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士方和妻子将他们的打算说出来后, 裴青绯就一句话。
“齐橙呢。“
裴士方料到了女儿会先问齐橙的情况, 将清北建筑学院交流的培养计划拿给了裴青绯看。
裴青绯沉默半晌, 忽然笑了, “就算我们不同意，也没得选择对吧。“
裴士方没有开口, 他本身就是大学老师，同学故旧、师长门生, 遍天下, 还真就如裴青绯说的那样, 她们同不同意意义并不大。
“那您还问我什么呢，如果是问我的想法, 我不去。“裴青绯说完, 撂下话就回房间去了。
不去也得去。
事情最终就是按此发展的。
裴士方带着女儿去了瀚文大学，见过了自己在瀚文的老朋友。
瀚文大学早就放假了，可国际学院却没有, 全日制、长期、短期各种不同的教学计划，注定了这是一个几乎全年无休的地方, 也刚好让裴士方有充足的时间, 能够安排好裴青绯留学的事情。
来之前裴士方已经打听过了, 瀚文新闻系也有三加二的项目，他有备而来自然一切进展颇为顺利。
裴青绯虽然不情不愿来了，可她并不配合，露了面，签了字, 她一个人跑去阶梯教室坐着。
校园里有零零星星、三三两两的学生，总有人假期会留在这里不回家。
她倒是也想要一直留下来，可是眼看着，她就要被送走了。
裴青绯支着下巴望向窗外，她现在已经从信息时代退步回了远古时代，别说联系齐橙，她就是想要和自己在瀚文的好朋友刘沐阳说声再见都没有机会。
她只能在宿舍给刘沐阳留下一封信，说明自己的情况，让她不要担心。
裴青绯和裴爸爸在瀚文呆了三天，随后就直接从这里飞往了龙江。
在出国之前，她大概都要留在那里了。
齐橙也没有在陵江逗留太久。
齐妈妈带她回了老家，美其名曰，修身养性。
这种事情怎么能够落下齐鸿呢，他真是次次跟着吃挂落的。
这回他学聪明了，他想跑回医科大躲躲风头，只可惜想法刚刚成型没多久，就被自家母亲堵了大门，生生给拉着一起去了。
齐妈妈的老家在清水河县，距离陵江市几百公里，不算近也不算远，她离开那里二十多年，这里除了山更清了，水更绿了，再没什么变化。
这一次，轻伤不下火线的工作强人齐妈妈特意休了假，带着一双儿女来这里。
放眼望去，鱼塘、茶园，有山有水的，齐妈妈想这大概能够分分齐橙的心，让她不要天天一个人呆着，不要太寂寞。
齐橙自己一个人坐在车座后排，齐鸿倒是挺兴奋，坐在附驾驶和齐妈妈比比画画，聊得开心。
看着向后倒退而去的绿水青山，齐橙的心早跟着一起飞走了。
那一年高二，她跟着裴青绯一起去龙江，那里也是天地开阔，目之所及一片丰收的金黄，那时候她就想着，有朝一日一定要带裴青绯来南方走走看看，如今她来了，可裴青绯她带不来了。
“姐，你说是不是。“齐鸿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笑着回头想要得到齐橙的响应，结果侧身一看，就见齐橙呆呆看着窗外，悄无声息，泪流满面。
齐鸿觉得自己的小心脏被捅了个对穿，他什么时候见过齐橙这个样子啊。
齐妈妈见小儿子哑火了，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
说实话，齐橙这个样子，她也心疼。
“哎。“齐妈妈叹口气。
齐妈妈老家早就已经没什么亲人了，只有一栋老房子拜托老街坊帮忙照看，如今到了地方，一推门进去到处都是灰尘，齐妈妈撸了袖子带领两个孩子里里外外打扫一遍，勉强也能凑合住人。
齐橙干活倒是卖力，只不过吃饭的时候，两三口下去就放了筷子。
“我吃饱了。“齐橙起身。
“姐，这是你最爱吃的红烧鱼，多新鲜啊，快再尝尝。“齐鸿说着就要再给齐橙加上一筷子。
齐橙勉强笑笑，“不了，我饱了。“
齐鸿看着齐橙的背影，怎么看，怎么觉得有点楚楚可怜的意味。
他想自己一定是疯了，和齐橙八竿子打不着的词汇竟然让自己联想到她身上。
多吃一口，齐鸿都觉得胃疼。
“妈，我也饱了，刷碗的时候，您叫我。“
大女儿、小儿子都走了，齐妈妈自己还吃个什么劲儿，匆匆收拾了餐桌，齐妈妈出门会街坊去了。
齐鸿轻手轻脚拿了水果摸到了自家姐姐卧室门外。
换了平时他肯定直接推门进去，可现在他有些犹豫，齐橙要是不想见人怎么办，不想说话怎么办，他哄女孩子一套一套的，唯独他这个姐姐从小用不着人哄，而已除了青绯姐也没人能哄得了她。
正纠结呢，门反倒是从里面被打开了。
齐橙探了个脑袋出来，左顾右盼，最后神秘兮兮问道，“咱妈出去了？“
齐鸿傻眼了，只能机械性点点头。
就见齐橙轻手轻脚越过他去，一步一步走向了厨房。
从冰箱里拿出还没有凉透的剩菜，齐橙拨了一小碗饭出来，一边做着这些举动，一边嘴里还念念有词，“我就盛一小碗出来，这样也看不出来吧，还好这鱼炖碎了，要不多吃两筷子就很明显。“
齐鸿目瞪口呆，“你，你在干嘛？“
齐橙看白痴一样打量他，“吃饭啊，刚刚干那么多活，饭就吃那么两口，我也会饿啊，又不是铁打的。“
“我，我以为你没心情。“齐鸿错愕道。
齐橙得意地眨眨眼，“你这么以为就对了，老妈也会这么以为。“
尼玛！
齐鸿真想把手上的苹果砸在齐橙脸上。
骗子！齐橙这个大骗子！
原来刚刚那一切都是演的！
害得自己为她担心半天，饭都少吃了一半。
齐鸿一把夺过齐橙手中的饭碗。
齐橙道，“干嘛！“
齐鸿瞪眼，“我也没吃饱，我也饿。“
齐橙也不计较，“行吧行吧，你多吃点，到时候咱妈回来，要是问起饭怎么少了，你就说是你自己一个人吃的，记住了吗？“
齐鸿昂头，“我不，我就说是你，是你，都是你干的！“
齐橙也不理他，吃得开心。
齐鸿这家伙是个口嫌体正直，傲娇得很，随他，都随他。
两个人狼吞虎咽吃了饭，然后又风风火火开始消灭所有痕迹。
大功告成后，齐妈妈还没有回来，齐橙点点头，这样刚刚好。
眼看着齐橙又要回房间装忧郁小仙女了，齐鸿叫住了她。
“姐。“
“嗯？“齐橙站在房间门口回头看他，“怎么了？“
“今天在车上，你……“
齐鸿就想问问她，今天在车上你是真的在难过吗？
齐橙笑了，“我就是有点想她了。“
齐妈妈走街串巷，见了不少老街坊，乡下人热情又好客，送了很多自家种的瓜果，齐妈妈见有不少是孩子们爱吃的也就没有拒绝，都带了回来。
一进门，小儿子正用老式电视机看节目呢，除了自己带了电话过来，两个孩子身边所有的电子产品都让她留在了家里。
齐橙的电话卡已经注销了，在这之前齐橙据理力争说起码让她给朋友们发个消息。
结果，老同学以后自然有齐鸿告知，大学的同学室友，齐妈妈说她反正还要去学校办手续，到时候还可以见个面、吃个饭什么的，当面道别，不是更好。
其实母女两个都心知肚明，他们不让齐橙联系的从来不是旁人，就只是裴青绯罢了。
齐妈妈拎着东西进门，对齐鸿道，“你姐姐呢，一直都没出来？“
齐鸿之前嘴上说得痛快，真问到他，还是下意识打掩护，“嗯，一直在里面。“
齐妈妈没多说什么，进了厨房洗水果。
洗好后，齐妈妈招呼道，“齐鸿，给你姐姐送进去。“
齐鸿不情不愿，“给她拿进去她也不会吃，说是没心情。“
齐妈妈没好气道，“让你送你就送，怎么那么多废话。“
行吧。
齐鸿灰溜溜起身，不过想到齐橙看着这些爱吃的水果干瞪眼，想吃又必须装可怜不能吃，他忽然有些解恨了。
“好嘞，我这就送进去。“一溜小跑，齐鸿干脆利落。
进了门，将果盘放在桌上，齐鸿挤眉弄眼，“你就好好供起来，参拜参拜吧。“
齐橙恶狠狠抬抬手，齐鸿早就已经没影了。
和弟弟斗过气，齐橙坐在床边上发呆。
齐妈妈从来不怕吵架，唯独怕矛盾被搁置起来冷处理，她现在摆出这样一副模样，最难受的就是母亲了，可齐橙也没办法，她只能想方设法让对方心疼，从而多给自己一点空间，让她有机会出门，给裴青绯打个电话。
齐橙能够背下来的电话号码不多，除了家人，就只有裴青绯的手机号，虽然大概率对方的处境和自己相同，那个电话大概不会再用了，但是她还有别的办法啊！
她记得裴奶奶家的电话！
记得龙江镇奶奶家的电话，这纯属是个巧合，原因无他，实在是因为太好记了，座机7位短号，末尾还是连续的三个7，那真是想要忘记都难。
带自己回清水河前，从父母的对话里，齐橙已经知道裴青绯回了龙江，只要能够让她找到机会摸出去，凭她那张嘴，想要哄得乡里乡亲让她打个电话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嘛。
她知道一个电话改变不了什么，可她就是想要听听裴青绯的声音，也让对方听听自己的声音，安安心心等着她。
自从两个人的关系被发现，齐橙没有过多的反抗，她很配合，但这不证明她认命了，刚好相反，她有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