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染就的仇恨、怨念、不甘如同钢针一般强行嵌入白落的大脑,让她无法晕厥过去,眼前的景象一遍遍的倒带,像是不把这一幕刻在她的脑海中誓不罢休。

  博士的声音模糊不清,带着恶毒的蛊惑:“他杀了你所有的族人,你为什么不杀了他报仇?”

  “只要杀了他,你才能从这里出去。”

  于此同时所有倒在地面上的魔灵尸体也睁着血泪般死不瞑目的双眼,喃喃的附和:“杀了他,报仇,杀了他……报仇……”

  魔音灌耳让白落脑海如同炸裂般疼痛,她五指紧紧的抓住自己的头发,用力之大让指尖泛青:“不……不对,不是这样的。”

  越是挣扎便越是疼痛,她自从落在博士手里便被迫植入了暗色的符咒,其中更是被迫摄入了不少动摇意志的药物,博士为了彻底控制她,甚至不惜给他最大剂量的精神药剂,那药量足以让一个成年神之眼拥有者精神崩溃。

  纵然白灵并非人类,此刻也已经到了神志溃散的极限。

  就在她的神志要彻底崩刹那,整个空间传来了微小的碎裂声。

  那声音像是白落身体里的声音,又像是从四面八方发出来的回响。像是坚硬的玻璃碎裂的声音。

  白落隐隐觉得自己的身体和灵魂的中心裂开了一道缝隙——

  那缝隙只静默了刹那,就如同一个巨大的风之眼将周围所有的血色的画面绞碎打破,而后如同饿了千年的饕餮般,张开血盆大口将所有破碎的幻境吸了进去!

  弥漫着阴毒血腥的幻境被一扫而空,从那裂隙之中穿出了一阵少女空灵悠长的曲调,像是穿过暴风雪的风晶蝶。

  白落的意识被那曲调感染,逐渐昏沉,在彻底沉睡之前她隐约觉得的在哪里听过那个异国的曲调。

  ——

  与此同时,层岩巨渊外因为白落骤然的自封,博士不可避免的对上了七神中最古老的岩之魔神。

  纵然愚人众被冰之女皇授予了神明般的权柄,拥有堪比神明的实力,但堪比神明和神明,还是有着绝对的力量差距,尤其是最古老的岩之魔神。

  摩拉克斯的原意是给这个妄图染指神明的愚人众留一口气,带回璃月交由七星处置,这个决定变相增加了战斗的难度。

  毕竟杀死一个人容易,但怎么让他在濒死不能动弹的情况下还被救回来就需要控制些力道了。

  最为热衷于实验的博士,这种细小的力量差距让他成功的在摩拉克斯手下存活了半刻钟之后,被逼到了死路。

  眼看就要彻底落入摩拉克斯的封印之中,两人却同时被一声惊天动地的响声震开。

  只见白落自封结界的岩脊一根根崩裂,最终直接炸裂,强大的气旋横扫过整个层岩巨渊,烟尘遮天蔽日,博士趁机与摩拉克斯拉开距离。

  就在这极致拉扯与混乱之中,一阵少女空灵清脆的哼唱声穿透所有硝烟和岩石。

  那声音带着抚平喧嚣的力量,所及之处连岩石都安静了下来。

  博士微微侧头,有些疑惑的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歌声他曾经听到过——在女士的葬礼之上。

  因为烟尘的阻挡,他看不清那位神明的模样,却隐约感觉到那位神明似乎并不诧异于这样、甚至有些熟悉这个声音。

  哼唱的声音骤然中断,换来的是一个少女银铃般的喜悦:“嘻~是绝望的味道,甜甜的。”

  那不是白落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层岩巨渊,空灵诡异。

  烟尘彻底散去之后,两人看清楚了白落现在的模样。她双眸紧闭,羽翅般的眼睫还有些潮湿、长发铺散流泻到光裸的脚踝。裙摆随风飘摇让她看起来像一只脆弱的精灵。

  或者说就是精灵,因为她背后若隐若现的六翅羽翼,圣洁的如同白鸽。

  摩拉克斯审视着眼前的白落,一眼辨别出了对方的身份:“仙灵。”

  同时博士也高傲的扬起了下巴:“哥伦比娅,你也觊觎神明的力量?”

  精灵一族早就在魔神战争之前就灭绝殆尽了,所有的情报都显示:提瓦特现存的精灵只剩下了一位,那个精灵被至冬女皇邀请进入至冬宫,成为了愚人众第三席。

  博士和自己这位同僚接触并不多,每次见到她的唯一想法是遗憾。遗憾不能用来做实验证明自己的某些想法。因此并未想到这位同僚竟然会以另外一种模样突然出现在陌生的国土上。

  最重要的是——目的不明。愚人众内部可不是什么相亲相爱一家人。

  只见少女低声吟唱着古老的歌谣:“往日秋夜的蝉鸣~是放逐者的吟唱,~是人类最早的歌~[1]”

  “垂怜蛮荒的人族的使者,可曾后悔深渊的召唤?”

  那声音空灵婉转却哀戚悲恸,连角落的骗骗花都沾染上了露珠。

  吟唱完的白落看向博士,轻巧的一歪头露出了一个纯真无邪的笑容:“嘻~她不喜欢你。”

  与那干净到纤尘不染的笑容极度反差的是强烈的杀意,博士几乎是靠自己对危机的本能反应以毫厘之差躲开了刺向自己的——羽毛?

  白落身后的六翅羽翼骤然张开,洁白的羽毛如同铺天盖地的箭雨将博士追的连连闪躲。

  博士从未在哥伦比娅身上见到如此强烈的攻击性,甚至有些怀疑占据白落躯壳的究竟是不是自己那个第三席的同僚。

  纵然博士身形再快,也免不了被急速追击的羽毛擦破了皮肤,涌出的鲜血让那些羽毛更加亢奋的追击,直到层岩巨渊的西南方最高处。

  这具义体里有他此生以来最大的实验收获,不能丧生于此。博士看着不死不休的一片羽毛,在层岩巨渊的悬崖边,展开双手面向天空,优雅的信仰一跃。

  同时追击的羽毛错过时间差,轰向了探出的岩层。

  “轰——!”

  巨大的岩石直接被羽毛砸穿,震天撼地的落在了地面砸出了深坑。而博士已经完全不知所踪。

  层岩巨渊外便是须弥的领土,无论在场谁都不想在惊动第二位七执政。

  此时“白落”才施施然的看向另一外袖手旁观的神明。或者说她只是面对着摩拉克斯,依旧未曾睁眼。

  这次却并没有攻击的意思,少女说话同歌唱:“人类的神明。”

  摩拉克斯不动声色的注视着眼前的少女:“仙灵。”

  对方坦然一笑,甚至还有些俏皮,像是某种冷血动物突然对人撒娇:低吟着无人所知的血泪史:“使者跌落于云层,暗者坠于泥淖,光明困于高空。”

  “泥淖者终将沉眠地底,成为神明不可忘却的磨损。”仙灵的言灵几乎是最恶毒的预言。

  摩拉克斯丝毫不为所动:“回至冬,离开这具身体。”

  “白落”乖巧一笑,慢慢的靠近不动如山的摩拉克斯:“我可怜的同族,从开始就流落的半身,她喜欢你。”

  摩拉克斯眼皮都没动,冷漠的看着眼前诡谲莫测的少女。

  “仙灵必须完成愿望才能离开,泥淖者的愿望……”

  白皙的手指擦过摩拉克斯的鬓发,擦过脸颊,对方丝毫未退,气势极盛。

  浮空的少女略略高出摩拉克斯一些:“这是她千年前濒死之时的愿望……”

  摩拉克斯眼底闪过一丝诧异,紧接着控制少女的意识刹那间抽离躯体,柔软的身躯毫无意识的坠落进摩拉克斯的怀抱,电光火石间——双唇向贴。

  千年前绝云间的风与虚空之中吹拂过摩拉克斯周身,成年的魔灵在山巅大胆而真诚的问他:“我可以亲你么?”

  “岁月的磨损最不可估量,高天之上的威光会注视着你的——贵金之神。”

  少女贴过来的双唇渡过来了一阵奇异的气息,未及摩拉克斯反应便消化在了他的身体之中。

  那股气息纯净周正,甚至在入体的瞬间摩拉克斯能感觉到自己因为千年间物理意义上的磨损都有了修复的迹象。

  “嗯?”

  仙灵的意识随风远去,呢喃着最后的祝福:“仙灵一族祝福您,愿您能见证着虚假的星空被利刃斩碎。”

  仙灵的吟唱声消散于风中,摩拉克斯还未及深思,咫尺见的少女就醒了过来。

  白落只觉得幻境中的那阵歌声将自己带到了不可及的高空之中,周围星光璀璨,而提瓦特的星空却在自己脚下。那其中岩王帝君的命座尤为明显。

  虚空中没有时间和空间的概念,她在这无声的世界中蜷缩沉睡,却能感知到所有的光芒。这里如同凡人口中的母体一般让她觉得安心。

  就在她要安稳的沉睡过去之时,整个虚空骤然破碎,突如其来的重力将她从万米高空拽了下来,白落甚至连惊呼声都喊不出来。

  耳边风声猎猎,就在她即将摔落地面之时周围一阵强光闪过,淹没了她所有的视线。

  白落骤然睁开了眼,却直接受到了二次惊吓。

  面前钟离俊美的脸庞放大到毛孔都清晰可见,黄金的双眸深思之时带了几分错愕。

  更别说嘴唇上温热柔软的触觉了。

  她甚至忘记离开那双唇,整个人呆傻在了那里。然后绯色一寸寸的从脖颈蔓延到了额头。

  过于剧烈的刺激让她本就混乱的大脑当场宕机,和钟离近距离的四目相对。

  就在此时,风声呼啸而至——

  魈几乎是匆忙赶了过来,焦急的寻人:“钟离大——”人字没说出口就愣在了当场。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转过身避开视线,虽然夜叉不懂凡人的感情,但是也明白非礼勿视的基本礼貌。

  经过他这一提醒,白落瞬间如梦初醒,接连几步从钟离怀里退了出来,再落地之时两人隔了几步的距离,摩拉克斯也已经是钟离的模样。

  两人中间弥漫着一股微妙的气氛。

  魈此刻在转过身询问:“钟离大人?”

  钟离摇了摇头:“无事,还要劳烦你将白落送回璃月。”

  原本还在懵逼的白落闻言瞬间不干了:“我要和钟离一起!”

  眼前的魔灵虽然已经成长为少女的模样,但是意识仍旧混沌,之时本能的想要和钟离在一起。

  但这次却没能成功。

  钟离摇了摇头:“先同魈回去,等到了璃月城我去找你。”

  白落不懂钟离为什么要分开,但是魈却明白了,毕竟钟离现在只是个普通的神之眼拥有者,层岩巨渊这般动静并非一个神之眼拥有者可以造出来的。

  魈走到白落面前,伸出手:“走吧,我带你回去。”

  白落回头看着仍旧站在巨渊之口的钟离,一步三回头。

  那孤寂的身影几乎与岩石融为一体,仿佛千百年来都这边的挺拔孤傲,不曾低头。

  层岩巨渊的微风带起尘埃,吹拂过山巅的清心最后消散于人声鼎沸的璃月港。

  经过经济冲击的璃月港焕发出了新的生机。原因无他——七星解决了霍乱整个璃月的源头:潘梦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