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晌午, 飞机在云川国际机场平稳降落。

  玉山岛至云川的路程遥远,不光花费在路途上的时间长,而且还需要转换多种交通工具, 很费心神。

  落地时,方祁夏独自走下飞机, 已然疲惫不堪。

  机场人群熙攘, 声音嘈杂。

  方祁夏边向出站口走, 边按照周见唯的要求给他报平安。

  他不经意抬眼,远远看见一辆高调气派的黑色迈巴赫停在机场外, 似乎已经等待许久。

  司机候在车门前,一身笔挺西装谦逊有礼, 他在发现方祁夏后, 迅速走近。低低的唤了他一声“少爷”,又双手从他手中接过行李箱。

  方祁夏面色平静, 眼角余光不经意落在司机的领口。

  衬衫翻领处,缝制着一枚金色的“乾”字,环绕一圈金边, 这是鸣乾独有的标志。

  不过方家竟然会亲自派人来接他,这多少让方祁夏有些意外。

  司机复又款款有礼的替方祁夏拉开车门, 另一只手挡在顶框上,俨然一副重视的模样。

  方祁夏并没有制止他这些多余的举动, 方家最是注重待客礼仪,若是不领情,反倒会招致嫌弃。

  方祁夏微微颔首, 轻声道谢后, 坐到后座。

  车中已经坐着一个男人,约莫四十五六的年纪。面孔硬朗帅气, 棱角分明,骨骼深邃立体,是尤为出众的中欧混血长相。

  男人的瞳色和方祁夏很相似,都是略微浅淡的翠绿。他穿着一身昂贵却显散漫的休闲装,没有过多配饰,像是刚从高尔夫球场下来。

  方祁夏坐上车时,他正在平板上轻点,循声扫一眼,后又不言不语的收回视线,似乎冷淡到了极致。

  “舅舅,您怎么来啦?”方祁夏有些惊讶,礼貌问候道。

  此人是方徵次子,方祁夏的舅舅,方介之。

  “你外祖母让我过来接你。”方介之简短回答。

  “哦。”方祁夏点点头,又说:“我这次从玉山岛回来,带了很多特产给外祖母和您呢。”

  “好。”

  方祁夏很识趣,自觉对方应该不是很想搭理自己,所以也不再说寒暄话,安静坐好。

  对于这位舅舅,他只能感觉到陌生,除了血脉,找不到任何与他相关的联系。

  方介之的眼睛没有从屏幕上离开过,心无旁骛。

  方祁夏暗自纳闷,什么东西会那么吸引人,财务报表?或者是财经新闻?

  他悄悄凑近些,一看,原来是国际象棋。

  “会下吗?”方介之察觉到他的视线,问道。

  方祁夏诚实的摇摇头,说:“五子棋的话,我还是能下上两局的。”

  方介之继续下棋,若有似无的哂笑一声:“还跟个小孩儿似的。”

  方祁夏默默垂眼,即使过了二十几年,方介之依旧一如既往,忠心于人们口中所有的不务正业。

  方介之曾经有过数任伴侣,男女不限,但膝下依旧无儿无女。他生来对婚姻嗤之以鼻,是坚定的不婚主义者。

  方祁夏幼年时,很少能在鸣乾见到他这个神出鬼没的舅舅。

  反而总是在下人口中,听说舅舅的一些离奇传闻,他就像是一个幽灵,活在传说中的神秘人物。

  年轻时,方介之是云川有名的太子爷,浪掷千金挥霍无度,方徵没少为了她这个儿子操心。

  后来方家连遭变故,方介之的姐姐和父亲相继离世。经此打击,方介之才慢慢收心,短暂掌管了几年家业。

  后面的事情,方祁夏也不清楚,于是轻轻抽离思绪,安静的看向窗外。

  方介之正好下完一盘棋,随手搁下平板,眼角余光落在身边这位陌生的外甥身上。

  一副安安静静的模样,乖巧懂事。

  迈巴赫快速行驶在平坦的柏油路上,车窗外,街景飞速淡去,取而代之大片亟待开发的楼盘空地。

  方祁夏心生诧异,这似乎并不是去鸣乾的路,于是转头问:“舅舅,我们现在要去哪儿?不回老宅吗?”

  方介之漫不经心的说:“先去我的庄园休息一晚,明天再去拜访你的外祖母。”

  方家这趟接他回去,看样子的确是有重要的事情。然而方祁夏被冷落惯了,偶然被当做真少爷认真对待,还有些难以适应。

  他无法,只能轻轻道好。

  许久,车子缓缓停靠。

  司机短暂提示了一声:“老板,到了。”

  “下车吧。”方介之说。

  方祁夏在车上昏昏欲睡,闻言推开车门,缓慢的下车。

  一股清冽微湿的草木香气瞬间扑面而来,空气微凉,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马粪味道。

  目之所及皆是大片草甸,油绿色的嫩草随风微微荡漾,泛起一浪一浪的波纹。清澈的河曲弯弯绕绕的流过,潺潺流水的声音如闻脆铃,顿时令人心情舒畅。

  方介之现在经营着云川唯一一家马场,与国际轨道连接。

  他专门从全球各地搜罗赛级马匹,用高昂的价格引进精种,再聘请专业的医师配种繁育。

  现如今,马场规模日益庞大,名马无数,在各种选美和马术比赛上屡创佳绩。

  同时方介之也为马术职业选手设立了同规模竞技场,有向承包赛事发展的趋势。

  方祁夏眸子亮晶晶的,困觉的因子被抖搂干净,四下走动,对马场的一切都很好奇。

  看见栅栏旁拴着的几匹高大骏马,他想摸又不敢摸,只敢隔着很远的距离看。

  方介之缓缓走到他身边,说:“可以去摸,这不是儿马子,驯服过了,不会踢人。”

  那几匹马相比于方祁夏之前见过的,高大健壮的不是一星半点,要是尥蹶子,一脚飞踢估计人就碎了。

  方祁夏抿着唇瓣,摇摇头,弱弱的说:“我看看就好了。”

  方介之看出他的胆怯,于是向前大步走去,摸了一把骏马打理柔顺的鬃毛。

  马儿低顺的垂头,油亮的皮毛在阳光下泛着微光,粗大的鼻孔中还时不时喷出几股热气。

  方介之下巴一点,示意方祁夏过来。

  方祁夏这才敢走近,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抚摸长长的马脸,碰一碰它软乎乎的鼻子。

  方介之又递给他一把干草。

  方祁夏接过来,两手把持着喂给它,感受到马儿的咀嚼,嘴角忍不住漾起几分笑意。

  “要不要骑着试一试?”方介之问。

  方祁夏眼角弯弯,期待的说:“可以吗?外祖父教过我骑马……但那是我很小时候的事了。”

  方介之瞧见他惊喜的样子,淡淡的轻笑一声,接着对身边人说了一句什么,那人旋即走向马厩中。

  几分钟后,马术老师牵来了一匹矮了很多的母马,它的体型偏小,性格极为温驯。

  方介之又道:“这位老师是退役的职业马术选手,他保护你,不用怕。”

  马术老师一手替方祁夏握着缰绳,另一手随时准备扶住他,母马乖顺的站在原地,十分通人性。

  方祁夏忽然有些心跳加速,他回想着小时候骑马的经历。

  一脚提前踩住马镫,两只胳膊用力,另一只脚登地,加上老师的助力,只一瞬间便稳当当的坐在马鞍上。

  方祁夏探手慢慢抚摸着长而微卷的马鬃,用手指轻轻缠绕。

  原本因为疲累而有些兴致恹恹,此时却忽然开心的笑起来。

  方祁夏侧目看了一眼舅舅,接着从马术老师手中接过缰绳,双腿轻夹马腹,溜溜哒哒的走了。

  傍晚时分的阳光并不灿烈,只在天边一角淌着浓郁的玫瑰金色。

  迎面吹来的风轻轻吹开方祁夏的碎发和领口,露出清莹玉质般的冷白皮肤,薄薄的皮肤敷着锁骨,笑容浅淡明媚。

  方介之定定的站在一旁,双手插兜,不言不语。

  “老板,您在想什么?”庄园管家忽然走上前,问道。

  “……我在想,他和他母亲,真的很像。”方介之淡然开口。

  “您是说长相,还是?”

  方介之自己也说不上来:“……我对这个孩子很陌生,今天来接他,已经做好了被他排斥的准备,毕竟我这个舅舅真的很不称职。可没想到他不光很容易的接受了我,还在车上主动和我说话,像我自己的孩子似的。”

  “因为他的生父,所以家中没什么人在意他,对他好的可能只有他母亲。她在自杀前几日,还打电话嘱咐过我,要好好对待我这个外甥,结果我却食言了。”

  管家安抚道:“您也别太自责了,毕竟当年变故太多,所有人都忙的脱不开身,不可能每一件事都能照料得到。”

  方介之却道:“可后来听说他在沈家过得不算太好,我也没有把他接回来,我原本想着沈德既然仰仗着方家,自然不可能对他太坏……直到他后来出事,母亲动怒,我才知道这孩子从前过得是什么日子。”

  管家:“……那您现在,是怎么想的?”

  “他很懂事,也很乖。”

  方介之遥遥的看着马背上的方祁夏,“我听见他叫我舅舅,竟然觉得……还不赖?”

  ***

  方介之的独栋庄园别墅建在山坡上,无论是吃食还是装潢,都透露着一股子暴发户味儿。

  招待方祁夏,也一律是最高格的贵客待遇。

  次日清晨,方祁夏用过早餐后,在管家的带领下,走到庄园前的一大片空地。

  就在此时,巨大的螺旋桨轰鸣声从头顶传来,一架私人直升机缓缓降落在停机坪,螺旋桨掀起飓风,青绿色草皮浪潮般翻涌。

  狂乱的气流卷起草枝与细小沙尘,刮在脸上有些细小的刺痛。

  方祁夏忍不住抬手挡住脸,半眯起眸子。

  直升机机身通体漆黑,尾部则是鎏金,一看就造价不菲。

  方介之从驾驶舱位离开,上半身悬在机舱外,一手攀着门架,另一只手遥遥的向方祁夏伸出,嘴唇短暂翕动,一张一合。

  方祁夏听不见他在说什么,觉得好像是:“上来。”

  方祁夏对于第一次尝试的事物都有些胆怯,但还是鼓起勇气,向方介之走去。

  飓风让他每一步迈开都变得很艰难,方祁夏缓慢的向直升机靠近,在堪堪两步时,向方介之摊开手。

  方介之用力一拉,将他平稳的拽进机舱。

  下一秒,直升机瞬间拔地而起,向更高处飞去。

  方祁夏带上目镜,眸子因为震惊而微微睁大,一瞬间的失重和刺激感让他心跳加速,感觉血管中的流速都在变快。

  “开心吗?”方介之看见他微微扬起嘴角,忽然问。

  方祁夏点头,轻声笑笑:“开心,我还是第一次坐直升机,好酷。”

  方介之也随之浅笑一声,他并没有直接开向鸣乾,而是带他去往周边的自然保护区。

  从数千米高空向下俯瞰,所有的事物都变得格外渺小。

  山间雾气被螺旋桨卷起的飓风破开,视野中原本是一片濛濛,倏然间又变得清澈,恍如秘境被一点点揭开面纱。

  “舅舅,这是哪儿?我在云川这么久都没有看见过。”

  “这里已经算不上是云川的地界了,很多年前就被划成了湿地保护区,一般人进不来。你看那片蓝色,是野湖。”

  方介之指给他看,问,“是不是比莱诺湖要小很多?”

  行驶在广阔无边的湿地上,那一点幽蓝色,仿佛是一滴眼泪,滴落在草地中央。

  方祁夏盈盈的望向他,笑着说:“有一点点像。”

  方介之虽然很久之前就拿到了飞行证,买下了飞机和私人航线,但真正驾驶也没有几次,索性带方祁夏玩儿了很久。

  “下面就是鸣乾,你现在所有能看见的山丘,都是种植的茶山。”不久后,方介之说。

  天际幽蓝,青绿色的山脉错落有致的向周边扩散,仿佛神女的裙褶,一只手就可以轻易抻平。

  方祁夏惊讶的说:“比以前多了好多。”

  “这还不算多的,以后有机会,带你去南方的几个基地看看,面积是这里的几倍不止。”

  鸣乾的总部设立在云川,是因为方徵的故乡在云川。

  鸣乾最大的产业原产地并不在这里,但论茶山的面积,也算得上庞大。

  “回家之后,你要和制茶的老师傅好好学学茶道,别像我似的只会喝。每批次茶叶的采摘时节不同,鸣乾又拓宽了多种售卖模式……”

  “你以后接管鸣乾,这些都得从头学,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雇一些管理方面的老师,再带你去学校学习金融知识,顺便考个学位下来。”方介之忽然和他说了一长串话。

  剧烈的风声将方介之的声音稀释的很轻,方祁夏努力认真听完之后……觉得和没听没什么两样,只能似懂非懂的点头。

  直升机缓缓降落在停机坪,方祁夏摘下目镜,环顾四周,陡然间生出了一种故地重游的感觉。

  方祁夏跟随在舅舅身后,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数座中式古典的古楼。

  墙面上钉着许多字画,从清末时期的小作坊开始,讲述了鸣乾百年的产业历史。

  “舅舅,那里是在拍摄吗?”方祁夏看向某一间屋子,发现里面摆放着许多架摄像机。

  方介之看了一眼,说:“鸣乾这几年,在全国各地聘请了很多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人,这些人的做茶的手艺精湛,但如果没有人继承,很快便会消失。”

  “所以鸣乾给这些茶艺师提供了优渥的条件,可以让他们在这里授课,或者邀请电视台为他们拍摄纪录片,好吸引更多的年轻人来传承这门手艺。”

  方祁夏认认真真的听完。

  鸣乾不单单只是制茶卖茶,它能长盛不衰,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长久秉承着“传承”的理念。

  方介之带领他穿梭在鸣乾的木质回廊中,两侧是许多间茶室,偶尔传来瓷盏相撞的声音,淡淡的茶叶清香如丝如缕的萦绕在鼻下。

  回廊中央摆放着巨大的荷花缸,粉白的花瓣向外绽放,拇指大的红锦鲤鱼从荷叶间倏忽游过。

  方介之将他带领至主厅,奢华的新中式装修充盈着整间宅子,旁边是一面占据整面墙壁的巨大落地窗。

  从这里向外看,正好能将整个鸣乾前方的陈设盛进视野中。

  屋内摆放的器件,座椅、茶桌……许多都是由小叶紫檀老料打造的,还有很多方祁夏无法叫上名字的名贵木料。

  一丛丛烟绿色的圆叶从清代瓷瓶中泼出,其中还有几株含苞待放的花朵,娇艳欲滴。

  纵然方祁夏对金钱有种钝感力,但无论是昨天的马场,还是今日方介之的直升机和私人航线,以及鸣乾的奢华的装潢,都无不时时刻刻向他展现着方家的实力。

  茶艺师身着素淡,跪坐在蒲团上,替方介之和方祁夏各倒了一杯新茶,经滤后的茶色橙黄明亮,香气悠然升起。

  “少爷,这是今年的头茬秋茶,闽北的乌龙大红袍。色泽乌润,红橙泛亮。经过萎凋、做青、炒青、揉捻、毛火、足火,六道人工工序制成的,这种茶茶性平和,介于红茶与绿茶之间,最适宜秋天饮用。”

  方祁夏端起茶碗,小口微抿,让茶液在齿间滚过一轮后才慢慢咽下,而后向茶师施以一个非常赞许的目光。

  “好好喝。”

  茶艺师微微颔首,退下。

  方介之对品茶没有什么见解,什么贵茶便宜茶在他这儿都一视同仁,能喝就行。

  “舅舅,外祖母还没有来吗?”方祁夏坐在他的对面,问道。

  方介之看了眼时间,道:“你外祖母得从后院的宅子坐车过来,再等等她吧。”

  方祁夏微微颔首,说:“好……可是外祖母好像不是很喜欢我,这次为什么会急着让我回来呀?”

  “你姓方,我们都姓方,你回自己家,不是应该的吗?”方介之不答反问。

  方祁夏忽然被噎了一下。

  他对家这个概念无比陌生,虽然曾经也隐隐期待过自己会有个家,但是愿望总是落空。

  “……你外祖母,还是很在意你的。”方介之忽然道。

  “去年你失踪之后,她独自去质问沈德,气急攻心,结果把自己送进了医院。不久,就把老宅夺了回来。”

  “为了你这趟回家,她很早之前就开始做准备,又偷偷派人去玉山岛查看你的近况。她心里惦记你,但是不跟任何人说,就和当年对待你母亲一样。”

  方祁夏默默的垂下眼,依旧觉得难以置信。

  不知为何,自从他失踪后再次出现,所有人对他的态度都变了。

  无论是舅舅,还是外祖母……这种异于平常的重视,都让他觉得受宠若惊。

  大红袍一般可以冲泡七八泡,每一泡的色泽都更加透亮。

  方祁夏不经意瞥见方介之一饮而尽后的茶杯,于是起身,非常有眼力见的替他斟茶。

  方介之盯着他的动作,徐徐开口:“虽然你对我这个舅舅可能比较陌生,但是家里已经决定要接你回来。作为长辈,我还是得过问你一些事情。”

  方祁夏放下陶壶,坐端正,等待着方介之的问话。

  “你和蒋家少爷断了之后,有没有再找过其他人?”方介之话音一转,没来由的问。

  方祁夏微怔,他没想到方介之一本正经的样子,竟然会问出这个问题,软软的笑了一声,道:“舅舅好八卦。”

  方介之也忍不住挂上几分笑意,温声道:“不然呢,那些财产上的事情我自己都懒得打理,还问你做什么。”

  “我和其他的长辈不同,不会说什么体恤的场面话,问就问点儿实际的,和舅舅说说。”

  方祁夏慢慢的垂下眼,有些羞赧的说:“嗯……没有找过其他人。”

  方介之问:“没有喜欢的?”

  “……也不是……是有一个很喜欢的人。”方祁夏脸颊忽然漫上几点红,眼神不自觉飘忽。

  方介之瞧他羞得抬不起头,也来了些兴致,继续追问:“男的女的?”

  “……舅舅你知道我只喜欢男人的。”

  方祁夏抬眸,看见方介之一副想要刨根问底的模样,只能继续说:“是之前同一个剧组的演员。”

  “他叫什么名字?”方介之今天势必要把这个人彻底揪出来。

  “舅舅真的想知道吗?”

  方介之点头。

  “叫周见唯……”方祁夏手指不自觉绞在一起,小声说:“是很优秀的一位演员。”

  方介之“哦”了一声,曲指在茶几桌面上轻敲,若有所思道:“他呀。”

  “舅舅也知道他吗?”

  方祁夏有些惊讶于方介之的反应,原本以为这位孤高倨傲的舅舅,会对任何人嗤之以鼻的。

  “现在应该没几个人不知道他吧。”方介之想当然道,又问:“他喜欢你吗?”

  方祁夏认真的回想了下周见唯对他的态度,抱他,宠他,还叫他乖宝……

  方祁夏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觉得……他应该也是有一点喜欢我的吧,但他没有直接对我说过。”

  方介之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说:“那好办,既然你喜欢他,他也对你有意。我过几天邀请他来家里坐坐,喝喝茶。”

  方祁夏被舅舅的话吓到了,忙摆摆手,说:“不用……”

  “请谁来家里啊?”

  方徵的声音忽然从门外传来。

  方祁夏和方介之同时站起身,等候着如今的一家之主进门。

  方徵被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微微搀扶着,她身子骨虽不如从前,但在同年龄段的老人中依旧属于硬朗。

  她穿着低调华贵,耳垂、脖颈、手腕,手指,都佩戴着大颗的祖母绿色翡翠,莹莹的泛着冷光,仿佛无形展示着鸣乾的底气。

  “外祖母好。”方祁夏乖巧应道。

  “嗯,都坐。”方徵坐到主座上小口啜饮茶水,清了清嗓子,接着问向自己的儿子:“你刚刚说把谁请进家里?”

  方介之并未接收到方祁夏递过来的眼神,口无遮拦道:“夏夏喜欢的人。”

  方徵侧目,看了眼耳根通红,把头埋得很低,恨不得钻进地缝里的方祁夏,又问:“喜欢的人,谁?”

  “周见唯。”

  方介之继续解释道:“你对娱乐圈可能不太了解,周见唯前两年拿了影帝,在商圈里也是位炙手可热的大人物,品行应该不错,没听见过有什么不好的传闻。”

  方徵点点头,徐徐道:“那既然他喜欢,姓周的小子条件也不错,跟咱们家门当户对,就按照你说得去做。改日把他邀请到家里,我去看看,顺便聊聊他们两个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