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骗你什么?”秦明月笑道。
“你买应九的钱, 不到两个时辰就回你的手里了!”刘焱明不服气。
“你当时欠债,卖应九还钱,而我买了应九, 这有何不对?”秦明月忽然觉得这人挺有意思的, 也对他的身份有几分好奇,“我甚至不曾压价,你说多少就给了多少。至于后来你又在赌场输了多少, 那也是你心甘情愿进去赌,技不如人, 又与我何干?”
“这、这……”刘焱明哑口无言, 但又觉得心里委屈, 索性往地上一躺, 撒泼打滚起来,“我不管, 就是你们方家骗了我的钱还骗了我的人,如今我没吃没喝流落街头了,你们家得负责!负责!”
“方家?”
提起这两个字, 驻足的人明显更多了。
“你不是跟方家那个寡妇有一腿吧?人家可是刚买了个大美人儿呢。”
“方家寡妇还真是男女通吃!”
“啧啧,还生冷不忌。”
刘焱明听见这些风言风语, 不仅不澄清,反而闹得更有劲儿了。
“对,就是她们方家, 骗了我的人, 还骗了我的钱。”
虽然他和秦明月知道,他说的人是应九, 但是到了别人耳朵里,就完全不一样了。
应九有些为难, 她看了看秦明月,不知该不该出手。
秦明月拦住了她,又拦住了准备说些什么的柳氏,大步过去,一脚踩在还要继续装可怜的刘焱明后背,随后续足了力气的一拳就奔着刘焱明面门砸过去。
“姑奶奶我错了!”
电光石火间,刘焱明紧闭双眼大喊。
可是这一拳却没有砸到刘焱明脑袋上,而是捶在他旁边的道路,老旧的青石板,在秦明月一击之下碎裂开来,看的人心惊胆战。
秦明月冷笑,招式她还不能融会贯通,但这力气,可是秦氏从小练出来的,绝无半点虚假。
“主母……”柳氏也是才意识到,主母是当真会功夫的。
见那拳头没打着自己,刘焱明松了口气,他也不急着推开秦明月,反倒是在地上虫子一样扭了几下,陪笑道:“我错了,都是我错了。姑奶奶,我只是想混口饭吃,你看这都快午时了,我还没吃上饭呢。没别的意思。”
秦明月看着确实到了午饭时间,她也不想太过得罪刘焱明,毕竟这人来历不凡,于是道:“请你吃饭可以,不过,你要把刚刚的话说清楚。”
刘焱明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站起来,听闻有吃的,向四方招了招手,“刚刚是我胡说八道,我根本不认识方家太太,我就是想混一口饭吃。”
路人觉得无聊,渐渐散开。
“姑奶奶,咱去哪吃?”刘焱明巴巴地问秦明月。
“去来客楼吧。”
毕竟自家产业,不用花钱。
“好嘞!”听闻是城里最好的馆子,刘焱明眼睛一亮,“今儿老子要大吃一顿。”
来客楼距离赌坊也不算很远,几人坐马车一会儿就到了。
谁知来客楼门前也不安生。
“你们方家,就是仗势欺人,老子吃饭难道还要付钱?”
秦明月拨开车窗,往外面看过去,只见足有三层高占了小半条街的来客楼前,已经聚了一群人。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正在门口撒泼,这青年十分肥胖,满脸横肉,手里拿着一把长刀,从上到下都写着不讲理这三个字。
来客楼的伙计和掌柜都已经出来安抚这青年。
来客楼的人秦明月是清楚的,都是方家精挑细选出来的,他们绝不可能无端惹事,那么就只可能是这个青年惹事。
秦明月皱眉,忽然觉得这个青年有些眼熟,在秦氏的记忆里翻了翻,还真是个熟人。
秦氏的三弟——秦安。
“主母?”见秦明月神色不善,柳氏问。
秦明月脸色越来越难看,这个三弟虽然年纪小,但比那二弟还要不讲理很多,在秦四方眼皮底下尚能安分些许,到了岫州,只怕是以为自己能够无法无天。而且,他这个时候来,只怕不只是来探亲。
“我娘家三弟,”秦明月放下帘子,“倒是吃不了亏。”
柳氏一阵恍惚,反倒是多看了两眼秦安那肥胖的身子,“他……功夫很好?”
秦明月摇头,“不,他功夫稀松平常,跟他哥加一起也打不过我。我是说,来客楼的伙计吃不了亏。”
“你们家主母,是小爷亲姐姐,难道小爷吃饭还要给钱?”秦安犹如一条肥胖的恶犬,朝着每个靠近他的人乱吠。
只见来客楼掌柜不急不恼,说道:“小公子,这主母有主母的账本,我们来客楼有我们来客楼的账本。再说我们又没见过你,怎知你是不是主母的弟弟?你先把饭钱结了,等来日叫方家来个人能够证明您的身份,这酒菜钱我如数退还,再登门谢罪,你看如何?”
“我就不给,你拿我怎么样?”
“小公子,你若是一时拮据,说与小老儿,我定不会让你饿着。可你自从进了店,断断续续把我们店里招牌菜挨个点了一遍,每道菜都只尝上两三口,算下来足有近百两银子之多,现在吃完又无凭无据说是我们家太太的亲戚,这如何叫人信服?”
“我……小爷想吃什么吃什么,你管得着?”
“我是管不着,可你吃完不付钱,总是不行吧?”
“你们来客楼店大欺客,什么菜一桌子要近百两?我看,分明是一家黑店吧?”
掌柜也不急,来客楼在岫州几十年,口碑可不是一个小子能坏的,他道:“公子吃了一条鲈鱼,那是昨儿晚上渔人刚从太衫湖里打捞出来,拿湖水养好,连夜送到店里,上午厨子接到鱼后,立刻收拾妥当,从鱼出太衫湖到入公子的口,一共没超过六个时辰,公子说,这渔人、运输的马队,难道都不要成本?再说那山蘑菇……”
……
那来客楼掌柜可是老狐狸了,能被一个小子给耍了?一番辩驳后,硬是把来客楼昂贵的菜品说的物有所值,连看热闹的人都不禁连连点头。
“我这来客楼虽然大,却处处都是成本,哪里禁得起公子这样赊欠呀!”掌柜的越发可怜了。
秦明月笑了笑,若是一般人,没钱给大概掌柜只会稍加为难就算了,但这秦安把店里最贵的菜吃了个遍,要是不跟他分辨个明白,以后别人有样学样,这来客楼,倒是不用开了。
她也不出去,就在一边看热闹。
可这时候有人看不下去了,刘焱明饿的两眼发黑,见有人挡了他的美食之路,气的直接跳下马车。
“我还就不信了,论耍无赖,这岫州还有人敢跟我争第一!”
说着,刘焱明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到秦安和来客楼掌柜中间。
“你,自古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赶紧给钱,别耽误小爷吃饭。”
“你是谁?”秦安更不服气了。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丐帮六袋弟子刘焱明是也,”刘焱明骄傲的指了指自己,“识相的给钱走人,不然以后在岫州,你就给老子小心着点。”
“哪冒出来一个丐帮的?”秦安听说丐帮,确实不似刚刚胡搅蛮缠。他爹秦四方就是走镖跑江湖的,对于这些江湖帮派也大概有些了解,丐帮听上去不怎么样,实则是一群一无所有的亡命之徒,又无孔不入,处处都是,惹了他们确实很棘手。就算他们不下杀手,偶尔是个坏,恶心人一番,也够人难受的。
“路见不平仗义执言,不行?”刘焱明丝毫不惧,也不知他哪来的勇气,“方家主母可是个知书达理、温柔贤惠、心慈面善的大好人,能有你这样蛮不讲理的弟弟?糊弄谁呢?”
刚刚秦明月与柳氏是在马车里谈话,而刘焱明是跟着应九在马车外,并不曾听见她们说什么。
“这位公子说得对,”来客楼掌柜跟着附和,态度也强硬起来,“咱们岫州的严老爷,那可是位青天大老爷,绝不会看着吃霸王餐这种事发生在岫州!”
黑白两道都被堵死,眼见着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秦安骂骂咧咧地给了钱,临走还跟掌柜说了句定要他好看。
等秦安走远了,刘焱明朝马车里喊,“下车吧,人已经走远了。”
秦明月带着柳氏下车,她扮成了男人,旁人不注意自然也看不出什么,可来客楼掌柜还能认不出这是秦明月?顿时脸上冷汗直流。
“我就知道那是个骗吃骗喝的骗子,东家,小老儿差点就信了他。”
“他就是我弟弟。”秦明月道。
“这……”这你不出来主持公道还在一边看热闹?
“下次再来……”
“下次再来,吃多少都不收钱。”
“下次再来,收他双倍的钱。”
噫!真是好姐弟。掌柜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