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京奚连个眼神都不想给他：“这么八卦,题刷明白了吗？”
“没，所以我找你同桌。”
班长愈发不顾昔日旧情，只管调戏新欢。
左翔宇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马上又狗腿地黏上了新晋学霸。
太阳越升越高，到了午后,即使在清凉的室内，人身上也染上了燥意,闷闷的，堵在心口。
盛夏未至,怕热的夏踪就已经开始思冬了。
“冰棍儿，汽水，西瓜,杨梅,荔枝......”左翔宇掰着指头如数家珍,他不能理解夏踪的苦恼,“夏天这么多好吃的，你不想要暑假了？”
“热啊，容易想东想西。”
“......我看不是夏天的问题,”左翔宇勘破真相，“心静自然凉。很显然,是你自己的问题。”
“胡说,新闻上也说今年夏天格外热。”
夏踪枕在臂弯里,歪着头回答他。
“午休聊天,扣分了啊。”
同桌的人懒懒地起身,带有惩罚意味似地盖上他的眼睛,“睡觉就睡觉。”
夏踪被迫闭上眼睛，心更躁了。
转学手续办下来,没花多长时间。晚上夏踪听妈妈说起，只是“哦”了一声。
夏青西隔着屏幕看到他眼下淡淡的青黑，心疼：“没睡好吗？”
“还好，没事。”夏踪有些疲惫。
儿子不擅长隐瞒心事，夏青西察觉出了一些，“小踪，你是不是不想转学了？”
妈妈的话没有责备的意思，夏踪还是感到愧疚。
他好歹还可以和舅舅一起住，但妈妈却一个人在外面。
“我是有点舍不得，”夏踪故作失落，“舅舅做的饭那么好吃。”
“你舅舅的手艺一开始还是跟我学的，我可不相信他现在进步这么快。”
夏青西很久没有为儿子准备过饭菜了，事实上现在她也很少下厨。小踪要过来，她也重新拾起。
他们说话间舅舅正好端着夜宵进来，炖得软烂的紫薯糯米粥，香味夏青西在几百公里外似乎都能闻见。
夏踪端着粥碗到客厅喝，把房间留给了舅舅和妈妈。
他拉开阳台门，凉风扑在脸上，花盆植株的绿叶微微动着。
今天晚上还是看不到月亮。
考试月还未过半，不少人脸上无波无澜，已经心如死灰。
夏踪上学以来哪吃过这种苦，麻木不已，自封僵尸一号，微信头像都换成了木乃伊。
“你这周末有安排吗？”要是左翔宇的话，以夏踪现在的状态压根不想理他。但来问他的人是任忱。
“有是有，但不重要。”
夏踪嘴上回答，脑子和手像设定了自动程序，一刻不停地解题。
“星期天班长生日，”任忱瞟了一眼他旁边的人，“某人让我提醒你。”
“嗯？”
夏踪偏过眼，陈京奚霎时就僵住了。
他以为至少任忱会靠谱点，没想到还不如左翔宇。
“不是我让的。”
此地无银三百两。班群有人天天@，夏踪想不记得都难。
“我会过来。”
揣着计划的陈京奚，现在就开始紧张了。
具体表现在晚上的训练，指导教练、对手、医生挨个被他的心神不宁传染了个遍。
薛正阳：完了，连京奚自己都不自信，下个月的比赛怎么办？
对手：陈京奚不会因为我在紧张吧？糟糕，他是不是要动真格了？
医生：他的肌肉怎么这么僵硬，训练过度了？还是做个全面检查比较保险......这样会不会太小题大做了？
和提前心事重重的陈京奚相反，夏踪属于临阵前才自乱阵脚的类型。
周六他在齐天逸家打游戏到天黑，齐天逸他哥都加班回来了夏踪才恍然记起，他还没给陈京奚买生日礼物。
“一个礼物而已，你操心什么？”齐天逸推给他几盒还没拆的游戏卡带，“喏，这些送给他吧。”
“人家又不玩游戏。”夏踪坐在地上，想不出什么可以送人的新鲜花样。
“夏夏，今天在这吃饭。”
换下西装的齐天宥又系上围裙，招待弟弟的朋友。
夏踪没回答，齐天逸哥哥已经进厨房了。
“你哥不累吗？加完班还给你做饭。”夏踪问齐天逸。
“他乐意，你管他呢。”齐天逸眼睛不离画面，“都快三十的人了，连个女朋友的影都没，不做做饭、浇浇花还能干什么？”
夏踪忽然想到什么，“我想到送什么了。”
“送什么？”齐天逸随口问。
“饼干！”
“超市里一大袋的那种？你还不如直接送购物卡。”
“不是，是我自己烤的。”
齐天逸惊得手柄都差点扔出去，“你、你刚才说送谁？”
“班长，怎么了？”
“你们班长，是个男的吧？”
“是...怎么了？”
齐天逸按住他的手，“听我的，别为了省这点钱自己DIY，太容易被误会了。”
“误会什么？”夏踪不解。
“手工饼干，笨蛋，你要向全天下昭告你喜欢你们班长？”
“手工，不行吗？”夏踪愣了，“我上次送过班上一个朋友。”
“你要送就送吧，”齐天逸服了他，“包装搞扎实点，最好混进礼物堆里。”
夏踪犹豫，“真的不行吗？”
“行行行，反正你也要转学了，以后又不用抬头不见低头见，亲上去都行。”
“你别瞎说，我——”喜欢，亲上去，他就送个饼干而已，怎么就跟这些挂钩了？
齐天逸这么说，他还就非要送了。手工饼干......算了，要不还是买束花算了。
夏踪还没纠结完，齐天宥过来喊他们，“洗手吃饭，夏夏你热吗，脸怎么红了？”
齐天逸不可置信地转头看他，吐出四个字：“你、不、是、吧？”
“......你管我呢。”夏踪一句话堵住了他接下来的问题，自顾自地起身上桌吃饭。
齐天逸当他在开玩笑，但还是觉得哪不对劲。
翌日，夏踪被电话铃声吵醒。
左翔宇他们居然已经到他小区楼下了。
虽然说好了一起过去，他们提前到了整整一小时，让昨晚熬夜烤饼干的夏踪招架不住。
“正好可以吃了中饭过去。”左翔宇的最后一句话暴露了他的目的。
其他人早到夏踪不知道为什么，但左翔宇肯定是来蹭饭的。
夏踪洗漱收拾好下来，他们几个人已经吃上了。
“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左翔宇快哭了，“今天不是班长过生日，是我过生日才对。”
“你是饿死鬼转世吗？”李惠琪嫌弃了一句，好奇起了夏踪手里的东西，“你给班长准备了什么礼物？”
“这个......”都怪齐天逸昨天这么一说，夏踪真的不好意思起来，“礼物我待会儿去花店买，这个是准备带过去吃的饼干。”
“哦，”李惠琪扬了扬她手里的盒子，“我给班长买了个拉风的喜羊羊钥匙扣。”
左翔宇亮出他的长条盒子，“我昨天上给班长挑了根方天画戟。”
“真的吗？这么庄重？”
“地摊上淘的。”
三人俱是沉默。
任忱送的是书，随口一报的书名大家都听不懂。
不过目前看来，他送的礼物最得体。
夏踪吃完午饭去对面花店自己扎了一捧，早到的几个在啥事不做，只会催他。
他没再纠结贺卡上该写什么，草草写了几句生日祝福就结束。
上了出租车，三个大男生挤在后座，李惠琪坐在副驾驶位上刷手机：“其他人到的好早，不是吧，班长还叫了披萨，他们全都吃光了！！！”
“我靠，心机！不是说好了在班长那呆一个下午，晚上barbecue吗？”左翔宇立刻掏出手机，在班群里大骂蹭饭贼。
任忱提醒他：“你不是也想着早到在夏踪家蹭饭吗？”
“你刚才吃的两大碗饭不是饭？”左翔宇反问。
同样空着肚子来夏踪家的任忱选择闭嘴。
挤在他俩中间、完全被当成空气的夏踪也翻出自己的手机，刚才没看到，陈京奚给他发了条消息：
[起床了吗？]
问得也太晚了，夏踪刚想回，看了眼时间，现在距离他起床的时间也没过去多久。
于是他拍了一张自己挤在任忱和左翔宇中间的照片，附上可怜兮兮的表情包：
[出发了]
聊天框很快弹出对面的回复：
[怎么不叫我去接你？]
夏踪戳戳屏幕：
[请不起]
聊天框上“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一直都在，过了好一会儿，回复才弹出：
[请得起]
才三个字让他等了这么久，夏踪撇撇嘴，发了个“信你有鬼”的表情包。
另一边，陈京奚对着手机哑然失笑，舍不得放下。
房间里挂着一套西装，是昨天晚宴结束后换下来的。
庆祝他十八岁生日的成人礼，也是一场商业性质的晚会。所有人都知道了他是陈启和羽翼未丰的儿子——至少目前，他是唯一公开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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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都去过吗？”
夏踪后知后觉，其他三个脑袋同时点点，算是应了。
“就去年暑假，有个读书会，”左翔宇回忆，“本来没多少人报名，一听说班长组织的地点是大别墅，全一窝蜂去了。”
“去了也没读书，大家伙玩得可疯了，结果拍了几张装模作样的照片权当交差。”李惠琪补充细节。
任忱独树一帜，“我是去读书的。”
夏踪：......
只有他没去过，感觉像个外人。
不过，才到这念了几个月书的他，本来就是外人。
而且也不会再有机会融入进他们中间。
搞清楚立场后，夏踪没那么忐忑了。
“班长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
下车后，李惠琪几个把礼物往过来等的陈京奚怀里一扔，一溜烟跑进去玩了。
夏踪动作没他们快，礼物还没送出去，陈京奚手上就差不多满了。
“你帮我拿着。”
“啊？”
夏踪手里莫名多了一个长条盒子，一本书，还有一个小方盒。
“我也帮你拿，”陈京奚若无其事地接过他的花束和饼干盒，“进去吧。”
夏踪想把那个饼干混进其他礼物的计划不通。
其实他还没想好要不要送出去，万一真被陈京奚误会了怎么办？
应该不会，上次他也送过李惠琪，陈京奚知道。
底下音乐人声吵得不行，二楼的起居室安静些，因为没人上来玩。
夏踪把东西放下，被招呼坐在沙发上。
陈京奚给他倒了杯茶，瞥到他的眼下，“你熊猫成精了，又没睡好？”
这都是怪谁？夏踪不想理他，“谁让你今天过生日，我本来可以睡一天。”
“好吧，是我的错，”陈京奚起身，“我卧室里安静，你要午睡吗？”
他应该就是在客气吧，夏踪抿了口茶，“我困了在哪都能睡。”
“我上次不是睡了你的床吗，这次我的床给你睡回来。”
二楼的卧室和夏踪上次见过的没什么区别，因为没怎么住过，还有淡淡的木质香。
“你怕光拉上窗帘，我先下去了。”陈京奚帮他合上门。
门一关，外面的声音小了很多。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夏踪满意地倒在床上。
因为困，也因为他喜欢的气味，夏踪不设防备，很快就睡着了。
门外的陈京奚没下去，直接上了三楼的露天天台。
上面已经准备好了帐篷，两张躺椅，天文望远镜，等看到夏踪后陈京奚才发现自己忘了东西。
再加上毯子和牛奶......也不知道够不够。
就这个简单的布置，陈京奚想了好几天，还没算上选定方案花的时间。
他心里清楚不会得到回应，但还是抱有期待，万一，夏踪答应了，或者说会再考虑一下，光是想象陈京奚就按耐不住激动。
“班长，夏踪呢？”
左翔宇端着两杯饮料，问刚下楼的陈京奚。
“他困了，让他睡一会。”
“哦——”左翔宇拖长音调，装作神神秘秘的样子，“班长，你要不猜猜看他昨天为什么这么晚睡？”
“怎么？”
“嘿嘿，班长你知道夏踪给你送什么了吗？”
一束好看的花，一张贺卡，还有一个礼盒。
花放进了花瓶，礼盒他都不舍得拆。
左翔宇一口气喝完两杯饮料，“你自己去看吧，啧啧，感天动地同桌情。”
其实他也只是猜测，至于真相，还是等当事人自己去发现吧。
楼上的人睡得很沉，对楼下的狂欢，以及个别人的紧张毫不知情。
太阳西斜，夏踪昏沉一觉醒来，还以为到第二天早上了。
他推开卧室门，起居室只有一个人，这个人站在他遵照齐天逸的意见封得严严实实的饼干盒前，不知道在干什么。
“你醒了？”陈京奚退开，“他们正好在烧烤，下去吃吧。”
“已经开始了？”夏踪过来最期待的就是这个环节了，“你怎么不早叫我起？”
“我怎么知道夏同学在我床上就跟八辈子没睡过觉一样，一睡就睡到现在？”
夏踪无心顾及他的讽刺，立刻下楼抢食去了。
“你怎么回事，睡到现在一上来就抢我吃的？”左翔宇护住自己的餐盘，不给夏踪任何机会。
夏踪理直气壮，“我饿了，你这里都是现烤好的。”
“一边去一边去，要烤自己烤。”
从头到尾都在替别人烤的任忱无言地看了看左翔宇，“说这话之前你能不能先自己烤一次？”
“就是就是。”夏踪趁机叉走了一块鸡翅，好歹解了馋虫。
庭院空旷，隔墙的树影间洒下粼粼金光，玩了一下午的人都累了，陆陆续续和陈京奚告别回家。
夏踪吃得慢，手也抢不快。分配食物的任忱看不下去，总是多给他一些。
“郑好有点不舒服，我先和她回去了。”李惠琪站在稍远处。
站在她身后的人拽住了她的袖子，头低得很下，看不清脸。
“你们两个女生回去行吗？”左翔宇收拾收拾叫上任忱、夏踪，“我们一块走。”
“别别别，我们自己可以，天还亮着呢，又没多远。”李惠琪忙拒绝，表情为难。
车来了，但不是李惠琪他们叫的。
年纪稍大的男人下了车，陈京奚过去迎接，“吴叔。”
“哎呀，我回来早了，”管家的吴祥提着蛋糕，讪讪到，“我让收拾的人待会过来，京奚你们继续玩，继续玩。”
他把蛋糕递给陈京奚，转身回车，余光扫过李惠琪和郑好那边，惊讶：
“那小同学是不是过敏了？”
几人的视线才转了过去，郑好捂住肚子，露出的皮肤红通通的，不像没事的样子。
陈京奚过去，郑好别过去脸，不想被看到过敏的样子，在李惠琪身后躲得更深。
“郑好是过敏了，得赶紧去医院。”李惠琪不能帮忙瞒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