚们都跑出好远了,偏巧这时候皇上看到了他。

  随后末始皇又往集会人群里引了几道闪电,但他的闪电威力一道比一道小。

  老鹰又开了两枪,把末始皇泄愤的举动打断了。高台之上又多了两具尸体,堵枪眼的内卫队长和另一名内卫都是被一枪爆头。

  这时候,原本跪在地上的衙役捕快们突然发难,[电击]枪对准了没有武器的卫队士兵,惨叫声此起彼伏。

  一只黑鸟,在前来救驾的内卫头上盘旋,怪腔怪调重复着脑中风、脑梗塞、脑溢血。率先倒地是拿枪的内卫,之后是手持军刃的内卫。

  看到这一幕,末始皇歇斯底里地大吼:“反了,都反了!”

  他平日依仗的总理大臣和几位武官,此时都不见了踪影。倒是有几个文官,在几百米外对着这个方向指指点点。到了这时,他终于知道自己掉入了一个别人精心布置的陷阱。

  “楚承(总理大臣的名字),是你,是你干的对不对?你想取代朕,成为大墟的皇帝。”

  末始皇的大吼没人回应,他的想法无可厚非,他死了,最大的受益者就是总理大臣。他不知道,楚承已经在黄泉路上等他了。忠诚的内卫还在一个接着一个地倒下,他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在绝境中,他的恐惧在退却,勇气在一点点攀升,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带着一群小弟争夺大墟的时代。他曾经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武夫,那时的他恐怕也没想到,安逸日子过得越久,胆子会丢得越多。好在,大墟最强大的异能者在这一刻回归了。

  他的手向空中的黑鸟一指。轮胎很机灵,立刻向下俯冲。在铅笔粗细的闪电落下时,它躲到了一名内卫的身后,把对方当成了避雷针。

  “你娃背时(倒霉),遭雷劈。”

  奔跑中的内卫向前仆倒,身体不停地抽搐。

  末始皇嘴角抽了抽,想给小破鸟再来一下。突然,他的脸变成了古铜色。“当”,一颗狙击弹头集中了他的额头,弹头掉落了下来,在额头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凹坑。这是末始皇的被动技能局部防御,当危险降临的时候,能瞬间强化身体局部组织。

  末始皇揉了揉额头,古铜色迅速从脸上消退。他愤怒地望向远方,两眼开始泛红,肌肉也鼓胀起来。已经放亮的天空又有转暗的趋势。

  奔跑中的“刑部尚书”春风吓了一跳,他早知道末始皇有一项隐藏的异能,心里寻思着难道是狂化?打断狂化的最好办法,就是让对方心情放轻松。他硬着头皮喊道:

  “臣救驾来迟,望陛下恕罪。只要老臣有一口气在,也要保护陛下安全。想对陛下不利,就先踏过老臣的尸体。”

  末始皇脸色一松,又一紧。指着往卫队士兵身上捅刀子的衙役捕快问道:

  “你来解释,那是怎么回事?”

  春风叫冤道:“陛下,与臣无关,那些都是府尹的人。”

  又一个声音传来:“陛下,臣有罪,臣御下不严,那群衙役被人收买了,等平定

  叛乱,臣自当领罪。”

  “大墟府尹”王涛捂着胸口,跌跌撞撞向这边跑来。这伙计刚才估计用自残转嫁的手法阴了不少内卫,因为光凭小破鸟一张嘴,内卫被撂翻的速度不会那么快。

  “你们都站住,楚承去哪里了?”末始皇已经开始怀疑总理大臣,和总理大臣交好的刑部尚书和大墟府尹自然也不敢信任。

  “不知道。”两人很无辜地摊了摊手。

  末始皇很纠结,如果这两位是忠臣,那是最好不过了,有两位异能者护驾,生命安全就有了极大保障。但如果对方是楚承派来刺杀自己的,一旦近身,很难对付。而且他还要应对不知藏身在哪里的狙击枪手。他思来想去,决定还是靠自己。

  末始皇就普通人的智商,狂化开始之后,脑子越发转不过来了。他丝毫没有去考虑,一旦狂化状态结束,孤立无援的他应该怎么应对困局。末始皇被打断的狂化进程继续,双目迅速变成血红,身形在变高变大,云层又重新向下压。他现在只相信自己,他要用自已的力量把周围的一切轰得稀巴烂。

  王涛猛地往胸口砸了一拳,末始皇身子一颤,但狂化仍在继续。

  哈士奇小帅对着末始皇刨了刨爪子,末始皇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春风身子一晃,人已经到了末始皇的背后,震荡刀刺向他的后腰,入肉一寸,就被卡住了。末始皇侧转身,一脚踢出。饶是春风机敏,躲得快,还是被踹中了左侧腰腹,身体向后飞出了十几米远,跌落在高台下。

  嘘嘘看到自家贱人吃了亏,顿时大怒,一个飞踹,踢中了末始皇的肚子。这一脚势大力沉,足以将一辆飞翼的门踢变形。末始皇倒退十几步,跌下高台。高台下传来末始皇的咆哮声:

  “无论你们是谁,都要死。”

  在广场上空,一团乌云骤然降下,云中不时有光电闪过。狂暴的末始皇变得极其可怖。春风一咕噜爬起来,对着高台上的女仆喊道:

  “嘘嘘,上护甲。”

  嘘嘘对这个命令不理解,歪着头看向春风。春风大急,自家的女仆是个易燃品,哪敢让雷劈。他顾不上身上的疼痛,闪身回到了高台,手速发挥到了极致,一秒之内就把女仆的职业装外套脱了下来,又在女仆的腰间拍了一下。看到护甲开始延展,他才松了一口气,启动自己的护甲,并随手脱掉了刑部尚书的制服。

  王涛也开启了护甲,把全身防护得严严实实,向远处逃窜。他的自残式攻击对末始皇无效,留在这里除了做避雷针帮不上忙。小帅也不助攻了,拼命往广场南面跑。机灵的轮胎和黑咪早就跟着女巫躲进了南面的一栋小楼里。

  冒牌的衙役捕快这会儿也顾不上捅刀子了,加入了逃亡的大军。至于离皇宫近的大臣和宫女太监,早早地就躲进了宫殿里。

  末始皇其实挺悲催的,在沙尘暗中除掉了他的六个依仗后,剩下的大臣一个也靠不住。他攀住台沿,重新回到了高台上。在这里,他完成了狂化的最后一步,身体粗了一圈,个子高了一截,已经两米出头。他除了眼睛是血红的,浑身上下全是金色,头发和裸露的肌肤都金光灿烂,当然,还有他那件骚包的金色龙袍。

  当~狙击弹再次集中了他的额头,这次连个凹坑都没留下。

  当~当~当~当~

  老鹰连开四枪,分别命中心口、腹部和两膝。除了让龙袍留下了四个弹孔,没什么卵用。

  随后,接二连三的石块飞了过来,美女巨人刘娇娘也终于忍不住出手了,她可以把飞翼从天上打下来,但面对金人,只能徒呼奈何,留下一地的碎石块。

  狂化完全态的末始皇如一尊金色天神,刀枪不入,睥睨天下。

  春风最瞧不得这种炸天裂地的姿态,带着嘘嘘重上高台。嘘嘘刚才还能把末始皇踹下高台,这会儿却不能撼动他一星半点。末始皇任由春风

  和嘘嘘围着他劈砍踢打,自己只顾平摊着双手,专心引雷。

  春风尝试了几次,就拉着嘘嘘退开了。春风四下望了望。那些被小破鸟和王涛暗算的内卫们趴在地上,抬起头,崇敬地望着高台上的金色天神,丝毫不担心自己下一刻就会被雷电劈成焦炭。虽然分属不同阵营,但春风对这些忠义之士挺尊重的,他对末始皇说:

  “等等,你的人还没撤走。”

  末始皇没有理会他,金色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云层也越来越低。

  春风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但对方眼珠都没动一下,似乎狂化状态屏蔽了他对外界的感知。春风拉着自家女仆的手,跳下高台,在广场上找了个地方盘腿坐下。他对身上的护甲很自信,它可是在实验室里通过了五十万伏电压的电击测试的。

  这时,他收到了师傅的文字信息:还不跑,闪电几亿伏的电压,你身上的玩意未必扛得住。

  春风最信师父的话,他立刻抱起自家的女仆,八倍速连续两次爆发。刚窜进一栋楼房,室内的墙壁就被闪电照得惨白一片。春风转身看了一眼,立刻闭上了眼睛。

  无数电蟒扭动身躯开启歌舞派对,广场是它们的舞池,雷声是它们的舞曲。只是dj太疯狂,自带光效太刺目,将狂欢演绎成浩劫。

  “完了。”春风心想。刚才他进入楼房前,看到广场南边还有上百名群众没有撤离。他感觉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转头看,原来是女巫。

  女巫对他说了什么,雷声太大,完全听不到。他不舍地将怀里的女仆放下,向上指了指。女巫会意,走向步梯。他们绕过几名瑟瑟发抖的避雷群众,上了二楼,找到一个空置的房间,把门窗全关了,才算把声音切了一半关在外面。即便这样,两人对话都得靠吼,比夫妻对吵还费力。

  女巫很担心雷轰个不停。春风说末始皇是个蠢货,等把力气耗完了就是死期。

  如果天气调节器一直开着,末始皇还真可能没完没了地引雷。但他现在完全依靠狂化的力量,狂化期间腿不能动,眼不能视,跟个桩子一样。

  春风说:“如果我是他,肯定一边引雷一边往宫殿里跑,进了皇宫,武装守护一开,谁能奈何他?”

  女巫说:“他这么蠢,是怎么当上皇帝的?”

  春风说:“其实刚进入末世那会儿,不是看谁脑子聪明,是看谁拳头大。”

  女巫想想也是这个理儿,末始皇的能力非常强,只要身边有足够的护卫力量,他就是拥有大规模杀伤能力的人形天灾武器,他是战略级的威慑力量,让一个定居点的人低头真不算难事。

  末始皇的狂化状态持续了十多分钟,在此期间,电闪雷鸣始终不曾间断。

  春风感慨道:“真强,可惜十多年的安逸生活让他把脑子丢掉了。”

  闪电骤停,广场上留下了数百具人形焦炭,除了内卫和卫队士兵,还有一百多名没有来得及撤离的民众。广场周边的行道树九成以上都被劈断,有不少树桩被点燃了,就像有人在广场周围插了许多火炬。

  春风打开窗子跳了出去。高台之上,末始皇肌肤和头发不再是金色,身体也恢复了正常形态,正摇摇晃晃。出于忌惮,春风在他脖子上用震荡刀割了一下,立刻闪身离开。他在远处站定的时候,才意识到对方这次未能施展局部防御异能。

  此时的末始皇,额头上多了一个血洞,老鹰刚刚开了一枪。在他的脖子上,鲜血从两寸长的伤口喷出。末始皇从喉咙里发出胡噜胡噜的声音,仰头栽倒。

  春风冲着末始皇骂了句傻逼,与女仆汇合后,立刻前往藏匿王蓓蓓的雨水井。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大墟的地下势力想怎么收尾,那是他们的事。

  一个小时后,沙尘的一行人在定居点外的前哨观察站汇合,却迟迟没有等到女巫。

  第三百七十二章 院长失算了

  大墟的刺杀行动一共持续了两个小时。肥城监狱医院里的战斗还在持续。

  相对而言,江小瑜和刀行比较轻松,蛛蟹怪兽虽然多,但能飞的屈指可数。两人飞到空中,干掉了为数不多的长翅膀怪物,地上的怪物就除了少部分弹跳好的,大多数只能在地面打转。两人原本就是顶尖好手,又有皮皮酱速度、力量和防御的加成,对付这些硬壳怪物如同杀鸡一样简单。

  水鬼王和电鳗王那边要艰苦得多。两人的优势都在水中,只要重新回到湖底,他们的能力能增长数倍乃至十数倍。因此,他们的第一个想法就是重新打开那扇门。

  两人背靠背站在门的附近。汪泽俊十根手指都在放电,组建了一个半圆的电网防御圈,把怪物们挡在外围。似蛛似蟹的怪物对电网很忌惮,生物本能让它们想远离电网,但有一股意志却在驱动它们上前包夹。

  汪泽俊在它们后退时,会撤去电网。只要它们上前,一道蓝光电网会瞬间收割数十乃至上百只怪物的生命。它们挨得实在太近了,一只触电,会串上一串。

  贺洪漳在汪泽俊身后,不断引动湖水冲击那扇门的上半部分,鬼侍则不断用脚踹踢着门的下半部分。他们已经持续了半个小时,门已经变形,顶部出现了半掌宽的缝隙。

  那层水波一样的薄膜化解了很大部分冲击力,以至于作用在门板上的力小了许多。

  汪泽俊问道:“老贺,你还需要多久?我怕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汪泽俊哪怕是块超大容量电池,电量也总有用完的时候。

  贺洪漳恨恨地望着那层依旧坚挺的膜,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突然,他猛地一拍脑袋,自己钻了牛角尖,犯傻了。这层膜只防水,不防人,他一直在做着事倍功半的傻事。

  于是他把在打洞的十多个鬼侍全招了过来,让他们在外面击打门板,门内的鬼侍则抓着门板的上缘使劲往下搬。贺洪漳自己则攀附在防护壳上,像壁虎一样,向水压电站的方向爬去。如果切断了电力供应,或许这层膜就不再起作用。

  贺洪漳一动,数百只蛛蟹怪立刻追了过去。汪泽俊这里的压力也稍稍减轻了一些。

  汪泽俊收到了贺洪漳的消息,往后退了几步,将电网防御圈的半径缩短了一米,身体负担小了很多。他八指放电已经能支撑电网,他会时不时地抬起左右两根食指,向远处怪物扎堆的地方释放一道闪电。

  时间又过去了十分钟。一直处于防御状态的汪泽俊电死的怪物也有四五百只了,但和怪物的总数相比,死亡的只是个零头。汪泽俊的压力依旧很大。门已经被鬼侍砸开了打开了十多公分的口子,再努把力,就能打开一个逃生缺口。

  此刻,常院长的精神世界里,老头看到怪物的性命一只接着一只被收割,不怒反喜。

  “杀,再多杀点。你们以后可没机会杀怪了。”

  骆有成一直在积蓄力量,之前和常院长玩意识对战,精神有些疲惫。这会儿恢复得七七八八了。听到常院长的话,他问道:

  “你又做

  了什么手脚?”

  常院长得意地说:“你以为他们防住了意识波就万事大吉了吗?愚蠢,今天再你免费给你上一课。致幻药剂、神经毒素或者某些特殊的信息素,都可能影响人的意识。这些小虫,在死亡时会释放致幻信息素,当信息素累积到一定的量,你的伙伴们就会迷失自己。那时候,他们就任我宰割了。哈哈哈。”

  “仅仅是信息素吗?”骆有成也哈哈大笑,他的伙伴都种上了生物芯片,可以阻隔信息素对大脑的影响。

  常院长心里有问号,骆有成却没有解释的意思。

  随着时间的推移,蛛蟹怪死亡得越多,常院长的脸色越难看。按理六七百只蛛蟹怪的死亡,足以让这些人产生幻觉了。又过了两分钟,常院长终于沉不住气了。也不知道他使用什么方法控制设备,总之深坑里,防护壳里,钻出了一台台武装守护。

  骆有成终于动容了,他们四人的护甲防御力一般。因为镀了钮金属的缘故,不怕威力强大的粒子束武器,反倒是发射子弹的二十管速射枪更有威胁。骆有成不确定在如此密集的火力之下,皮皮酱能否支撑得下来。至于汪泽俊,护甲稍强于其他几位,也不算保险。

  骆有成正想稳住常院长,这时,深坑的影像黑了。防护壳内的影像暗了不少,但通过从水面照射的自然光仍然能看到里面的情形。防护壳内正在转动的武装守护全部停了下来。

  常院长暴跳如雷,他派了那么多蛛蟹怪追击水鬼王,居然还是让对方把电断了。他也没心思在精神世界里实况转播了,收了投影。

  现在轮到骆有成笑了,他说:“你的牌出完了,轮到我出牌了。”

  强烈的危机感袭来,常院长意念一动,他的意识体连同其他囚笼瞬间消失了,只剩下骆有成所在的囚笼在黑暗中载沉载浮。骆有成强大的意念力穿透了囚笼,如一柄利剑,向上直刺。

  常院长惊呼一声,他的精神世界,被意念力捅了个窟窿。骆有成的意识体追随着意念力,逃出了常院长的内世界,回归了本体。

  江小瑜和刀行没有打开照明光源,在黑暗中追击着怪物。在夜视镜的帮助下,他们的行动没有受到影响。蛛蟹怪在武装守护露头的时候,就开始潮水般退却,但江小瑜和刀行速度太快,反倒让他们追进了蛛蟹怪来时的通道。

  骆有成意识一回归身体,意念力立刻贴着地面,沿着通道向前快速延伸,到通道尽头,意念力往回一卷,像裹墨西哥鸡肉卷一样,将这条通道内的数百只怪物全部卷了进去。再一发力,硬壳碎裂的咔嚓声不绝于耳。当他收回意念力时,通道里留下了一个直径达两米的压缩肉卷。

  江小瑜惊喜道:“弟弟,你回来了?”

  骆有成歉意地说:“二姐,叔叔的灵魂我没能带回来。”

  出乎骆有成意外的是,二姐只是微微有些遗憾,并没有因此伤悲。她说:“你能安全回来,比什么都重要。”她已经想通了,与其为一个渺茫的希望冒险,倒不如好好珍惜身边的亲人。

  与此同时,由于失去了电

  力,防护壳门上的那层坚韧的膜消失了,湖水涌入防护壳内,大量气泡则向外逃逸。在湖水压力和鬼侍们的击打下,那扇门终于不堪重负,倒伏下来,湖水很快弥漫了墓园,水位快速升高。站在水里,汪泽俊被消耗地七七八八的精力和能量也在快速地恢复着。

  水鬼王也回来了,身后还追着一群蛛蟹怪。这些怪物并不怕水,只是在水里的动作,要笨拙一些,相比游泳,它们似乎更喜欢爬行和跳跃。贺洪漳不时用水浪推一下怪物的身体,生怕它们赶不上。看他这模样,不是在逃命,而是在引怪。

  看到电鳗王,贺洪漳笑道:“小汪,看我给你做个三明治。”

  话音落,封装着那群蛛蟹怪的水墙被立了起来,“这是肉饼,再来两块面包。”

  “肉饼”的两侧,又升起了两道水墙,“面包夹肉。”

  “哗”的一声巨响,两块“面包”同时撞击在“肉饼”上。贺洪漳的“三明治”只维持了一秒,因为他已经达到了目的。水墙落下,激起了一阵大浪,浪头里,满是身体偏平、肠穿肚烂的怪物尸体。

  一个水鬼王,一个电鳗王,两人都号称是水中的王者。贺洪漳特意跑到汪泽俊面前表演,有点较劲的意思。电鳗王不愿示弱,潜入水中,向一群蛛蟹怪迅速逼近,水下电光闪过,近百只怪物翻着肚皮浮上了水面。

  两个王在较量,十多个鬼侍也在不断砍杀。鬼侍们的兵器五花八门,刀和渔枪可以算是正儿八经的武器了,其他则是地钻、旋风铲、套在手臂上的挖掘臂。数千只怪物很快被肃清了。这时,防护壳内水位超过那扇门,就停止了上升,因为空气无法再溢出。

  “我突然很想毁了这个地方。”水鬼王指了指蛋型建筑下方的小门说,又对着鬼侍吩咐了几句,当即有六个鬼侍转身离开,去准备高爆雷。

  汪泽俊也赞同,虽然他们是听到先生的声音才进来的,但随后就遭到了怪物的攻击。他们上当了,那么意味着先生的处境可能也很危险。他们这边动静闹得越大,先生那边承担的压力也会小一些。

  但他的先生,却没有恋战的意思。骆有成三人从通道内退了出来,从竖井飞了上去。江小瑜和刀行两个皮皮酱拥有者轮流轰击,很快把上面的井盖轰碎了。三人回到地面,看到五米开外站着一个人。这人穿着病号服,说他歪瓜裂枣是在赞美他。他的脑袋长得就像植物大战僵尸里的窝瓜。

  “就这么走了吗?小伙子,你要的灵魂可还在我手里呢。”声音是陌生的,口吻却是常院长的。

  骆有成怒道:“你居然随随便便夺舍一位病人?没有营养液维持,你不怕他的死亡?”

  常院长呵呵笑道:“死了,灵魂正好用来做研究。死几个病人,谁又敢说什么?”

  “你……”

  常院长一摆手打断了骆有成的话:“我在医院附近找到了一个很有趣的女孩,很纯粹,很阳光。我就纳闷了,在末世居然还能遇到这种人。结果……”

  常院长卖了个关子:“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第三百七十三章 死去,活来

  骆有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尽管他和参与刺杀末始皇的团队反复强调,不要靠近肥城监狱医院,但不排除有人不听话。如果有个不听话的人,这人一定是他的三妹女巫。

  果然,常院长下一句话印证了他的猜测:“她的记忆被人动过……姑娘,再走近一点,让我看看清楚。”

  骆有成急忙使用情绪探测,但这家医院也是一个囚笼,高频感知、中频感知被局限在高墙内。

  窝瓜脸版的常院长挂着猥琐的笑容:“你猜我看到了什么?她的痛苦记忆居然被封印了,这是你的手笔吗?你的成长速度让我感到惊讶。我更舍不得你走了。”

  看着常院长,骆有成恨不得把他挫骨扬灰。这人之前用二姐等四人的性命要挟,现在又轮到了三妹。他想不通一个人怎么能无耻得这么理智气壮。

  “你准备怎样?”骆有成说起话来有点底气不足。

  “封印堪称完美,但对我来说,打开封印,就像捅破一层膜那么简单。如果你不想她有事,就乖乖地让我种下心门枷锁。”

  骆有成很后悔来了肥城,莽莽撞撞就进了监狱医院。他苦笑道:“我成了你的走狗,难道你真能放过她吗?”

  常院长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贪婪,他赞叹道:“她的能力很强,如果能掌控她,就掌握了一支异能兽大军。啧啧,人才啊。再近点,再近点,到我碗里来。”

  骆有成不敢再存半点侥幸心思,他在意识海中按下了老师留下的召唤铃。

  常院长却笑道:“别费力气了,这里被屏蔽了,你的求救不会收到任何回馈。”

  骆有成一惊,他立刻给二姐和刀行发了信息:二姐,你的速度最快,冲出去,找到三妹,带她走得远远的。刀哥留下来策应我。

  他心中决绝,哪怕主意识和常院长同归于尽,也要杀了这个老王八蛋。

  收到信息,江小瑜稍有犹豫,但她还是选择了相信弟弟,向外冲去。然而,先前靠着营养液维持生命的病人们,这时候都出现在了天井入口处,堵住了去路。江小瑜振翅飞向高处,一拳砸向天井的穹顶,闷响之后,穹顶的透明罩子纹丝不动。

  这时,江小瑜又收到了弟弟的信息,弟弟说这些人的灵魂已经支离破碎,他们是活死人,让她不要有任何顾忌,冲出去,绝不能让常院长控制三妹。江小瑜立刻放弃了坚固的穹顶,向病人们俯冲。

  常院长嘿嘿笑道:“这位女士,他们可是病人。”

  骆有成呸道:“被你控制的一群死人傀儡而已。”

  常院长还想说话,身后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惨呼声。窝瓜脸上的鼻子眼睛眉毛挤成了一团,他低估了这群年轻人的心智。本想玩个道德绑架,结果对方直接把假“肉票”撕了。尤其是身后的女人,他原本以为是个菩萨心肠,没想到一出手招招致命。

  让他更没想到的是,骆有成身边的刀客,一刀把自己临时寄身的窝瓜脸劈了。常院长急忙从这具身体中脱身,但他一头钻进了泥沼中。他拼命挣扎,

  但灵魂存身的空间却越来越小。骆有成用超低频波建了一座囚笼,又在外面包裹了一层意念力,常院长的灵魂想要脱困,无疑是痴人说梦。

  骆有成说:“不要以为就你会建牢笼。不过我的牢笼不是用来囚禁的,我要用它来杀人。”

  常院长说:“你毁灭了我,我精神世界里所有的灵魂都会为我陪葬。”

  “又在说什么大瞎话。”骆有成嗤笑一声,“不过是你的一个分魂而已。接下来,我会找到你所有的分魂,请你等着我。”

  骆有成说完,从牢笼上伸出了无数只手,抓住常院长分魂的身子拼命拉扯,常院长的分魂发出凄厉的惨叫,尽管如此,常院长还是不忘威胁骆有成:

  “我一定会让你不得好死。”

  骆有成说:“我很期待。”

  骆有成将牢笼送入自己的意识海。牢笼里,出现了一条绳锯,被两只手拉着,来回去地锯着分魂的魂体。分魂的叫声更凄厉了。骆有成这会儿特别希望自己是个老道的杀猪匠,这样他就可以对刺耳的噪音充耳不闻了。

  “难听,得加快点节奏。”他这样想着。

  于是,牢笼里出现了无数把绳锯,快速切割着魂体,魂体碎块们发出嘈杂的嘶嚎,就像一群猪仔被同时赶进了屠宰场。更多细小的绳锯加入进来,当常院长的分魂被切割成绿豆大小的颗粒时,叫声戛然而止。魂体碎粒化成一缕缕青烟。

  出于对常院长的忌惮,他没敢直接撤去牢笼,而是试探性地将牢笼送到了意识囚笼出没的位置。这座嫉恶如仇的意识囚笼没有让骆有成失望,它很快在意识海中浮现,并吞掉了囚禁常院长分魂的牢笼。

  意识囚笼如水墨画出来的,不像是实体,但不妨碍它恐怖的威慑力。已经化成烟的常院长分魂又在意识囚笼里显形,他恐惧地大叫:

  “这是什么?”

  骆有成庆幸地想,这个老狐狸果真不简单,都撕成渣渣了还能复原,差点又被他骗了。他对常院长的分魂笑道:

  “你那么喜欢藏猫猫。那就好好享受你的游戏时间。”

  意识囚笼里出现了一个石碾子,碾盘似乎有强大的吸力。在碾子出现的瞬间,常院长的分魂就老老实实趴在碾面上了,连挣扎的动作都没有。没有拉碾的驴,更没有其他动力装置。碾滚自己动,一遍遍地在分魂上压过。分魂被骆有成揉搓时,还在鸡叫鹅叫叫得个凄惨,这会儿乖巧地连个屁都压不出来。

  每压一次,魂体就淡一点。当碾了九十九次,魂体彻底消失了。意识囚笼慢慢下沉,消失在意识海的雾气中。

  骆有成习惯性地摸了摸下巴,原来意识囚笼不仅能约束自己,还有这般妙用。对付常院长这种精神领域的大能,骆有成认为自己多了一个必杀技。

  刀行看到骆有成嘴角的笑容,问道:“完事了?累了吧?”

  刀行不怎么明白意识领域战斗的凶险,但他知道,只要舅子先生身子一僵,他就要开始履行保镖的职责。这会儿见舅子先生手上有动作了,赶紧关

  切地问候一声。以舅子先生和他二姐的感情,舔舅子和舔仙子的效果是差不多的。

  骆有成摇摇头,给刀行发了一条信息,告诉他只是干掉了一个很弱的分魂。仇已经结下了,必须消灭他的主魂和所有分魂,否则今后书院将面对常院长无休止的报复。

  刀行急忙发信息表态:我不会让先生的肉身掉一根汗毛,除非我死。

  骆有成回复:谢谢刀哥,你看到那只蜘蛛鹅了吗?

  刀行:没有,那些怪物出现的时候,蜘蛛鹅就失踪了。

  骆有成:找到那个蜘蛛鹅,它是进入常院长精神世界的桥梁。

  有了意识囚笼这个助力,骆有成决定再与常院长来一次意识比拼。这时,刀行碰了碰他的胳膊,向地上那具被一劈为二的尸体指了指,说道:

  “身体里没有血。”

  骆有成这才注意到,这具尸体身下的那一滩不是血,而是浅棕色的液体,和医院给病人输的营养液一模一样。刀行蹲下身,手指蘸了一下,之间捻了捻,又用鼻子闻了闻,说道:

  “有点像油脂,很黏。这些人还真的是活死人。”

  骆有成望向天井入口,门边躺着十来具病人的尸体,都是被一剑封喉。或许是体液过于粘稠的缘故,喉咙上的小伤口没有一滴液体流出来,地面上干干净净。

  五台智能家政推着很夸张的担架车在收拾残局,担架车有九层,一趟就能搬走四十五个病人,效率高得离谱。有四具“尸体”是自己爬进担架车的。骆有成眨了眨眼睛,这里的许多事情,都不能用常理、医理来解释,甚至连歪理都解释不通。

  骆有成正要转身离去,二姐却又回来了。医院全封闭了,她无法找到出路。

  骆有成跟着二姐在监狱医院里转了一圈,门窗都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密不透风的合金墙壁,泛着冷冷的金属光泽。尽管监狱医院成了密闭的金属盒子,但病房区依然亮堂,这里和水下建筑用的显然不是同一个供电网络。

  骆有成三人将三层楼的病房都检查了一遍,没有什么收货,更不要说找到出口。但诡异的是,前脚走过时病房是空的,等走回来时,病人已躺在床上,身上的管子都插好了。在三楼的一间病房,他们看到了窝瓜脸,他被手术线缝合了起来,胸口一起一伏,和普通病人没什么两样。

  这个监狱医院太诡异了,以至于骆有成开始怀疑自己带着二姐和刀行进入了常院长的精神世界。他仔细检查了自己的身体、意识海、心门以及心门后的意识空间,又检查了二姐和刀行的电磁波屏蔽器,并同佩姆和达鲁两个皮皮酱进行意识沟通,确定自己是在现实中。

  刀行说:“智脑家政的效率也太高了吧?”

  骆有成说:“咱们小心点,这个地方太古怪。”

  他们又看了许多间病房,其中几个病人的咽喉处还有剑伤。他们无一例外,都有呼吸。江小瑜不可置信地望着这些假死人。这时,病人从床上坐起来,问道:

  “好玩吧?”

  第三百七十四章 瓮中谁捉鳖

  真好玩,好玩得骆有成想砍人。不等骆有成吱声,刀行已经冲过去,手起刀落。

  骆有成又抓到了一条分魂,这个分魂有点弱,完全没有反抗。骆有成再次把它送到意识囚笼所在的区域,这次意识囚笼出现地稍稍慢了一点。它吞掉分魂,然后用石碾子碾成空气。

  隔壁房间传来一个声音:“还有我哦。”

  骆有成和刀行立刻跑了过去。

  一个又一个房间传来深情的呼唤:

  “我一直在等,什么时候轮到我?”

  “伦家都等不及了呢。”

  “天了噜,你小子效率太低了,我头发都等白了两根。”

  ……

  刀行一个病房接一个病房地砍人,骆有成一个病房接一个病房地捉魂。江小瑜脑子很凌乱,她不知道她的弟弟和她的追求者在搞什么飞机,更不知道这些死去又活来的病人是个什么鬼。

  骆有成意识海中的意识囚笼一次比一次出来得慢,在碾压了十条分魂后,它彻底罢工了。骆有成一直忙着抓魂泄愤,这时才注意到手上的魂弱得一塌糊涂,徒有常院长的形,没有常院长的精气神。骆有成就像一位忙碌的收银员,以为生意不错,结果收了一堆假钞。

  常院长能分魂,也能造魂。只是他造的这群假魂太假,就像有人用彩色复印机复印了一捆假钞,水印、光变、安全线之类的防伪标识也懒得模仿,就急匆匆地拿出来消费。常院长用这种方式和骆有成开了个玩笑,也成功地让骆有成的最大助力——意识囚笼失去了耐心。

  骆有成恼怒之下,用力一震,将假魂化作虚无。他让刀行不要再理会那些病人,现在要做的,是找到一条出去的路。只要二姐和刀行能带着自己的肉身离开,他就敢与常院长拼死一搏。

  骆有成想找到那位护士,逼问出路,但他们的足迹走遍了整栋楼,也没见到那位中年女护士。不知道她是躲在楼中的某个密室,还是在封楼前已经逃了出去。骆有成的情绪侦测无法感应到她。

  三人又回到了一楼的会客厅,这里的墙同样被合金包围。这种合金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在皮皮酱力量和速度加持下,刀行拳打脚踢加刀砍,在合金板上一点印迹都没留下。好在通往天井的门依旧开着,上面没有出路,他们准备去地下试一试。

  重新走回天井,地面上那滩粘稠的营养液不见了,这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抬头看看穹顶,发现穹顶也被合金板遮住了。

  江小瑜恨恨地说:“常院长太阴险了。”

  骆有成站在井边,长叹一声,跳了下去。江小瑜和刀行紧随其后。

  三人打开手灯,在深坑里找了一圈,没有发现蜘蛛鹅的踪迹,于是走进了蛛蟹怪出入的通道。那个直径两米的压缩肉卷旁,聚集着一些怪物,啃食着同类的尸体。骆有成把肉卷滚了几圈,把它们变成了肉卷的一部分。

  刀行问:“为什么常院长会以为这些不中用的小东西可以对付我们?”

  骆有成说:“如果我们没有植入生物芯片,这些怪物的死亡可以让人产生幻觉。”

  江小瑜和刀行听了也惊出

  一身冷汗。

  通道尽头,是一个坑洞,四米多深。跳下去后又一条通道,很长,很曲折。通道壁上砌了墙砖,十分整齐。此外还有许多岔道,俨然是一座地下迷宫。

  在通道里走了五六分钟,骆有成停下来问道:

  “你们听到什么了吗?”

  江小瑜仔细听了听,说道:“好像是电钻,还有碎石机。”

  骆有成激活了腕式军刀,很快确定了声源。声源位于地下,直线距离倒是不远,只有三百米,但在迷宫中,要走到那里也不是易事。

  “会不会是水鬼王和老汪?”刀行猜测。

  骆有成觉得很有可能,他决定去声源处看一看。三人在迷宫中转来转去,声源时而近,时而远。兜兜转转过了五六分钟,眼看着距声源的直线距离已经不足二十米,声音却消失了。

  刀行四下看了看,说:“通道都是一个样,我们好像迷路了。”

  骆有成虽然有着非凡的记忆力,但这里的墙面整齐划一,很难找到参照的标记。而且,他刚才的注意力都放在地下的声源上了,并没有记路。

  “我们先在这里等等,等声音再出现的时候,我们再行动。”骆有成说。

  但钻地的声音始终没有出现,倒是通道里的灯亮了起来。紧接着,迷宫里传来轰隆隆的声响。三人以极快的速度冲了出去,拐过两个弯,看到的却是堵路的石门。

  供电恢复了。常院长的全息影像投射在三人的身后。他拊掌大笑:

  “这叫什么?瓮中捉鳖,三只大鳖。”

  刀行没有理会常院长,而是转身一脚踹在石门上。石门纹丝不动。

  常院长哂笑道:“一米厚的石头,随便踢。这一路上有二十多扇石门呢。”

  刀行后退五米,身子越过了常院长的全息影像。常院长很自觉地把影像挪到了远处。刀行助跑,身体腾空,一脚踢在石门上。嘣~,石门上出现了两道细长的裂纹。常院长这回没说话了。刀行又连续踢了五脚,石门上裂缝变成一指宽。

  常院长说:“厉害,留下给我看家护院吧。”

  骆有成的镖刃扎向嵌在壁顶缝隙中的投影仪,常院长的全息影像消失了。过了两秒,影像又出现在通道拐角处。

  “到底是年轻人,心浮气躁啊。”常院长像看着一个不争气的儿孙,眼里是落寞和失望,“损失了十个分魂的老头都没说什么,你倒是耍起小性子来了。”

  江小瑜喝道:“闭嘴。”

  常院长啧啧地说:“小女娃娃脾气也大。你不想要你的叔叔了吗?嗯……还有这个老东西。”

  常院长的影像旁,出现了衡思梁和江杰林的灵魂虚影。

  江小瑜牙咬得紧紧的,气到了极点,浑身打着哆嗦。骆有成沉着脸,望着常院长的影像一言不发。

  常院长手掌在脑袋上轻轻拍着,“人老了,容易忘事,还有一个人。”

  他脚边出现了一个黑衣女子,女子躺在地上,胸口微微起伏,人昏迷了。

  骆有成和江小瑜大惊,“三妹。”

  常院长笑着说:“这个女娃真听话,让她过来,她还真

  的过来了。话说,你怎么不给她也准备个套子?这么单纯的女娃,一个人在外,没安全套可是很危险的。这不让我得手了吗?”

  老不要脸的常院长故意把电磁波屏蔽器叫做套子,来恶心面前的三位年轻人。

  刀行大怒,从背后拔出了[苗]刀。骆有成按住他的胳膊,对他说:

  “何必和一个影像较劲,这个老货擅长作伪,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常院长说:“是真是假,你找到我不就知道了吗?”

  骆有成说:“你放他们两个离开,我给你当狗。”

  常院长大笑着说:“你给我当狗太可惜了。我要你给我当狼,开疆拓土。狗嘛,他们俩,还有地下的两个,很适合看家。”

  刀行大骂:“你才是老狗,老王八蛋。”

  “年轻人,就喜欢逞口舌之利。老狗也罢,老王八也罢,以后你们都得乖乖叫我主人。嗯,还有那个女巫艾伊莎,我太喜欢这孩子了,脑子不设防。做人嘛,就该这么坦坦荡荡。你们啊,向她学着点。”常院长摆出长者教训小辈的姿态。

  三个年轻人没心思和老货打嘴仗了,刀行和江小瑜相视一眼,同时跃起,双脚蹬向石门。“嘣,”石门应声碎成四块,上面的两块落进了隔壁的通道。浓雾从石门那边飘了过来。

  “雾里有毒!”

  江小瑜和刀行都有一定的毒抗属性,但他们却不是百毒不侵。他们脸上的半面甲快速向下延伸,遮住了口鼻。

  常院长说:“装备不错,但没用的,只要你有肌肤裸露在外面,一样也会中毒。下面那几个水老鼠待遇和你们一样,可惜他们把下面房间的电断了,不然可以让你们欣赏一下。”

  江小瑜的战甲为了方便翅膀的伸展,肩胛骨的位置是裸露的,自然不能保护住所有的肌肤。三人急忙向通道的另一头跑去。拐过两道弯,往前跑了二十米,又是一道石门。刀行连续侧踹。常院长的影像跟了上来,双手抱胸,微笑不语。骆有成急忙阻止刀行。

  常院长笑着对骆有成说:“你脑子好使,就是脾气还得改改。那边自然也有毒气。这条通道之所以没放毒,嗯……我想观摩一下你们这群胆子大得无边的年轻人在恐惧和绝望的时候,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毒烟顺着通道慢慢向这边扩散。江小瑜和刀行面甲遮脸,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但内心无疑是绝望的。此时刀行做出了让人意想不到的举动,他解除了战甲,要脱下战衣,江小瑜急忙抓住他的胳膊,说:

  “不要。”

  刀行说:“如果仙子能逃出去,记得为我报仇。假如我被他迷了心智,成了他的走狗,你就一剑刺死我。”

  常院长拍着手说:“好一对情深伉俪,很久没见过这么感人的画面了。”

  说罢,这老货还装模做样地抹了抹眼角。

  骆有成说:“我现在就敞开心门,任由你上心门枷锁。你放他们离开。”

  常院长摇头说:“晚了,现在熊掌和鱼可以兼得,为什么只取其一呢?你当我是傻……”

  常院长的话尚未说完,轰隆隆,地下传来一连串沉闷的爆破声。

  第三百七十五章 胜利失败者的反转

  轰隆隆的闷雷声不绝于耳。通道壁上的墙砖开始脱落,地面开始下沉。

  常院长笑不出来了,他的影像已经开始扭曲。他恶狠狠地咒骂着:

  “该死的水老鼠,居然用炸弹。既然你们不识抬举,就永远埋葬在地下迷……”

  常院长的话依旧没说完,影像消失了,通道内的灯也熄灭了。水鬼王和电鳗王的报复行动终于开始了。或许是爆炸把供电线路破坏了,常院长的地下基地再次停电。

  三人打开手灯,快速地躲避着通道顶部掉下来的砖石。由于震荡和砖石的搅局,毒气很快扩散,通道内被毒烟占据,手灯光源射出,能见度也不足三米。

  骆有成百毒不侵,这些毒气对他来说,和普通雾气没有区别,但江小瑜和刀行,身上裸露出来的肌肤,如被火烧,似被针刺。刀行一边腾挪着,一边脱下战衣。

  江小瑜急忙喊道:“刀哥,把衣服穿上。求你……听话。”

  不知不觉中,江小瑜改变了对刀行的称呼。如果是在平日里,刀行一定会喜滋滋地回一声仙子妹妹,但此时,他却顾不得许多。他不由分说甚至有些蛮狠地将自己的战衣套在江小瑜的身上。按下了按钮,战甲迅速蔓延,将他的仙子包裹得严严实实。

  “仙子,我们不能都死在这里。你活着,帮我报仇。”

  他的仙子又解除了战甲状态,把刀行的战衣脱下来还给他。一边闪避落石一边说:

  “我这辈子已经背负仇恨太久,我累了,这个仇,你帮我分担吧。”

  两人在落石如雨的通道里推诿着。

  骆有成收到了达鲁的意识传讯,飞了过来,把刀行战衣上的兜帽解了下来,递给刀行,战衣交给二姐。说道:

  “皮皮酱说了,这点毒它还能扛得住,人最多疼一下。二姐,你就把战衣穿上吧,也是刀哥的心意。刀哥是男人,吃点苦不算什么。”

  他又对刀行说:“刀哥把面甲戴上,别让常院长趁虚而入。”

  毒烟对皮肤的烧灼是持续的,皮皮酱达鲁也兢兢业业地为刀行修复皮肤创伤,刀行裸露的上身始终火烧火燎地疼。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皮皮酱达鲁似乎忘记了阻断皮肤神经。刀行为了分散痛苦,呼喝着,不停地踢着侧面的墙壁。

  爆破声已经停止了,地面震颤的频率小了许多,洞顶砖石绝大部分已经剥落,来自头顶的威胁小了许多。外面的轰响声越来越大,很像是外壁的土石在持续垮塌。

  骆有成和江小瑜注意到了这个情况,加入到对墙体的破坏工作中。突然。墙壁上的裂缝像蛛网一样漫延,水从缝隙中渗透进来,水量越来越大。看来,迷宫外层的土石在爆破之后已经被水冲刷走了,现在这条通道和湖水仅一墙之隔。

  骆有成招呼二姐和刀行离开了这一小段通道,他用意念力狠狠地撞击在那面墙壁上。墙壁崩开了巨大的裂口,随着湖水不断涌入,裂缝周围的土石像消融的冰雪,被快速侵蚀消解。终于,这面墙再也抵御不住湖水强大的压力,崩碎了。湖水裹挟着大量土石从洞口涌入通道内,浑浊的水流将三人冲出了很远,直到身体撞到石门,才停了下来。

  水位不断上升,压缩着通道内的毒烟的空间,一团团气泡不断向外逃逸。三人屏住呼吸,等水流稍稍缓和,他们立刻游出洞口,缓缓上浮。

  骆有成的头才探出水面,一名鬼侍向他们游来,骆有成通过意识与皮皮鬼[交流]了一下,得知水鬼王贺洪漳和电鳗王汪泽俊正在拦截常院

  长的水空飞翼。三人腾空,看到三百米外,有一辆被巨浪压制拦截的水空飞翼,在水面上左右躲闪。飞翼大约有五米长,却异常灵活。

  汪泽俊不时向飞翼释放一道电弧,试图破坏飞翼的电路。但水空飞翼的密闭做得极好,汪泽俊的电弧很难建功。

  骆有成飞到飞翼上方,让汪泽俊稍事休息,他的意念力同水鬼王的水墙合力,将飞翼夹在中间。刀行从空中俯冲下来,长刀力劈,前挡玻璃应声而碎。蓝色的影子在飞翼前一闪,江小瑜已经钻进飞翼,站在常院长的身后,剑架在他的脖子上。常院长关闭了飞翼引擎,双手高举。

  现实中的常院长,比精神世界里的常院长还要苍老,脸收缩地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皱纹密布,眼窝深陷。算一算,常友林的年纪也就六十出头,但眼前的老头看上去十岁都不止。可见这具身体被常院长透支得多么厉害。刀行跳进飞翼,看着这张老脸啧啧地说:

  “一条腿都跨进棺材了,还出来搞风搞雨。”

  常院长裂开嘴,声音苍老而沙哑:“老的是这具身体,我的灵魂不老。”

  骆有成没有理会常院长,他走到后排,查看瘫软在座位上的女巫。他粗略查看了一下女巫的意识,痛苦记忆的封印尚且完好,暂时也没发现其他不妥,让他松了口气。靠背后面探出了两个头,一猫一狗,但没有看到那只八哥。骆有成摸了摸小帅和黑咪的脑袋,才转身面向常院长。

  “你败了。”

  常院长低沉的声音夹杂着沙沙声,像是从老旧收录机里放出来的:

  “我一点也不喜欢你自以为是的胜利者姿态,你真的胜了吗?既然是玩意识的,那就在意识领域见真章。你们做了什么?你们居然用了高爆炸弹。不要脸啊,不要脸。”

  刀行说:“你这老货不也封闭通道,使用毒气吗?说到不要脸,我们有太多的地方要向你老学习。”

  骆有成不想和他打嘴仗,命令他交出精神世界里的所有灵魂。

  常院长说:“我的私人财物,凭什么交给你?”

  骆有成说:“换你一条命。”

  常院长突然大笑起来,笑得撕心裂肺:“有本事,你就把这条命拿走,有这么多灵魂为我陪葬,值了。”

  骆有成皱紧了眉头。在意识应用上,他的知识和手段还是太少,他不知如何把那个精神世界从常院长的意识中剥离。一旦杀了常院长,那些灵魂十有会和常院长一起灰飞烟灭。

  看见对方投鼠忌器的样子,常院长嘶嘶地蛊惑:“你不是有笼子和石碾吗?不如把我抓进去,碾几下说不定就把其他灵魂撵出来了呢?”

  江小瑜急忙说:“弟弟,这人的话不能信,说不定憋着啥坏招呢。”

  常院长等了一会儿,见骆有成没有动作。说道:“墨迹,不就是要我的命吗?你不拿,我给你。”

  常院长的身体一头栽倒,灵魂急速地向外飞遁。但骆有成早已在外面编制了一张“网”,常院长的意识体冲出去,恰好自投罗网。

  常院长的意识体挣扎地非常厉害,几次都差点冲破由超低频意识波和意念力共同构建的牢笼。意识体在里面变来变去,又是电锯,又是铁锤,最后把自己变成火箭炮,对着囚笼狂轰滥炸。常院长玩得不亦乐乎,骆有成不得不几次三番地加固牢笼。

  骆有成深知老货狡猾,因此分了一股意念,探查了常友林的肉身,确定他的大脑里已经空空如也。他才专心地对付起常院长的意识体。在目前,

  他除了囚禁,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对付院长。最稳妥的囚牢自然是他意识海中的意识囚笼,但骆有成还真不敢让它用石碾把常院长碾了,那样,被囚禁的灵魂可能真的回不来了。意识囚笼到目前为止,从未与骆有成进行过意识交流。

  骆有成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把常院长的灵魂拉进了自己的意识海。因为碾压了多次假货而罢工的意识囚笼这次出现得很快,它不像平日那样呈现水墨画形态,而是有如实质,粗壮的黑金笼杆散发着冰冷的金属光泽。这一次,连意识囚笼也动真格了。

  常院长的灵魂进来后,也不挣扎了。他好奇地看着黑黢黢的意识囚笼,说道:

  “之前从分魂那里模模糊糊感应到这么个杀器,到底不如亲见,冷酷、无情、暴戾、严苛。这么个好东西放在你这里可惜了。”

  骆有成讥讽道:“你想要?我马上让它和你亲近亲近。”

  常院长急忙摆手:“不急,再说会儿话,不都说吗?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不想听听我的临终遗言?”

  骆有成总觉得常院长还有什么算计,但没有救回那些灵魂他又不甘心。出于谨慎,他将先前制作的包含了重要记忆信息的意识种子放在了意识囚笼背后保护起来。

  “你把那些灵魂放出来,我可以饶你不死。”骆有成说。

  “能不死吗?那我就谢谢骆小哥了。”常院长感激地看着骆有成,“说实话,活得越久,就越想活。”

  骆有成很满意他的态度。他想,只要所有的灵魂都能被释放,他会努力尝试和意识囚笼沟通,对常院长囚而不杀。

  常院长又摇头笑道:“倒是你们这些年轻人,路没走过几年,饭没吃过几口,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在迷宫里的时候,我觉得你想和我同归于尽。你跟我说实话,你真不怕死吗?”

  骆有成当时确实有这个想法,“我不怕死。”

  常院长点点头,赞赏道:“那你可以死了。”

  他的意识体发出刺目的强光,突然炸裂。就像在骆有成的意识海里释放了一颗千万吨当量的[氢]弹,撕碎了骆有成用意念力和超低频波编织的坚固牢笼,冲垮了如城墙般坚实的心门。意识冲击波在骆有成的意识海里肆虐,将这里搅成了一团混沌。

  一切来得太突然。从常院长说出“那”字开始自爆,到骆有成的意识海被摧毁,仅用了一秒钟。意识囚笼只来得及吞下骆有成的意识种子、救下部分记忆碎片。

  一声声惊呼,无法唤回被粉碎的意识。实际上,骆有成突然昏迷并没有引发大家太多担忧。几天后,他们发现骆有成迟迟没有醒来的迹象,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当下,江小瑜等人护送着骆有成和女巫回了书院。水鬼王在这次战斗中赢得了书院的信任,也跟着去了。

  从高空俯瞰,那个令人闻之色变的半岛,有一大半沉入了水底,土石填平了绿洞,肥城监狱医院也成了水中的一道风景。尽管如此,听到动静的大墟群众依旧不敢靠近这个区域。今天,对于这些普通人来说,太过刺激了。先是“皇帝”被杀,接着肥城监狱医院消失。他们需要时间来慢慢消化。

  当日夜里,从水中浮起一只蜘蛛鹅,它嘴里发出昂昂的笑声:

  “小子,跟我斗,嫩了点。除掉一个劲敌,从此高枕无忧。昂昂昂~”

  蜘蛛鹅滑动着八条腿,向大潮湖东南游去。它将经濡须河、扬子江入海,跨越浩瀚的太平洋,前往北美地区。(三卷完)

  第四卷 千熙天城

  第三百七十六章 女巫失踪了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书院都被愁云笼罩。冬去春来,一转眼已经到了阳春。

  书院的群众们每天早上都会聚在主宅门前为先生祈福。然而三个月过去了,先生依旧没有醒转的迹象。

  柳莹辞去了农牧科总教习的职位,将种田的事宜全权委托给了宋时珍,一心一意地照顾有成哥。姐姐妹妹弟弟们也会轮流来替班,独独少了三妹——女巫艾伊莎。

  女巫是在回到书院的第二天中午醒来的,她回到她的驻地,发了一下午的呆。当天夜里,女巫连同她的数百只异能兽一起失踪了。留下来的只有八哥轮胎。小破鸟的理由很简单:

  “那个屁婆娘,跟到她又没得哥神吃。”

  这破鸟在先生陷入沉睡的情况下,认了商士隐为主。同样简单的理由:

  “有哥神的人豆是(就是)爹。”

  在新主人商士隐的强烈要求和两盒哥神牌鸟粮的诱惑下,小破鸟勉为其难地带着商士隐踏上了寻找女巫之旅。

  三个月后,商士隐带着轮胎回来了。这时候田里的秧苗正精神抖擞地茁壮成长,商士隐却像在西伯利亚被冻坏的树苗,蔫了吧唧。他是被徒弟春风从飞翼里扶出来的。看师父心情不美,春风带在自家女仆,终日围着师父嘘寒问暖。

  春风悲哀地发现,那个自信、高智、有情趣的师父抛弃了贱人家族的优秀美德,变成了阴郁、寡欢、贪杯的废人师父。他问师父是否找到了女巫,女巫是否安好。师父完全没有理会,只顾一口一口地闷酒,直到把自己灌翻,然后把一堆污秽的东西吐到徒弟或徒弟女仆的身上。

  嘘嘘好几次想发飙,都被春风制止了。春风安顿好师父,就会带着自家女仆去洗浴。春风躺在浴缸里,让蒸腾的热力带走一天的郁结。嘘嘘温柔地为他揉肩搓背。一脚能踢死一头牛的死鬼女人,被他调教地像一只温顺的小猫咪,成就感满满的春风心情会变得无比美好。这时,他才会语重心长地对自家女仆说:

  “师父心里苦,我们要多担待。”

  嘘嘘会温柔地说:“咯咯咯……贱人。”

  春风又说:“师父大不了我几岁,但在我心里,就像爹一样。你也要像孝顺爹一样孝顺他。”

  嘘嘘再次温柔地说:“咯咯咯……贱人。”

  不知道的人会以为嘘嘘又在骂人,其实嘘嘘的话不能从字面去理解,要听她的语气。她温柔的时候,表示她心情好了,她同意了。

  日子一复一日地过去了,商士隐绝口不提女巫,也再未出去寻找过。

  有一日,春风安顿好师父,带着嘘嘘从沙尘驻地里出来。听到小破鸟轮胎蹲在屋檐上骂街:

  “烂酒鬼,就晓得喝,我是瞎了眼才认你当主人,说好的哥神呢?说好的哥皇呢?”

  自从师父回来以后,喂养八哥的事就落到了春风的头上。春风没有黑箱分拣中心的权限,天天喂轮胎吃撩哥,终于把小破鸟惹毛了。

  春风说:“轮胎祖宗,你撩哥不是吃得好好的吗?”

  轮胎大怒:“撩哥是给鸟吃的吗?我陪烂酒鬼翻山越岭,立下汗鸟功劳,结果一回来就不认鸟了,还一声不响把答应我的哥神克扣了。”

  春风眼珠一转:“这么说,你们找到了女巫?”

  轮胎说:“当然找到了,不过烂酒鬼不准我说,我要说了以后再也没得哥神。”

  春风拍着胸脯说:“我想办法帮你搞哥神,你悄悄告诉我。”

  轮胎在屋檐上跳了两下,又来回走了几步,答应了春风的要求。

  “告诉你可以,但我要见到货。”

  春风让轮胎等着,带着女仆急匆匆地去找有权限的胡大总管。胡永胜听说有女巫的消息,二话不说,从分拣中心提了一件共二十四袋哥神出来。让春风慢慢套轮胎的话。

  见到春风拿着哥神回来,有哥神就是爹的轮胎立刻飞到春风肩膀上,跟着他回到了公寓。

  有了哥神,小破鸟依旧不开口。直到春风把哥神牌鸟粮的包装袋拆开,小破鸟才叫了两嗓子:

  “屁婆娘杀人咯,杀了好多好多人哦。”

  春风问:“杀了多少?”

  小破鸟不再理春风,自顾自地啄食哥神。春风拿走哥神。破鸟轮胎很无辜地说自己不会数数,并给出了一个十分中肯的建议:它负责吃,春风负责数,它吃了多少颗,女巫就杀了多少人。

  轮胎一粒粒吃着鸟粮,春风越数越心惊。这才几个月啊,女巫怎么可能杀那么多人?春风心目中的女巫,是个很温和的人。无论是在双龙还是在肥城,她指挥阿猫阿狗都给敌人留了一线,制敌不杀敌。只有轮胎为了抢功会杀人,但轮胎的个鸟行为与女巫无关,女巫对它的约束力很低。

  一会儿功夫,轮胎已经吃了一百多粒鸟粮了。春风拿走了它的食物,问道:

  “你是不是忘记了给我报数?”

  轮胎说:“给我,远远不够。”

  春风很不信任地望着破鸟:“真的?”

  “真的。”轮胎认真地点着鸟头。

  轮胎吃掉第一百五十颗鸟粮,停了下来。

  春风问:“她杀了一百五十个人?”

  小破鸟说:“我现在吃不下了,一哈儿(一会儿)继续。”

  小破鸟日复一日地吃着鸟粮,春风每天都会把轮胎吃掉的鸟粮记在本子上。

  轮胎花了三天吃掉了一袋哥神。

  轮胎花了三天吃掉了第二袋哥神。

  又过去了三天,轮胎吃掉了第三袋哥神。

  轮胎没有歇嘴的意思,还要继续吃。春风对它说:

  “爬,你这个骗子。”

  轮胎大叫:“不够,真不够,她杀的人,有多没少。”

  春风指着小本子上的数字说:“十天你吃掉了三千一百六十七颗鸟粮,哪有那么多人给她杀,她屠了一个定居点?”

  小破鸟摆了一下头,这个动作和人摇头是一个意思。

  春风突然醒悟过来,他被破鸟耍了,“难道一颗鸟粮代表的不是一个人?”

  轮胎说:“鸟粮就芝麻嫩个(那样)小,啷个(怎么)能代表一个人?起码一袋才能表示一个人。”

  春风说了声“滚”,把哥神鸟粮锁进了保险柜。破鸟开始和春风讲价钱,从千粒一人到八百一人。春风说十粒一人不能再多,小破鸟降到三百粒代表一人不肯降了。春风再三追问,小破鸟才老实地说再降它吃得就超量了。

  春风一算才死了二十人,心里也没那么紧张了。生死他见惯了

  ,前几个月,他们到肥城走了一趟,就害得几百个人被末始皇的雷劈死。春风觉得自己师父不可能因为这事神伤成这个样子,一定还有其他事情发生。

  在对小破鸟一番威逼利诱,并发誓绝不外泄后,春风用两盒哥神的代价换到一条“绝密”信息:

  “屁婆娘认不到烂酒鬼了,她追杀烂酒鬼整整追了一天一夜。”

  春风知道自己的师父和女巫感情很好,号称书院铁闺蜜,但师父却被闺蜜追杀千里。这事还真没法去问师父,万一师父真做了啥禽兽不如的事呢?思来想去,春风觉得这事得跟准主母说道说道。

  柳莹听到这个消息后非常吃惊,她觉得有必要和商士隐好好谈谈。正好江小瑜和刀行来了,柳莹拜托刀行照顾骆有成,她和二姐一起去沙尘驻地找商士隐。

  商士隐回来后,一天清醒的时间加起来不到两小时。这会儿刚刚午睡了起来,从酒柜里拿了瓶绵酒,往嘴里灌了一口。

  江小瑜把酒瓶子从他手里夺了下来,“你要把自己喝死吗?”

  商士隐耸耸肩,一摇一颠地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

  江小瑜问:“三妹在哪里?她到底怎么了?”

  “不是和你们说过了吗?我不知道。”

  柳莹说:“我们是女巫的姐妹,我们有权知道她出了什么事。”

  商士隐摇摇头。

  柳莹又问:“如果有成哥问你,你会不会实话实说?”

  商士隐回答得很干脆:“会。”

  柳莹很强硬地说:“那请你跟我们说实话,有成哥没醒的时候,我有权代表他。”

  “主母……”商士隐叹了口气,又坚定地摇头。

  柳莹到底没有主母的范儿,她很快又软了,几乎用恳求的语气说:“有成哥关心三妹,我们同样关心。”

  商士隐说:“不一样的,先生能解决问题,但你们不行。记得小瑜姐说过,女巫在肥城被常院长劫持过。”

  江小瑜说:“你怀疑她被控制了?但弟弟给她做了检查后,表情很放松。”

  “先生后来不是也中招了吗?”商士隐这话听似不敬,但却是实情。

  柳莹急道:“她到底怎么啦?”

  “她不认识我了。”商士隐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她这里应该被篡改了。她把我当作仇人,追杀了一天一夜。”

  “啊~”柳莹尽管已经从春风那里提前知道了这个消息,但在商士隐这里得到证实,还是很震惊。

  “她在哪里?”江小瑜又一次提出了这个问题。

  “我不会说的。”商士隐很坚决地说,“我不想你们或者她有任何损伤。唯一可能把她找回来的只有先生,先生如果……我是说如果……那你们就把她忘了吧。”

  商士隐走到江小瑜面前,拿回了自己的酒瓶,喝了一口。

  “你们以为我喝的是酒吗?我在祭奠我们逝去的共同岁月。”商士隐苦笑地摇摇头,“她好酒,所以前七天,我为她喝;后七天,为我自己。”

  柳莹说:“你不能再喝了。”

  商士隐又灌了口酒,说:

  “放心吧,主母。到今晚,我的仪式就结束了,我就戒酒了。剩下的酒,我要等女巫回来,陪我一起喝。”

  第三百七十七章 意识拼图

  很长一段时间里,骆有成都躲在一个笼子里。笼子外,是浓雾和碎屑组成的黑色雾瘴。笼门是打开的,他随时可以走出笼子。但他失去了力量,不敢走出去,他不知道雾瘴里是否隐藏着危险。

  因为意识种子的缘故,他记得自己的名字,记得自己的女人,也记得每一个和他亲近的人。除此之外,其他的事,他统统都忘记了。笼子里有一些记忆碎片,他也会时常翻看。碎片里,有些有他的影子,有些没有。但他无法把这些碎片和自己的生活联系在一起。

  直到有一天,笼子外来了一个人。

  骆有成瞪着眼睛看了对方许久,才试探地问道:“广旭哥?”

  广旭的意识体盘腿坐在笼子门口,望着缩在笼子一角的怯懦灵魂,许久才说:

  “看来,你的情况很不好。”

  骆有成说:“我很不好,我忘记发生了什么,把我变成这样。”

  广旭说:“有一个强大的人,在这里自爆了分魂,摧毁了你的意识海。”

  “他是谁?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只知道他叫常院长,这还是你告诉你老师的。具体情况我们并不了解,我们预言师并不能还原未亲历的事,只是模糊地知道你会有这样一个劫。我的老师不允许我们干涉,他说只有跨过这个坎,你才能真正成长起来。”

  骆有成的意识种子里,没有把广旭老师的信息包罗进来,因此他不怎么明白广旭的意思。他的反应似乎在广旭的意料之中,广旭问:

  “你还记得你的老师九少爷吗?”

  骆有成点点头。

  “九少爷想亲自来的,但我老师担心他出手帮你,劝阻了。九少爷托我给你带句话,把苦难当作修行,把挫折看成历练,你就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骆有成说:“我现在不需要鸡汤,我需要一个方向。”

  广旭说:“你想要的答案,就在外面。你遗忘的记忆,就是浓雾里的碎屑,你需要把它们拼接起来,重塑记忆,重建心门。”

  “我该怎么做?”

  广旭向骆有成招招手。骆有成犹豫了片刻,还是把自己挪到了笼门口。广旭伸出一指,点在了骆有成的眉心:

  “这是九少爷的一些心得和小技巧,你可以借鉴一下。”

  一些信息进入了骆有成弱小的意识体,他领会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明白了,就点点头。虽然有些小窍门,但重建记忆靠的还是毅力和耐心,没有多少可取巧的地方。

  他有些疑惑地问:“我现在仍有意识,为什么我的身体不能醒来?”

  “你现在只是一颗意识种子,哪有能力驱动你的大脑和身体?不要着急,九少爷说了,重建的过程对你意识壮大会有很大的帮助,当你重拾记忆,你会发现自己已经脱胎换骨。”

  骆有成蜷缩的意识体挺直了腰背,老师和广旭帮他找回了一些自信。

  广旭说:“一会儿我去上胡永胜的身,告诉你小女朋友把心石和静念石绑在你的额头上,对你意识的恢复会很有帮助。你有什么话要带给他们吗?”

  骆有成似乎觉得有许多重要的事情需要嘱咐,但他想不起来。最终,他只能说:

  “告诉柳妹,我很爱她。告

  诉我的亲人们,我很想念他们,我会回来的。”

  广旭默默地点点头。告别骆有成后,广旭就进入了胡永胜的意识。

  胡大总管这会儿正在核算科查看账目,发现了一些问题,比如应收应付科目账务不够清晰明了,缺少部分会计科目导致账本上金额来历不明,个人信用和公家信用混用使得款项不明确。正在责令会计师龚文涛改进,他正说着话呢,人就僵住了。

  隔了几秒钟,“胡永胜”说:“这事我一会儿找你,我先处理点急事。”

  “胡大总管”匆匆离去,倒是让会计师丈二摸不到头脑。“胡永胜”敲门进了骆有成的房间,房间里除了柳家姑娘,丽格格正在为骆有成更换静脉滴注溶剂。他等丽格格忙完离开,才对柳莹说:

  “我是广旭,暂时借用了胡永胜的身体。”

  柳莹看到了救星,黯淡的脸上像被涂了bb霜,立刻焕发了光彩:“广旭哥,请您救救有成哥。”

  广旭说:“有成的情况我知道了,放心吧,他会恢复的,只是需要点时间。”

  “要多久?”

  “快则一年,慢则年。”

  柳莹的面色又阴暗下来。广旭安慰她说:

  “这小子好的时候满世界溜达,没时间着家,现在终于老实了,你也可以天天守着他了。”

  柳莹摇着头说:“谁乐意看他像条死鱼一样躺在这里,我宁愿他好好的。”

  或许是因为广旭话说得轻松,柳莹心情也好了不少,就当有成哥在闭关吧。

  “你是个好女孩。”广旭没来由地想起了他的前女友金美佳,他辛辛苦苦追了一百年,结果相处了几个月就分了,心情有些黯然。

  但广旭依旧如实地转达了骆有成的不算情话的情话。随后他告诉柳莹,要制作一根绑带,把心石和静念石固定在骆有成的眉心处,他恢复得或许会快许多。柳家姑娘立刻丢下广旭,风风火火地往成衣科跑去。

  广旭羡慕地看了一眼植物人骆有成,离开了主宅,回到核算科归还了胡永胜的身体。

  骆有成的意识海中,意识体终于离开了意识囚笼,走入了浓雾中。他盘膝坐着,准备收集自己的意识碎片。

  在这之前,他温习了一下老师通过广旭转授的知识。按照老师的说法,人的意识是以中频波的形态存在的,意识被粉碎后,那部分意识其实已经死亡了。死亡的意识,它们的波动频率会降到最低,呈现为超低频波,其中所蕴含的信息也会变得模糊不清。

  骆有成要做的不仅是把意识碎片拼接起来,还要逐步提高意识拼图的波动频率。只有恢复到中频波,其中所蕴含的记忆、想象、感知、对事物的认知才能变得明晰起来,他的意识才能真正地苏醒。

  老师说,波动频率相近的意识碎片,必定存在着时间或者逻辑上的联系。按照老师教导的方法,骆有成细细感知从他面前飘过的每一粒碎片的波动频率。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找到了九颗波动频率相近的颗粒,驱使它们融合,最终拼合成一个较大的意识碎片。

  这种较大的意识碎片,被老师称为“意识母体基础”,简称“母基”。别人家的母鸡生蛋,但老师的“母基”是捡蛋往自己肚子里填。当“

  母基”遇到相同或相近频率的细微粒子时,会将它吸收融合成自己的一部分。这就是老师所说的技巧,“母基”自主吞噬粒子,会为骆有成节约大量的时间。

  骆有成一向认为老师是个古板严谨的人,但老师的母鸡让骆有成感受到他刻板的形象下也有向往幽默的心。

  骆有成释放了这颗“母基”,跟着它在混乱的意识海中行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母基”撞到了十颗频率相近的细小颗粒,融合后,“母基”也壮大了一圈。

  骆有成发现,意识碎片越大,波动越清晰,越容易感知它的波动频率。相比之下,细小颗粒的波动就过于晦涩了。到了此时,骆有成已深刻体会到了老师这个技巧的实用性,让他少走了许多弯路。

  他不再跟随母基,任由它在意识海中自由飘荡。他要制作更多不同波动频率的母基,然后,让它们自行去狩猎、吞噬。

  正在这时,两股力量流入他的意识体,一股雄浑有力,让他对颗粒波动频率的感知更加清晰;一股如涓涓细流,让他静心戒燥。他知道柳妹已经按照广旭哥的要求,把心石和静念石绑在他眉心上了。

  意识海中无时间,骆有成不知日月更迭。他的运气时好时坏,有时很快能融合出几颗母基,但也会长时间一无所获。

  渐渐地,他的意识海中,不同波动频率的母基越来越多,从几颗,增长到上百颗。然而,这些母基相对于意识海中数以千亿计的意识微粒来说,连汪洋中的一滴水都算不上。

  到了这时候,他心里反倒一点都不急,现实中的拼图也好,意识拼图也好,从来不是急出来的。这是一种历练,也是全新的修炼方式。

  现实世界中,尽管先生这个主心骨一直昏迷着,书院这条船,依旧在按照自己的既定航线行进着。

  书院已经扩容到了近千人,其中大部分人来自外院——前蝶恋花基地的居民。书院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到外院挑选一些适合的人才。知心话大姐姐林小妖,充当了政审官。

  “异能之母”米豆豆,不得不放下手头的研究工作,去激发新人的能力。她耗时两个月,为书院增加了近一百五十名异能者。

  这里,要为大家八卦一下淡雪骄。她居然激发出了水系异能,脖颈处也长出了腮。对此,书院群众一致认为,这是她长期向电鳗王汪泽俊索爱的结果。淡雪骄在书院的名声十分响亮,不仅因为她超强的记忆力以及她为书院带来的武器装备新技术,更是因为她的“不要停”。

  汪泽俊和他女友同居后,原本是住在电站的。淡雪骄像一只嘹亮的噪鹃,每夜都会“喔哦喔哦不要停”。电站的单身狗们都受不了了,他们找到胡大总管,联名上书,要求给自己的头儿分配一栋彩绫湖边的别墅。理由是头儿为了书院的电力事业无私奉献,理应获得更好的居住条件。

  这一异常现象立刻引起了自媒体大神徐婶婶和半分钟女王的注意,她们实地走访,深入挖掘,并在电鳗王大人的新居外蹲守了两晚,终于拿到了第一手资料。自此,淡雪骄有了自己的江湖绰号:不要停。

  而此刻,不要停的顶头上司,在实验室里永远停不下来的书院大脑史湘云,在反重力装置的研究上,也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第三百七十八章 寻美计

  脑子一直转个不停的史湘云要建反重力装置了。书院的群众们很开心,他们不懂啥暗能量、引力波、反向波、电磁超导,只知道他们的书院以后可以飞上蓝天,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坐着城市去旅游,想想都美。

  所有人都想看个热闹,但史湘云没有热闹给他们看。他的工程智能打了个小洞,钻到地底下去了。除了当事人,谁也不知道机器人在地下做些什么,书院的地表依旧那么安然祥和,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人们的生活没有受到任何干扰。

  当然,并不是每一个人的生活都不受影响。我们的“不要停”女士淡雪骄是受影响最大的一个。

  她英俊精干并能严格执行“不要停”请求的老男友汪泽俊要出公差,到各地去建动力基座。

  飞城一旦建起来,会飞上天,但不会永远在天上。等落下来的时候,就需由连接地下热能发电站的动力基座供电。如果您不明白什么是动力基座,可以把它想象成一个巨无霸的充电桩。

  第一批要建立三十个动力基座,史湘云圈了个大致范围,选址的具体工作落在了汪泽俊身上。选址、基座建设、地下电缆通道建设,没个一年半载完不成。

  可怜的“不要停”女士,刚刚尝到了爱的甜头,就要被迫“禁食”,心里别提有多委屈了。如果她是个普通女人,没准就能成为随队家属,帮着电力基建队搞搞后勤。但她是书院首席科学官的助理,手头的任务繁多,根本走不开。

  在汪泽俊临走的前晚,嘹亮的“噪鹃”喔哦喔哦叫了一晚上。电鳗王第二天上了飞翼就开始补觉,那对黑眼圈让他的手下看着都心疼。

  建飞城的热度仅仅维持了很短的时间,毕竟飞城不是一朝一夕能建成的。

  书院老大依旧在沉睡中,书院群众每天依旧会到主宅前祈福。时间久了,也渐渐变成例行公事,就像信徒们在吃饭前总要做一下祷告。书院的群众们一如既往地生活着,凤凰和梅朵却越来越不安分。

  好姐妹女巫莫名其妙地失踪让她们一直内心不安。商士隐出去寻了一圈,回来后关在房里喝了半个月的酒。二姐和嫂子(姐姐)询问了商士隐后,也三缄其口。一切迹象表明,三姐出事了。知情人不说话,姐妹俩准备从外围入手,春风是她们选定的突破口。

  沙尘的驻地她们是进不去的,门口被小猪妹蜘猪侠织上了厚实的蜘蛛网。据说重新焕发了生机的商老大在对队员进行封训,好在春风每天依旧会被女仆带着在书院里跑圈。

  这天早上,她们早早地堵在路上。看到春风和嘘嘘远远地跑过来,梅朵忍不住撇撇嘴:

  “腐朽的地主阶级,哥哥都还没有女仆,他倒嘚瑟上了。”

  凤凰急忙制止小妹的无理:“别乱说话,我们有求于他。春风很在意他这个女仆,一会儿多赞美几句,没准春风高兴了会给我们透露一些重要信息。”

  梅朵不以为意地撅了撅嘴。然而,当春风和女仆嘘嘘到了跟前,梅朵开始往小嘴上抹蜜:

  “春风哥,你家嘘嘘

  今天好漂亮,她往你身边一站啊,都觉得春风哥没有往天那么帅气了。”

  凤凰说:“乱说,春风哥还是那么帅气,只是嘘嘘姐今天太出彩,太靓了。”

  春风仔细看了看自己女仆,和往日没什么区别,一样得靓丽傲人。

  梅朵拼命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嘘嘘姐这样的身材,我敢说在书院找不到第二个。”

  大清早遛个弯,被两位美丽的大小姐拦住猛夸自己的女仆,春风想不高兴都不行。他伸手捋了捋自己的顺毛刘海,赞赏地说:

  “两位小姐对美的事物有敏锐的洞察力。发现美、认识美、欣赏美,这才是生活真正的奥义。”

  梅朵说:“春风哥像一个诗人。”

  凤凰补充说:“美学家。”

  春风对美学家的称谓十分认同,他谦逊地说:“还不能称为大家,不过最近我确实在研读一些美学专著,比如《人体美史诗》、《时尚视域中的身体美学》、《人体的生命诗学》,有兴趣的话,我们可以交流一下。”

  梅朵立刻在心里做出了一个论断,春风研究的是色鬼美学。嘴上却说:

  “春风哥太了不起了,和你一起起步的同伴连字都认不全吧?春风哥已经跨进了哲学领域,人和人真不能比。”

  春风严肃地说:“不能因为同伴的鲁钝就歧视他们,或许我是要聪明一点,但我一直很尊重我的同伴。”

  两个女孩立刻又奉上了自己的吹捧。

  春风是个聪明人,深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道理。自己和先生的妹妹、妻妹交集很少,她们突如其来的恭维背后,必有所图。但好话人人都爱听,尤其是来自书院大小姐的奉承。于是春风将随后的早锻炼都省了,一心一意地听两个大小姐的誉美之词。

  直到两个姑娘口干舌燥,春风才意犹未尽地用舌头舔了舔上嘴唇,说:

  “两位小姐对美孜孜不倦的追求,让我十分感动。”

  因为春风舔嘴唇的动作有点猥琐,话意也有点含混,两个姑娘没敢接话。

  春风尽量文绉绉地说话,让自己显得很有文化:“两位小姐对嘘嘘的谬赞,在下却之不恭了。但在我看来,美一直环绕在两位小姐的身边,两位小姐貌若天仙,堪称国色。主母、两位的大姐二姐,也都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却有一束美艳从你们身边悄悄溜走了。我没猜错的话,你们是为美丽的女巫而来。”

  梅朵在心里直翻白眼,心想你早猜到还浪费我们姐妹这么多口水。但她的肢体动作却极其可爱,又蹦又跳,拼命拍着巴掌:

  “春风哥哥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没有之一。好哥哥,能告诉我们美丽的三姐在哪里吗?”

  凤凰也文绉绉地说:“春风哥哥,我们已经迫不及待去追寻遁去的美了。”

  春风故作为难地想了想,从嘘嘘脖子上取下十字星挂饰,递给凤凰。

  “这是我公寓的门禁卡。”

  凤凰正要去接,听到这话像被火烫了一下,急忙缩手,警惕地问:

  “你要做什么?书院不允许潜规则。”

  梅朵也恼怒道:“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春风尴尬地笑了笑,解释说:“跑完操,我就要回驻地封训。所以保险柜里的哥神鸟粮要你们自己去取。”

  “我们要鸟粮做什么……你是说那只八哥?”凤凰醒悟过来。

  “找女巫,还有谁比轮胎更合适?”

  “对啊。”梅朵一拍巴掌,拉着凤凰就走。

  凤凰挣脱梅朵的手,从春风那里接过门禁卡,问道:“保险柜密码?”

  “5201314。”春风说完,带着嘘嘘向前跑去,跑了几米又停下了,“拿两三包就够了,另外记得把门禁卡留在茶几上。”

  等春风和嘘嘘跑远了,梅朵才说:“我居然说了这么多夸死人的话。”

  凤凰在她屁股上拍了一记,“别乱说,人家帮了我们。”

  梅朵吐了吐舌头。两个姑娘回去拿了个背包,然后鬼鬼祟祟地潜进了春风的公寓,把保险柜里的十六包哥神鸟粮洗劫一空。得手后,两姑娘立刻去找小破鸟。花了小半天的功夫,才在异能兽护卫队原驻地后面的林子里找到了轮胎。

  “瓜批女子,找我啥子事嘛?”小破鸟一如既往地嘴巴臭。

  两个姑娘当场差点暴走,但最终还是克制住了。凤凰从背包里掏出了一包哥神,扬了扬。

  “啊呀,美女。”小破鸟扑打着翅膀飞到了凤凰的肩膀上,很仗义地说,“要我做啥子?尽管开口。你说一,我不得说二。你要我喊妈,我不得喊奶奶。”

  梅朵说:“那喊声姐姐。”

  小破鸟很乖巧地喊了两声姐姐。当两位姐姐说明来意,小破鸟立刻飞回了枝头。

  “我不得去,哥神再好吃,要有命吃。”

  凤凰不理它,让梅朵把背包放在地上,把哥神一袋一袋地往外拣。当地上出现五袋哥神时,小破鸟的脑袋再也转不动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鸟粮。当地上出现十袋哥神时,它开始焦躁不安地拍打翅膀。当十六袋哥神被整整齐齐摆放在地上时,小破鸟再也忍不住了。它飞到地面上,在哥神鸟粮前来回踱步,像一位对着列队的士兵训话的士官。

  “这些都是我的?”小破鸟终于决定出卖自己。

  “都是你的,等回来以后,我们再想办法为你搞更多的哥神哥皇。”凤凰许诺道。

  小破鸟用嘴巴啄了啄面前的鸟粮包装袋,说:“我最喜欢大方的美女,不像烂酒鬼和他徒弟,小气得很。不过我提醒你们,没得本事,去了也是白去。”

  为了展示自己很有本事,梅朵的两条腿开始打哆嗦,抖了半分钟后,她一个侧旋踢,将一块大石头变成了一堆小石头。

  小破鸟吓得飞到树上,过了一会儿才安定下来,望向凤凰。凤凰掏出一把匕首,对梅朵叮嘱道:

  “一定记得帮把匕首拔出来啊。”

  说完,凤凰咬咬牙,一刀刺进了自己的左胸。扑通,凤凰仰头栽倒,脑袋一偏,死了。

  第三百七十九章 寻美第一天不太美

  树林响起了小破鸟凄厉的叫声:

  “瓜女子自杀啦,来人啊,救命啊。”

  “闭嘴。”

  梅朵跺了跺脚,蹲下去,抓住刀把往外一拔,血跟岩浆似的,从山峰里喷射出来,滋了她一脸。她赶紧用手帮她捂住伤口,觉得手感不错,按了两下。然后撇撇嘴,嫌弃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包子。

  大概隔了两分钟,歪着头的凤凰眨了两下眼睛,复活了。她跟没事人一样从地上爬起来,胸口的血也不流了。

  小破鸟在树上扑打着翅膀,怪叫道:“诈尸啦,诈尸啦。”

  梅朵喝道:“闭嘴,这是异能,叫涅槃。”

  小破鸟乖乖地闭上了嘴巴。凤凰开始往林子里走。梅朵和轮胎要跟上,凤凰急忙说:

  “你们别过来,小心误伤。”

  梅朵犹豫了一下,还是停了下来,双手合十祈祷。凤凰姐姐的涅槃能力不太可靠,她每死一次,复活后可以随机获得一项异能,能维持一天,之后又会变成普通人(参见《第 九十七 章瞒不住了》)。

  这些天,梅朵看着凤凰死了好几次,只有一次在复活后获得了强大的异能,身子转个圈,就刮起一阵龙卷风。除此之外没有一次是靠谱的。有一次凤凰把自己弄得像只豪猪,她想用刺去扎树,结果刺全部刺进了自己的皮肉。梅朵用了小半天功夫才帮她清理干净。

  大部分时间,凤凰获得的只是一些没用的身体零件。还有一次,在身体外观上没有变化,但肠胃出现了变异,放了一天臭屁。害得小跟班梅朵整天都得戴着防臭口罩。

  不知道是不是梅朵的祷告起了作用,凤凰的身体像开水里的蟹壳,越来越红。随后身上窜出一朵朵小火苗,火势漫延地很快,眨眼间就变成熊熊燃烧的火炬。

  轮胎又开始上蹿下跳:“不好啦,瓜女子变成柴火棍棍烧起来了。”

  “锵~”一声高亢的鸣叫,把小破鸟吓得不敢说话了,一只浴火的凤凰正优雅地扇动着翅膀袅袅升空,细长的尾羽如烟般在风中优雅地摆动。出于对上位者的尊崇,小破鸟将嘴巴紧紧地贴在树枝上,一动不敢动。

  火凤凰在林间空地上飞舞了一会儿,接着开始绕着一棵树盘旋,她从一棵树绕到另一棵树。被她盘绕过的树,变得比乌木还黑。火凤凰似乎沉醉其中,一会儿工夫,已经烧黑了二十多棵树。急得梅朵大叫:

  “可以了,再烧你把林子烧没,要引起森林大火,看你怎么收场。”

  火凤凰这才舞翩翩地回到林间空地,变回了金发碧眼的漂亮姑娘。

  (为了社会和谐,只能强制设定凤凰之火能烧万物,就是烧不了凤凰的衣服。大伙儿如果觉得设定太蛮不讲理,那就想想绿巨人永远崩不烂的裤头,心里就会好受一些。)

  火凤凰彻底震慑了土八哥的心神,轮胎站在树枝上,小心翼翼地拍马屁:“老大,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母鸟。”

  这个世道,万物之间的关系就是你进我退、你退我进的关系。刚才还用鸟粮收买轮胎的凤凰面对陪着小心的小破鸟骂道:

  “你才是鸟,你们

  全家都是鸟。”

  或许是凤凰的声音着实大了点,接下来,林子里的两人一鸟听到噗噗声不绝于耳。二十几棵黑乎乎的树全部变成粉尘,坍塌了。小破鸟更害怕了,这要惹毛了老大,自己连做炭烤八哥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变成八哥粉。它如啄食般点着头:

  “是,是,我是鸟,我是老大的鸟。”

  梅朵笑得在地上滚来滚去,“凤凰姐姐,你什么时候长鸟了。”

  凤凰白了她一眼,走过去往她屁股上踢了一脚,“思想不健康,能不能想点好的。”

  收复了小破鸟,姐妹俩回到主宅,趁着柳莹上洗手间的功夫,偷了姐姐(嫂子)、姐夫(哥哥)的战衣和飞行靴。之后她们去了实验楼,以看望大姐大姐夫为借口,顺走了史湘云的一台黑子。

  当夜,两姑娘背着比她们个子还高的超大号超导登山包,在轮胎的带领下,悄悄离开了书院。两个姑娘没敢偷飞翼,因为目标太大,很容易被安全科锁定追踪,然后把她们逮回去。

  两姑娘自打进了书院,还没单独离开过。唯一一次出远门是去滇省看二姐,但那时有哥哥管着,不自由,不奔放。这会儿,梅朵飞在空中兴奋地不得了,她说:

  “终于能自己飞了,不用哥哥姐姐们带了,好好玩哦。”

  凤凰说:“我们不是出来玩的,我们的使命是什么?”

  “找到三姐。”梅朵说完又纠正道,“找寻遁去的美。”

  凤凰往她箱子上踹了一脚,梅朵像窜天猴一样往前窜,嘴里吱吱哇哇乱叫。凤凰哈哈大笑:

  “回答正确,现在你就是遁去的美,我来找你了。”

  姐妹俩打打闹闹往前飞,一直飞到黎明。梅朵看到下方是一座小城,说:

  “凤凰姐姐,我好困哦。”

  凤凰也揉了揉眼睛说:“我们找个地方睡觉吧。”

  两姑娘不管轮胎的反对,随便找了个公寓楼的顶层,从破碎的窗子进了房间。姐妹俩去了卧室,通过夜视镜,没有发现枯骨一类乱七八糟的东西。顾不得屋里遍布的灰尘,拿出睡袋往床上一铺,很麻利地钻进睡袋。没一会儿,两个女孩都发出了浅浅的均匀的呼吸声。

  这时候,轮胎才敢小声地嘀咕:

  “两个瓜女子,她们找啥子人哦。要不到好久,书院的人要来找她们咯。”

  对轮胎来说,姑娘们能不能找到她们三姐无所谓。重要的是,它必须要在被带回去之前,把所有的哥神都吃掉。

  睡了大概四五个小时,梅朵爬起来起夜。不对,现在不能叫起夜了,天已经大亮。她迷迷糊糊走进卫生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小迷糊一下清醒过来了,往地上一看,一声凄厉的叫声差点把楼板洞穿。

  楼下正好有三个人形生物路过。他们穿得很厚实,身上的衣服像是用床单被套这类的东西改制的,花里胡哨。听到声音,他们齐齐看向顶楼。这三人的模样很恐怖,面孔奇形怪状,还长着恶魔鱼般尖利的牙齿。三个变异人最典型的区别特征是:一个少了只眼睛,一个少了一耳朵,一个没有鼻子。

  三个变异怪人,是这座死城里的“鬣狗”,只要是血食,他们不会在乎对方是人还是兽,都会照吃不误。

  缺鼻子挥了挥手,缺眼睛和缺耳朵立刻跑进了单元门,顺着楼梯向上跑。缺鼻子把他宽厚的手掌贴在墙面上,像壁虎一样往上攀爬。

  轮胎最先飞到洗手间,它嘴里嚷嚷道:“一堆死人骨头,叫你妈个铲花。”

  凤凰也跑了过来。她从小拾荒,死人骨头见得太多,也责怪梅朵大惊小怪,万一把怪物引来了就不美了。梅朵不敢进洗手间了,进了另一间卧室去解决问题。过了一会儿,梅朵又是一声惊呼,慌慌张张跑了出来。

  凤凰以为她又见了死人骨头,正要责骂她两句,那间卧室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凤凰从卧室门口往窗子那边一看,满口利齿的没鼻子变异人正从窗台往下跳。她差点被对方丑哭了。

  凤凰急忙喊:“轮胎,咒死他。”

  轮胎正兴高采烈地在空中飞舞,它又能看到伟大的母鸟老大施展神威了,它为凤凰在打气:

  “老大,把他烧成卷卷,把他烤成灰灰。”

  接着它想起母鸟老大缺少了由死到生的环节,对着缺鼻子怪人喊:

  “快点弄死她,弄死黄毛丫头。”

  缺鼻子很配合地从后腰处拔出一把一尺来长的短刀。不知缺鼻子是否丧失了语言能力,他一句话不说,坚定执着地走向凤凰。凤凰的身后,梅朵的两条腿一直打着哆嗦。小破鸟又对梅朵喊:

  “瓜女子,你哆嗦的时间都够我吃一袋哥皇了,你到底行不行哦?”

  梅朵这会儿还真不是为了踢出震荡腿主动哆嗦,而是被长得很可怕的缺鼻子吓的。梅朵对小破鸟说:

  “帮帮凤凰姐姐,她昨天才死过。死一次挺难受的。”

  小破鸟不以为意,说了句很有哲理的鸟话:“没吃过撩哥,哪里知道哥神的好。”

  破鸟这句话翻译成人话就是不经历风雨,怎么能见彩虹。鸟话和人话的差别太大了,梅朵听不懂。她真想去帮凤凰姐姐,但被动的哆嗦完全发挥不出异能,反倒让她站不稳。

  轮胎见梅朵指望不上了,又看向凤凰。母鸟老大倒是很勇敢,还主动向前走了两步。小破鸟振翅高喊:

  “老大雄起,弄死自己。”

  缺鼻子举刀向凤凰扎去。凤凰在心里计算了一下刀子落下的角度,身子稍微往下蹲了蹲。刀子扎进了凤凰美丽白皙的脖颈,割裂了她的颈部动脉。凤凰飙着血倒下了。缺鼻子伸出舌头在尖牙上舔了舔,又举起刀子准备补刀。

  梅朵终于鼓起了勇气,她向前一扑,趴在凤凰身上,帮她按压颈部的伤口。小姑娘想得简单,自己没力气发挥异能,就帮姐姐挡一刀,等姐姐缓过来了去收拾那个怪物。按伤口这活她这几天一直在做,很熟练的。自己受伤了,大不了喝姐姐几口血,也能恢复的。

  但她立刻又有了一个不好的想法,万一姐姐复活后的能力又是打嗝放屁一类的废柴能力,自己不是白挨一刀。万一这一刀不偏不倚,正好扎在要害……

  想到这里,梅朵小脸变得煞白。

  第三百八十章 凤凰把涅槃玩坏了

  刀子离梅朵的后背不足十公分,小破鸟的诅咒终于姗姗来迟:

  “丑鬼,你肚儿痛不痛,要屙粑粑不?”

  小破鸟是不想动嘴的,但它没有想到小瓜女子这么不顶用,这会儿都快没命了。母鸟大人从死人变成活鸟也需要时间,它不得不出言帮着拖延一下时间。

  缺鼻子怪人肚子里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他空闲的右手捂住了肚子。他往左右看了看,收起刀,提着裤腰带往墙角跑。跑了几步,臭味就从他厚实的裤子里透出来了。这货也不跑了,使劲地紧裤腰带,免得里面的东西太重把裤子压垮了。

  小破鸟大声吵吵:“瓜女子,还等啥子,踢他,踢他。”

  梅朵死里逃生,她爬起来,想都没想,也没做预热的抖腿动作,助跑了几步,一脚踹向正在系裤腰带的缺鼻子的后腰。倒不是梅朵勇敢了,缺鼻子实在太臭了,比化粪池里出来的味道还要大。

  尽管梅朵没能用出异能,把缺鼻子踢成半身不遂,但力道也很足。缺鼻子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哑的叫声,踉踉跄跄往前冲了几步,趴在了窗台上。梅朵有了信心,又冲过去,踢中了缺鼻子的后背。这一脚力道至少又增了两成,缺鼻子身子往前一倾,梅朵趁机把他的脚一抬,把缺鼻子从窗口丢下去了。

  危险一解除,梅朵就捂着嘴干呕,她实在受不了这味。呕了一会儿,她埋怨道:

  “轮胎,以后别屎啊尿的,好恶心的诅咒。”

  轮胎叫道:“停,你听。”

  梅朵屏气噤声,果真听到窗户外面有沙哑的呴声。她往窗子下一望,看到缺鼻子就在楼下一层,手脚贴着墙壁往上爬。梅朵着急地甩着手,眼睛在四处搜寻。

  “哎呀,哪里有竿子?把他捅下去。”

  小破鸟实在受不了这个没用的小丫头了,它飞到窗子边上,冲着下面喊:

  “丑鬼,手脚没打滑哇,还爬你妈个铲花。”

  缺鼻子手一滑,身子向下坠去。起先还是直立下落,后来就变成面孔朝上了。听到砰的一声,梅朵长长出了一口气,她讨好地对着小破鸟笑道:

  “胎胎,我给你拿哥神吃。”

  “我叫轮胎,不是胎胎……你说啥子?给我拿哥神哇,那你随便喊。”

  梅朵去另一个屋拿了鸟粮回来,凤凰正在努力睁眼睛。等轮胎吃上了,凤凰才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经过一次实战,梅朵终于发现,打架靠凤凰,自己就得黄。还是胎胎靠谱,梅朵决定从即刻起,努力讨好小破鸟。

  “胎胎,多吃点。”梅朵谄媚地说。

  轮胎嘴不空,没法搭理她。

  这时候,公寓门传来了被撞击的声响。缺眼睛和缺耳朵同样是不靠谱的,缺鼻子都回到楼底下躺尸了,这两货才爬到顶层撞门。

  凤凰豪气地说:“还有来送死的,交给我了。”

  这姑娘走到客厅中间,眼睛看着大门,酝酿起大招。梅朵愣愣地看着凤凰的背影,喃喃说道:

  “凤凰姐姐,你耳朵好长。”

  复活的凤

  凰耳朵很长,至少有成年兔子耳朵的六倍长,像两根大粗鞭子,耷拉在背上。梅朵不知道凤凰姐姐的耳朵能拿来做什么,她觉得很可能是用来当鞭子使。小破鸟一门心思全在哥神鸟粮上,看都没看凤凰一眼。在它想来,厉害的母鸟老大清醒了,也就没它什么事了。

  随着凤凰临时异能力的觉醒,两根长耳朵飘了起来。起初像两条在风中飞舞的肉丝袜,后来变硬了,能立直了,在凤凰的头顶上跳起了舞。向前弯一弯,向后招招手,前后摆一摆,左右扭一扭,缠在一起打个结,靠在一起比个心。那讨嫌的撞门声,反而成了两条耳朵舞蹈的鼓点。

  梅朵不忍心看了,又是一个废柴能力,凤凰姐姐又白死一次。梅朵拿走了那袋哥神,对轮胎说:

  “胎胎,别吃了,你先去诅咒死门外的人。”

  轮胎正要发火,瞥见了会跳舞的耳朵。

  “母鸟呢?会烧火的母鸟呢?”

  梅朵不好意思地说:“凤凰姐姐每次异能都不一样,有时候有用,有时候没用。”

  轮胎觉得自己被欺骗了,伟大的母鸟原来是随机,它的鸟心都要破碎了。它没好气地把锅甩给了梅朵:

  “你去弄死他。”

  梅朵担心地问:“万一进来的又是个丑鬼呢?我是说,万一外面是一群丑鬼呢?”

  “你能弄死一个,就能弄死一群。把哥神给我。”

  梅朵没有直接把哥神给小破鸟,走到凤凰身边,她才把袋子放在了地上。让小破鸟离近点,安全有保障。

  “我打不过你要救我啊。”梅朵小心翼翼地说。

  轮胎不理她,啄食哥神。梅朵的两条腿开始打哆嗦,她这次是主动抖腿,刚才两脚把缺鼻子踢出去多少给她提升了勇气。

  凤凰的耳朵依旧在跳舞。这个姑娘自己都觉得不对劲了,这对耳朵的能力,似乎只是跳舞。姑娘脸上的自信、从容、淡定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惶恐、惊惶和不安。听外面砸门的声音和力度,应该不止一个人。她不能把风险都交给梅朵妹妹扛,倔强的凤凰决定再死一次。

  凤凰是个行动派,她思想到哪里,行动就跟到哪里。她掏出匕首,往脖子上一抹。

  梅朵看到凤凰姐姐又死了,差点忘了打哆嗦。小破鸟叼着它的食粮袋往一边扑腾,免得血流过来把它的哥神作践了。它嘴里骂骂咧咧地:

  “瓜女子,死来死去好耍蛮(好玩吗)?”

  同时,破鸟也不忘给梅朵打气:“捶了半天都没把门捶开,不虚(不怕)。”

  梅朵一想是这个道理,缺鼻子除了长得丑点,好像没多大本事。小姑娘立刻豪情万丈,她又哆嗦了一会儿腿,感觉力已经蓄满,可防盗门依旧完好。小姑娘不想等了,她走过去打开了门,然后迅速后退了六七步。

  门外,缺眼睛和缺耳朵看到砸了半天都没动静的防盗门突然开了条缝,缺眼睛的一只眼看向缺耳朵的两只眼,两个怪人相互点了点头,推开了房门,往屋里瞅了瞅。只见到一个小姑娘,客厅里还躺着个死女人。两个丑鬼立

  刻把手伸向后腰,要拔刀。

  “弄死他们。”小破鸟吼了一嗓子,继续享受美味。

  小破鸟的声音让梅朵很安心,她向前一个小跳,左腿高高抬起,踹中了缺眼睛的面门,喀嚓一声,骨裂的声音,缺眼睛倒飞出门。又是一声哐当,缺眼睛脑袋砸在对面的防盗门上。

  小姑娘左腿落下,右腿抬起,一脚踢中了缺耳朵的裆下要害。缺耳朵飞起来,他嘶哑的惨叫刚刚从喉咙里出来又被强行终止了——他的脑袋撞上了天花板。那声咚,让梅朵都觉得自己脑瓜子在痛。

  梅朵干净利落地解决了两个丑鬼变异人,没有沾沾自喜,反倒惶恐不安。她快速跑到轮胎身边蹲下,这鸟让她感到心安。她像一个期待老师表扬的学生,惴惴不安地问:

  “胎胎,我做得还行吗?”

  “还行。”轮胎啄了啄包装袋说:“收起来,吃饱了。”

  凤凰再次复活了。这次,她还是没有获得好能力,两条长耳朵依旧搭在背后,两只手却像面条一样垂着。这次“涅槃”,凤凰成功地把自己的手废了。轮胎没好气地骂了一句:

  “女骗子。”

  昨天,凤凰用“火凤凰”震慑了八哥,她进了一步。今天连死两次,现了废柴的原形,只能忍气吞声地退一步。梅朵问道:

  “凤凰姐姐,你的耳朵怎么没有收回去?”

  凤凰哭丧着脸,她这会儿记起来了,米大姐曾经跟她说过,一天内最多只能死一次。否则,细胞还没来得及修复前一次产生的变异,又引发新的变异。前一次的变异很可能因此固化下来。长此以往,凤凰或许会变成一个怪物。(关于凤凰的涅槃异能,大家可以重温《第 九十七 章瞒不住了》)

  梅朵问:“那你获得强大异能的时候,死一次,会不会把异能固化下来呢?”

  “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凤凰懊恼地拍了拍脑袋。这倒也不能怪她,她从米豆豆的实验室出来后,一直没有尝试过涅槃的能力。要不是为了寻找三姐,她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往自己身上捅刀子,抹脖子。当然,她现在要考虑的不是如何固化强大异能,而是如何让前一次长出来的长耳朵缩回去。

  鉴于目前凤凰的状态,两姑娘决定暂停行动,休整一下。这座小城不安全,梅朵一嗓子就引来了三个怪人。所以她们向南飞了一百多里,来到了一座大城——巩城。

  她们在一栋高楼找到了一间条件非常好的顶层公寓,是黑子帮她们开的门。原户主在自家的楼顶安装了风力发电机,到现在还能供电。最美妙的是家用水箱的密闭性能非常好,里面还剩了大半箱水,大约有两吨左右。这意味着她们能喝上热水,并美美地洗个澡。

  房子里很干净,没有死人骨头之类的东西,说明灾难爆发的时候,原主人不在家。另一种可能是这家人幸存了下来,搬迁去了附近的定居点。

  小型智能黑子为姑娘们接通了电路,开启了窗景器,遮蔽了屋内的光源。

  姑娘们准备在这里住上几天,视凤凰的复原情况再做打算。

  第三百八十一章 破鸟坏球得很

  凤凰的手废了,梅朵责无旁贷地担负起了照顾她生活起居的任务。

  “梅朵儿,我口渴,帮我倒点水。”

  “梅朵儿,我有点饿了。”

  “梅朵儿,我想上厕所,快快,来不及了。”

  “梅朵儿,一会儿帮我洗个头。”

  凤凰一口一个梅朵,叫得勤快,叫得响亮。使唤梅朵获得的愉悦,让她很快忘记了长耳朵给她带来的不快。她倒不是想折腾梅朵,单纯想得到梅朵的关注。梅朵觉得凤凰姐姐今天特别烦,相比之下,她更乐意跟八哥呆在一起看动漫。

  《傻了八几哥》是24世纪的一部无厘头老动漫,主角是一只搞怪八哥,梅朵为了讨好轮胎专门从主宅书房的智脑上拷贝的。轮胎今天特别乖巧,除了偶尔啄两口鸟粮,大部分精力都投到傻了八几哥身上了。偶尔会点评两句,说那就是个瓜批娃儿。

  梅朵对凤凰从有求必应到心不在焉,让凤凰对使唤妹妹没了兴趣。至于轮胎,把母鸟老大降格为女骗子后,再也不愿搭理凤凰。凤凰觉得好生没趣,甩着两条长耳朵跑回卧室,用牙齿把自己的超导背包叼了出来。她讨好地对一人一鸟说:

  “我带了好多肥照剧零食,正好这时候吃。”

  梅朵在超导背包里翻翻捡捡的时候,凤凰坐到她身边,亲昵地把头靠在妹妹肩上。她现在是伤残人士,要找点依靠才有安全感。

  两人一鸟吃着零食,看着学龄前儿童喜闻乐见的土八哥喜剧,不知不觉间,在这间高档公寓混了三天。

  凤凰完全复原了。她的手在第二天就恢复了,缩回耳朵花的时间长一点,用了两天半。米豆豆低估了凤凰的细胞修复能力,多余组织器官被固化在身体上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凤凰又喜又忧,喜的是她现在又是一个健康漂亮的姑娘了。忧的是通过连续死亡的方法留住强大异能的愿望落空了。梅朵安慰她:

  “用这个方法至少能多保留一天半,已经很不错了。”

  两姑娘重新踏上寻三姐之路。这次她们没有浪费时间,在[带路]党轮胎的指引下,一路飞到了幹省的珑琥山。在卢西河对岸,轮胎对两姑娘说,上次它和烂酒鬼就是在山下的平坝找到屁婆娘的,但现在她和她的兽都不见了。

  凤凰狐疑地问:“轮胎,你不会随便找个地方糊弄我们吧?”

  小破鸟怼了一句“女骗子”,不再理她。

  凤凰没敢对[带路]党发作,坐在一边生闷气。梅朵急忙打圆场:

  “好胎胎,你能带我们找到三姐的,对不?”

  小破鸟让梅朵清点鸟粮。梅朵说还有十五袋,以轮胎三天吃一袋的节奏,还能吃四十五天。

  轮胎其实特乐意跟小姑娘一起在外面浪的。小姑娘大方,给的鸟粮全是哥神。不像烂酒鬼,隔四五天才给它吃一顿哥神,平时都用撩哥打发它。

  它说:“那好嘛,四十五天或许大概可能能找到屁婆娘。”

  凤凰正要找个发泄口,她大声问:“到底能不能找到?找不到别浪费哥神。”

  八哥也大声叫:“女骗子,瓜女子,爬一边去。”

  凤凰脾气上来了,启动飞行靴往河对岸飞去,她要验证一下这只破鸟到底有没有撒谎。梅朵无奈地看了轮胎一眼,跟了上去。凤凰在那块平地上飞了一圈,在河边的草地上坐了下来,没

  吭声。梅朵不停地咋咋呼呼:

  “那边有个草棚,应该是三姐住过的……这儿好多干兽粪,没新鲜的,三姐应该离开有一段时间了。”

  过了一会儿,凤凰气消了,她学着梅朵的口气对轮胎说:

  “好胎胎,带我们去找三姐好不好?你想吃多少哥神都可以,我还可以帮你挖蚯蚓,剁碎了拌在面包糊里吃。”

  小破鸟觉得女骗子很有诚意,决定原谅她,答应了下来。凤凰当即就在这片地方找起了蚯蚓。

  晚上她们在鹰城找了一栋有家用发电机的别墅住了下来。她们的飞行靴需要充能,还要给轮胎烹饪食物。凤凰跟姐姐柳莹学过厨艺的,鸟食不在话下。添加了水果粒的面包糊拌蚯蚓,让小破鸟吃得极为满意。对凤凰的态度也变得十分友好。

  此后的日子,两姑娘每天除了赶路,就是挖蚯蚓、捉蚂蚁、掏鸟蛋,变着法子给轮胎祖宗改善伙食。书院的两位大小姐,俨然成了小破鸟的侍女。

  轮胎要在两公里范围内才能感应到女巫的召唤,从而确定女巫的准确位置。上一次它陪同商士隐出来找女巫,靠的是满世界转悠撞大运,行了数万公里,用了近三个月才撞上。这一次要简单了不少。女巫手下有数百只兽,这么庞大的兽军以珑琥山脚为迁徙,沿途会留下大量的粪便。在轮胎眼里,这些粪便就是指路明灯。

  这个窍门轮胎是不会告诉两个瓜女子的。它带路的时候,会刻意避开那些粪便一段距离,免得让她们看出其中的端倪。轮胎带着“侍女”们不紧不慢地前行,打定主意要把哥神吃完才会找到那个屁婆娘。

  两个可怜的姑娘完全不知道奸诈的[带路]党肚子里的小九九,一口一个好胎胎,叫得亲热地不得了。

  日子一晃过去了半个月,轮胎本能地觉得他们离屁婆娘已经很近了。为了拖延时间,它特意带着两个姑娘绕远路。但屁婆娘和她的异兽大军行进得很慢。轮胎又让两姑娘清点了一下哥神鸟粮。这段时间轮胎除了吃哥神,还吃了不少凤凰烩制的鸟食,哥神居然还剩了十二袋。

  轮胎经过长时间的思想斗争,决定继续拖。反正两个瓜女子回书院也没太多的事,就当出来旅游。每到它觉得景色还不错的地方,它就会蛊惑姑娘们放松游玩。

  有一次路过一个露天温泉,小破鸟撺掇姑娘们在温泉边搭建了一个木屋。随后又意犹未尽地对两个姑娘说裸泡最放松。两个被轮胎带疯了的姑娘心动了。小破鸟又说这里虽然鬼影子都见不到一个,但还是要以防万一。它指挥侍女们沿着温泉池搭建了一圈两米多高的木头围栏。这些事情全搞定,三天时间过去了。轮胎满意地说:

  “这下你们可以安心泡澡了。”

  两姑娘泡澡出来,轮胎又对她们说,虽然她们带了很多食物,但是不能保证什么时候能找到屁婆娘,所以姑娘们还得学会荒野求生。

  它提出荒野求生四十天,期间不能动自己携带的食物。两个姑娘到底心系着自家三姐,讨价还价把时间缩短到了十天。平时看起来很机灵的两姑娘,被轮胎耍得团团转。

  姑娘们每天带着验毒笔收集人和鸟的食物,尝试钻木取火,做人和鸟的饭,加固加高木头围栏,晚上则在热力十足的温泉池里释放一天的疲惫。轮胎每天除了吃饭,就在琢磨拖延时间的法子。

  如是过了十天,在两个姑娘的催

  促下,轮胎不情不愿地带着她们再次上路了。没过两天,轮胎又隐隐感知到了女巫。它一边在心里咒骂磨磨蹭蹭的女巫,一边想绝不能让瓜女子们再飞行了。它胡乱带路,坚决避开废弃城市,以防姑娘们找到电源给飞行靴充能,终于把飞行靴的能量耗尽了。

  凤凰和梅朵改走路后,小破鸟总算松了口气。它以安全为由,每天都要求姑娘们自己搭建临时庇护所。即便是这样,它依旧觉得行进的速度太快。

  有一天,它绕行了几十里,把两姑娘带进了一只异能兽的领地。那里有一只独角的捻角变异山羊,性子极其暴躁。凤凰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跳起来的山羊用螺旋型大角戳中了脖子,死了。梅朵没有抖腿蓄能的工夫,硬着头皮踢出一脚,山羊角把她右脚板穿了个洞,一只飞行靴也报废了。

  破鸟臭嘴一张:“脑血栓。”

  变异山羊晃了晃脑袋,抬头瞪着八哥。

  “心肌梗死。”

  “腿杆断咯。”

  “羊角断了。”

  ……

  轮胎把变异山羊全身上下所有的器官都诅咒完了,那只羊屁事没有。破鸟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慌了,扑打着翅膀乱飞。

  那羊不能奈何空中的破鸟,把目光重新投向梅朵。小姑娘坐在地上,正拖着一条伤腿慢慢向后挪,在地上拖出一道血线。那羊把头低下,独角对准了梅朵的脖颈位置。小破鸟知道玩大了,对梅朵拼命叫喊,让她快跑。

  梅朵爬起来,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向侧面跑去。羊调整了角度,奔跑起来。

  “呀打。”一声怪叫响起。

  羊头落了下来,羊的身体还向前冲了三四米才倒下。春风杀了变异山羊后,又一闪身,把小破鸟抓在手心里。

  “嘘嘘,你把梅朵抱到凤凰身边,让她喝几口凤凰的血。”春风吩咐完嘘嘘,不见了踪影。

  跑出了一里路,春风对轮胎说:

  “小胎胎,我算看出来了,你这只破鸟,坏球得很。你想让梅朵小姐受伤,这样你又可以拖延一天?”

  轮胎心里发虚,问道:“你啷个(怎么)来了呢?”

  春风没理会它的问题,呵斥道:“你拖延时间就算了,她们也该被磨练捶打。但你不该故意把她们往你对付不了的变异兽的领地里带,我要是慢一点,梅朵小姐今天就得交代在这里。”

  “我也不晓得会弄成这个样子。”轮胎解释完,问道:“你一直在悄悄咪咪地保护我们?”

  春风说:“师父不放心她们两个,但也想试试姐妹情谊能不能让从前的女巫回魂。”

  轮胎歪着鸟头看了一会儿春风,突然说:“我们一出来,你就跟到起了,她们光起身子洗温泉你也看到了蛮?”

  春风脸色剧变,他很想用震荡刀把这只破鸟的脑袋切开,研究一下为啥这货比人都聪明。但他很快又恢复了镇定,正色道:

  “我怎么可能做这么无耻的事情?”

  轮胎可不会相信春风,它自顾自地提议:“你不戳穿我,我不戳穿你。你也不准克扣我的哥神。”

  春风无奈道:“成交。不过你时间不能拖得太久,再给你十天,你必须找到女巫。我可以保证,就算回了书院,那些哥神也是你的,你可以自己保管。”

  轮胎深怕春风反悔,立刻说:“成交。”

  第三百八十二章 凤凰的专属游戏

  凤凰又白死了一次。

  她这次复活用的时间稍长了些,不是因为激活了某个厉害的异能,而是捻羊螺旋型的角在她脖子上开的伤口太大了,组织再生修复花了不少时间。这次涅槃后,她没有发现身体上的异常,至少明面上没有。

  梅朵算彻底明白了,她的凤凰姐姐,除了血能够疗伤外,一点用都没有。遇到厉害的敌人,就算姐姐涅槃得到了厉害的异能,但在她复活的那段时间,也够自己死好几次了。

  打铁还需自身硬,在异能训练上一直偷懒的小姑娘,突然爆发了火一样的热情。在春风和嘘嘘拾掇山羊的时候,小姑娘主动地在院子里训练起了腿功。

  他们这会儿在一个废弃的山庄里,离独角山羊的领地有三里路。女仆嘘嘘是个壮劳力,她背着梅朵,手里提着五十公斤中的大山羊,轻松得很。不得不说,凤凰的血疗效真的好。嘘嘘把梅朵背到农庄的时候,小姑娘脚上的伤已经完全好了。这一点,连始作俑者轮胎都没想到。

  春风准备在山庄里搞一个烧烤晚会。山羊肉他用试毒笔测过,无毒。他出来这一个多月,吃的都是速食食品,嘴里要淡出鸟来。他带足了调味料的,但作为一名秘密守护者,他不敢生火,今晚这些作料正好派上用场。而且凤凰在涅槃之后,食量大得惊人,需要用羊肉进补。

  凤凰主动去捡干柴了,这可怜的姑娘发现自从离开书院后,自己就成了最没用的拖累。除了死去活来,一点贡献也没做。梅朵好歹还踢死了三个食人的怪人。好强的她只能用拾柴火来证明自己的价值。轮胎也被春风打发去保护凤凰了。

  这个山庄以前或许也做农家乐营生,不锈钢烤架就有好几个,用井水清洗干净后,一点毛病都没有。

  梅朵小姑娘只有三分钟的热情,练了一会儿腿功就没兴趣了。现在有了春风和嘘嘘两个强力保镖,她认为自己不需要太辛苦。正好凤凰也扛着柴火回来了,梅朵立刻给自己安排了休息,围着烤架对春风叽叽喳喳:

  “春风哥哥,你杀羊的样子好帅哦。”

  春风酷酷地点了点头,手习惯性地捋了一下顺毛刘海,头发沾上了不少羊脂,跟打了发油似的,油光可鉴。梅朵捂着嘴笑,又问:

  “春风哥哥,你怎么找到我们的?”

  这个问题让春风斟酌了好一会儿,毕竟小破鸟马上就能联想到泡温泉,两个姑娘未必想不到。

  “前些日子我带嘘嘘到洛城的定居点侦查,这不准备回书院嘛?正好碰到你们了。”

  凤凰说:“那好巧。”

  因为太巧,所以凤凰姑娘的心里多少有些疑忌。

  聪明如春风,哪会留下这么一个巧合的破绽,他摆摆手说:

  “不算巧,我都跟踪你们小半天了。”

  梅朵奇怪道:“为什么要跟踪我们?”

  春风说:“算是考察吧。一来看看你们面对危险时的表现,二来看看轮胎能不能保护你们。你们能自保的话,我直接回书院。如果你们没有这个能力,我和嘘嘘就有义务留下来保护你们。”

  春风的话滴水不漏,两个姑娘很感动:

  梅朵说:“春风哥哥,你太好了。”

  春风脸烧得慌,但毕竟

  经过受过《特工训练手册》演技培训,他装作不以为意地说:

  “应该的。你们是先生最看重的亲人,先生现在不能陪伴你们,我们受惠于先生,保护你们自然责无旁贷。”

  春风的话说得太漂亮,两姑娘再看地主阶级春风和他的女仆时,特别顺眼。破鸟有把柄在春风手里握着,不敢揭穿他。

  两个姑娘把春风当恩人,烧烤晚会气氛极为融洽。凤凰和梅朵自然也不会忘了她们的另一位“保护者”轮胎,为它撕了许多羊肉丝丝。凤凰吃掉了整只羊腿,满血复活。

  第二天,春风带着自家女仆和两位姑娘同行,他和轮胎很默契地默守十日之约。闲来无事的时候,就打点野味改善一下伙食,几天下来,几个人的脸都圆了一些。

  十天很快过去了,这一天,轮胎假装很高兴地大喊:

  “我找到她了,那个屁婆娘,离这儿没得好远了。”

  梅朵高兴地拍手:“真的吗?胎儿。太好了。”

  两姑娘为了表示和轮胎很亲昵,这些天又改了称谓,胎胎变成了胎儿。轮胎对此持无所谓的态度,只要给它吃好,叫它胎神(川方言,脑子有问题的人)都可以。

  凤凰已经知道了三姐追杀商老大的事,她也很担心三姐不认她,派出一队异能兽猎杀她。她很严肃地问:

  “我需不需要做一下准备?”

  所有人,包括那只鸟都在摇头。谁知道凤凰又会搞出什么样的废柴能力呢?倔强的凤凰趁大家不注意,转过身把自己抹了脖子。这丫头最近抹脖子抹顺手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谁让她身上穿着姐夫刀枪不入的战衣呢,想捅心口也捅不进去。

  “又死球了。”轮胎嚎叫道。

  春风指着凤凰的尸体对自家女仆说道:“她的血是宝贝,别浪费了,你去吸几口,没准你以后能真的活过来。”

  嘘嘘温柔地说:“咯咯咯……贱人。”

  死鬼女人趴在凤凰的身上,嘴巴凑到她的脖子上吸血,画风诡异惊悚却又带着点香艳。嘘嘘吸了两口,回过头看着春风。春风问:

  “怎么不吸了?多吸两口啊。”

  “咯咯咯……贱人。”死鬼女人指着凤凰的脖子。

  “咦,这次怎么愈合地这么快?”春风蹲下来看了看,凤凰脖子上的伤口已经消失不见了。本着不浪费原则,春风说,“衣服上还有,舔干净。”

  嘘嘘很乖巧,要去 舔衣服上的血渍。凤凰睁开了眼睛,看到趴在自己身上的死鬼女人,吓了一跳,嘴里发出了如绿鹃鸟般滴滴滴的叫声。嘘嘘就像被卡车撞了一样,身子腾空了三米多高,在空中翻了几个滚后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梅朵惊喜地大喊:“凤凰姐姐,你终于有了一个像样的技能。”

  凤凰不可置信地爬了起来,对着一棵粗壮的歪脖子树滴滴滴叫个不停,咔嚓一声,歪脖子树拦腰折断。凤凰蒙住嘴,流下了苦涩且又幸福的泪水。

  春风拍手笑道:“追魂知更鸟现实版。”(追魂知更鸟是26世纪的银屏女性英雄。)

  轮胎说:“鸟叫好听。可惜喽……”

  凤凰知道轮胎在可惜什么,她想把这个异能留下来,唯一的办法就是再死一次。这样至

  少能保持两三天。

  凤凰觉得可以一试,即便之后又是废柴异能,甚至又变成一个伤残人士,也不妨碍她用嘴巴滴滴滴地叫。等明天废柴异能消失后,声波攻击异能依旧在,那时候她就再死一次。以后每天死一次,连续死一年,没准能把声波异能固化下来。

  凤凰想到就做到,她手起刀落,扑通又摔倒在地上。梅朵惊呼:

  “凤凰姐姐,你死上瘾了吗?”

  春风则兴奋地搓搓手,对自家女仆说:“快去吸血。”

  嘘嘘似乎体会到了凤凰血的好处,连“咯咯咯”都省了,趴在凤凰身上大口吮吸。凤凰脖子上的伤口愈合后,她又主动用舌头帮助清理脖颈和衣服上的血渍。春风对自家女仆勤俭持家的态度十分满意,他提醒嘘嘘,地上、草叶上还有不少血。

  嘘嘘很温顺地咯咯咯,正准备从凤凰身上起来,她的脖子被一只手掐住,死鬼女人被举了起来。

  一米、两米……五米,那条抓着嘘嘘的胳膊才停止延展。

  春风倒吸一口凉气:“我滴个娘,弹力女超人附体了。”(弹力女超人helen parr,21世纪《超人总动员》中的女性英雄)

  梅朵已经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了。从离家出走后,凤凰姐姐一直在坚定不移地走着废柴路线,今天总算扬眉吐气了。小姑娘蹦到凤凰身边:

  “凤凰姐姐,你好棒,有两个能力了,这叫厚积薄发。”

  春风说:“快把我家嘘嘘放下来。”

  嘘嘘自己是能挣脱的,但她怕伤了凤凰。春风不下令,她就像个吊死鬼一样被吊在半空中。

  凤凰把嘘嘘放回地面,缩回胳膊,爬了起来。她惊喜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激动地哭了:

  “我知道我能行的,我一定行的。”

  春风对凤凰说:“试着抓住那棵树,把自己快速拉过去。”

  这是弹力女超人的经典移动方式,凤凰迫不及待地想试试自己的新能力。她双手斜举,对着不远处的大树。两条胳膊像变色龙的舌头一样,弹出老长,双手抓住树枝,又快速收缩。

  “嘭”的一声,凤凰砸在了树干上,只见她身子软软地顺着树干往下滑,直到头抵着树根才停下来。双手还抓着上方的树枝,把胳膊拉得老长。

  梅朵快速地跑过去,摇晃着凤凰的身子。凤凰的身子柔弱无骨。

  “凤凰姐姐,你不会又把自己玩死了吧?”

  梅朵把凤凰的身子翻过来,凤凰现在的模样好凄惨,右眼上扎了个树刺,死的不能再死了。梅朵叹了口气,小心地把树刺拔了出来。一天死三回,也就只有凤凰姐姐玩得起。

  春风急忙招呼正在舔食草叶上血迹的嘘嘘:“凤凰小姐又死了,嘘嘘,快,那边血多。”

  梅朵看了看姐姐绞在一起的两条长胳膊,皱眉对春风说:

  “春风哥,不带你这样的,快点把姐姐的手放下来。”

  嘘嘘去“亲吻”凤凰流血的眼睛,春风窜上树,把凤凰牢牢抓着树枝的手指一根根扳开。当最后一根手指脱离树枝,两条胳膊像缠绕紧绷后突然卸力的橡皮筋,快速旋绕收缩。

  “啪”,一声脆响,正在吸血的嘘嘘被一巴掌扇飞了。

  第三百八十三章 一言不合放大招

  凤凰又活了,额头上多了两只角。角很短,就像奶羊刚刚长出来的小鼓包。两只小角没什么用,就是多余的变异组织。死出感觉的凤凰终于老实了,她可不想两只小角一直待在额头上。

  鉴于凤凰连死三次,流了许多血,身子骨虚弱,春风决定弄点好吃的给凤凰补补。女巫的位置已经确定,早一天晚一天无关紧要。而且凤凰死了那么多次,能力保留个天应该不成问题。

  他们在路上抓到了一只野山羊和一头小野猪。试毒的结果是羊有毒,猪无毒。他们放走了羊,带走了猪。

  大概走了两里路,遇到了一个荒弃的农家院子。清理掉院门上的爬山虎,推门进去,发现院子被杂草、藤蔓和杂树占据了。清理院子是一件很耗时的工作,春风想再往前走走,找个条件更好的住所。

  凤凰兴致勃勃地要用她的异能力清理院落。她来回摆着头,嘴里不停地滴滴滴,如速射枪一样扫射,枝叶成片成片地倒下。

  春风笑着说:“你这项能力快赶上农用收割机了。”

  原本需要两三个小时的清理工作,半小时就完成了。凤凰说她在虚弱期,否则她可以直接把地翻一遍,树枝杂草都不用丢出去,埋在土里就完事。春风感慨地说凤凰小姐不愧是农牧科出身,获得的能力都这么接地气。

  整个下午,心怀鬼胎的春风很尽心地扮演着一位烤肉师傅,凤凰只负责吃。恢复阶段的凤凰,新陈代谢的效率高得离谱。三十公斤重的小野猪,被凤凰吃掉了一大半。食疗的效果也非常好,这姑娘又变得神采奕奕,就连头上的两只小羊角似乎都在闪着光。春风见她心情不错,问道:

  “你想留住这个能力?”

  凤凰点头。

  春风又问:“你准备怎么做?”

  凤凰叹着气说:“还能怎么做,每天死一次呗。春风哥,你说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别人的异能用一辈子,我的异能咋就这么短命?”

  “别矫情,就你的不死之身,别人还羡慕不来呢。”春风顿了一下,又说,“打个商量,你不是每天都要死吗?你每次自杀的时候,叫上我,我帮你护法。”

  凤凰急忙摇头:“不要,谁知道你趁我死的时候会对我做什么事?”

  凤凰直白的回答让春风很惊讶:“就你死的那两三分钟,能做什么?”

  凤凰不确定地说:“两三分钟应该能做很多事了吧?”

  春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立刻装作委屈道:“我是那种人吗?”

  梅朵指着嘘嘘说:“大家都说你喜欢欺负死女人。那两三分钟,姐姐就是死女人。”

  凤凰在梅朵头上敲了一记。春风觉得这个小姑娘心思太多,太早熟,该打。他向嘘嘘招了招手,问道:

  “嘘嘘,你说我欺负过你没有?”

  嘘嘘连忙点头。

  春风急忙纠正女仆:“你该摇头。”

  嘘嘘乖巧地摇摇头。

  “嘘嘘,主人对你好不好?”

  嘘嘘摇头。

  春风再次纠正:“这时候你该点头。”

  嘘嘘认真地点点头:“咯咯咯……贱人。”

  女仆的表现不尽如人意,春风无奈地对凤凰说:

  “实话跟你说了吧,我是为嘘嘘考虑,她喝了你几口血,我觉得她灵性了不少。”

  梅朵噗嗤一声笑

  了出来:“点头摇头都分不清,就是你说的灵性?”

  春风尴尬地笑了笑,说:“那是因为血喝少了。你姐姐是不死之身,没准她的血能让我家嘘嘘也活过来。凤凰小姐反正每天都要死,血不能白流,不如便宜我家嘘嘘。”

  梅朵转了转眼珠,故作老成地叹气:“姐姐每天流那么多血,饭量要增加好几倍。她就那点信用,以后饭都要吃不起了。”

  春风急忙说:“进补的食物我全包了。我经常出外勤,补贴多,我和嘘嘘平时也花不了多少。”

  一桩生意就这么愉快地谈成了,皆大欢喜。

  饭后,春风播放了弹力女超人利用长手长脚快速移动的影像。凤凰观摩了两遍后,投入了训练。从没打过架的女孩子很笨,有几次险些又把自己弄死。春风和梅朵都看的心惊胆战,毕竟异能之母米豆豆说过,频繁死亡会给凤凰的细胞带来极大的负荷,很可能让修复能力丧失。

  春风不停地大喊:“悠着点,慢慢来,手脚要配合。”

  凤凰只当没听见,动作依旧那么莽撞奔放。

  梅朵喊道:“凤凰姐姐,你想头上永远长角吗?”

  凤凰的动作立刻慢了下来。但她毕竟胆大,没太多顾忌,学东西自然快。到日落时分,凤凰已经能熟练地运用橡皮筋一样的手脚在丛林里快速穿行,配合上她堪比速射枪的滴滴滴声波攻击,居然硬生生在丛林里开辟出一条道路来。

  第二日,在轮胎的引领下,三个活人和一个死鬼很快找到了女巫的临时驻地。他们没有贸然靠近,而是通过单片镜的望远镜功能,远远地观察。女巫的异能兽军团又扩大了,粗略估计,大约在五百到六百头之间。一身黑衣的女巫盘腿坐在一头大黑熊的身上,看样子像是要开拔了。

  梅朵有些着急,想追过去。凤凰拉住她说:

  “我去吧,我不怕死,大不了一直长角。”

  两姐妹里,女巫更亲近凤凰。如果女巫连凤凰都不认,梅朵去了也白瞎。

  梅朵却一定要跟着去。春风建议还是一起去,彼此也好有个照应。他把自己的飞行靴换给梅朵。万一有个变故,梅朵也能逃得快些。春风这会儿觉得轮胎很讨嫌,如果不是这只自私自利的小破鸟,两姑娘的飞行靴不会没有能量,梅朵的一只飞行靴也不会报废。

  女巫的兽军在丛林里行军。走在最前面的是双鼻巨象,这头庞然大物担当开路先锋,在丛林里踩出一条路。驮着女巫的黑熊跟在后面。之后则是浩浩荡荡的兽军。

  兽军分成了两个队列。两队的异能兽风格迥异,前队的兽看起来凶狠暴戾,后队的兽性子似乎很温和。两队似乎井水不犯河水,你停我也停,你走我也走,前队和后队之间的始终间隔三十来米。

  兽队走了数百米,来到一片林间空地时,双鼻巨象突然发出一声震天怒吼。女巫起身,站在熊背上,嘴里叽里咕噜不知道在说啥。双鼻巨象半转身,用其中一条鼻子裹住女巫,把她放到自己的头顶上。

  女巫看到了三十米外几个拦路的人。

  “三姐,三姐。”凤凰和梅朵又蹦又跳,极力释放出自己最大的热情。

  女巫居高临下,皱眉问道:“你们是谁?你们喊谁三姐?”

  梅朵失望地问:“三姐,你真的不认识我们了吗?”

  女巫毫不迟疑地摇头:“不认识。”

  凤凰说:“三姐,我是凤凰。”

  “凤凰?你哪里长得像只凤凰?头上长角的凤凰?”女巫捂着肚子笑了起来,声音有些尖利。

  巨象的身边,异能兽一头接着一头从林子里走了出来,让人不寒而栗。

  梅朵悄悄对凤凰说:“她好像真的不认识我们了。”

  凤凰觉得对方除了长了一副和三姐一模一样的皮囊,骨子里完全是两个人。她把这一切归咎于肥城,自打肥城回来,姐夫昏迷不醒,成了植物人。三姐也彻彻底底变了。凤凰对梅朵说:

  “她不像我们的三姐,三姐不是这样的。而且,她的异能兽不是我们熟悉的那一批。牛牛、镗镗、黑咪、小帅都没在。”

  这时,女巫的嘴里发出了高亢的声音——“锵~”

  梅朵变色:“凤凰姐姐,你化身火凤的时候,就是这么叫的。”

  远处,也传来一声凤凰的鸣叫,似乎在与女巫遥相呼应。

  凤凰咬了一下嘴唇,对女巫说:“三姐,我不知道什么原因导致你失忆了。跟我们走会书院吧,我们会帮你找回记忆。”

  女巫厌恶地说:“我最讨厌你们这种乱攀亲戚的人。前几个月,还有一个登徒子说是我闺蜜,让我跟他走。”

  一只黑色大鸟飞过来,落在女巫的肩头,长长的尾羽落下来,和女巫的衣服融为一体。女巫对黑鸟说:

  “黑凤,让他们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凤凰。”

  黑凤一张嘴,从嘴里吐出一口电浆。凤凰的腿猛地拔高了三米,膝盖尽力向外打开。电浆团从她两条腿之间穿过,落在地面上。地面上出现了一个碗口大小的斜向深洞,洞壁泛着陶器的光泽。

  女巫指着凤凰笑道:“一个橡皮人,敢称自己是凤凰。黑凤,杀了他们。主人说过,任何想诱骗我们的人,都是我们的敌人。”

  凤凰大骇,她不敢保留,甚至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对着女巫肩头的黑凤发起了声波攻击。

  滴滴滴~

  黑凤刚吐出第二口电浆,就被声波堵了回去。黑凤的脖子猛地向后一仰,身子倒飞了出去。在空中,鸟头和身子分离。那团让黑凤身首分离的电浆又向前飞了一段,钻进了一头变异水牛的左眼眶,从后脑钻出来,又从脊柱钻进去。

  哞~

  变异水牛一声哀鸣,庞大的身躯倒下,将一只豺压在身下。

  女巫大怒:“我要你们为黑凤偿命!宝贝们,杀了他们。”

  百兽齐吼,从林子里冲了出来。凤凰像速射枪一样对着百兽滴滴滴,跑在最前面的十几头豺纷纷被撞得倒飞回去,百兽冲锋的步伐受阻,节奏变得凌乱不堪。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凤凰姐姐击杀黑凤的鼓舞,胆子不大的梅朵小姑娘主动抖起了腿,脸上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春风从一棵树上跳下来,喊了声“撤”。两个姑娘却依旧我行我素。

  春风闪身来到梅朵身边,脚尖快速地在她的飞行靴开关上踢了两下,把小姑娘的身子往后一拨,往她屁股上踹了一脚。梅朵小姑娘自带长而尖利的音效,像窜天猴一样飞了出去。

  “凤凰小姐,别滴了,这些都是异能兽。”春风急道。

  凤凰也反应过来了,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如果等上百头兽同时施展异能,想走都走不了了。她立刻把手脚伸得老长,空翻着向远处逃去。

  第三百八十四章 黑咪来了

  山地丛林里,响起了密集的“鼓点”,大鼓似轰雷,小鼓如爆豆,摧天撼地。

  数百只异能兽奔踏在大地上,气势无两。凤凰、春风和死鬼女人如惶惶丧家之犬,四处乱窜。至于小梅朵,早就被飞行靴不知带到哪里去了。

  女巫让异能兽学会了组搭档,此刻速度慢的都被速度快的兽驮着。凤凰、春风、嘘嘘速度都很快,但异能兽群始终如影随形。

  凤凰好几次想回头去搏命,都被春风拦住了。凤凰的确有不死之身,可谁知道被数百头兽撕扯成碎片后,还能不能复活?万一哪头兽嘴馋了,把她吃了。春风可不相信变成粪的凤凰还能涅槃。

  女巫的兽军里还是有一些擅长远程攻击的。能喷射毒液的有体长一米的大王蟾蜍、长约七米的眼镜皇蛇;能投射尖刺的有豪猪、刺獾、针尾猫等;还有几只猿猴很擅长投掷石块。好在活人和死人身上的战甲防御性能都不错,这些异能兽的攻击连挠痒痒都不算。

  原本最有威胁应该是电系异能兽。但说来奇怪,那头电系异能兽的准头似乎很差,它不停地将凤凰和春风身后的树枝劈断,电击就是落不到人身上。它不像在攻击,反倒像在给追击的兽军设置障碍。雷击偶尔还会不小心落到最前排的兽身上,电功率不大,也就能让那兽打个抖。

  两个活人和一个死人就这么逃了大半天,路上遇到前来汇合的梅朵,三大一小继续逃。天都黑了,月亮也爬上来了,女巫没有罢手的意思。

  轮胎扑腾着翅膀为同伴们加油助威:

  “搞快跑,大猫要咬勾子(屁股)了。”

  小破鸟一说话,春风就把这货的能力想起来了。

  “破轮胎,你再不动嘴,以后别再想吃哥神。”

  小破鸟装糊涂:“我现在在动嘴。”

  春风说:“我让你制住女巫,让她撤兵。”

  轮胎为难道:“我是一只小小鸟,后面随便那头兽都可以一口把我吞了。”

  春风吼道:“你去不去?”

  小破鸟骂了句瓜娃子,飞向后方。为了安全,轮胎落到了一棵六米高的大树上,对着下面大喊:

  “屁婆娘,看过来,看过来。”

  女巫抬头看到八哥,大怒:“死八哥,又是你。”

  轮胎得意地叫着:“豆(就)是我,是不是想我想得肚儿痛?”

  轮胎话多,但它在战斗的时候,从不拖泥带水。即便要废话,也是把对方搞趴下后再说。女巫皱眉,捂住肚子。

  轮胎又说:“搞快把你的手下的歪瓜裂枣撤了,不然我让你肚儿一直痛,一直痛。”

  无论女巫现在变成什么样,她毕竟是书院的三小姐,先生的妹妹。轮胎有所顾忌,不敢用杀人的诅咒。就算这样,女巫也受不了,她先是坐在象头上,蜷缩成一团。后来打滚,从象头滚到了象背。

  轮胎在树冠上跳老跳去,“搞快哦,搞快撤。痛死不赔命哦。”

  女巫忍着痛,喊了两句。进击的兽军们终于停下了步伐。

  轮胎说

  :“乖,不准跟过来。再追,保证痛死你。”

  女巫撤兵了,一群兽来得快,去得也快。

  几个人总算松了口气。这时,梅朵和春风才注意到凤凰的形态很不正常。

  凤凰原本身高接近一米七,这会儿却比春风还要高出一个头,将近两米。美丽的大长腿因为比例失调不美了。众所周知,人体的黄金比例,以肚脐为分界线,上下身比例约为5:8。凤凰现在则是4:9。如果说长腿还能勉强接受,两条胳膊就太离谱了,凤凰垂下来的手能摸到脚踝。

  春风问:“你咋不缩回去?”

  凤凰哭丧着脸:“缩不回去了,用多了没弹性了。”

  梅朵问:“凤凰姐姐,那你这个异能还要保留不?”

  凤凰非常纠结,说实话,她还是挺喜欢橡皮人异能的,让她的身手异常灵活。但“橡皮老化”的缺点让她不得不做出忍痛割爱的决定。她头上的角已经消失了,再等个一两天,手脚应该也能恢复。希望到那时候,声波攻击的异能还在。

  凤凰把两条胳膊在身上缠了一圈,抱在胸前,迈开两条看起来很细长的腿,向前走去,背影萧瑟。

  梅朵嘟着嘴,叹着气:“可怜的凤凰姐姐。”自打她凤凰姐姐通过死亡来获得异能,基本没顺过。

  几人趁着夜色,翻过一座小山,来到一条荒弃的高速公路上。顺着这条公路向北走五里,是一座规模不小的城镇,镇名永乐。

  一路上,春风都在埋怨轮胎,如果这破鸟早点动嘴,凤凰小姐的手脚也不会“老化”。破鸟说当初春风他师父被追了一天一夜它才动的嘴,春风他们几个的待遇规格不应该比他师父高。春风身子一晃,破鸟就被他抓在了手里,他指着凤凰和梅朵说:

  “这里有两位书院大小姐,破轮胎,你醒醒。”

  轮胎说:“忘了,一直喊她们瓜女子。”

  倒是凤凰想得开,为轮胎解围:“算了,如果不是逃了一天,还不知道这个异能有这么大的缺点。”

  从公路的匝道下来,进了永乐镇,没走多远就有一片高档公寓楼。春风和嘘嘘快速地将小区探查了一遍,除了几只野狗,没有见到其他生物。春风又去了配电房,找到了发电机。他们在找了间条件不错的公寓住了下来。

  当他们在沙发上坐下来的时候,春风说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女巫的异能兽有两个群体。一个群体是女巫原有的护卫队,另一个群体很陌生,是女巫新吸纳的异能兽。两个群体之间似乎没有交流,彼此间泾渭分明。最奇怪的是,新成员对女巫唯命是从,本应与女巫最亲近的原护卫队异能兽,反倒与女巫若即若离。

  凤凰问:“那只永远劈不中我们的电系异能兽,会不会是牛牛?”

  春风说:“十有是它,黑咪和小帅也和它在一起。我怀疑它们也察觉到了女巫身上发生的变化,因此无所适从。”

  梅朵哀叹一声:“咋办啊,难道我们就这么放弃三姐?”

  凤凰说:“放弃是不可能的。春风哥,你脑子活,给想

  想办法。”

  春风没说话,连他师父都没主意,他又能有什么办法?难道还真能把女巫绑了带回书院,没准第二天书院就得面对百兽的冲击。大家胡乱吃了点东西,各自回房睡了。

  凤凰和梅朵一个屋。半夜的时候,凤凰被猫叫声吵醒了。她睁开眼,看到梅朵已经坐了起来,惊惶地看着窗子的方向。凤凰伸出她那长长的手臂,把窗帘掀开了一角。玻璃窗外,蹲着一只黑猫。

  “梅朵,你看看像不像黑咪。”凤凰小声问。

  “挺像的,不过黑猫都长得差不多。可能是这里的流浪猫吧。”

  黑咪浑身漆黑,身上找不到一根可供辨识的杂毛。眼前的黑猫同样如此。抱着试试的态度,凤凰下床,迈着长腿走到窗前,喊了一声黑咪。黑猫立刻转过头,伸出爪子在玻璃上挠了挠。当它看到长手长脚的凤凰时,眼里又充满了疑惑和不解。

  凤凰高兴地对梅朵说:“真的是黑咪,快把它放进来。”

  梅朵犹豫了一下,怯生生地对窗外的黑咪说:“你不会像三姐一样,把我们忘了吧?”

  黑咪又用爪子挠了挠窗子。

  梅朵说:“我这就放你进来,你千万别挠我。”

  小姑娘小心地打开窗,把黑咪抱了进来。黑咪缩在梅朵的怀里,很温顺。梅朵在它脑袋上撸了几下,伤感地说:

  “你比三姐好,还记得我们,知道来看我们。”

  黑咪听到这话,立刻从梅朵怀里跳下来,跃上窗台,回头对着两位姑娘喵呜叫了一声,一闪不见了。凤凰和梅朵趴在窗台上往下看,黑咪已经回到了楼下,和它在一起的还有一只哈士奇,不是小帅是谁?二哈兴奋地叫了两声,向两位姑娘打了个招呼。

  凤凰和梅朵也高兴了,黑咪和小帅没有忘记她们,或许三姐还有得救。两个姑娘匆匆忙忙地跑出房间,看到春风和嘘嘘都在客厅里,轮胎站在春风肩膀上打瞌睡。

  春风问:“你们要下去见女巫?”

  梅朵说:“是小帅和黑咪来了。”

  凤凰听懂了春风的话,问道:“三姐也来了?”

  “戴上你们的单片镜,调整成生命侦测模式。”

  梅朵被吓了一跳:“三姐又带兽兵来围攻我们了?”

  春风说:“那倒没有,我刚才出去观察了一下,这一个和白天那个好像有点不一样。”

  两姑娘回房取了单片镜,戴上后看到楼下有三个红点,其中一个离得稍远,在对面高楼的阴影里。

  凤凰也有些紧张,她又把长长的胳膊缠绕在身上,抱在胸前。她向春风征求意见:

  “我们下去见见她?”

  “她只带了黑咪和小帅,没有其他异能兽,来找麻烦的可能性很小。可以见一见,听听她要说什么。”春风说,“我和嘘嘘就不出面了,在暗中保护你们。”

  说完他又用食指在正打着瞌睡的轮胎头上轻轻挠了挠,说道:“轮胎,起床干活,这两天哥神不限量供应。”

  小破鸟立刻睁开了眼睛。

  第三百八十五章 女巫来了又走了

  已是凌晨两点,圆月挂在西方的天空,格外清亮圆润。夏虫在拼命的鼓噪,此起彼伏,反倒让人感觉安宁和祥和。

  经过了白天的追杀,凤凰和梅朵再看到女巫时,都感觉很不真实。女巫从大楼阴影里走出来,怯怯的,弱弱的,带着丝惶恐,带着些愧疚,还有久别重逢的喜悦。她身上不是黑袍,而是她在书院时常穿的蓝色紧身战衣。

  “凤凰,小妹。”女巫站在两米外,张开双臂,想拥抱自己的姐妹,但又立刻收了回去。近亲情怯的畏惧,让她努力想挤出的笑容始终没能在脸上呈现。

  “哥哥还好吗?”

  凤凰和梅朵同时摇头。

  女巫伤心地说:“他没来,应该很不好。”

  梅朵上前两步,抓着女巫的手。

  “三姐,你记忆恢复了?你记得我们了?”

  “我的记忆一直都在,我怎么可能忘记你们?”

  凤凰心底没来由地滋生出一股怨气:“那你白天假装不认识我们,还追杀我们。”

  女巫痛苦地摇摇头:“那不是我。”

  梅朵摇了摇女巫的手臂:“三姐,怎么回事?快说说。”

  “她突然出现在我脑子里。她比我强大,她清醒的时候,我只能被迫陷入沉睡。”

  凤凰问:“她是谁?”

  女巫说:“我不知道。有时候,我觉得她是我。有时候,我又觉得她不是我。很陌生,又很熟悉。”

  凤凰:“第二人格?”

  女巫想了想,说道:“或许是吧。当她开始苏醒的时候,我很害怕。哥哥昏迷了,我不知道能向谁求助。我有种预感,她会给书院带来灾难。我必须在自己清醒的时候,远离书院。我是对的,她是个恶魔。”

  凤凰说:“听二姐说,姐夫是在抓住常院长后,突然昏迷的。接着你又出走了。你脑子里那个人,会不会是常院长?”

  女巫想否定这个答案,她又暂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掌握的信息十分有限。但她的推测更倾向于是自己的第二人格。

  看到女巫表现正常,春风从暗处走了出来,加入了对话。女巫同他打了个招呼,并为白天的事情表达了歉意。

  “屁婆娘,还认得到我不?”不甘寂寞的轮胎问道。

  女巫向小破鸟摆了摆手:“你好啊,轮胎。”

  “屁婆娘,你变了,好客气哦。”

  女巫叹了口气,另一个人借用她的身子指挥异能兽追杀她的姐妹和伙伴,她难道能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那个人是不是常院长?”春风重复了凤凰的问题。

  “我真的不知道。”女巫无奈地说,“但我又觉得她不是别人,是另一个我。”

  “为什么呢?”春风追问。

  “自从星安走后,我有很多事情都记不起来了。但我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我还有些印象。在我清醒的时候,黑咪和小帅陆陆续续告诉了我这些日子发生的一些事情,我总觉得和我的过去有关。”

  “仔细说说。”

  “她去过一些定居点,在那里杀了人。根据黑咪和小帅的描述,我可以肯定那些定居点我小时候去过,一些标志物我可以回想起来。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杀人,我猜测可能和我丢失的记忆相关。”

  三人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对女巫的过往,凤凰略知一二,春风和梅朵则一无所知。骆有成从未向别人提起过托尼封印了女巫的痛苦记忆,甚至连当事人女巫,也不知道自己的记忆被一个异世界的大能动过手脚。

  女巫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星安走后,哥哥陪伴了我很长一段时间,让我变得很快乐。但我还

  记得,我是个流浪儿,从小跟着星安在各地拾荒。我却不记得我的人生中曾经经历过波折。日子很艰辛困苦,却找不到一点点和痛苦相关的记忆。这很不真实。”

  加入书院前,凤凰和女巫有过短暂的交集。女巫在八岁到十六岁之间曾被老鹰收养过,那时凤凰还没来。后来女巫和童星安与养父失散了两年多,再回到老鹰身边时,她的兄弟姐妹里才多了这个金发碧眼的姑娘。那时女巫的性格非常内向,除了童星安,很少搭理其他人。所以凤凰对女巫的经历也知之甚少。

  凤凰说:“你应该是有痛苦的,我第一次见到你,看到的是颓丧和绝望。你那时很瘦,像个骨头架子。”

  女巫说:“哥哥是意识领域的大师……”

  “你怀疑姐夫让你忘记了痛苦的记忆?”

  女巫点点头。

  “你怪姐夫吗?”

  “能够忘记痛苦,是一种幸福,不是吗?”女巫苦笑了一下,“可惜的是,它没有被真正遗忘,因为我觉得她,就是它。”

  春风惊讶道:“你认为主导你身体的,是丢失的那部分记忆?”

  “对。”女巫说,“它应该是我所有负面情绪的集合,被人刻意扭曲、放大,成了一个怪物。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合理解释。我和她虽然没有交流,但我觉得她不可能是别人,怎么说呢?……就像……同源感应,……我感觉,我曾经和她是一体,走上了两条截然不同的路。”

  梅朵说:“怎么会这样?你之前一直好好的,去了一趟肥城人就变了。”

  春风捋了捋顺毛刘海,问道:

  “我刺杀了左松武以后,回去找你,你就不见了。能说说后来发生了什么吗?”

  女巫简单讲述了经过。土皇帝左松武被杀后,女巫不放心自家哥哥和二姐。尽管哥哥再三嘱咐不准靠近肥城监狱医院,但她想着只是远远地看看应该没事,有机会的话还可以接应一下。她没告诉其他人,因为他们肯定会阻拦。

  在去肥城监狱医院的路上,轮胎说它怕,很不仗义地飞走了。小破鸟都会害怕,让女巫格外谨慎。在离医院还有一里多地的时候,她在一栋废弃小楼旁停了下来,打算在那里观察一会儿。也就在这个时候,她心里莫名慌张,似乎有个声音在告诉她,哥哥和二姐处境非常危险,必须要去救他们。

  “然后呢?”梅朵着急地问。

  “我往医院跑,后来我就不记得了。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书院。”

  “黑咪和小帅怎么说?”

  “它们说一直跟着我,走进了一间很漂亮的房子。后来地震了,它们又跟着我上了一辆飞翼,上了飞翼我就睡着了。一个老头把飞翼开走了。再后来哥哥和二姐他们就来了。”

  “一定是常院长。”春风笃定地说,“让你遗忘的记忆复苏,把它创造成你的第二人格。”

  凤凰认可了春风的说法,她说:“我听到你的第二人格说她有个主人,这个主人一定是常院长。”

  女巫说:“你们叫她黑女巫吧。我还是女巫。”

  梅朵问:“三姐,你有没办法消灭黑女巫?”

  女巫摇头说:“她太强大了,我不是对手。在她苏醒的过程中,我一阵阵心悸。当我知道哥哥已经完全失去意识,我的唯一想法就是逃。逃得越远,书院就越安全。”

  “她用了三天时间苏醒,这三天里,我逃出了上千里。我对我的异能兽说,以后我会叫它们亲亲,喊它们宝贝的人一定不是我,不用听她的命令,只需要保护好我的身体就可以了。只是我没想到,她会重新招募一批异能兽回蜀地杀人。”

  “她为什么不去书院呢?”春风问。

  女巫指着自己的脑袋说:“遗忘的记忆里,应该没有书院。在书院生活的点点滴滴,都在我这里装着。我们有着各自独立的记忆,我看不到她的,她也没法窥视我的。”

  “常院长为什么不对你的本体意识下手?”

  “我不知道,也许是他没有时间。也许他只想得到我的能力,而负面情绪更容易被掌控。”

  凤凰认为三姐的推测是对的,因为她听二姐说,从常院长发现三姐到他出逃,时间并不久。掌控健全的意识可能会遭到反抗,需要多费不少手脚,反倒是负面情绪,很可能和这个恶人一拍即合。至于第二人格黑女巫强大,也很好理解,有恶人灵魂力量加持,不强都不行。

  春风又问:“既然你的亲亲不听黑女巫的指挥,她为什么不把它们遣散了?”

  “它们都是我精心挑选的,很强大。她舍不得放弃的,也许她希望有一天能把它们收归己用。双鼻象不就投靠她了吗?”

  凤凰说:“还好,大象没把你‘亲亲’的暗语告诉她。”

  女巫说:“那头大象太暴躁,脑子也不灵光,我从没把它当嫡系。”

  春风问:“你以后准备怎么办?”

  女巫说:“继续苟着吧。你们也别出来找我了。除非哥哥来,没人能帮得上忙。”

  “我有个想法,”春风说,“我们把你带回书院,放进冬眠舱,等先生醒来后,再想办法清除黑女巫。”

  女巫立刻否定了这个建议:“其实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能和动物沟通。就像你会使用粒子束枪却不知道它的原理,是一个道理。许多现象我无法解释,比如我在睡梦中也召唤异能兽,再比如轮胎能够在很远的距离感应到我。所以我不确定冬眠舱是否能隔绝她和异能兽之间的联系。”

  女巫停顿了一下,又说:“现在也挺好,她满世界地网罗宝贝。等哥哥把我找回来,我再把她的宝贝变成我的亲亲,省时省力。”

  春风权衡了片刻,说了声好。

  女巫说:“回去帮我给你师父带句话,就说女巫永远是他的好闺蜜。”

  春风苦笑道:“师父回去以后,整整半个月都没清醒过。”

  “黑咪跟我说了,她追了他一天一夜。以他的速度,没有谁能追上他。我知道他想把我唤醒……”女巫轻声叹息,顿了顿,她说道,“假如,有一天我还能回来,我陪他一醉方休。”

  春风说:“好,我和嘘嘘做你们的服务生。”

  凤凰:“三姐,你只记得闺蜜,忘了姐妹。”

  女巫今夜第一次露出了笑容:“我们姐妹,自然要大醉三天。”

  梅朵嘟着嘴说:“可是我不会醉,怎么办?”

  凤凰拨弄了一下梅朵的触须说:“你负责给我们斟酒。”

  女巫看了一下天色,拥抱了两姐妹,说道:“我要在黑女巫和她的异能兽醒来前赶回去。如果她知道我来找过你们,恐怕会对你们不利。也会对我进一步压制。我只有营造被封印的假象,她才可能放过我。”

  梅朵举了举小拳头,为女巫打气:“三姐,坚持住。”

  女巫珍重地点了点头,转向轮胎:“小八哥,谢谢你。”

  轮胎傲骄地抬起头:“谢我做啥子?”

  女巫说:“长时间疼痛让她很疲惫,她睡着了我才能重新拿回身体的主导权。她平时精力可旺盛着呢,一个月我能有一两天出来放放风就算谢天谢地了。”

  “哎,可怜的三姐。”两个姑娘再次拥抱了女巫。

  女巫与众人道别,叫上黑咪和小帅,很快消失在月色中。

  凤凰和梅朵怅然若失,她们现在只能期盼骆有成早点醒来。

  第三百八十六章 盘点书院

  在凤凰和梅朵期盼姐夫(哥哥)快点醒来的时候,骆有成的意识体正在苦逼的拼图。

  他不知道外界过了多少个时日,但他的努力已经初显成效:他的一批母基已经先肥起来,他相信先进的母基会带动后 进的母基脱瘦致肥。

  如果以他的意识体种子作为大小参照,从前的意识微粒好比粉尘,或者说p25,壮大起来的母基个个都有指甲盖大。上万颗母基在意识海中飘荡,而且仍在不断地吞噬意识微粒壮大自己。虽然和千亿计的意识微粒相比,依旧是沧海一粟,仍不失为一个非常了不起的成绩。

  骆有成苦中作乐,把他的意识海称为“养鸡场”。他需要培养更多的“意识母体基础”,他养的母基基数越大,吞噬拼合的速度也会越快。等母基们将所有的意识微粒扫清,才是他利用母基进行真正的意识拼图的开始。

  在持续不断创造母基的过程中,他的意识种子也越来越强壮。他对意识微粒的波动频率越发地敏锐,他有时能同时捕捉到数十颗相近频率的意识微粒,用数十股微弱的意念力把它们拖曳到一起,融合成一块母基。如果说以前骆有成培养一块母基要以小时计,那么现在需要用分钟计了,效率提升了数十倍。

  意识感知敏感度的提升,意念力分化瓶颈的突破,都是意外之喜。从前,他意识能同时探查的目标是个位数,现在是两位数。而意念力分化达到八股后长期止步不前,而现在的最大极限已经达到六十股。虽然弱小,但随着他的恢复,分化出的意念力只会越来越强大。

  不破不立,不塞不流,不止不行!生死之斗,何尝不是大机缘?

  骆有成现在不缺技巧,需要的仅仅是耐心和毅力。而在外界,有一个人和他同样有耐心。

  柳莹姑娘自打情郎成了植物人,一直陪伴在身边。喂水喂饭,把屎把尿,翻身擦洗都要亲力亲为,比养一个孩子还要费劲。

  兄弟姐妹们觉得她太累了,柳姑娘说她力气大,不累。让她把这些事交给智能家政,她说机器没有情感,她做这些事的时候和有成哥说说话,他会醒得快一些。也有人建议把先生放进冬眠舱,但柳姑娘担心冬眠舱会影响有成哥意识恢复,也否了。

  柳莹日复一日,把照顾有成哥当成自己唯一的工作。有一次胡永胜来探望先生,劝她说:

  “先生醒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你天天守着也不是事。你也有自己的事业,你曾经那么痴迷于农牧技术……”

  柳莹摘下自己的单片镜,认真地对胡永胜说:

  “那我就把有成哥的健康当成我的事业,哪怕天塌了,我也要守着他。”

  胡永胜没再多劝。趁着柳莹为骆有成喂水的功夫,他拿起柳莹的单片镜看了看,里面存储的全部是临床护理类的书籍。胡永胜暗自叹息,看来书院的主母是打定主意要转型了。好在书院已经走上正轨,不用再依赖柳莹的净化能力来解决食物问题。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到了年末,骆有成已经在床上躺了一年,依旧没有醒转的迹象。书院的跨年晚会上,主母柳莹露了个面,就匆匆离去。在她看来,有成哥随时都会醒来,她只要离开片刻就会心慌心跳。

  胡永胜感慨:能把爱人的健康当事业来做的,那才是爱。

  有个不知好歹的新人小声嘀咕:“也就一年,要是几十年如一日,那才是真爱。”

  脾气向来不错的胡永胜,一巴掌扇在那人脸上,吼道:“不要久了,一个月如一日,你来做做试试。”

  因为先生的状况,也因为高层的心情不美,2676年的书院跨年晚会,草草地结束了。

  事后,胡永胜觉得抱歉,他宣布,等先生苏醒之日,书院大宴三天。

  一年过去了,有必要在这里盘点一下书院一年的大事。

  书院内院人口达到一千人后,不再扩容。往后加入的人员,将会被编入外院。内院和外院施行同一套贡献积分体系,内院人员的贡献积分如果被外院人员超过,只能和对方身份互换,退出内院。胡永胜对书院群众说,能够居住在内院,不仅是荣耀,也是责任和担当。

  这条政策一出,内院群众压力倍增,外院群众则看到了希望。双方都铆足了劲,一方要守住内院身份,一方想挤进内院。不仅工作效率提升了,建言献策的人也多了起来,倒是让书院发现了一批人才。

  《末世法典》的框架已经搭建完成,涵盖了刑法、民法、行政法、商法、知识产权法、行政法规等诸多内容。框架是由易慕付华的两位助手编撰的,而易慕付华则长期游走在各地的小型定居点。一年间,他签下了六十五份协议。卖出了大量的武器装备,也换回了海量的生产资料和矿产资源,以及一部分稀有技术。

  为了配合易慕付华的工作,书院建成了一个大型兵工厂,近百台工业智能在工厂里无休止地工作。由于兵工厂占用了大量的农用地,书院干脆又征用了更多农用地起了三栋高楼作为室内种植基地。禾苗青青的田园风光被压缩了又压缩,作物产量却翻了一倍有余。

  再来说说骆有成重点关心的书院防御问题。蜂巢天幕已经搭建完成,平日看不出端倪,但如果发生战事,书院上空就会出现拱形蜂巢天幕。不仅如此,书院的每栋建筑还罩上了轻便坚固的法兰璃外壳。可谓武装到了牙齿。

  稍稍遗憾的是,能够屏蔽一切侦测手段的隐蔽场发生器还没研制成功。史湘云尝到了外星科技的甜头,倒是想问问自己的便宜小舅子能不能搞来这项技术,不过这家伙还不定什么时候能够醒来。

  至于飞城,胡永胜问了几次,史湘云总是笑而不答。飞城的施工全在地下,首席科学官不说,大家也不知道飞城进展到了哪一步。

  书院人能看到的是,一条通体为法兰璃的圆形围墙被打印了出来。这条围墙不仅圈住了书院和牧场,彩绫湖、水电站、紫竹山以及两公里范围内的树林都在其中。有很多人猜测,围墙之内的这块地,以后都是要飞上天的。

  没过多久,科学官又派了两百多台智能前往外院。一部分智能改造地面建筑,让建筑更紧凑,使外院的空间容量和建筑人口容量更趋合理。另一部分智能则钻到了地下。

  胡永胜看到外院都在搞地下施工了,他怎么也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把史湘云堵在了实验室。别看他是书院大总管,明面上还是史湘云的上司。但实际上,首席科学官的地位超然,也就在见到骆有成的时候,史湘云才需要给对方几分面子。

  胡永胜说:“史哥,给个准话,咱们的城是不是已经能飞起来了?”

  史湘云故作高深地说:“书院,可不仅仅只有内院。”

  胡永胜又问:“什么时候飞?”

  史湘云说:“这么大的事,怎么能少了当家的?”

  胡永胜明白了,先生清醒之日,就是飞城起飞之时。他举了一下拳头,昂首阔步地走了出去,那兴奋劲,就像一位得胜归来的将军。

  汪泽俊完成了三十个动力基座的修筑,返回书院休整。彩绫湖畔的小别墅里,有一只噪鹃喔哦喔哦不要停地连续叫了七个晚上。

  沙尘扩编了,从原来的九人扩充成五十人。在经过特工训练手册的系统培训后,这些人像一蓬沙一样被撒了出去,活跃在各个定居

  点,或做贩夫走卒,或游走于上流阶层的交际圈。

  偌大的沙尘驻地,只有商士隐和林小妖以及春风留守。因为林小妖已经和大舅哥柳洵牵手,商士隐也不把她外派了,让她专心在总部汇总分析从各地传回的信息。春风的特长在于刺杀,而不是打探情报,私心很重的师父把他留在了身边。

  作为第一批被外放的特工,周子然和文兰在江夏混得风生水起。周子然长期混迹于名媛圈,竟被他勾搭上了不少女人背后的男人。文兰则以其扎实的文字功底,成功打入江夏的宣传部,成为一名宣传干事。他也和颜岚领了证,可谓爱情事业两不误。

  经过一年的努力,两人圈定了鬼窟的所在区域,大致在缅地沐解到磙侬一线。将鬼窟的藏匿区域从一百七十多平方公里缩小到一百公里范围内,已经很了不起了。毕竟江夏只是鬼窟外围的边缘势力,能在这里打探到这种程度也算极限了。两人为此还获得了书院的年度嘉奖。

  说完大事,我们再说点鸡毛蒜皮的小事。

  我们的凤凰小姐自打回了书院,坚持每日一自杀。春风每天都会带着他的女仆,抱着大堆的食物,屁颠屁颠地去自杀现场围观,顺带让他的嘘嘘喝上几口人血。春风不是主宅的住户,不方便天天往主宅跑,所以他把师父商士隐在彩绫湖畔的别墅借了过来,作为凤凰的专用自杀室。

  都说否极泰来,相反的,泰极也会生否。凤凰自杀了两个月,愣是没再遇到一个像样的异能。

  两个月后,凤凰伤口愈合的速度变慢,多余变异组织的修复也从一天变成了两天。这下把凤凰、梅朵和春风都吓坏了。

  凤凰去找米大姐。听到原委,米豆豆勃然大怒:

  “真以为自己是不死之身,就敢瞎折腾?你迟早要把自己玩死。”

  骂归骂,自家的姐妹,米豆豆也不敢耽搁。赶走了陪同来的梅朵和春风,米豆豆把凤凰扒光了丢上医疗床,各种检查,忙乎了大半天。米豆豆才松了口气,她没做过多解释,只是告诫凤凰不想真死,三个月之内别自杀,等她的细胞修复能力恢复如初再说。

  凤凰担心她的声波攻击异能会消失,那她坚持了两个月的“每日一死”就该叫“每日白死”了。米豆豆让她放心,稳着呢,不放心的话可以每隔十天找她做个检查。

  凤凰不自杀了,嘘嘘没了血源,让春风遗憾了一阵子。这段时间女仆的进步有目共睹,从前她只会“咯咯咯……贱人”,现在她会叫“咯咯咯……贱主人”。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水鬼王来到书院后,迷上了化毒圣厨柳洵的手艺,赖着不走了。当然,美食是次要的,关键是这里能够长期不间断供应培养液,他的皮皮鬼时不时能泡个澡。他甚至恬着脸把东湖水下实验室搬到了彩绫湖,虽然没有正式宣布加盟,也已既成事实。没宣布的原因是书院的主心骨还在躺尸,水鬼王这种重量级人物入职,还是需要先生点个头的。

  水鬼王也有遗憾,他在水下墓地扫描回来的数千份记忆里,没有找到一点关于鬼窟的线索。想要报仇,只能另寻它途。

  再说说立志成为白天鹅家的家鹅的刀行。自打从肥城回来后,他和仙子的感情就在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缓慢升温。如今一年过去了,刀行终于修成“正果”,在没人的时候,他可以牵一下江二姐的小手了。

  这事不能怪刀行不努力,这只傻家鹅的付出,要比寻常的追女仔多数倍乃至十数倍。只能怪仙子的感情太含蓄、太内敛、太羞涩、太保守。刀行对这种状态却极为满意,在而立之年享受青涩懵懂的甜美爱情,远比轰轰烈烈的天雷地火更让他着迷。

  第三百八十七章 外院征兵

  2676年,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年。自年初起,沙尘的谍报人员陆续从各地发回消息,他们所在的定居点与其他定居点发生了大规模武装冲突。归结成一句话:乱世更乱了。

  数年前,由于旧纪元的遗留资源逐渐匮乏,东部地区曾经爆发了大规模战事,许多中小型定居点被抹去,幹、徽、預、埑等地都只剩下一支大势力。随后是五六年的相对和平期,小冲突有,但像蝶恋花对红旗渠和北湖发动的吞并战还是鲜见的。

  荣城现在仅有书院和北湖两家友好势力。外面打生打死,此间独好,平静无波。

  开春的时候,陆陆续续有难民来到荣城。起初是零星的几人或十几人,北湖和书院外院接收难度不大。但随后两个月,大批难民涌入荣城,数量超过了五千余人。这还是德城的东湖定居点截胡后的结果。

  德城东湖定居点的人口已经超过了五万人。书院高层都清楚,其中四万人将被东湖高层送往鬼窟,成为制造魑魅的原材料。

  书院高层会议上,石岩山拍着桌子,说要去把东湖定居点的狗杂种灭了。

  胡永胜说:“不急,先观其行。拔掉东湖的毒瘤不难,最好能引出它背后的势力,一起干。”

  书院人不多,但有最精良的武器装备,目前仅黑金战士这种大杀器,就有十台。胡永胜有说这话的底气。

  林小妖点头说:“行,我会加派人手,等文兰和周子然回来,就让他们去东湖定居点。”

  商士隐一个月前带着春风前往缅地寻找鬼窟,十多天前打电话回来,让林小妖暂代其责,全权负责沙尘,随后主动中断了联系。对师徒俩的安危,书院高层倒是不担心,只要他们不主动挑事,在隐踪匿迹的情况下,被人发现的可能性很小。

  胡永胜问:“子然和文兰要回来?江夏顶不住了吗?”

  “昨晚收到的消息,江夏的首领和五名高层被炸死了。”林小妖说。

  江夏的首领是个狠人,他的微波异能不知道烤熟了多少敌方士兵。江夏的武器装备技术也很先进。但它的敌人——幹地的青云定居点,是更狠的角色,六年前一举清除了幹地所有的定居点。

  值得一提的是,当年,青云仅用了一天,就拔除了人口比它多三倍的万年定居点。数千枚集束炸弹将万年定居点夷为平地,钻地弹忠实地执行了斩首任务,将地下指挥所里的高层一举剿灭。此役造成一万两千人伤亡,躲在地下工事里的两万多幸存者全部被送往鬼窟。

  十多年里,青云共向鬼窟输送了近八万活人“实验体”,成为鬼窟的第三大股东。青云之狠辣绝,令人发指。

  这次对付江夏,青云故技重施,一颗钻地弹鬼魅般地出现在江夏的指挥部里,将包括首领在内的六位江夏军事指挥官连锅端了。

  汪泽俊不解地问:“江夏和青云不都是鬼窟的股东势力吗?”

  “江夏只是一个小股东,属于鬼窟外围势力,青云是董事会核心成员。问题就出在这里,冲突的各方,似乎都与鬼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鬼窟内讧?”

  “据目前掌握的情报,青云定居点、埑地的莲都定居点、預地的管州定居点、鲁地的长青定居点、桂地的玉象定居点,都是鬼窟的大股东

  ,这次的战乱,也是他们率先挑起的。攻击的目标,也都是鬼窟的边缘势力。”

  史湘云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击着:“小股东们做了什么事?招来大股东的清算?”

  林小妖摇头说:“目前还没有相关的情报。”

  胡永胜问:“和我们签订了协议的定居点是否安全?”

  “他们暂时没受到波及。”

  书院的高层们都松了口气,如果只是狗咬狗的战争,那么书院还不用太担心。

  史湘云却持不同观点:“我们现在只看到了大股东对小股东的清算,并不清楚他们的真正目的,很难保证他们完成内部肃清后,不对其他中小势力出手。我准备暂停外院的飞城建设,全面加强外院和北湖的防御力量。”

  胡永胜赞同道:“史哥说的有道理,我们要防患于未然。这次外院接手了五千多难民,迟早会被人盯上。喷火娃,从护卫队抽调骨干,帮外院和北湖训练一批精兵出来。”

  “好。”喷火娃答应了一声,说道:“内院护卫队也应该扩编。”

  内院的护卫队目前有一百五十人,与动辄数千武装人员的大势力相比,数量确实少了些。

  胡永胜想了想说:“内院在暗处,暂时还不需要应对外界的威胁。我们的护卫队员全是异能者,这是其他势力不能比的。况且,外院和北湖迟早要并过来,他们的兵还是书院的兵。”

  喷火娃想想是这个道理,最终还是给自己练兵。他说:

  “好的,刀哥负责外院,我负责北湖。北湖老林那里,胡总管您去打个招呼。下午我们就过去。”

  米豆豆说:“小刀,我和你一起过去,把外院人的血样都取回来,我会把有可能激活异能的人挑选出来。小妖,人品关由你来把控。”

  刀行和林小妖同时答道:“好的,大姐。”

  虽然刀行仅限于和江二姐拉拉小手,林小妖和柳洵的恋情也刚刚从地下转入地上。但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把自己代入了骆有成的亲友团。

  “大姐要发力了。”石岩山兴奋地搓着手,“内院一千人就被大姐弄出来将近两百个异能者,外院两万多人呢,到时候四五千人的异能者部队拉出去,不得把人吓死。”

  米豆豆被他逗笑了,哪有这么算比例的,没人规定十个人里必须出两个异能者。但两万五千人的基数,能够被激发出异能的想来也不会太少。至于北湖,米豆豆暂时没有考虑。弟弟虽然握有北湖20的股份,但北湖还没有变成真正的自家人。她激活异能的技术一旦被传扬开,各大势力挖地三尺,也会想办法把书院找出来。

  临近会议尾声,胡永胜突然想起一件事,他记得先生曾经说过要吸纳院进入书院,开辟第二世界,让濒死的人能以另一种形态存活。他问林小妖,羊城的白云定居点有没有受到攻击。林小妖说白云虽然曾经和鬼窟做过生意,但似乎连外围势力都算不上,目前安全。

  石岩山说:“胡哥,我去跑一趟吧,如果林妈妈愿意,我就把她带回来。”

  当初石岩山从贾旦那里听到院,就神往不已,现在更是迫不及待地跳出来。胡永胜不是很想让他去,毕竟现在外院多了五千多张嘴,食物压力很大。石岩山说采狩科的队员都已经成长

  起来了,有他没他都差不多。胡永胜拗不过他,也就答应了。

  江小瑜警告石岩山去了不准胡来,那个林妈妈人不坏,却是实打实的老妖精。以小弟那种重口味,还真没准会去啃一口老草。石岩山说他会和物资科的人同去,那么多人,想干坏事也没机会不是。

  下午的时候,喷火娃和刀行各带一队人去了北湖和外院。

  米豆豆带上五台医疗智能,和刀行、林小妖一起去了外院。江小瑜在情感上虽然放不开手脚,但刀行的事她始终很上心。她在书院没有职位,闲人一个,也跟着过来帮忙。

  米豆豆忙着采血,刀行负责招兵。外院护卫军的编制是两千人,刀行很担心无法满额,但他很快发现自己杞人忧天了。由于加入护卫队贡献积分比寻常工作多两倍,报名处很快排起了长龙。

  报名的人,要经过一台体检仪,走过三米长的通道,他们的身体数据会被录入智脑。身体不合格的,体检仪会亮红灯警示。通过体检的报名者登记完身份信息,会在审信室进入林小妖的恳谈环节。林小妖的问题只有一个,为什么要加入护卫军。在真心话大姐姐面前,普通人很难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审信通过后,就能领上一套护卫军军服。

  离天黑不到三个小时,刀行预计也就能完成两百人的招收工作。因此,排在两百之后的人,都被分发了号签,等明天再来。

  报名工作进展很顺利,抱着军服的新兵们全部在征兵处外的广场上列队,脸上洋溢着自豪和抑制不住的笑容,与身边的队友分享着自己的快乐。来自内院的教官倒也没过分约束他们,只是让他们站直了。等魔鬼训练开始,这群新兵恐怕没机会笑了。

  天黑的时候,当日的报名工作结束,总计招收了两百一十名新兵。号签领取处却还有一百多人在排队,但两千个号牌已经分发完了。刀行让人用打印机临时赶制了号牌。毕竟从今天招收的情况看,体检不合格的淘汰率占两成。审信那边倒是没出问题,第一批报名的都是外院的人,新来的难民还在观望。

  新兵们被带到外院北面新辟的新兵营,他们开开心心地换上军服,相互欣赏着彼此的军容军姿。集合号响起,菜鸟们一窝蜂冲出营房,如同一群放养的鸭子。五分钟后,才堪堪排出一个不算整齐的队列,队中还有不少人在交头接耳。

  刀行倒是有耐心,足足给了他们十分钟时间,才开口说话。声音不算大,但绝对有气势。

  “入了兵营,穿上军装,你们就是军人。但你们哪里像个军人?我要的是一支强军,不是一群叽叽喳喳的麻雀。你们不知道如何当兵,没关系,我会教会你们,怎样才算一个合格的士兵。”

  全场鸦雀无声。刀行面无表情,向身边的教官抬手示意。那名教官跑到队伍前方喊道:

  “全体都有,向右转。越野五公里,跑步走。”

  场上哀鸿声起,只有几个人跑了出去。

  “不等其他新兵一起吗?”

  “教官,我们还没吃晚饭。”

  新兵们七嘴八舌,刀行说:

  “我改主意了,越野六公里。如果你们想跑七公里的话,大可继续吵吵。”

  新兵们当即噤声。他们意识到,地狱般的生活已经开始了。

  第三百八十八章 销魂院:石岩山来了

  石岩山带着物资科的三辆载货大飞翼来到了羊城白云定居点。在定居点一公里外,大飞翼降落了。石岩山让物资科的人等在这里,等他“商业谈判”的结果。石岩山一点都不担心他们的安全,随行的还有两台黑金,有这两个大杀器,对上百来人的部队都不怵。

  三秒无所谓,他对院没兴趣。六秒想跟去凑凑热闹。他感兴趣的不是院,以他一二三四五六的战斗能力,是要被人笑话的。他中意的是一款实境射击类游戏,名为《快枪手》。这款游戏的确很贴合他哥五个的能力,不仅在面对半分钟女王时出枪快,面对猎物和敌人时,同样枪速惊人。

  石岩山找不到理由反驳,想想六秒不和自己进同一个游戏,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白云定居点依旧不限制外人出入,但门口多了五名守卫,多了一个盘问环节。

  石岩山说自己二人是仰院之名,专门从外地跑来玩的。这个回答让五名守卫有些惊讶,现在时局那么乱,到处都在打仗,居然还有人大老远地跑来逛院。这几个月,来白云定居点的外来人已经很少了,偶尔有几个,也是过来投靠亲友的。毕竟这里没打仗不是。

  石岩山说:“就是因为乱了,才更要来啊。万一院没了,或者我们没了,会留下终身遗憾的。”

  几名守卫都觉得这话在理。

  石岩山又说:“而且,我们想和院签下卖魂协议,在这里留下一个副本,万一我们不小心挂了,院里还有人代我们活着,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这个理由太充分了,守卫们立刻让他们缴纳了一些物品,把他们放了进去。

  看到蛋蛋建筑,石岩山感慨好形象,六秒不好意思往里走了。石岩山鼓励他说:

  “不要被事物的表面欺骗了,这里正经的占多数,不正经的是少数。”

  两人先去典当行,换了二十来万当地信用。用这些钱,买了两个白银。六秒去做快枪手,石岩山则毫不犹豫地进入了院。

  石岩山进入游戏没多久,就遭遇了长舌怪。他仗着自己钢皮铁骨,要跟长舌怪干一架,毫无悬念地被长舌怪送回了复活点。他这才确信哥哥说的,在游戏里异能没用。石岩山开始奔跑躲避长舌怪,没多久被一个叫小翠的姑娘拉进了院后门。小翠喊他陈姐夫,他看到几个没羞没臊在井边冲凉的姑娘,知道正戏开始了。

  骆有成当年从羊城回来,石岩山缠了他哥大半天,把游戏里的那点破事是搞清楚了,知道无论小翠还是红姐,都是不能吃的。所以他对小翠说:

  “我找你们家林妈妈。”

  扮嫩的老妖婆一时没回过神,从来没有哪位姐夫到院直接点名要林妈妈的。

  “妈妈不接客的。”小翠装作怯怯地说。

  “你告诉她故人来访,她不来我就走了。外面那头长舌怪还没走远,我让牠送我去复活点很方便的。”

  “故人?”小翠诧异地看着“陈姐夫”,开始细细打量对方。看着看着,她的眼睛慢慢地眯了起来,情不自禁地舔了一下嘴唇。

  “这位姐夫,看着面生。让我把你外面那层容器剥掉好好看看……”

  装载石岩山意识的名叫“陈姐夫”的容器消失了,露出了他英俊硬朗的面容。

  “咦,俊……真的好俊啊。”小翠上前挽住了石岩山的胳膊,“我对男人提不起兴趣已经很久了,你是五年来第一个让我动心的男人。”

  石岩山愣了一下,他哥给的情报有误:小翠不是不能吃,而是他哥没魅力。石岩山说话也挺不客气的:

  “你更年期都过了几十年,提不起兴趣是正常的。”

  “你这都知道。”小翠腾出一只手蒙住嘴巴,眼睛滴溜溜地转,“看来是哪位姐夫跟你说起过我,可我有五年没亲近过男人,会是谁呢?”

  小翠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答案,她不知道林妈妈把她的信息卖给了一年多前的“刘姐夫”。她放下蒙嘴的手,重新吊住石岩山的胳膊,嘻嘻笑道:

  “管他是谁呢,这么俊的小哥,放走了实在可惜。”她用力摇了摇石岩山,“让我好好爱一回,我就送你去见林妈妈。”

  石岩山故作为难道:“可你这么老了,我这样的小鲜肉你也下得去嘴?”

  小翠说:“下得去的。我灵魂老了,身子可嫩着呢。我有熟女的经验,少女的身体,这样的极品,出了院,你哪里能找得到?”

  石岩山一听,心动了。他可不是骆有成那种正人君子,也没有背叛丽格格的心理负担。他觉得自己只要对丽格格是真心好,跟其他女人逢场作戏无伤大雅,何况,这里还是一个游戏。他的身体很忠实地跟随着小翠的牵引,向前走去。

  小翠没有带石岩山走迷宫,她推开一间房门,带他进入卧室,把床移开,露出一个暗道。

  石岩山嚷嚷道:“打个炮怎么搞得跟做地下工作一样?”

  小翠笑着解释:“妈妈不喜欢看到我们偷吃。”

  石岩山点头表示理解,他还挺喜欢这个调调,有点小犯罪的刺激感。他搂着小翠的小蛮腰向暗道口走去,暗道是一个向下的步梯,两面墙壁上嵌着无数夜明珠作为光源。暗道很深,一眼望不到头。

  自打有了异能就变得天不怕地不怕的石岩山不担心小翠阴他,哪怕他在游戏里没有异能,也阻挡不住他那颗迫切想要犯罪的心。他没有丝毫停顿,迈步向下走去。只是两人一步踩下,暗道口就出现了一幅光幕,那是一扇光门。猝不及防之下,石岩山带着小翠掉了进去。

  吧嗒,一男一女同时趴在了地板上。别说,这个实境游戏相当逼真,胸部着地受到震荡以后,差点痛晕过去,而且喘不过气。石岩山不喜欢这个游戏了,放到现实里,随便怎么摔他都没事。

  在地上趴着缓了缓劲,扭头去看看小翠。这个外嫩内老的姑娘脸一阵白一阵青,比他还难受。落地的时候,石岩山一条胳膊搭在她腰上,半个肩膀靠在她身上,这姑娘帮他分担了相当大一部分力。

  过了好一会儿,石岩山才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去搀扶小翠,嘴里还嘀咕着:

  “啥破游戏,疼痛感弄得那么真实。”

  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疼痛感真实,说明其他体感也真实。”

  石岩山一抬头,发现屋子里还有个人。屋子的正中央,摆着一把很古典的太师椅,一个中年女人正襟危坐,正是此间主人林妈妈。

  小翠揉着胸口爬起来,咕哝道:“假正经。”

  林妈妈看着小翠笑道:“好大的怨气。”

  小翠没好气地说:“不就想偷吃一口?你至于吗?把人家胸都摔平了。”

  林妈妈笑嘻嘻指着石岩山:“他是来找我的。”

  小翠翻了个白眼:“吃一口又不会少他一块肉。”

  林妈妈不理会小翠了,目光锁住了石岩山:“这位小哥一进门就点名找我,是有大事相商吗?”

  石岩山看似莽,但不傻,知道林妈妈要赶小翠了。尽管他很想尝尝外嫩里焦的味道,但大事小事他还是拎得清的。至于小翠,如果能把院搬回去,还用担心没机会吃吗?他点点头:

  “我和林妈妈确实有要事相商。”

  小翠气鼓鼓地跺了跺脚说:“开门吧,我走了。”

  林妈妈伸手一指,小翠面前出现了一道光门。小翠哼了一声,钻进光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翠一走,林妈妈立刻变了个人。她从椅子上蹦起来,三两步窜到石岩山面前,围着他转啊转啊,嘴里不停地啧啧啧:

  “好健硕的身材,好帅气的面孔,好结实的肌肉。”

  林妈妈对石岩山进行全方位夸赞,但注意力主要还是放在肌肉上,尤其是胸大肌和臀大肌,不时伸手试探一下紧实。哪怕石岩山口味再重,被老女人这么揩油,也不由皱起了眉头。

  林妈妈注意到了石岩山的表情,再从他身后转出来时,就变成了漂亮的小姑娘,芳华绝代,声音也有柔又细。

  “外嫩里焦,可不是小翠的专利哦。”

  石岩山艰难地咽了口口水,他期期艾艾地问:“所以……”

  年轻的林妈妈从身后抱住他说:“你点名找我,想必有很重要的事。不过,相聚只苦日短,离殇却恨月长。小哥哥是过路人,终究不属于这里。我抓住了今日,却拴不住明天。有什么话,等事后再说吧。或许我高兴了,什么都答应你了。”

  石岩山恬不知耻地想,为了书院的利益,我今天只能牺牲了自己。

  两人的眼前出现一道光门,年轻的林妈妈牵着石岩山走了进去。里面的场景和石岩山想象的不一样,不是浪漫的卧室,而是一个车间。石岩山觉得林妈妈的口味很独特,不禁有些期待。

  林妈妈帮石岩山褪去了衣服,把他变成了一只光猪。石岩山想去搂抱林妈妈,后者却躲开了,而且她身上的衣服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套工装,有点像农民下鱼塘捞鱼穿的橡胶皮连体衣。

  “听我的,我高兴了没准什么都答应你。”

  林妈妈戴上手套,一边往石岩山身上涂抹石膏,一边解释。这里是一个叫做娃娃车间的游戏,最适合真人倒模。想偷腥的石岩山,这会儿成了一条腥味十足的咸鱼,被老姑婆在案板上随意摆弄。

  第三百八十九章 娃娃牵出的往事

  三小时后,石岩山看到了一个真人娃娃,一模一样的他。身高、模样、发质、肤色乃至触感都没有分别,站在它面前,石岩山像在照镜子。

  石岩山不满地说:“这里是你的世界,你完全可以通过智脑建模的方式,很快把我复制出来,非要这么折腾我。”

  石岩山想到石膏涂在脸上时那种逼真的窒息感,还有些不寒而栗。

  林妈妈说:“我一个念头就可以把你复制出来,但那不是我的风格,缺了匠心。”

  有匠心地林妈妈并不满足于一个高分子弹性体娃娃。她让石岩山抱着他的真人倒模,穿过一道光门,来到了一个叫做《人工智能》的游戏。一个个微型智能从石岩山娃娃身上的孔洞钻进了的身体。很快,一粒粒弹性体颗粒从娃娃的各个小孔排了出来。林妈妈解释说:

  “要往里面装点东西,许多地方要镂空。”

  镂空工艺大概持续了一个小时,百无聊赖的石岩山这会儿只想逃回复活点,下线。林妈妈一句话打消了他的念头:

  “我高兴的时候,特别好说话。”

  微型智能出来后,又钻进去七台微型打印机,每台打印机后面还连着长长的管道,以便为打印机输送打印材料。

  看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娃娃耳口鼻和那啥地方连出来的管子,石岩山心里说不出地难受。这货就像是生活完全不能自理、半个身子已经钻进火葬场的危重病人。他没来由地想,假如自己有一天要入土了,会不会也是这个样子。

  林妈妈这会儿也没空搭理他,自顾自地在智脑上调整打印机的进度和材料配比。尽管是虚拟世界,林妈妈依旧格外专注。专注的男人很有魅力,专注的女人同样美丽。石岩山没有这个心情去欣赏年轻而专注的林妈妈,人偶娃娃让他很糟心。眼不见心不烦,他很干脆地闭上了眼睛。

  石岩山睡了一觉,被林妈妈叫醒,一看过了五个小时。微型打印机把钢骨架、替代神经系统的皮米级类神经ai、智脑、动力系统、发音系统等打印完成,娃娃已经能很刻板机械地走路了。

  林妈妈叫醒石岩山,是因为还需要对娃娃进行动作教学。林妈妈让他穿上了一件紧身服,衣服上满是亮闪闪的小圆点,就像无数铆钉。石岩山穿着铆钉服蹦啊跳啊,拳击、舞蹈、踢腿、劈叉……人类能做的动作他都要做一遍。

  林妈妈一边捕捉他的动作,一边赞叹这个男人是极品。有时她也会删除一些动作,让石岩山重新做,因为她觉得那些动作不够完美。

  这一番折腾下来,又是三个小时过去了。林妈妈将这些动作输入到娃娃的智脑中,娃娃能跑能跳了,连习惯性动作都和石岩山一模一样。

  接着林妈妈又让石岩山不停地说话,捕捉他的发音特征。老妖婆不满地指出,小哥哥最大的缺憾就是声音不太好听。

  一整套下来,一天没了。

  石岩山有气无力地说:“这下满意了吧?你抓住了今天,也拴住了明天。”

  林妈妈说:“还缺一样,你的记忆。”

  石岩山跳了起来,这会儿,他可顾不上老妖婆会不会不高兴。被拿去当玩具也就算了,记忆还要被人把玩亵渎,这已经超出他的底线。看见怒火中烧的石岩山,林妈妈叹了口气,摸着娃娃遗憾地说:

  “小哥哥不乐意。

  你终究不是他。匠心没了,明天飞了。”

  说完,林妈妈还特意停下来,等对方态度的转变。看到石岩山始终怒目圆睁,没有妥协的意思,她又叹气:

  “算了,随便找一段剪辑后的记忆。这个娃娃被废了。”

  林妈妈为石岩山娃娃输入了记忆,又开始发愁。

  “怎么办?没灵魂啊。”林妈妈想了想说,“算了,反正不是正品,随便输入一些性格属性吧。”

  林妈妈在智脑上操作,嘴里嘀嘀咕咕,说什么人要聪明点,扭头就犯二;情商要高点,见人就犯贱。

  石岩山知道这老妖婆在跟自己赌气,有意作践自己。他也无所谓,无非是长得像自己的智能,而且是系统中的智能。回头锻炼一下肌肉,让老婆给自己修一下眉,再用微整机对脸部做一下修饰,它就不像自己了。随后他又觉着不对,为啥这个性格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娃娃有了个性,像个活人了。娃娃开始适应自己的新身体,虎躯一震,大步流星在屋里走了一圈,随后又耍了一套拳,虎虎有生气。动作、表情都酷似石岩山。但下一刻,娃娃的高反差动作让石岩山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娃娃跑到林妈妈身边,扑通跪了下来,双手抱住林妈妈的大腿,脸在林妈妈的臀大肌上蹭来蹭去,半闭着眼睛说:

  “妈妈,谢谢你赐予我生命。”

  娃娃的模样,要多贱有多贱。让石岩山瞬间想起了一个人,和他一直不怎么对付的商贱人。难怪刚才林妈妈在输入性格的时候感觉这么熟悉。难道林妈妈见过商士隐?石岩山立刻又否定了,贱人从没来过羊城。但这个巧合实在太巧,把两个不对付的人的身体和性格强扭在了一起。

  石岩山真的难过了,他这么英武挺拔的身躯,怎么能被贱人糟蹋了。但他拒绝贡献记忆,已经让林妈妈不爽了,他不想再次触怒老女人,语气尽量平和地建议道:

  “语气和形象不怎么搭。林妈妈,要不换个性格?”

  林妈妈对着石岩山翻了个白眼:“又不是你,你急个啥?”

  “可身体是我的。”

  “一个复制体而已,你着什么急?”林妈妈轻轻在还在蹭着自己屁股的娃娃头上拍了拍,说,“人能成为独立的个体,不是因为他的肉身,而是因为他有灵魂。他的灵魂和你没有半个信用的关系,你该干嘛干嘛去。”

  林妈妈说得轻描淡写,但石岩山感觉到她已经到了发怒的边缘。自己的身体受辱是小,完不成任务是大,出来前,自己可是拍了胸脯说要把林妈妈连同她的院拐回去的。他只能把复制体的问题轻轻放下,小心地问:

  “你为啥要弄这么一个性格?”

  林妈妈一呆,很久没说话,似乎陷入了回忆。

  “不好说就别说了。”石岩山自以为善解人意地说。

  林妈妈回神了,她笑了笑说:“没什么不好说的,我的初恋就是这么一个人,可能是他给我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

  石岩山眼中闪过一道八卦之光,立刻又隐藏了起来。探听别人的是不礼貌的,他毕竟是个男人,不是徐婶婶、半分钟女王之流。

  林妈妈却很乐意分享她的初恋。她变了张椅子,坐了下来。贱人版石岩山趴在她腿上,脸上就像长了牛皮癣一样,不停地在林妈妈大腿上蹭痒

  痒。石岩山心里的腻味,努力不去看娃娃。

  “我遇到他那年十九岁……”林妈妈开启了回忆模式。

  林妈妈说她初恋是一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男儿,而且犯贱的时候特别帅。听到这话,石岩山下意识地看了看犯贱的娃娃,大致能想象出这个男人是个什么德行。

  林妈妈说她和初恋在一起有一年的时间。她和他同居半年后才知道他是个职业神偷,自称侠盗,专偷钱财来路不正的富豪。林妈妈担心他的安全,让他金盆洗手。

  石岩山不无恶意地想,林妈妈和小偷真还有缘。初恋是职业小偷,后来遇到的常院长,偷她的人,还偷她的魂。

  “他为了我,有半年没出过手。”林妈妈甜蜜地回忆道。

  “后来呢?”

  “他是个事业心很强的男人。”林妈妈说,“我不怪他。”

  石岩山将事业心加了个引号。他明白了,那个小偷玩了年轻的林妈妈一年,恶习难改,故态复萌,遁了,去重操旧业。

  “你知道吗?他有一手绝活。”林妈妈说。

  石岩山很配合地问:“什么绝活?”

  “他能隔着外衣偷走内衣。”林妈妈露出甜美的笑容,“他真的很有情趣呢。”

  石岩山心里咯噔,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用有些发颤的声音问道:

  “他叫什么?”

  “商公义。”

  石岩山惊呼:“贼娃子他爸。”

  林妈妈疑惑地望着石岩山,问道:“你认识小林还是小隐?”

  石岩山脸色都变了:“你认识商士隐?”

  “你真的认识小隐?”林妈妈把娃娃的脑袋推开,起身匆匆走到石岩山面前,“公义……小隐他爸还好吗?”

  石岩山在心里默算了一下,听大哥说林妈妈六十来岁,商士隐他爹年近四十的时候偷了他妈,年龄对得上。原来不是同名同姓同职业,商公义是如假包换的贼娃子老爹。还真的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贼娃子老爹和贼娃子连脾性都一个样。

  “灾难过后的第三年走的吧,好像说是打猎的时候被异能兽偷袭了。”石岩山眨了眨眼,“这么说你一直和他有联系?”

  林妈妈难过地伸手在眼角擦了一下,石岩山有些佩服这个游戏,连眼泪都模拟出来了。林妈妈神伤了一会儿说:

  “是啊,我知道他后来偷了个女人,还生了两个儿子。他入狱后,才跟我断了联系。”

  “这样你还不怪他?”

  “他有事业,我也很独立。”林妈妈说,“我们的个性,都不适合被人拴着。分手也是我提出来的。”

  看来错怪那个小偷了,石岩山仍旧哼了一声:

  “他最终还是被女人拴住了。”

  “他和我说过,盗的最高奥义是偷心。但他失败了,他没有偷到伊娟的心,自己的心倒被伊娟拿去了。”

  林妈妈笑了起来,笑得很灿烂。仿佛她讲述的不是恋人,而是一个很要好的朋友。

  “你倒是很开……明。”

  林妈妈笑了笑,问道:“伊娟、小林、小隐都还好吗?”

  “他妈和他哥灾难那会儿就没了。”

  林妈妈又发了会儿神,然后抓着石岩山的手,急切地说:

  “跟我讲讲小隐。”

  第三百九十章 终于谈正事了

  说句实话,石岩山真不乐意聊商贱人。但贱人能让林妈妈开心,他只能说贱人,道贱人,夸贱人,违心地说自己是贱人的好朋友。

  林妈妈不断地变换语气词:唔、啊、哇、哦、哈……表达着自己丰富且丰满的情感。

  林妈妈不时还会插上几句毫无意义的话打断石岩山的讲述。诸如:

  “小隐现在这么厉害了哇?”

  “小隐又涨本事了。”

  “小隐真的好像他爸。”

  ……

  少女版的林妈妈拍手欢呼的模样,很像一个小迷妹。因为牵出了商贱人,石岩山成功地抚平了因自己不愿贡献记忆给林妈妈造成的“心理创伤”,林妈妈看样子很高兴,所以石岩山也很高兴,商贱人似乎也没那么讨嫌了。

  林妈妈用少女的外表像老太婆一样唏嘘感慨了一会儿,违和感十足。她说:

  “小隐这孩子苦命啊,从小就被人动了手脚。”

  这次轮到石岩山瞪眼睛了:“这你也知道?”

  “52年的时候,他们两口子带两孩子来看病,就住在我家。小隐那会儿四岁吧,小林六岁。公义让两孩子喊我干妈。”

  石岩山差点被口水呛死,刚才他还想着和这位“干妈”发生点啥来着,要是被商贱人知道了,还不得跟自己拼命。他咳了一声,陪着小心说:

  “林妈妈,要不你变回去?你现在的样子,一口一个小隐,一个孩子,怪怪的。”

  林妈妈翻了个白眼,变回了中年女人的样子。然后拍了一下跟过来抱住她腿的贱人娃娃的脑袋,让他到一边玩去。

  林妈妈她重新坐到椅子上。面对石岩山这位俊小哥,林妈妈前半场心思全在贱人娃娃智能身上,后半场注意力又投向了老情人一家。除了开始的时候稍稍有点不正经,绝大多数时间都没有散发咄咄逼人的骚气,十分难得。

  石岩山知道商士隐被人动了手脚,不能人事。具体情况不了解,因为当事人自己也说不清楚。他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林妈妈愤愤地说:“那个杀千刀的,居然给两个小孩子做了基因阉割。”

  “他哥哥也被阉了?”

  “是啊,干缺德事的是小隐妈妈的前男友,叫林……林康康,是个法警。他偷了两支基因阉割注射剂……那玩意是专门用来惩罚强奸犯的,他给这两孩子用上了,说要让商家断子绝孙。”

  “他为什么不给商公义注射?非要等他有了孩子才报复?”

  “公义带着伊娟满世界跑,他哪里能找到他们?”

  石岩山点点头:“明白了,流窜作案。”

  林妈妈瞪了他一眼,没有纠正,因为事实的确如此。

  “等小林该上学了,需要一个安定的环境,他们才带着孩子回到伊娟的老家。公义的职业决定了他不可能长期呆在一地……”

  石岩山插嘴说:“那样很容易被抓。”

  林妈妈不想理会这个尽说大实话的二货,继续说:“伊娟一人带两个孩子太辛苦,老家有外公外婆搭把手。伊娟的父母对公义这个神秘女婿并不满意,他们更喜欢林康康,平时都有走动的。谁知道林康康的报复心会这么强呢?”

  “夺妻之恨,不共戴天啊。”石岩山感慨道,但他立刻发现林妈妈的怒气值在噌噌噌地飙涨,又马上补救,“不过这也太缺德了,上代人的恩怨,怎么能加到下一代身上?那人后来怎么样了?”

  “警队丢了两支药剂,一查就查到他身上了。他也没指望瞒过去,给孩子注射完就跑了。他反侦察能力强,反正直到灾难

  爆发那会儿,也没听说把他抓住。伊娟也是法警队的人找到她,才知道两孩子出事了。”

  “恨不能把他绳之以法。”石岩山假装义愤填膺地说。

  他只是顺着林妈妈的心意在说话,还真没把这事当事。末世的人哪个没有断子绝孙?除了比商士隐多了个爽一爽的功能,没啥卵用。商士隐哥俩也只不过早了几年。当事人商士隐似乎也不怎么在意,他是太监的消息还是从他自己嘴巴里说出来的。

  想到这里,石岩山又觉得贱人其实挺豁达的。可为啥就是跟自己搞不拢呢?难道是气场不合?

  林妈妈说:“羊城的基因专家说,这种转变不可逆,至少他没有办法。他建议去汉城找衡思梁。”

  石岩山皱眉说:“我听我哥说,衡思梁失踪的时间就是2652年。”

  “是啊,他们没找到他。衡思梁的灵魂又被常院长买走了。”说到这里,林妈妈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她疑惑地问:

  “你哥哥,和衡思梁很熟?”然后她有自嘲地一笑,“我也是糊涂了,你们这么年轻,衡思梁死的时候,你们应该还没出生。”

  石岩山一声轻吁,终于能说到正题了。

  “衡思梁不认识我哥,但我哥‘认识’衡思梁,他做过大量调查,也试图从常院长那里把他救出来。”

  林妈妈眼睛亮了:“你哥是……”

  “一年前他来过这里,劝你加盟我们的势力。”

  “原来是那位帅小哥,你们哥俩,一个比一个帅,啧啧。”林妈妈的骚 劲又上来了。

  石岩山皱眉说:“林妈妈,你是士隐的干妈,也算是我们的长辈。这样不太好吧?”

  如果是不相干的中老年妇女,石岩山也不介意和她调笑几句,占点口头便宜。但被商士隐隔着衣服偷内裤偷出阴影后,他发誓一辈子也不去招惹那个贱人以及和贱人相关的人。

  林妈妈收敛了妖气,严肃认真起来:“你哥还真去找常友林了?衡思梁、还有你们那个叔叔赎回来了吗?”

  “我该说你对常院长完全不了解,还是说你消息太闭塞?这都过去了一年多了,你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那边没人到院玩。”林妈妈说,“这一年多,你哥一点动静也没有,我还以为他是逗我玩的。”

  “肥城监狱医院被我哥拆了,绿洞也被填平了。”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常小偷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他做的伤天害理的事多了去了,他就是个恶魔。”

  石岩山见林妈妈不似作伪,确实不知情,当下把他从刀行那里听到的都讲了一遍。当听说常小偷豢养了无数噬魂怪物,医院里的病人都是活死人,林妈妈也觉得脊背发寒。但她敏感地发现,小伙子的讲述里,少了许多东西。她问:

  “其他的呢?意识领域的拼斗呢?”

  石岩山摇摇头,他哥根本没有时间同二姐和刀行讲述在常院长精神世界里发生的事情。

  “难道你哥……”

  “我哥杀了常院长,自己也昏迷了。我嫂子说,短则一年,长则年才能醒过来。”

  “常小偷死了?”林妈妈摇摇头,“不可能,玩意识的人,怎么可能不给自己留下备份?”

  但凡玩意识的,总会给自己搞个副魂以防不测,林妈妈在系统里就给自己搞了三个备份。所以她不相信常小偷会真的死去,也相信那位小哥会醒过来。

  “只能等我哥醒了问他了,没人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妈妈张了张嘴,又放弃了。她

  本想说她可以帮忙,但意识领域,涉及太多的个人和秘密,她愿意,别人未必肯干。能打败常院长的人,意识恢复的能力想来也不会弱。

  “那么,你这次来的目的是什么呢?”

  “我哥说你愿意加盟,本来我们想等我哥醒了他亲自来请你。但现在时局太乱,白云也不安全,战火保不准什么时候就烧过来了,想把你先接过去。”

  林妈妈确实有撤离白云的打算,但她没有明确的目的地。此刻有人来邀请,她又退缩了,她狐疑道:

  “我怎么知道你们不会害我。不管是你,还是你哥,都只有一面之缘。”

  石岩山急道:“我们是士隐的伙伴,怎么可能害你呢?”

  “口说无凭,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让我看看你的记忆,证明你没有说谎。”

  石岩山又纠结了,之前他为了记忆不被窥探不惜激怒林妈妈,到头来,还得开放记忆来取信于她。随后想想,他一个刚刚二十的毛头小伙,对阅人记忆无数的林妈妈来说,脑子里装的一点东西或许不值一观。而且他在书院里专司采集打猎,有关书院的秘密真的不多。最后,他决定相信他哥,能被大哥拉拢的人,应该不坏。

  “需要我怎么做?”

  林妈妈向他招了招手:“到我面前来。”

  石岩山走到林妈妈面前,盘膝坐了下来。林妈妈伸出两只手,搭在他的头上。林妈妈很专注,脸上古井无波。几分钟后,她收回了手。

  “你骗我。”

  石岩山眼睛一瞪,“我哪里骗你了?”

  “你和小隐的关系并不算好。”

  石岩山泄气道:“被偷了几次内裤,心里还不准有点怨气了?”

  林妈妈呵呵笑起来:“我被他爸偷了一年的内裤,为啥我觉得很享受呢?”

  石岩山无语以对。

  “哈哈,不逗你了。你们书院的氛围不错,但人有点少啊,不到一千人吧?”

  石岩山重新振作精神,说:“那是内院。还有个外院,有两万五千多人。北湖还有两万多,我哥有那里20的股份。”

  “北湖我在你记忆里看到了,但没有看到外院。”

  “我负责采狩科,猎物直接送到内院做无毒化处理。往外院运送食物的事我不管,所以没去过外院。”

  林妈妈没再问什么,看过这个小伙子的记忆,她就已经相信了。她也是个心大的,当初和那位小哥谈生意时,没有问他的姓名,也没问对方的势力在哪里,叫什么名。

  现在她才知道,眼前的俊小哥叫石岩山,他的异性哥哥叫骆有成,而书院是几个年轻人用很短时间打拼出来的天地。关键是书院有大量的资源,书院的武力很强大,书院从不欺负弱者,书院里还有老情人的儿子。这些已经足够帮助她做出决定了。

  随后,两人就院搬迁问题进行了商讨。石岩山打算让黑金直接开进白云定居点镇守,谅这个兵力薄弱的定居点也不敢反抗。

  林妈妈却说,她有办法在不惊动定居点守卫的情况下,撤到定居点外。她遗憾的是,与羊城居民签订的几千份合同要作废了。

  石岩山说:“我们那里几万份合同等着你签呢。从常院长的墓地里扫描回来的五千多份记忆,也会送给你。”

  林妈妈喜不自禁,抱住石岩山脑袋想去亲,又意识到自己是小隐的干妈,于是双手在石岩山头上胡乱地揉了揉。

  两人又反复斟酌了一些细节问题,见没有遗漏,石岩山告辞下线了。

  第三百九十一章 朋友不是用来坑的

  外院一天一个样。外院的群众发现自己的境遇变了。从前是领养的,现在变成亲生的了。待遇可能不如嫡子,但至少是个庶出。

  他们惊了,不是受宠若惊,而是胆颤心惊。看样子,要打仗了。群众们不断地向新来的难民打听外面的形势,来验证自己的猜测。

  外院的围墙被推了,变成了用最坚固的法兰璃打印的城墙。法兰璃上了色,黑色的,黑黢黢的城墙格外威武,有压迫感。

  城墙里、城头上嵌着密密麻麻的武装守护和各类防空武器。有叫得出名的,也有叫不出名的,有好事的群众绕着城墙转了一圈,眼睛能看得见的武器,就有二十来个品种。

  史湘云把武器布置地这么亮眼睛,主要目的还是为了震慑。没人愿意打仗,从枪膛、炮膛、发射架打出去的,可都是资源。换到旧纪元时,打出去的就是钱。如果不打仗就能把人吓退,是最好的。

  城墙内的地面上还嵌着一圈金属板,不知道做什么用。

  外院里的建筑,也都安上了法兰璃幕墙。为了演示幕墙的坚固,一名从内院来的教官用榔头对着幕墙砸了半个小时,又用电磁枪扫射,法兰璃上一点印迹都没留下。

  “所以,我们的定居点是最安全的堡垒。”教官这样安慰群众。

  群众们看到一队队士兵从街上跑过,从城墙外跑过,从丛林间的公路跑过,队列由凌乱慢慢变得整齐划一。惊了许久的心终于静了。

  林小妖把蜘猪侠召了回来,让这位小猪妹汇总分析情报。林小妖在征兵结束后没有离开外院,而是挨家挨户地到难民家里走访,美其名曰是送上书院的关怀。她笑盈盈地进门,笑盈盈地出门。

  五天后,一队士兵进入难民居住的小区,逮捕了十五个间谍。间谍们来自不同的势力,在真心话大姐姐林小妖的盘问下,没费多大工夫就全交代了。

  让林小妖心安的是,这些间谍就像沙尘的谍报人员一样,是各势力撒出来的沙子,到各个定居点收集情报,他们所在的势力暂时没有对外院动手的打算。这些间谍还没来得及向自己的势力提供多少有价值的情报,反倒把自己所在势力的情况向林小妖和盘托出。

  在这些势力中,来自兰城的兰山定居点引起了林小妖的警惕。兰城距荣城不算远,也就六百来公里。

  兰山定居点也是一支狼性势力,自我造血能力不强,奉行对外掠夺,同在甘南的冬县定居点深受其苦。兰山定居点正是德城东湖定居点的背后势力,它没有进入鬼窟十大股东名单,居第十一位,觉着自己委屈,想往上动一动。东湖定居点的四万人就是他们的筹码。

  没人会嫌自己的筹码多,送到鬼窟的实验体越多,兰山的地位自然也水涨船高。外院一口气收容五千多难民的动作,就像黑夜里的明灯那样耀眼。这名身在东湖的兰山间谍,立刻屁颠屁颠地跟了过来。

  “四万人准备什么时候送往鬼窟?”林小妖问。

  “还要等一段时间,我们准备把

  甘省的其他定居点都拔掉,一起送过去。”谍子回答。

  林小妖向胡永胜作了汇报,胡大总管立刻来劲了。冬县定居点的那群人也是一群狼崽子,能力不强,野性十足。训练一下,肯定是好兵。对付异能者可能会欠缺点,但对上普通武装人员,绝对要高出一筹。

  即便一字胡陈达勇不愿加盟书院,书院毕竟从他们那里顺了六百头高品质猪牛羊。得了别人的好处,通风报信这种小事还是应该做的。当天下午,胡永胜就带着铁口律师易慕付华、曾经给冬县定居点带来心理阴影的丽格格以及五名护卫队员,去了冬县。

  同一天,从外院的北门驶进来十辆集装箱货运车。从车上下来的是文兰、周子然、上官旭夫妇以及他们的朋友和员工。上官旭是地道的商人,逃难都不忘把自己的家底带上。

  上官旭有敏锐的危机嗅觉。在战争爆发前,就以送货的名义把家底装进集装箱,送到了江夏定居点外,做好两手准备。他在汉城生活了几十年,不到万不得已,是不愿离开的,但战斗还是如期打响了。他庆幸自己做了正确的应对,又悲哀地发现,自己选的几个目的地,都在打仗。也就在这时,文兰给他指了一条康庄大道。

  但他们这一路走来并不顺利。高速路由于长年缺乏养护,很多路段被植物侵占。匍匐植物还好,直接压过去。遇到弯折甚至倒伏在公路上的畸形大树,就不得不停车清障。实际上,植物给他们造成麻烦的仅仅是小问题。山区有许多路段被落石封堵了道路,还有六座公路桥因未知原因坍塌了。

  他们一路走走停停,原本一天多的路程,他们走了大半个月。幸运的是他们没有遇到劫匪或者武装人员。

  林小妖对文兰和周子然还是有些不满的。书院本打算派飞翼去接他们,他们拒绝了,非要陪上官旭慢慢走。大半个月,有一多半时间都联系不上,林小妖还得分神担心他们。不过她也没说什么,让文兰赶紧安顿好自己的妻子和舅子,和周子然一起前往德城东湖蹲点。

  陈安妮下车后,两只眼睛四下乱扫,她在寻找她的风。春风别说没在书院,即便在书院也不会来外院,所以陈安妮的满心欢喜注定要落空。更让她糟心的是,小情郎没看到,倒是在人群里看到了一个不愿见到的人——秦元元。

  江夏被攻击的消息一传过来,水鬼王就飞了一趟汉城,把秦元元带到了外院,所以秦元元比他们早来了十多天。秦元元曾经为水鬼王鞍前马后,甚至不惜出卖自己的朋友。水鬼王当初许诺秦元元长生,但没了喷胶,没了新的皮皮酱,他的承诺成了空头支票。

  水鬼王心里愧疚,他觉得至少要给秦元元一个安身立命之所。秦元元往日的职业依托的是人脉,说白了就是交朋友,帮朋友办事,请朋友办事,有朋友才有吃饭的本钱。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解困师现在十分困窘。

  水鬼王可以让他一辈子衣食无忧,秦元元却有自己的骄傲和坚持。他选择留在外院,重新编制自己的人脉网。但此时,他

  却见到了自己最不愿见到的人。出卖朋友,是靠朋友圈吃饭的人的大忌。一旦上官旭和陈安妮起底江夏的沉船事件,他在外院将无处容身。

  秦元元不知道自己的担心是不是多余的,因为在他暴露的一年多时间里,上官旭夫妇只是断了和他的联系,并没有将他的所作所为公之于众。无论如何,他准备找这对夫妇谈一谈,送上自己的歉意。

  上官旭夫妇被林小妖迎进了自己的办公室,这是秦元元不曾享受的待遇。尽管水鬼王现在已是半个书院人,秦元元是水鬼王的人,水鬼王也和她打过招呼让她帮忙照拂,但林小妖确实看不起对朋友下黑手的秦元元,所以秦元元到外院半个月,林小妖却只当不认识。

  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林小妖突然用方芳淓的声音问道:

  “上官老板、安妮女士,还记得我吗?”

  上官旭惊讶地有些结巴了:“你……你……方芳淓?”

  “好久不见啊。”

  陈安妮也惊讶地无以复加:“江夏的方芳淓是怎么回事?”

  在释放方芳淓的时候,骆有成对她的意识做了些手脚。用一段伪造记忆,让她以为自己和上官夫妇成了朋友。上官夫妇也一直谨记林小妖假扮的方芳淓的嘱咐,对密探之事绝口不提。之后的一年里,方芳淓和上官夫妇成了真正的朋友,对他们的生意也照顾有加。

  可惜的是,战争爆发后,方芳淓不愿抛下她的堂哥,留在了江夏。据林小妖得到的消息,在青云对江夏的斩首行动中,方芳淓也遇难了。

  这些事林小妖不方便过多解释,她说:“一年前,与你们接触的密探是我……方芳淓是个好人,她很配合,临走时我们说服她多给你们一些帮助。”

  林小妖和他们聊了一会儿家常。临了,她征求两夫妇的意见,问他们愿意去北湖还是留在外院。听说北湖的商业氛围更好,上官旭没作犹豫,选择了北湖。另一个原因,他不想和秦元元抬头不见低头见。

  林小妖说:“那行,我让人护送你们去北湖。北湖以服装加工为主业,经济结构单一,希望你能推动北湖经济的多元化发展。”

  上官旭急忙谦逊了两句,随后向林小妖辞行。陈安妮没起身的意思,她眼巴巴地望着林小妖。

  林小妖笑了:“你想知道春风的下落?”

  陈安妮连连点头。

  “春风出差了,回来还有段时间呢。等他回来,我让他到北湖找你们。”

  陈安妮这才欢天喜地地跟着丈夫去了。护送队伍很庞大,除了一百名护卫军,还有六台武装机器人。如果不提前通知北湖,对方准以为这是敌袭。

  车队离开时,秦元元远远地站在墙角,轻轻吐了口气。随后他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

  “他们主动去了北湖,你就安心待在外院。我有一个忠告,友谊需要呵护,朋友不是用来坑的。你好自为之。”

  秦元元一惊,扭头去看,只看到林小妖远去的背影。他若有所思。

  第三百九十二章 退步抽身

  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在小灾小难面前都会有莫名的从容和淡定。打个比方,在八级地震活下来的人,当五级地震来袭的时候,连起身的心思都欠奉,云淡风轻地说一句:摇一摇就过去了。

  末世最大的风浪莫过于让千户人仅存一户的病毒危机。末世人都认为自己是见过大风浪的,所以尽管各地战火四起,只要不打到自家门口,我自安之若素。羊城的群众就是这样一种心态,外面打生打死,羊城安好,我便安好,生活态度要端正,娱乐精神不可缺。

  因此,尽管现在少有外人来羊城,但院却从不愁客,本地人将进入院娱乐当作了生活的一部分。

  这一日,一位被代入“林姐夫”角色的本地玩家正在院的一位“姑娘”肚皮上征伐,那位本来配合得好好的“姑娘”突然浑身痉挛,缩成了一团,最后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样。这位“林姐夫”惊慌失措,披上衣服逃出了房间。

  到了屋外,才发现到处都是和他一样手足无措的人,一问才知道,院的“姑娘”都发病了。“姐夫们”群情激愤,要联合起来找林妈妈讨个说法。就在这时,院内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一个悦耳的女声敦促玩家立刻下线,离开游戏。

  警报声遍及了所有的游戏系统,那些扮演npc的灵魂要么抽抽,要么口吐白沫,还有的很干脆地躺尸。玩家们被迫下线,心有不甘,大多数人不愿离开游戏舱。院自开业以来,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他们需要院官方给个解释。

  但无论他们愿不愿意,他们都被请出了院。大批智能或拖或抱,把赖在游戏舱内的玩家送到了室外。它们给的理由是系统被恶意病毒入侵,院暂停营业。作为对玩家的补偿,系统恢复正常后,将免费让玩家畅玩三天。

  玩家们聚集在院外的广场上,议论纷纷。他们讨论最多的是在游戏里扮演npc的灵魂被病毒感染后的安全问题,有许多玩家说看到npc在自己面前倒下。有人心有余悸地说:

  “我以为灵魂进入系统会长生永存,结果是扯淡,同样会死。”

  这句话点醒了很多与院签订了灵魂入住协议的人,不少人表示要解约。有人劝说,不管系统里的灵魂会不会死,好歹能多活一段时间。这些人暂时放下了解约的心思,但他们每天都会聚集到院门前打探消息。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院的回答始终是:系统修复中,请大家耐心等待。但系统修复后免费畅玩三天变成了畅玩一周。然而,一周过去,院依旧没有开门营业的迹象。玩家们的耐心一点点被消磨,终于在第八天集体爆发了。

  他们提出要解除出售灵魂的协议,并要求退还尚未消费的余额。有人说:

  “大伙儿是不是再等等,现在咱们也没证据证明系统无法恢复或者里面的灵魂出了问题。”

  “等个屁,系统

  肯定没法恢复了。”激进的人大喊,“解除协议,还我血汗钱。”

  一个人喊,变成一群人喊,最后演变成羊城群众针对院的示威行动,白云定居点为数不多的守卫不得不到现场维护秩序。

  一台人工智能出现在院门口,从它的发音系统中传出了林妈妈的声音;

  “很抱歉院给大家带来的困扰,系统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请大家耐心等待。”

  人们纷纷表示,他们不想再等了,要求立刻归还余额,解除协议。林妈妈长叹一声。从院内又走出了十九台智能,她让群众们排好队,二十台智能会为他们处理好所有的善后事宜。

  还想继续观望的人,这时候也犹豫了。院的主人如此爽快地答应退赔,系统很可能遭到了不可逆的破坏。加入挤兑的人越来越多,从众行为一旦起头,就很难被扼制,况且也没有人去劝阻这一行为。就连来维持秩序的守卫、来围观的高层,都加入了挤兑者行列。

  人工智能的效率很高,一天之内,白云定居点内所有人的协议都被解除了。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了,打在两颗蛋蛋上五颜六色的骚包灯光却熄灭了。蛋蛋上安装的扬声器发出了最强音,响彻整个定居点,那是林妈妈在发表“获奖感言”。

  林妈妈说了很多话,她声情并茂地回顾了院从创业到走向辉煌的历史,述说院给羊城居民带来的欢乐,她说院是是黄昏的彩霞,冬日里的暖阳,是末世人类唯一的光暖。

  似乎是为了配合林妈妈,天边的那抹红褪色了,灰扑扑地,没了生气。

  林妈妈语气一变,声泪聚下,她说没想到院刚刚遇到一点小挫折,陪伴了十多年的人说变心就变心,都是些没良心的,都是死没良心的。林妈妈心灰意冷,决定离开这个伤心地。

  林妈妈的话音一落,院的两个蛋蛋就开始动了,玻璃幕墙噼哩吧啦响成一片,它们在折叠。

  群众们的表情十分精彩,有的幸灾乐祸,有的不以为然,也有后悔的,有恐慌的,不一而足。甚至有人觉得自己变成了可耻的负心人,终于有人大喊了一声:

  “林妈妈留下来吧,我们等你修复好系统,重新签协议。”

  他没有得到林妈妈的回应,响应他的人也寥寥无几。他们认为,如果系统被彻底破坏了,林妈妈才会急着走人。

  两个蛋蛋建筑不知道用的哪种工艺,占地十来万平米的建筑,折叠完后,变成了八台长约20米的货车。这些巨无霸一辆接着一辆向定居点大门驶去。人们让开道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拦。倒不是所有人都绝情,巨型货车太有压迫感,车子如果因为惯性停不下来,压过去只会留下一滩血泥。

  当最后一辆货车驶出定居点大门,人们心里突然变得空落落的,即便是挑头闹事的几个人也不例外。从此,这里再也没有院,他们的业余文化生活会变得极其

  枯燥乏味。心里还有一丝念想的人追了出去,他们跟在车队后面,希望林妈妈被他们的行为感动,返回白云定居点。

  林妈妈再也没有发声,她的重装货车坚定地沿着公路一往无前,很快就把白云的群众们甩开了。这些“负心”人平日很难走出定居点,此时天色已暗,望着路两边的丛林,心生惧意,小声议论一番后,带着不甘回去了。

  林妈妈的重装货车是全地形车,可以轮、履带、机械足随意切换,哪怕道路状况再糟糕,对它们也无法造成阻碍。车队行了六公里后停下来,三辆大飞翼停到了车队旁。

  石岩山望着这些巨无霸直摇头。他之前还想用飞翼悬吊的方式把院带回去,但飞翼显然奈何不了这些重达四五百吨的大家伙,数量还那么多,回程只能走陆路了。三秒投射了一张电子三维地图,和物资科的人研究返程路线。

  林妈妈也从车上下来,或许是长期不用这具肉身的缘故,她的步履不是很稳,下车的时候差点摔倒。石岩山急忙上前把她抱了下来,还为她搬来一把椅子。完成任务让他很开心,难得做了件和他情商不相符的贴心事。

  “林妈妈高明,全身而退。”石头的确不擅长拍马屁,他心悦诚服地说出这句话,倒不显得牵强。

  “如果不是那七千份协议,哪需要这么麻烦。”林妈妈撇撇嘴说道,“我是个注重商业信誉的人。”

  “对,要求解约的是他们。”石岩山赞同道,“不过,你是怎么说服游戏里的灵魂配合你演这出戏的呢?”

  “嘿嘿,愿意入住系统的灵魂哪个不惜命?我要带他们去更安全的地方,他们求之不得呢。”

  院并没有遭遇病毒入侵,所有的一切都是林妈妈导演的。npc群演们也十分配合,装病装死,也不需要太高明的演技。白云的群众被成功地“劝”退了,主动解除协议,林妈妈很大度地没有让他们支付违约金,算皆大欢喜。

  车队又向北行了二十公里,天已经黑尽,车队就地休整。天亮的时候,书院增援了三辆大飞翼也来了。女巨人刘娇娘带队,二十名护卫队异能者从飞翼里鱼贯而出,同来的还有一百台小型武装机器人。

  车队再次上路的时候,气势陡变。车队的前后各有一台超级武装机器人——黑金,异能者和小型机器人或拱卫在车队两侧,或盘踞在轿厢顶上,天空中还有飞翼护送。这样一支队伍,即便是大势力见到,也要退避三舍。林妈妈见到了书院的实力,庆幸自己做出的选择。

  车队遇到的最大难题是过桥,数百吨重的货车很可能造成年久失修的公路桥垮塌。大飞翼的作用就凸显出来了,六辆大飞翼用高强度纤维索悬吊着重型货车,将它们一辆接一辆分别吊过桥梁。

  期间也遇到过不开眼的势力,用侦查飞翼远程跟踪,不需要黑金动手,全被被刘娇娘用巨石砸了下来。

  车队一路顺畅,五天后顺达荣城。

  第三百九十三章 女人的集体焦虑

  林妈妈最终选择外院作为院的安置地。

  内院最安全,但常住人口太少。北湖商业氛围最好,但它只是书院的友军,林妈妈信不过它的安防。外院人口多,安防等级不错,没有什么娱乐场所,业余文化生活匮乏,是院的不二之选。

  在院落地之前,林小妖和林妈妈曾就院的外观和名称有过一次激烈的争论。

  林妈妈坚决要求恢复院从前的外观,院是她经营了十多年的品牌,她也不愿意改名。

  林小妖认为直观的、裸的外观是低俗和缺乏想象力的,只会引来一小部分低级趣味的人。

  林妈妈以白云定居点作为成功案例,坚称低俗的院可以快速引流,顾客进来后,再用各个游戏分流。

  林小妖说外院和羊城不同。外院的男女比例平衡,因此,绝大多数人都有自己的家庭。蜀地的男人普遍顾家,“耙耳朵”的标签也保留了几个世纪,家里多是女人掌管财权。青楼题材的院可能会遭到女人的集体抵制,不排除女人为了限制自己男人,把男人手环里的信用全部划拉到自己的账户里,外院的大多数男人可能一辈子都没钱进院。

  林妈妈说她可以接待女宾,她手下的红姐可以让女人们从此爱上院,视天下男人为鸡肋。

  林小妖觉得这话听着耳熟,随后她想到了王蓓蓓。王蓓蓓自从有了通关奖励以后,对现实中的男人真的没了兴趣,接触男人,也仅仅是为了完成任务。要是女人都和王蓓蓓一样,外院一大批男人要守活鳏。或者男女都在院里找刺激,家庭还有必要存在吗?社会还有什么凝聚力可言?

  “不行,这样的游戏产品不能放出来。”林小妖一口回绝,“死人在你的系统里做什么我管不着,但活人的世界不能乱。”

  林妈妈生气了:“我要和你们总管谈。”

  林小妖说:“总管不在,外院我说了算。”

  林小妖很固执,很蛮横。她是女人,活到二十六七才品尝到爱情的甜头,最后一层防线还没被憨憨的柳洵突破。书院离外院很近,开飞翼过来就几分钟的事,要是柳洵憋不住跑过来找刺激……

  林小妖不敢想了,她誓要坚定守住自己的桥头堡,寸步不让。同时,她做出了大胆的决定,晚上回一趟书院,把自己对他开放了,抢先把那个憨子喂饱。

  “你们这里的人都这么保守吗?”林妈妈觉得自己上了艘贼船,这里人的理念与她相差实在太大了。

  “这与保守无关,虚拟世界的规则你来定,但绝不能影响现实世界的秩序。”

  话说到这里就僵了,林妈妈这个时候就想离开外院,返回白云。但船小好调头,林妈妈驾的可是大船,没有书院护航,她哪里都去不了。林妈妈开始生闷气,她干儿子小隐不在,连帮她说话的人都没有。

  林小妖说完硬话说软话,她说林妈妈的系统里,青楼这种低俗消费只占了很小的比例,不能因小失大。又说林妈妈开院挣钱的目的,无非是为了维持系统的运转,说到底就是为了资源,书院可以无条件满足林妈妈的硬件升级换代需求。

  林妈妈心动了。她人虽骚气十足,但对男欢女爱的兴趣并不算大。否则也不可能让骆有成和石岩山两位帅哥轻松地从自己身边溜走,不吃至少也得舔一口。她的兴趣,排在首位的是翻阅他人记忆,其次是她一手创建的虚拟世界。至于其他的,统统靠边站。

  林小妖又抛出了一颗甜枣,她恭维林妈妈说,她的实境游戏非常逼真。诸如《枪林弹雨》、《狙击手》、《登陆战》等游戏都很适合军事练兵。外院和北湖的新兵正需要这样的实战训练系统,四千名新兵实境训练费用可以由书院和北湖买单。

  林妈妈不再坚持了,她主打院是为了客流。林小妖一口气给她提供了四千个固定客源,是她在白云定居点每日客流量的三倍。只要能保证系统的正常运转、硬件维护和升级,她挣太多的钱没有意义。何况各个定居点的信用仅限本地流通,像白云定居点的信用就带不到书院。

  林小妖乘热打铁,说道:“你觉得‘魂乡’这个名字这么样?这里是灵魂的故乡,人死后的归宿。”

  林妈妈懒懒地说:“随便啦,无所谓啦。”

  院的外观和改名问题,就这样以林小妖的愉悦结束了。小妖觉得一笔写不出两个林,林妈妈还是很好说话的。

  院的入驻成为外院又一件大事。前些日子的变化都在军事上,外院群众们并没有太多欣喜,防御等级越高,也就意味着眼下的局面越糟糕。但魂乡不同,是改善他们文化娱乐活动的民生工程。八台巨无霸货车落地组装的时候,外院有空闲的群众们都来围观了。

  重组的魂乡不复骚气的外观,主建筑是两座金字塔,正中一座方形尖顶碑。和从前的建筑格局相同,但含蓄了,抽象了,没有之前那么露骨了。在建筑上方和广场上飘荡的全息广告,以青春燃血的游戏影像为主打,院的广告只有短短两秒,一闪而逝。

  魂乡开业酬宾,外院有六千人进入消费体验,外面还有上千人在排队。林妈妈体验了客满的欢喜和烦恼,她安排了一个人工智能去找林小妖,打算对游戏舱进行扩容。林小妖不在,回内院去了。

  小妖虽然说服了林妈妈,成功地让院文艺起来,正经起来。但她依旧不放心,准备今晚就把柳憨憨拿下。她今年二十八,大龄剩女一枚,和柳洵恋爱一年半,是该把自己交出去了。临走前她还找了江小瑜,把自己的担心同她讲了。

  江二姐自信满满地说刀哥不是那种人,可林小妖前脚刚走,她就去找了刀行。刀行还是第一次遇到仙子在大半夜找他,激动地手足无措,说话也语无伦次:

  “仙子,你怎么来了?吃晚饭了吗?”

  江小瑜心里觉得好笑,半夜了还问别人吃没吃晚饭,但她笑不出来,她比刀行还窘迫。她支吾了半天才说:

  “刀哥,以后别喊仙子了,叫我小瑜吧。”

  “好……小瑜……瑜妹……”刀行激动地快说不出话了。

  江小瑜稳定了一下情绪,用尽量平静的语气问:“刀哥,新兵格斗教官还缺吗?我来帮你。”

  江小瑜做不出林小妖那种决定,她太慢热,太被动

  。刀行因为患得患失,比柳洵表现得还憨憨,两人离零距离接触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江小瑜想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成为护卫军的一名教官,和刀行一起出操收操,把他盯紧了。

  刀行打心眼里不愿自己的瑜妹去接触男兵,瑜妹太漂亮了,保不准那个不开眼的大头兵对她暗生情愫。他挠了挠头,有了一条对策。

  “大姐这次激活了九百多人的异能,我准备把他们全部招入护卫军。两百多个女兵的训练,就拜托瑜妹了。”

  外院群众的异能开发不尽如人意。米豆豆筛选了三千多人,激发出攻击异能的不足千人。

  江小瑜无所谓带男兵女兵,目的达到了,她很开心地说了句“我回去睡觉了”,人跑开了。刀行丈二摸不到头,不知道瑜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还是很高兴,称呼变了,意味着他又向前迈出了一大步。

  不仅林小妖和江小瑜紧张。外院里稍微长点脑子的女人都有焦虑感。女人的嗅觉是敏锐的,院的广告很短,但它真实存在。

  当男人们要去魂乡消费时,很多女人都揪着自己男人的耳朵问是不是有坏心思,男人们口是心非地赌咒发誓,绝不会做没品无趣下三滥的活儿,只会玩正经游戏。但女人们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们,一遍遍地问,最多一个男人发了一百遍誓言。

  女人认为,男人的誓言,比昙花还短命,灿烂地绽放,转瞬即逝。她们想出了各种对策,直接一点的让男人交完公粮才准出门;也有陪着男人一起来到魂乡的,要求为购买的账户加入禁止出入成人游戏的权限限制;还有的人家购买两个账户,天天陪你来,时时盯着你。

  也有奔放的女人不限制自家男人去虚拟青楼玩,条件是你浪我也浪,彼此不吃亏。当然,这种女人占极少数。

  可见,林小妖的预见十分准确。如果林妈妈一意孤行主打院,很可能开业就面临门可罗雀的窘境。

  这会儿,挽救了林妈妈生意的林小妖,已经回到了内院,她把柳憨憨叫到了自己的公寓,第一次对自己的情郎开启了真心话异能。

  “洵哥,你会爱我一辈子吗?”

  “会。”柳洵毫不犹豫地回答。

  林小妖很满意,自己的情郎没说谎。这老姑娘没恋爱经验,傻傻的。还没吃到嘴里的菜,除了渣男,很少有男人会不真心。至于保鲜期有多久,谁又能说得清楚?

  “脱衣服,今晚我要了你。”小妖在憨憨面前很强势。

  柳洵的手在颤抖,半天没把衣服扣子解开,还是小妖帮忙解除了他的武装。

  两人坦陈相对的时候,却听到了外面的吵闹声。林小妖走到窗户前,掀开窗帘一角往外看。她看到主宅前的广场上,停了三辆运兵飞翼和五辆武装攻击飞翼。内院的护卫队员们正在列队,队伍的正前方,站着女巨人刘娇娘。三台黑金和大队的小型武装机器人正往主宅的方向行进。

  “穿衣服。”林小妖说。

  床边的柳洵抓抓脑壳,他的憨劲又上来了,开始琢磨自己犯了什么错让小妖改变了主意。

  “出事了,我们下去看看。”

  第三百九十四章 五方会谈

  林小妖和柳洵跑到楼下时,护卫队已经登上飞翼起飞了。两人迎上正返回实验楼的史湘云。

  林小妖问:“大姐夫,出了什么事?”

  史湘云和米豆豆重逢后,两人一直维持着不婚不恋、非情人纯炮友的奇葩关系。不过史湘云倒不介意米豆豆的弟弟妹妹们喊他姐夫。

  “也不是啥大事,到甘省去揍人。”史湘云回答。

  林小妖问道:“胡总管和格格没出事吧?”

  “他们没事,易慕付华被流弹击中,受了点轻伤,现在在回来的路上。”

  “打兰山吗?”

  “对,这群蠢货欠揍。”史湘云说完,看了两人一眼,笑着挥了挥手,“回吧,该忙啥忙啥。”

  林小妖觉得大姐夫这话听着有点怪,表情不自然地说:

  “都这个点儿了,还能忙啥?”

  史湘云又看了柳洵一眼,说:“既然立项了,就赶紧上马。”

  林小妖扭头看看自己的情郎,脸不禁一红。柳憨憨出来的匆忙,扣子都扣错了位,一副做贼心虚的表情,对着史湘云嘿嘿尬笑,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刚才在做什么。小妖和史湘云慌慌张张道了声别,拉着柳洵就走。

  史湘云看着两人的背影,他想起了什么,好奇心起,喊道:“小妖,回来一下。豆豆她亲家哥,我跟你媳妇聊两句。”

  柳洵很识相地留在原地,林小妖满脸不解地走回来。史湘云问:

  “小妖,你不是说还要考验这个呆子一段时间吗?怎么就急急忙忙把自己给出去了?今天院在外院落地,你不在那边守着,跑回来,是不是紧张了?”

  林小妖羞得跺跺脚,大姐夫人太聪明,跟他说话压力很大。她干脆把院改名和改外观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

  史湘云很机敏地抓住了红姐能让女人嗨得视天下男人为无物的信息。他有个女哥们是返真实境行业的奇才,给王蓓蓓的通关奖励就是她的作品。在他曾经的圈子里,这个奇女子是独一份。他怀疑红姐就是他的哥们。他没多问,静静地听林小妖讲完,才说:

  “院入驻是好事,不然你俩还得干耗着。都老大不小的人了,还装童子鸡,小伙子小姑娘这方面都比你们机灵。快去吧,把那个傻蛋榨干。”

  “大姐夫说话不正经。”林小妖嗔怪道,想了想又给自己找了个台阶,“我们至少比小瑜他们两个强。”

  史湘云呵呵一笑,挥手赶人了。

  ……

  不仅内院护卫队得到了增援的消息,刀行也同样接到了通知。刚睡下的江小瑜赶紧起床,跟着刀行一起上了飞翼。此外,刀行还带上了叫化儿和尼玛,其他教官留守。

  甘省有八个人类定居点,大中小都有。兰山的人口不是最多的,一万人左右,却是军力最强的一个。两个月里,它剪除了三个定居点,俘获了两万多人。它是鬼窟股东中,迄今唯一一个向与鬼窟无关的定居点开

  火的势力。

  胡永胜一行人半个多月来走访了剩下的四个定居点,三家在甘北,还有一家就是陈达勇领导的冬县定居点。不得不说,北方的这些汉子很有血性,听到消息后,想的不是逃跑,而是和兰山干一场。

  时间回到半个月前。

  陈达勇是个宁头不做凤尾的主儿。胡永胜来之前,兰山已经和冬县有过几次小规模冲突。兰山正在和阗水交战,暂时还腾不出手对他们下手。

  胡永胜和易慕付华无法说服陈达勇书院,只能建议他北迁,至少能和甘北的三个定居点呼应。四家如果能联合御敌,没准还能让兰山知难而退。

  这个意见,陈达勇倒是听进去了。如果四家合力能击败兰山,再返回冬县时就可高枕无忧了。他倒不是没考虑过借助书院的力量击垮兰山,但他眼里的书院太强大,上次书院凭几个人就击垮了他的势力。他不知道依靠书院击败兰山后,冬县又该何去何从?他不想成为任何一家大势力的附庸,否则他早投靠兰山了。

  陈达勇当夜就带着两千多号人,上万头牲口,沿着甘青交界的山区公路,向甘西北方向迁移。他们的目的地是离酒市四十公里的一片戈壁绿洲,既能和酒市的肃州定居点遥相呼应,又不至于让对方忌惮提防。

  整个迁移过程井然有序,侦查、警戒、护卫、断后工作都做得有板有眼。胡永胜很惋惜,这样一批人,稍加训练,必定能成为一支铁军,可惜书院不可得。他只能慨叹一声,带人飞往甘北,做合纵的说客去了。

  大迁移用了近半个月的时间。北地不比甘南,条件艰苦。好在现在是春季,绿洲养活上万头牲口不成问题。临时定居点设在金山镇。

  末世最大的好处是到处都是被废弃的建筑,稍加整理,再打印一道围墙,就是一个像样的据点。冬县的人刚刚在这里落脚,酒市肃州定居点就派人来了,邀请陈达勇去嘉峪关进行五方会谈。

  所谓五方,包括甘西北的玉关定居点、胡杨定居点和肃州定居点,甘南的冬县定居点以及在中间撮合的书院。由于各个定居点还没有建立彼此间的互信,会谈地点选择在嘉峪关废城里。

  说是五方会谈,其实更像帮派势力在废墟会面。所谓的会场是曾经的建筑工地,地块当初平整了,却没有建楼,如今荒草都有半人高。据说这里曾经准备修一座嘉峪关的地标建筑,但资金迟迟没有到位,拖了两年,也不就用建了,人都死绝了。

  肃州定居点算是半个东道主,事先将这里清理出一块足球场大小的空地。空地上停着六辆飞翼,与会代表被靠着自家的飞翼,或坐或立。而他们的警卫人员则端着枪,彼此警惕地打量对方。

  书院在各方游说时,各家的态度还是比较积极的,虽然同处北地,也曾为利益有过冲突,但都表示希望书院能促成此事。见了面,气氛却剑拔弩张。从场上的局面看,肃州定居点和胡杨定居点的关系相对缓和,但对同在甘西北的玉

  关定居点格外戒备。

  玉关定居点包括大当家和二当家在内,来了十二个人,是参会人数最多的。这个定居点民风彪悍,作风蛮狠,也被称为甘北的小兰山。本来按照肃州的建议,是要把玉关排除在外的。但玉关的首领说了一句话,让胡永胜愿意冒险一试。

  他说:“兰山是狼,我们也是狼,没有别的狼群进入我们的领地,我们夹着尾巴逃跑的道理。”

  如果说肃州定居点是犬,胡杨定居点是胡狼,那么玉关定居点就是真正的西北狼,定居点人口仅三千人,却是全民皆兵,谁要惹了他们,连女人都敢捞枪跟着干架。

  胡永胜的目的是让四家联合,牵制住兰山的兵力,书院乘机进攻兰山老巢,并在途中设伏打援。因此,他没有理由放弃战力最强的玉关。然而面对现在的局面,胡永胜十分头痛。胡永胜抬手,向下虚压,说道:

  “各位,既然大家有意联合抗击兰山,能不能拿出点诚意?都把枪放下。面对枪口,可没法谈事。”

  甘北的三方代表扫视着对方,谁也不愿意先放下枪。最后,还是远客陈达勇打破了僵局。陈达勇让自己的五名警卫放下枪,大大方方地走到场地中央,说道:

  “我与诸位素不相识,也没任何过节,就恬着脸在这里做个和事佬。大伙儿都知道,兰山是铁了心对甘省清盘。咱们这些定居点,无论谁,对上兰山都是一个死。要我说,过去的恩怨,暂时搁下。能逃过这一劫,还想翻旧账的,悉听尊便。”

  玉关定居点的大当家哈哈大笑,从鼻尖上垂下的小肉球像滴鼻涕一样甩来甩去。

  “身在末世,只能活在当下。纠结过去,就是给自己添堵。我同意陈兄弟的说法,过去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

  胡杨定居点的首领啐了一口:“鼻涕虫,你说得轻松,从来都是你家占便宜,这些年我们吃的亏白吃了?被抢走的食物白抢了?”

  甘北的三个定居点里,胡杨的实力最弱,玉关逮着他们欺负。玉关自己的造血能力不行,却深知不能涸泽而渔的道理,每次给胡杨造成的损失,也都在他们的可承受范围之内。相对而言,实力稍强的肃州,境遇要好上许多,一年内也就被抢个一回。

  玉关定居点的二当家两条比寿星还长的眉毛在脸上扫来扫去:

  “可不是白抢了,粮食都变成粪了。其实我们也挺后悔的,早知道要变成粪,我们又何必抢。可我们又特别迷恋把食物变成粪的过程,满足,舒坦。真的很矛盾啊。”

  肃州的首领说:“吊丧眉,别得了便宜还卖乖,给我们诚恳地道个歉,这事就翻篇了。等把兰山解决了,我们搬到南边去,甘北这块地全留给你们。”

  鼻涕虫说:“我们去南边,你们留在这里。想占好地盘,要靠实力说话。”

  肃州首领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悉听尊便。”

  在他看来,只要不和这群狼做邻居,在哪里都无所谓。

  第三百九十五章 突袭

  吊丧眉和鼻涕虫相视一眼,面露喜色。如果能集五方之力灭掉兰山的话,玉关就是甘省最强的势力,搬去了甘南,会是一个新的兰山。到那时候,甘省剩下的几个势力还不得看他们脸色。

  鼻涕虫向吊丧眉递了个眼色,吊丧眉会意,走到了场地中央,清了清嗓子说道:

  “同在一个屋檐下,没有解不开的怨。今天,我贺士雄就代我大哥,代玉关向肃州和胡杨的兄弟们陪个不是。等降伏了兰山这匹狼,我们各走各路,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肃州首领微微点头,他并不指望对方的道歉多有诚意,他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就足够了。胡杨首领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吊丧眉向后招了招手,一名警卫在地上摆了八个大海碗,另一个警卫捧着一坛酒将海碗都满上。吊丧眉端起一只碗,环顾一圈,说:

  “喝了这碗酒,我们就是同一个战壕的同袍,心往一块走,劲往一处使。”

  胡杨首领忍不住发声道:“高攀不起,和你成同袍,没准哪天背后被捅一刀。”

  鼻涕虫走到吊丧眉的身边,慢条斯理地说:“我承认玉关都是坏胚子,但我们说一是一,就连我们的女人,也是一口唾沫一个钉。阳奉阴违的事不做,虚头巴脑的话不说。我们选择结盟,就不会在背后使绊子。”

  吊丧眉甩动两条眉毛说:“谁要不乐意喝这碗酒,那就趁早滚蛋。”

  “信你一回。”肃州首领让警卫放下枪,独自一人走到场地中央,端起酒一饮而尽。

  “痛快!”鼻涕虫把碗里的酒一口干了。

  吊丧眉和陈达勇也喝了酒。四人把目光转向书院三人。胡永胜和易慕付华端起酒碗,丽格格有些犹豫。胡永胜知道她怕打酒嗝,别人怎么打酒嗝都无所谓,这姑娘打嗝是要命的,在场的,除了事先有准备的书院人,其他的都得上吐下泻。胡永胜说:

  “这姑娘不善饮酒,她的酒就免了吧。”

  吊丧眉不依不饶地说:“说到喝酒,女人比男人厉害。我家那女人,每次喝完酒都能吊打我。你说她不喝,那我今天就把话撂在这儿。会是你们召集的,这碗里装的是我们的协议。爱喝不喝,自己掂量。”

  胡永胜皱眉,玉关的二当家着实很讨嫌。丽格格已经把酒碗端了起来,胡永胜关切地问:

  “行吗?”

  丽格格点点头,她与打嗝相伴了很多年,在止嗝方面也积累了一定经验,觉得自己忍住一个酒嗝问题不大。书院三人各自饮下一大碗酒,发现这酒度数不高。如果是蜀地那种高度酒,大碗下肚,人估计得翻。胡永胜又看了眼丽格格,丽格格微微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在场没喝酒的就只有胡杨的首领了,他成了全场目光的焦点。他脸上的表情有些纠结,似乎在天人交战。

  吊丧眉那张破嘴又开始瞎哔哔:“我们的女人都比他像男人,就他那性子,

  我们不欺负他欺负谁去?”

  胡杨首领看了眼腕上的手环,皱了皱眉,随后慢慢起身。和他一起起身的还有一个大胖子,宽度是胡杨首领的一倍。许是胖子怕热,他只穿了一件小坎肩,露着大肚皮,鼓得跟怀胎十月的孕妇一样,肚子上面还有一层皮肉耷拉下来。两人上前时,胡杨的五名警卫们也终于把枪口垂下了。

  鼻涕虫看着胖子说:“这位兄弟很面生啊。”

  胡杨首领没有去端酒,他介绍说:“这是新入伙的二首领,叫戴寇岱。”

  “带口袋?”吊丧眉哈哈大笑,他今天格外活跃,几乎成了全场焦点。

  鼻涕虫喝过酒后,还是很重大局的,低声呵斥二弟不得取笑盟友的名字。他吩咐警卫再上一个新碗,斟满酒。

  胡杨的两位首领这才慢悠悠地端起酒碗,没急着喝。胡杨大首领看着鼻涕虫,沉声说:

  “希望大当家言而有信。”

  吊丧眉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真他妈叽歪。”

  鼻涕虫说:“说不抢你就不抢你,言出必行。”

  胡杨大首领点点头,把碗送到嘴边,眼睛瞥向手环。他的表情突然变得无比平静,嘴角甚至弯出一丝弧度。只是他的脸被海碗挡着,没人注意到脸上的变化。他一口气喝光了所有的酒,把碗狠狠摔在地上,口中大喊“好酒”。

  二首领见状,也喝了自己的酒,同样砸了碗。拍着大肚皮说:“好酒,好酒。”

  吊丧眉心里不快:两个怂蛋装什么英雄,还砸碗。突然,他眼睛瞪得大大的。那个胖子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柄短管枪,正指向他大哥鼻涕虫,而胖子的肚皮则小了一圈。吊丧眉下意识地往旁边一靠,把鼻涕虫撞到一边,自己取代了他的位置。

  枪响了,吊丧眉的脑袋像西瓜一样崩碎了。

  “你说对了,我还真带了个口袋。”胖子说。

  鲜血四溅,几乎在场所有人身上都分润了一点。这一幕让书院三人和陈达勇都惊呆了。

  “二弟!”鼻涕虫发出一声爆喝,人已经出现在胖子面前。左手横击,把胖子手中的短管枪打飞,右手按在胖子的头顶上。鼻涕虫的右臂变得黑黢黢的,像用黑曜石雕刻成的石雕作品。他的速度太快,在场的人没人看清他是怎么做到的。

  胡杨大首领的右手长出了十多公分长的指甲,狠狠地刺入了鼻涕虫的左胸。鼻涕虫左手捉住了胡杨首领的手腕,他的左臂也变得和右臂一样漆黑。

  胡杨首领惊恐地发现,他的手像被铁钳箍住了,根本无法抽离。黑色从鼻涕虫的手掌流向他的手臂,快速蔓延。而此时的胖子,脸都快赶上黑人了。

  枪声响起,玉关的警卫和胡杨的警卫交上了火。胡杨的警卫显然是有备而来的,他们事先找好了掩体。尽管玉关警卫人数众多,但没有隐蔽所的他们很吃亏,甫一交锋,玉关的警卫就倒下了五个。

  陈达勇是个机灵人,他现在完全搞不清楚情况,也不知该帮那一方。他腿部的外骨骼护甲发力,跳出十多米远。和他做出同样选择的是肃州首领,他躲避的方式比较特别,身子一团滚开了,比车轮子跑得还快。

  鼻涕虫看似老粗,脑子很好用,枪声一响,他身子就矮了二十公分,把胡杨的两个首领当盾牌,同时放开了胡杨大首领的右手,抓住了刺向他腰间的左手。胡杨大首领的右臂就像是刚从墨水缸里捞出来的,而且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

  胡杨警卫转瞬又击毙了剩余的五名玉关警卫,把枪口对准了书院的三人。胡永胜和丽格格在冲突暴起的时候,身上的战衣已装备到位,护住了全身。西装革履的易慕付华没有战衣,他只穿了一件防弹背心。

  胡永胜把易慕付华护在身后,子弹伤不了胡永胜,但冲击力还是逼得他一步步后退。胡永胜到底不是盾牌,有一颗从他身侧擦过,击中了易慕付华的大腿。恰好接应的护卫队员赶到,一人背,一人护住易慕付华的身后,向飞翼撤去。

  一名拖着长长尾巴的护卫队员向胡杨警卫藏身的地方跑去。另两名护卫队员则向外围飞奔,因为这片空地四周半人高的荒草里,钻出了无数荷枪实弹的武装人员。他们身上的制式服装,与胡杨警卫完全相同。这下,在场的人都知道,他们被胡杨卖了。

  “寻找掩体,对外射击。”陈达勇和肃州首领同时大喊。一时间枪声大作。

  陈达勇躲在自家的飞翼旁,对着五名胡杨警卫的方向哼了一声。

  他的哼哼的能力前文讲过,有些类似丽格格的打嗝能力,同样是声波攻击。不同的是,他的攻击不像丽格格那样在一定的范围无差别打击,而是定向冲击,作用目标是心脏。从这点来说,比丽格格容易误伤友军的能力强了不少。

  掩体后的五名胡杨警卫一声闷哼,他们的枪也歇火了。书院的护卫队员赶到,跳到掩体后,长尾后的尖刺迅速扎入五名胡杨警卫的嘴巴。书院护卫队员向陈达勇打了个ok的手势,陈达勇转向外围方向,开始哼哼。然后,他听到了他这辈子最不愿听到的声音。

  “嗝~”丽格格打嗝的声音嘹亮而悠远。

  陈达勇菊花一松,他拉肚子了。屁股上热乎乎的,就像有人在那里帮他贴了个暖宝宝。

  这声嗝就像一个美丽的二分休止符,如爆豆般吵闹的枪声戛然而止。两秒之后,此起彼伏的呕吐声传来。

  大家可能会问,丽格格早干嘛去了?这还真不能怪丽格格,没错,格格一紧张就容易打嗝。吊丧眉被胖子爆头的时候,她的嗝就要出来了。天杀的胡杨警卫噼里啪啦一阵枪响,又把她的嗝吓回去了。后来四面八方都是枪声,她又紧张了,这才有了这个威震甘北的嗝。

  “嗝~”又是一声。

  陈达勇还没转凉的屁股更暖了,他骂道:

  “真他妈缺德。”

  第三百九十六章 反杀

  陈达勇的表现其实已经很好了,他只是人臭了点,裤子变得沉重了点,其他安好。这片小战场上,九成以上的人,都吐得稀里哗啦呢。

  比如正面对面僵持的玉关大当家和胡杨首领,你吐我一口,我吐你一口,欢实着呢。玉关大当家鼻涕虫的异能好像被打断了,他的两条胳膊恢复了本色。不过胡杨二首领的脑袋和大首领两条胳膊似乎变不回来了,黑得发亮,美得像黑玉雕。这要在旧纪元,拿到玉石市场,绝对能拍个好价钱。

  胡杨二首领是除书院人外,唯一一个站着不受打嗝声影响的人。因为他的脑袋已经变成了黑玉石,丽格格的异能永远不可能对他产生作用。他以一种极美的方式死去,俗称“黑里俏”。他还能站着,是因为鼻涕虫的手还按在他脑袋上。

  长着长尾的护卫队员跑到陈达勇面前,递给他一条绑带。

  “绑在头上,二少奶奶的异能对你就不起作用了。”

  在书院,大家对石岩山的称谓五花八门,有喊石头的,有喊钢铁神拳大人的,有喊石科长的。因为他是先生的弟弟,护卫队的人喜欢叫他二少爷,他的媳妇丽格格便叫二少奶奶。

  陈达勇将信将疑地把绑带系在头上,“有用?”

  “肯定有用。”

  长尾巴队员已经去帮冬县的五名警卫系带子了。陈达勇看见书院的胡总管在给肃州的人发绑带,知道错不了,赶紧上前帮着长尾一起绑。

  “嗝~”丽格格第三声更响亮。

  最后一名没来得及系带子的警卫又是“哇”的一声。

  陈达勇嘀咕道:“这女子还没完了。”

  长尾巴队员说:“二少奶奶一发功,一时半会儿完不了。厉害的还在后面呢,等变成青蛙叫,那才要命。”

  冬县的警卫深以为然,他们都是当年的受害者。两年不见,这女子的神功好像更厉害,影响的范围也更大。

  “去杀一批不?趁那些家伙现在还能动。”长尾巴队员问,“不然等他们完全丧失了战斗力,就是杀俘了,会下不去手。”

  这话颇对陈达勇的胃口,他欣赏地看着长尾巴队员问:

  “你叫什么名字?”

  长尾巴已经跑出很远:“我叫董平,你也可以叫我长尾。”

  陈达勇对着自己手下喊道:“还能动的,跟我一起去杀敌。”

  陈达勇冲了出去。刚才处于相对静止的状态还好,一跑起来就不是滋味了:热乎乎、黏糊糊,糊状物还一个劲往下掉。难受得这个汉子想哭。不过这会儿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要报仇。他辛辛苦苦带着队伍来甘北结盟,差点交代在这里,这口气哪能忍得下?

  陈达勇的手下跟着冲锋,那边肃州的人也开始进击,不过跑步的姿势都非常怪异。

  胡永胜给鼻涕虫绑上了“格格异能专用屏蔽带”,鼻涕虫甩了甩脸上的脏东西,问:

  “这就没问题了?”

  得到了胡永胜肯定的回答,鼻涕虫把面前的两人往外一推。吧嗒,胖子的黑曜石脑袋落

  在地上,滚出老远,肥胖的身躯如山倒一般,地面似乎都震颤了一下。胡杨首领的两条胳膊也从肩部脱落,他踉跄地后退两步,软软地躺到在地上。

  鼻涕虫丢掉了胡杨首领的左臂,右臂还插在左胸口。胡永胜这才注意到他的伤势,吓了一跳。心脏被插了,鼻涕虫还跟个没事人一样。

  胡永胜问:“要不要紧?”

  鼻涕虫将那条黑曜石右臂猛地向外一拔。

  “小意思,幸好我的心脏长在右边。”

  鼻涕虫撕开自己的衣服看了看,左胸处泛着黑色的光泽,更奇特的是,“黑曜石”能自行生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填充着五个窟窿。“黑曜石”表面很快变得平整,黑色褪去,恢复了皮肤的本色,连一个疤痕都没留下。

  胡永胜赞叹道:“你这能力不错。”

  鼻涕虫自傲道:“所以老子才敢冲。”

  他一边说着,一边脱裤子。胡永胜连忙往后退了七八步。鼻涕虫把裤裆里的脏东西抖落出来,又重新穿上。这个场景被远处的丽格格看到了,格格恶心坏了,打嗝声愈发响亮。

  “呱~”她的嗝声终于变成了蛙鸣。

  倒在地上的胡杨首领身子抽了一下,从嘴里涌出一股清水,他已无物可吐。

  鼻涕虫指着胡杨首领说:“你最好给这个冒牌货绑一根带子,别让他死了,留个活口,一会儿还有话问他。”

  “他不是胡杨首领?”

  “我和那个怂货交过几次手,他的能力不是这个。他手下倒是有个人长了一副长指甲。”

  胡永胜递出一条绑带,说:“你去。”

  胡杨冒牌首领现在的模样实在太恶心,胡永胜下不去手。鼻涕虫说了句矫情,接过绑带,走到“胡杨首领”身侧,蹲下来。他也不顾“胡杨首领”脏不脏,在他腮边摸了一下,撕下一张面具,露出一张年轻的脸。这个冒牌的年轻人眼神里满是绝望和不甘。

  鼻涕虫给冒牌货系上了绑带,有些不放心,又把两条黑化的胳膊插进了他的双腿,冒牌货发出了撕心裂肺的痛呼。鼻涕虫又走到胖子的尸体旁,在他肚子上摸了摸,脸色一变。他扒开从胸脯上掉下来的那层肉,看到了一个皮肉 袋子,跟袋鼠一样。他从里面掏摸出两把速射手枪和十个弹匣。

  “戴寇岱,还真的带了个口袋。”鼻涕虫喃喃道,“二弟,你死得真冤啊,居然栽在一个有袋类渣滓手里。”

  鼻涕虫霍地站起身说:“我要去杀人。”

  胡永胜做了个请的手势。

  鼻涕虫:“你不动手?”

  胡永胜摇头:“我一动手,你们也要死。”

  鼻涕虫看着仍在“呱”的丽格格,问:“和她一样?无差别攻击?”

  胡永胜点点头。

  “那算了。”鼻涕虫选了个方向,大步跑开了。

  丽格格的嗝有停不下来的感觉,屠杀也一直持续着。杀了一会儿,董平等书院护卫队员就下不去手了,再杀下去跟虐尸差不多。但其他三方不愿意收手,他

  们憎恶背叛者。既然胡杨选择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对敌人他们就绝不会留手。

  陈达勇和肃州首领不愿浪费自己的能力,地上都是胡杨武装人员遗落的枪支,随便捡一把枪,杀起人来利落得很。

  鼻涕虫却偏要用拳头,他右臂又变得和黑曜石一样闪亮,一拳砸死一个。杀人效率不高,但确实是最解气的方式。他的二弟死了,他带来的警卫也死光了。唯有拳头,才能消解他心中的怒气。

  胡杨的武装人员中也有不少狠人,手脚都没力气了,还挣扎着开枪,准头欠佳,只造成一死三伤。这些敢于反抗的死状都极其惨烈。

  胡杨的六百名武装分子死光了,丽格格还停不下来,这姑娘捂着胸,一声比一声响。胡永胜递给她一瓶水,心痛地说:

  “可以了,歇会儿吧。”

  丽格格接过水瓶,开始不歇气地吞水。一边喝一边往书院的飞翼走,她要躲起来,免得其他三方势力的苦主回来看她不爽。

  三方的警卫还在搜寻漏网之鱼,各位当家已经返回了。他们围着胡杨冒牌首领,想逼问点东西出来。冒牌货缺胳膊少腿,动一下都困难,准确地说,他现在连自杀的本钱都没有。

  肃州首领说:“说,为什么要袭击我们。说出来,给你个痛快。”

  这位首领心里也是火大,原本他以为自己家和胡杨都是受玉关欺负的,他们之间有一种默契叫惺惺相惜。所以当吊丧眉被一枪爆头的时候,他还以为是胡杨向玉关寻仇。他腹诽胡杨定居点的人莽撞,心底第一个想法是结盟的事要黄。

  当胡杨的警卫们把枪口对准他们,同时外围出现大批胡杨武装人员的时候,他才明白胡杨的人早就挖了一个大坑等他们往里跳了。这也意味着他在会场周边负责警戒的二十多名暗哨已无一幸免。

  冒牌货倒也硬气,他似乎从对自身处境的担忧中摆脱出来了。眼里的不甘和绝望褪去,取而代之的兴奋和癫狂。

  “妈的。”鼻涕虫往冒牌货身上踢了一脚,“谁来问,逼供我不熟,一不小心就会把他弄死。”

  鼻涕虫能把人变成黑玉,但在整个过程中对方感受不到太多痛苦,因为能力作用的部位很快就会失去知觉。

  陈达勇摇摇头,他哼的效果因人而异,有人反应轻,有人反应大,一个不好也可能把人哼死,不好把控。

  站在五六米外的胡永胜也摇头:“你们别看我,我的能力用出来只有两个结果,要么没事,要么死。”

  胡总管离他们很远,这几个人身上的味道实在太大了。他本来可以用面甲阻挡气味。但这里的战斗结束了,他也不好让面甲继续遮着脸,免得让三方势力误会他在防备他们。

  肃州首领向远处喊了一声:“娟娟。”

  一名警卫从远处跑来,他似乎在夹着腿跑步,动作很别扭。肃州首领不耐烦地喊:“快点,别磨叽。”

  警卫这才撒开两条大长腿,快速跑了过来。

  增加了一个臭源,胡大总管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

  第三百九十七章 刑讯

  “上刑。”肃州首领的命令简单直接。

  警卫有些为难地看着冒牌货满身污秽。肃州首领也不想动手,尽管他裤裆里湿湿的,黏黏的,身上也散发着浓烈的臭气。他转头看向鼻涕虫说:

  “玉关大当家,都是你吐的,劳烦你把他衣服扒了。”

  鼻涕虫身上的污物是冒牌货吐的,冒牌货身上则是鼻涕虫的功劳。都说自己拉的屎不嫌脏,所以肃州首领的要求合情合理,一点都不过分。

  鼻涕虫骂了句矫情,上前扒了冒牌货身上的坎肩,冒牌货没了胳膊,衣服脱起来倒也爽利。鼻涕虫还把坎肩翻过来对折了几下,在冒牌货胸腹部胡乱擦了几下,至少表面看上去是干净了。

  “裤子脱不?”鼻涕虫问。

  肃州首领说不用了。警卫仍旧在迟疑。

  “大表叔,非要这样吗?”警卫开口,却是女人的声音。她胸口平整,脸部轮廓比较硬朗,皮肤粗糙,警卫服也挺宽松,在场的人之前都没有看出是个女兵。

  肃州首领点头。这位叫娟娟的表侄女警卫撅起了嘴:

  “人家回去又得洗头发。”

  “你岂止洗头发,还得洗屁股。一屁股的屎,还嫌弃这,嫌弃那。利索点,没时间耽搁。”肃州首领不耐烦地说。他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胡杨的人敢在这里对他们动手,肯定有依仗。这个依仗是谁,已经不言而喻。没准家里现在已经被人盯上了。

  “你不也一样?”娟娟顶了句嘴,然后小声诅咒着那个女人又损又恶心的异能,摘下自己帽子,拔下发簪,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披散下来,垂到腰间。她单膝跪地,俯下身,头发往前一甩。娟娟的长发一触到冒牌货,就往皮子里面钻。陈达勇和鼻涕虫都觉得浑身发麻,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冒牌货先是忍不住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就没声了,脸上的表情变得痛苦起来,眼睛、鼻子、嘴巴往一处挤。他嘴里在痛呼呻吟,冷汗从额头大颗大颗地渗出。肃州首领向现场的几位看客解释说,娟娟的头发应该穿过肌肉组织,钻进身体去了,正在折腾冒牌货的内脏。

  过一会儿,冒牌货突然张大了嘴,呼吸不畅。肃州首领说应该是娟娟的头发在里面勒住了气管,冒牌货窒息了。

  “别解释了,有什么话赶紧问吧。”陈达勇表情有点僵硬。如果是鼻涕虫这种狠人折磨人,他可以接受。但施刑的是女人,而且出自于一个弱小的势力。北地的女人都这么狠,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等这事完了,还是赶紧带人回南边,北地的人别招惹。他原本以为自己是匹狼,和北地的人一比,就是头哈士奇。

  “娟娟,让他喘口气。”肃州首领吩咐道。

  娟娟照办了。冒牌货像从水里浮起的人,贪婪地大口吸着气。肃州首领走到冒牌货的头侧,蹲下来问道:

  “胡杨是不是和兰山联手了?”

  冒牌货喘着气说:“答应给我个痛快……我就告诉你。”

  肃州首领:“你说了,

  肯定给你一个痛快。”

  冒牌货没有回答,而是问:“现在几点了?”

  肃州首领面色一紧,“你在等什么?”

  冒牌货依旧没有回答。

  陈达勇走过来,居高临下俯视,不耐烦地说:“现在是五点五十六分。赶紧说,我们保证能给你一个痛快。”

  冒牌货继续喘气:“等我把气……喘匀了。”

  肃州首领觉得冒牌货在拖时间,心里越发不安,脾气变得暴躁起来,他站起来来回走动。见冒牌货还像条鱼一样嘴巴一张一合,肃州首领忍不住在他肩膀上踹了一脚。

  “你再不说,老子让你生不如死。娟娟,三个数内,他不说就给他上刑。三、二、……”

  肃州首领的威胁起到了作用。冒牌货脸色泛白,头发丝在身体里的搅动太难受了,像里面藏了几万只蚂蚁,他不敢等肃州首领喊“一”了。

  “记得你们的……承诺。”冒牌货说,“没错,兰山找到我们……只有把你们干掉,我们才能活。”

  胡永胜顾不得臭了,跑上前问:“什么时候?”

  “昨晚。”

  胡永胜了然,难怪胡杨定居点的前后反差这么大。他们之前在各个定居点游说的时候,胡杨定居点是响应最积极的一个。因为他们最弱,他们需要被保护。而当兰山给了他们生存的机会,他们立刻义无反顾地背弃了联盟,立刻投向兰山。

  鼻涕虫问:“你家首领呢?”

  冒牌货脸上挂着狞笑:“我冒充首领对你们发难,首领自然是带人去抄你们的老窝。”

  鼻涕虫说:“不可能,你们那点家底我知道,满打满算不超过一千人,已经有六百人折在这里了。凭三四百人,你们能做什么?”

  冒牌货反问:“谁说一定要带我们的人?”

  肃州首领一惊:“兰山的部队已经到了?”

  冒牌货咧出一个难看的笑。

  鼻涕虫指着胖子的尸体问:“他是兰山的人?”

  冒牌货又咧了咧嘴。

  所谓的胡杨大首领、二首领都是冒牌货。真正的胡杨首领在做什么,无需问,也无需答,东南方骤然响起的轰隆隆的闷雷声已经给出了答案。因为离得远,声音不算大,但很清晰,而且持续不断。肃州首领跳了起来,这种持续的炸响自然不会是雷,而是炮击。酒市就在嘉峪关的东南方,距此地十多公里。

  陈达勇一看时间,正好下午六点,难怪冒牌货要问时间。

  “妈的,他们动手了。为什么事先……”

  肃州首领伸手止住了陈达勇的话头,他问冒牌货:“兰山来了多少人?”

  这么密集的炮声,不可能是胡杨制噪。他们没有这个实力,如果他们有那么多大炮,也不会被玉关可劲儿地欺负了。甘省有这个能力的,只有兰山。

  “昨晚到了三千人,增援部队今天也该来了。”冒牌货这次倒是回答地很干脆。

  肃州首领立刻招呼娟娟和他

  一起走。老家被炮击,他已经无心盘问了,他现在只能祈求定居点的人员已经全部转移到地下工事里。

  娟娟抽出她的头发前,似乎搅动了一下冒牌货的内脏,冒牌货疼得大叫一声。头发抽离后,冒牌货的身上出现了无数的细小出血点,跟得了严重的皮疹一样,有点瘆人。娟娟的头发上全是血,在后背凝成一束,一滴滴血珠从头发里溢出,滴露在她的衣服上,很快腰 臀位置就被血染红了。

  肃州首领和娟娟快速向飞翼跑去。鼻涕虫也很紧张,他问:

  “他们去玉关没有?”

  “等灭了肃州,就轮到你们了。”冒牌货哈哈大笑。

  “。”鼻涕虫嘴里骂着,心里倒是放松了不少。冒牌货话里的意思是说兰山也没能力同时对两三个定居点同时发动攻击。他一脚踢在冒牌货的太阳穴上,他这一脚力道极大,能听到清晰的骨裂声。冒牌货的脖子不自然地偏向一边,没了气息。他恶狠狠地对冒牌货的尸体说:

  “我曹荣一诺千金,给你痛快,也希望你别骗我,玉关有失,我把你切碎了喂狗。”

  随后,鼻涕虫冲着已经进入飞翼的肃州首领喊道:“肃州的,要顶住了。我这就回去召集人马,希望一小时后,我还能在酒市见到你。”

  鼻涕虫深知唇亡齿寒的道理。一旦肃州定居点覆灭,凭自己的实力铁定不是兰山的对手。玉关人是悍勇,论装备,差了对方一个太阳系的距离。

  兰山不找甘北实力最强的玉关合作,因为玉关是最桀骜不驯的狼,兰山找他们合作,还得担心他们在背后咬自己一口。兰山找了最弱的胡杨,道理再浅显不过:因为它弱,所以最容易被掌控;因为它弱,也最容易被盟友轻视。当大家在提防玉关的时候,胡杨暴起发难成功的概率很高。

  几家势力群龙无首,调度必然混乱,这就是兰山的如意算盘。

  兰山的计划可以说很粗糙,但绝对有效。末世大部分定居点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首领是强大的异能者,有着绝对的权威。大部分定居点的武装力量都类似于民团,对首领绝对服从。这个特点在甘省各家势力中尤其突出,有首领在,是一群狼;没了首领,可能变成一群羊。

  只是兰山和胡杨都没有料到这里有一个外来的女人,能力猥琐且强大。在她的帮助下,除了吊丧眉殒命,其他首领安然无恙,胡杨的武装力量倒是全部折在这里。

  肃州首领站在飞翼的尾舱门口,向鼻涕虫抱了抱拳。舱门关闭,飞翼迅速远去。

  鼻涕虫此时也跑向自己的飞翼,连招呼都没有同胡永胜和陈达勇打,他现在最缺的是时间。

  陈达勇说:“我也去召集人手,我的人擅长骚扰战。”

  胡永胜点了点头,陈达勇跑开了。

  胡永胜骂了句该死。书院往兰山派了两个特工,居然没有收到他们的情报。他给史湘云、喷火娃、刀行和刘娇娘分别拨了个电话,让他们集结部队,直飞兰山,抄了他们的老窝。

  第三百九十八章 来自废墟的反击

  甘省的三方首领一走,书院的人也走了。他们绕到了兰山的炮兵阵地后方。

  丽格格准备在这个阵地大展神威,然而她只打了一个嗝,就破功了。

  不说隆隆的炮声对她声波攻击的扰动,在这样嘈杂的环境里她的能力对人产生的影响微乎其微。事实上,丽格格一出场,就被ko。

  出于对身上战甲防护力的谜之信任,丽格格大大方方地出场了。她刚刚开启田园奏鸣曲,腹部就中了一弹。这颗子弹的威力极大,战甲帮她挡住了子弹,却没挡住震荡冲击的余波。丽格格倒飞出去三米,重重落地,晕死过去。

  一名护卫队员急忙把她拖了回去,其他人和兰山的护卫步兵接上了火。

  这个炮兵阵地上有二十门车载电磁火箭炮,校准、发射、装填弹都由智能控制。护卫步兵大约有一百多人,接近一个连的编制。人数不多,都穿戴了外骨骼机甲,配备单兵重武器,算是一支强兵了。

  这些机甲的型号比较老,不是全身甲,仅仅是腿部、腰背和手臂上有支撑骨架,胸腹部有合金防弹甲片。这套机甲没有头部护甲,没有速度增幅,是专为增加单兵负重设计的。目测是二十一世纪的产品,不知被兰山的“考古发掘队”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挖出来的。

  看到有更多的护卫步兵向这边跑来,胡永胜果断下达了隐身、撤退的命令。他的这支小团队,在少了丽格格这个战力后,只适合外出谈判时做做安保,不适合在战场上正面厮杀。护卫队员们纷纷开启了隐身装备,匍匐着向远处撤离。

  胡永胜没走,他躲进了一条旱渠。他解除了一只手的护甲手套,那只手从正常肤色向蓝色系过渡,淡蓝、湛蓝,最终定格在藏青。这是他目前发动毒功时,颜色转变的极限了。由于他身体的其他部位都处于隐身状态,这条旱渠里只能看到一只蓝得发黑的手贴在沟壁上,有点瘆人。

  五根手指在土壁上敲击着,显露了它主人此刻的情绪。胡永胜有些许兴奋,更多的是紧张。他是书院的文职人员,只参加过对巩城香溪基地的复仇行动。那次他毒死了许多人,但都是被丽格格折腾得半死不活的人,他做了类似于给尸体补刀的工作。这是他第一次独自面对活蹦乱跳的敌人,而且为数不少。

  好在对方身体裸露出的皮肤较多,应该能够建功,除非对方有很强的的毒抗能力。

  大概是看到这边闹了一下就没动静了,冲过来的护卫步兵有三十来个人。六个冲得最快的步兵离旱渠十五米远的地方,毫无征兆地栽倒了,浑身抽搐。又有五名步兵冲上来准备救助,也倒了。剩下的步兵立刻止住了脚步。

  一名步兵尖声喊:“他们好像中毒了。”

  小队长模样的步兵声嘶力竭地大喊:“战斗警戒,王朋,把防毒面罩取来。”

  在震耳的炮声中,步兵们只能通过大声吼叫才能确保队友听到自己的声音。

  一名步兵应了一声,转身跑开了。其他人就近寻找掩体,枪口分别指向前左右三个方向,军事素质还是相当

  不错的。

  胡永胜没有离开,他的毒可以通过皮肤进入体内,不是防毒面罩能够挡得住的。

  叫王朋的步兵很快取来了五个面罩,这是他们所有的库存了。他们是炮营护卫兵,不需要进入长期封闭的空间,这类装备准备得很少。定居点外的守候的士兵手里倒是挺多,但离这里有好几公里。

  五名士兵带上防毒面罩,端着枪,弓腰小心翼翼地前行。走到十一名队友身边,他们没有倒下。毒素通过皮肤渗透入体内比通过呼吸系统要慢上几拍。四人警戒着,另外一人把队友的身体翻了个身。那人脸色发黑,口吐白沫,已经没了呼吸。

  这人看向小队长,队长做了个手势。五名步兵继续前进。一步、两步、三步,走到第四步的时候,一名步兵先倒,剩余的四名步兵也接二连三地倒下。

  “混蛋!”小队长怒了,他从腰间摘下一颗手雷,拔掉安全栓,丢进了旱渠。在他看来,看不见的敌人,一定躲在旱渠里。瞎猫碰死耗子,被他蒙对了。其余的士兵纷纷也掷出了手雷,每人投出了两三颗。

  他们并没有收到投弹的命令,只是跟着头儿有样学样,目标不明确,效果自然也就不好。四五十颗手雷,有一大半在旱渠两侧爆炸了,一小半落进沟里。胡永胜身边两三米的位置落了两颗,他把身体团成一团,饶是他穿着最好的全身防护甲,依旧被震得七荤八素。

  他不敢在这里呆了,而且他听到有更多的人向这边赶来。

  因为莫名其妙倒下了十六名队友,步兵们也不敢轻易上前查看。趁着硝烟未散,胡永胜爬出旱渠,四肢着地爬走了。

  ……

  肃州定居点几乎炮火被夷为平地。肃州首领从定居点外的暗道进入地下工事。情况远比他想象地糟糕,定居点的常住居民有三千多人,炮击中,有一千多人没有来得及逃入地下工事。逃下来的近两千人里,还有七百多名伤员。

  地下工事里哭嚎一片,头顶还有隆隆的炮声在伴奏。肃州首领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抓住胡杨的首领,把他千刀万剐。他对书院也是有怨言的,书院作为反兰山联盟的召集人,居然连敌人的动向都没摸清楚。

  其实这也不怪书院,兰山在北上前一天对定居点内外的外来人员进行了一次大清理,书院沙尘的两名特工都死在这次肃清行动中。为了保证特工人员安全,沙尘一般不会主动联系外勤特工,以至于这条线断了,沙尘也没有察觉。

  “大表叔,别发呆了。”娟娟提醒道,“咱们不是还有个好东西吗?再不拿出来用,以后怕没机会用了。”

  娟娟所说的好东西叫做双相云爆弹,是在一个部队遗址的库房里发现的。

  云爆弹不算稀罕玩意,二十世纪就已经出现了。这种炸弹会发生两次爆炸,第一次爆散云爆剂,在空气中形成一大片气溶胶云雾,第二次则引爆云雾,造成轰爆效果,形成高温高压缺氧的爆炸区域,对敌方人员一类的软目标杀伤力极大。

  二相云爆弹也可以称为云爆集束弹,内含多

  个云爆子弹。母弹爆炸后,并不会立刻引爆子弹,而是通过冲击波将子弹推向更远的区域引爆。子弹再进行两次引爆,形成更大范围的杀伤区域。肃州得到的两颗二相云爆弹,威力远非二十世纪的云爆弹可比。

  这是肃州压箱底的牌,谁不让肃州人活,那就别怪肃州人拼个鱼死网破。

  肃州首领稍作犹豫,头顶上轰隆隆的声音就帮他做出了决定。他叫来一个中年人,跟他一起走了。

  中年人戴着一副黑边眼镜,斯斯文文的。这个时代,戴眼镜的绝对是异类。早在二十二世纪,近视的都会去做阿秒矫正,眼镜厂商早改行去做数码或装饰镜架去了。中年人这副眼镜,不知道是从哪个世纪的土层里挖出来的古董。

  “首领,要动了吗?”中年人并不想问这句废话,他只是想趁机用嘴呼吸,嘴里没有嗅觉器官,不用去感受首领身上的味道。

  “再不动就得送给兰山了。靠这个地下工事,我们坚持不了多久。”首领扭头看到中年人张着嘴,呼吸很费力的样子,问,“你得了哮喘?”

  中年人忙闭上了嘴巴,摇摇头。

  在一条通道的尽头,首领通过了掌纹和虹膜验证,打开了一道合金门。走进去后,首领让中年人尽快做好准备工作,他去把自己稍微打整一下。这味道不要说别人,自己都受不了。

  ……

  肃州定居点废墟南一里外,有四个排列地整整齐齐的步兵、装甲车混合方阵,他们将在炮击结束后执行地面任务。仅从他们的站姿看,军容整齐,是接受过专业训练的。只是让人想不明白的是,这些人为什么不呆在装甲运兵车里,在敌人废墟前站军姿有何意义?

  或许,他们从未想过,这个快被炸成平地的定居点还会有反抗之力。即使有,也只会在地下坑道内给他们制造点小麻烦而已。

  在方阵的最前方,胡杨首领正在对一名军官陪笑脸:

  “莫司令,麻烦您再帮我们向邱元首说说,我们胡杨绝不会成为兰山的累赘的。”

  莫司令淡淡地说:“兰山帝国不收废物。”

  “打仗我们不行,但我们善于生产。玉关的杂碎都是靠我们养活的,他们每隔一两个月就来抢一次,我们的日子还能照过。”

  莫司令点点头:“那你们不错,可以搬到兰山附近,我们也每月抢一次。”

  胡杨首领忙道:“不用抢的,再给我们配点人手,我们每月送过来。兰山帝国的衣食我们承包了。莫司令,怎么样?不能加入至少做个附庸吧?”

  倒不是胡杨首领贱,甘心做舔狗。他知道做俘虏的唯一下场就是被送到鬼窟做实验体,为了自保他蛮拼的。

  莫司令笑道:“可以考虑。”

  胡杨首领也笑了,他笑得很真诚,仿佛生活里到处是阳光和希望。他试着用深邃的目光去审视那片在炮火里哀嚎挣扎的废墟,然而他的眼睛却不由他意志控制地转变成惊恐,他颤抖的手指向北方的天空。

  “莫……莫司令,那是什么?”

  第三百九十九章 死战

  莫司令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通过对讲系统发布命令。

  “敌袭!疏散隐蔽!”

  肃州首领没有等来莫司令的回答,一扭头发现莫司令已经跑出十几米远了,赶紧去追。

  士兵们的反应非常迅捷,一部分人跳上装甲车,一部分人跳入了壕沟。可见,兰山的部队也不算是完全轻视自己的对手,他们站军姿那会儿,挖掘智能已经在方阵周围挖出了一条条可供藏身的堑壕。

  莫司令没有跑向自己的指挥车,而是就近跳上了一辆装甲车。此时,炸弹已经在上空爆炸了,莫司令余光瞥见了挂在降落伞上的罐体,大叫:“云爆弹!关闭舱门。”

  胡杨首领离装甲车还有五六米的距离,眼见装甲车舱门关闭,他只得往前一扑,趴在地上。刺目的火光出现在他面前,随后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

  肃州定居点西北方一公里外,一支五六百人的飞橇队停了下来,打头的正是玉关的大当家——鼻涕虫曹荣。他举着望远镜看向远处绽放的火花,火花转成黑灰色时,它的四周再次绽放出八朵橘色的火花。它们连成一片,融合成一朵巨大的伞状蘑菇云。

  玉关的人来得很快,距鼻涕虫从嘉峪关离开回去召集人手,时间也就过了三刻钟。

  鼻涕虫离玉关还有三十公里的时候,他就通过远距对讲机联系了家里。等他从飞翼上下来的时候,玉关的爷们娘们都已经整装待发了。

  鼻涕虫没有战前动员,跳上一架飞橇就带队出发了。跟在后面的是一支庞大的车队,车辆五花八门,皮卡、越野车、客车、轻型装甲……,几乎囊括了几个世纪的所有车型。

  西北狼族倾巢出动,三千一百六十一人,无论男女,一个不拉。

  自打知道兰山要来,这些血性的爷们娘们就没一个认怂,嗷嗷叫着要把兰山打个屁股开花。在没有后代拖累的亡命徒看来,早死几十年,晚死几十年没有多大的区别。因此,命可以不要,脸不能丢。

  飞橇队是玉关的先头部队,后面的车队走得慢,估计还得半个小时才能赶到。鼻涕虫旁边的飞橇上立着一个身材壮硕的女人,她是玉关的三当家,二当家的老婆,女酒鬼关山莲。女人手里拿着一个酒袋,往嘴里咕嘟咕嘟灌了几口酒,问道:

  “大哥,肃州被这么一炸,咱们还有必要去救吗?”

  “不管救不救,老二的仇总是要报的。”鼻涕虫把望远镜递给女酒鬼,“爆炸的位置离肃州定居点有一里多路,应该是肃州的反击。”

  女酒鬼看了一会儿,放下望远镜,动容道:“什么炸弹这么厉害?把一个阵地都包进去了,兰山那边活不下来几个了吧?”

  鼻涕虫摇头,肉球像滴鼻涕一样在鼻尖下甩动。

  “兰山要这么容易解决,那就不是兰山了。肃州用的应该是传说中的温压弹、云爆弹一类的炸弹,兰山的人要是躲进装甲车,估计没大事。”他看了看女酒鬼手里的酒囊,说,“多喝点,一会儿还有很多装甲车要对付。”

  女酒鬼从善如流地喝了一大口酒,把酒袋挂在腰间说:“大哥,你下令吧。”

  鼻涕虫冲着身后喊道:“疏散队形,冲锋!”

  飞橇队的丘八们发出呜喔呜喔的怪叫,如一只只飞蝗,四散开,向着东南方飞去。

  ……

  南方五

  公里外的炮兵阵地。

  书院的人可不愿寸功未立就撤离。书院护卫队由于人少,且都是异能者的缘故,平日的训练都围绕着小团队配合训练为主。这样的队伍,战场正面对抗或许稍逊,但搞事情绰绰有余。

  兰山为了提高效率,装填炮弹都是在运输车上完成的,巨型机械臂再将填装好的弹舱和车载火箭炮的空弹舱进行对换。这一过程由智能程序控制完成。

  运输车附近有二十名护卫步兵走动巡逻,彼此间不留视线死角。想杀死一名步兵不被发现几乎是不可能的。

  四名隐身的书院护卫队员悄悄摸近了弹药运输车,他们没去惊动步兵。一里外,另一名书院护卫队员开枪了,他用狙击枪先爆了两名步兵的头,又用突击步枪扫射,尽可能制造大的动静。兰山的步兵们的注意力被吸引,十名步兵吆喝着,一边还击,一边向那名队员迫近。

  趁这个功夫,四名隐身的书院护卫队员将黏贴炸弹贴在炮弹上、运输车的弹药舱里,随后迅速撤离。四名队员退出了一里多路,其中一人遥控引爆了炸弹。第一声爆炸声是从车载电磁火箭炮的弹舱里传出来的,声音很沉闷,接着这辆车载炮发生了剧烈地爆炸。随后五辆运输车接二连三地炸响。这个头一起,再也停不下来了。火光和黑烟覆盖了整个炮兵阵地。

  十名追击的步兵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子弹穿过了他们的头颅。

  胡永胜没有参加这次行动,在之前的手雷轰炸中,他的内脏受了些震荡,正难受着呢。

  ……

  鼻涕虫对云爆弹造成伤害的估计还是太保守了。事发突然,兰山的部队,躲进装甲车的不足总人数的三分之一。绝大多数人都跳进了壕沟中。这种露天掩体,对以软杀伤著称的云爆弹来说,形同虚设。

  等硝烟散尽,列兵如林的阵地,只剩下两百多辆重型装甲运兵车能保持完好。三百多辆轻型运输车被掀翻在地,很多车辆都只剩下了一个车架。至于堑壕里的士兵,除了少数人留下一块焦炭,其余的都从人间蒸发了。和他们一起消失的还有灌木、杂草和稀树。这里成了一片赤地。

  那位试图傍上兰山这条粗大腿的胡杨首领,和他带来的两百多名武装人员,连一点灰都没有留下。

  一辆装甲车的舱门打开,莫司令和五名士兵鱼贯而出。看到这片惨烈的景象,莫司令忍不住捂住了胸口。他没有心脏病,但这会儿体验了一次心动过速后又急停的酸爽感。他不知道有多少人躲过了这次袭击,但死亡的士兵绝不在少数。事发突然,能及时躲进具有三防能力的装甲车的士兵,恐怕少之又少。

  和绝大多数定居点的民团相比,兰山的武器不可谓不精良,士兵的军事素质不可谓不硬。两个多月的清肃战争,兰山也被骨头渣子磕过牙。在阗水,一次自杀式袭击曾让他们折损两百余人,但那些是小痛。在莫司令看来,战争哪有不死人的?他并没有因此对小势力的孤注一掷产生足够的重视,

  幸存的兰山士兵对装甲车逐辆清点人数。数字还没报上来,莫司令就看到了南方五公里外的浓烟,对肃州的炮击也在这时候停止了。

  莫司令心一颤,炮兵也出事了。一个念头浮上心头:自裁谢罪。西北方向远远传来的怪叫声让他暂时搁置了这一想法,他立刻发出了撤退的命令。

  莫司令

  的脑子还是很清醒的,如果把兰山的这点家底子全折耗在这里,“帝国”就完了。

  士兵们忠实地执行了这一命令。两百余辆装甲车启动,有序撤退。二十辆装车甲负责断后,尽管这种老式运兵装甲车上只配备了762毫米机枪,但对玉关的飞橇队,还是很有威慑力,迫使他们不敢轻易靠近。

  然而让兰山更绝望的来了。肃州发射了第二颗二相云爆弹。玉关飞橇队的丘八一边大骂肃州的疯子,一边向远处飞遁。

  第一颗云爆弹爆炸的时候,装甲车处于熄火状态,能够安然无恙。这一次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超过半数的装甲车发动机损毁。在能见度为零的滚滚黑烟中,前车失去机动能力,后车仍在继续前进,撞车乃至侧翻进堑壕的情况也有发生。

  这一次,他们失去的不仅仅是装甲车的机动力,还有两百名站在车顶的机枪手。这要怪承平近四个世纪的田园牧歌时代了,大量新式武器及相关技术资料在那个时期被销毁。在末世捡破烂并不是随时都能捡到好东西的,以至于这种技术源自20世纪末的老式装甲运兵车也被兰山当作了战争宝贝。

  有十三辆装甲车成功脱离爆炸区,绝尘而去。玉关的三当家女酒鬼关山莲带着一百多名飞橇手,绕了个大圈,追了上去。此时天色已暗,一轮明月却从东方地平线升起。玉关打算在大好的月色下,打一场夜战。

  等尘埃再次落定,兰山的士兵面对的是如狼群一样蜂拥而来的玉关蛮汉。莫司令不得不下令死战,他的心在流血。四千名士兵,如今已不足千人。好在他的兵都是善战的老兵,从装甲车里出来后,立刻向玉关的队员自由射击。

  飞橇灵活地左躲右闪,同时举枪还击。不时有人从飞橇上掉落下来,偶尔也有装甲车后的士兵被削掉头顶盖。由于兰山机枪手损失殆尽,他们失去了压制的先机,只要有人爬上车顶,就会被玉关的人一枪击毙。

  战争是残酷的,玉关很快折损了一百多名飞橇手,以此为代价,剩下的四百辆飞橇也冲入了装甲车密布的区域。他们弃了飞橇,以装甲车为掩体,与兰山士兵展开了激烈的枪战。

  此时,南北两方都传来了响亮的呼喊声。北方是肃州的残余人员,南方则是陈达勇的冬县武装。

  一辆装甲车内,莫司令面无表情地检查完自己的护具和武器,对着扬声器喊道:

  “兄弟们,今日就是我们殉国之日。我不祈求还有来生,今日一别,就是永别。”

  回应的,只有枪炮声。

  莫司令大吼:“为帝国,死战。”

  枪声中,终于有人响应,跟着大喊:“死战,死战!”

  响应的人越来越多,这些声音连成一片,逐渐变得整齐划一。

  “死战,死战!”

  兰山的士兵士气大振,一时间,“死战”竟凝成了信念,似乎化作了他们的军魂。

  烈性的鼻涕虫哪甘落了下风,他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冲进一辆装甲车,用拳头砸死了一名兰山士兵,对着扬声器喊道:

  “我呸,一万人的定居点,也好意思称帝国,真他妈脸大。玉关所属听令,杀贼,血战不退。”

  玉关的“狼”们当即响应:

  “血战,血战!”

  鲜血和死亡的战歌,在战场上空,厮杀纠缠,化为一个个死去灵魂的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