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飞梁愣了一下，摸了摸藏留着柔软触感的左边脸颊，看向陈雁行的目光温柔中带了一丝若有似无得宠溺。
他早就从丁严那里听说了，据说陈雁行这次回都城像皇帝索要的奖励和他有关。
丁严跟魏飞梁讲的时候满脸酸气，他试图怂恿魏飞梁硬气一点儿，不要吃下陈雁行的软饭。
魏飞梁一眼看穿他的阴谋，不仅没有入套还反唇相讥，让丁严不要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丁严被气跑了。
跑之前撂下一句，你就得意吧，早晚有你哭的时候。
哭？
魏飞梁挑眉，他才不会哭呢。
魏飞梁叫住丁严，对他说：“你知道吗？
殿下曾亲口说，我和他是‘天地认可，天赐良缘，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收回思绪，魏飞梁看向趴伏在自己怀中睡着的陈雁行，用手轻轻拨开他脸上垂下的发丝。
既然他这么爱他那他也应该有所表示。
魏飞梁眸色微深——不如就把当初那份协议废掉吧。
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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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飞梁、陈雁行一行回京都，最开心的莫属昭帝。
他深觉自己当初将陈雁行绑定一起送出去的想法实在是高明，陈雁行不仅解决了启封的“疫情”还解决了困扰大顺许久的粮食危机。
据说启封城现在一城的粮食就能养活这个皇城的人。
陈雁行这回风头出尽，完全将魏飞梁的光芒挡在了自己的名字之下。
完美的完成了当初昭帝千叮咛万嘱咐的吩咐，昭帝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自己这个弟弟。
魏飞梁和陈雁行刚进城门，便看到在城门旁边焦急等待的福公公。
福喜财探头探脑，目光盯着城门，时不时伸长了脖子往城门外的方向看，像只欲打鸣又止的大公鸡。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队熟悉的车马映入福喜财视线，他忙不迭迎上去，肥肥胖胖的脸上带出习惯性讨喜的笑：“哎哟喂，王爷，魏大人，老奴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将您二位给盼回来了。”
他亲自将两人迎进宫中，昭帝很有仪式感，他召集文武百官，给两人举办了一场热闹的洗尘宴。
后来，据当时参加了洗尘宴的朝臣们说，当晚的高潮是昭帝问陈雁行想要什么赏赐。
陈雁行从魏飞梁身边起身走到正中，旁边魏大人脸上是止都止不住的笑意。
所有人的期待感被拉至巅峰，然后风云变幻，言歇语止，在场的人恨不能当场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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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把时间推回当晚。
歌舞升平之后，昭帝将陈雁行叫上前，问他：“瑞王做的不错，有什么想要的奖赏吗？”
昭帝此刻还不知道一会儿会发生什么，他神态轻松，因为喝了些酒，双颊上冒出一团红，眼神也有些迷离。
端坐在上首的动作不在如往日一般沉冷严肃，挺直的背稍显弯曲，身体中心微微向右侧偏移。
陈雁行被点名，他不是没有试图挣扎过。
他站起身，犹豫道：“皇兄，臣弟可以再考虑一下吗？”
昭帝被酒精蒙蔽大脑，他并没有听出陈雁行话里呃为难，他大手一挥，霸气十足承诺：“说，大胆说。只要你说，皇兄什么都答应你。”
陈雁行的退路彻底被堵死了。
所有人都在看他，包括他身侧的魏飞梁。
魏飞梁小声让陈雁行放心大胆的去，不管他说什么他都会接受。
当然，魏飞梁此刻也没有意识到他在选择一条多么危险，瞬间就将他推上风口浪尖的路，他笑意盈盈，笃定眼前这个男人爱惨了自己，信心十足给予他鼓励：“去吧，殿下。”
陈雁行脚步沉重的去了。
他走得很慢，不停地犹豫是不是要将准备好的腹稿当众说出。
要不要换一个请求。
但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他上哪儿再等第二个离开魏飞梁、离开权力中心的机会？
陈雁行眼神逐渐变得坚毅。
他握紧双拳，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虚，大声道——
“请皇兄允许我与首辅和离！”
【哐当。】
魏飞梁手中的酒盏摔落在地，他第一次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
他神色冷下来，看向陈雁行：“殿下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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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雁行如芒刺背，他不敢回头，更不敢气馁。
从他握上鼓槌，敲响第一声战鼓开始，他便再无退路。
他只能一鼓作气，漂亮的赢下自己想要的结果。
他没理会魏飞梁的话，面朝昭帝跪下，将自己准备了一路的理由拿出来：“按照大顺的规矩，皇子在成年封王之后须即刻就番。臣弟以前是不懂事儿，贪恋京城的繁华。但走出这一趟之后，臣弟懂了很多，臣弟认为自己不应该在这么任性，恳请皇兄同意臣弟离京就番。”
顿了一下，陈雁行又道：“首辅乃朝中肱骨重臣，万万不可因为臣弟远离京都，所以臣弟恳请皇兄下旨，允许臣弟与首辅和离。”
昭帝原本有些松散的脊背重新挺直，他目光沉沉落在陈雁行脸上，陈雁行看不透他的表情，猜不出他的心思，有些害怕的躲开昭帝看过来的视线。
没有人说话，原本欢闹的宴会在这一刻变得安静的像是谁的葬礼。
在死一样的沉默之后，昭帝终于将自己的视线从陈雁行身上移开，他看向魏飞梁问道：“爱卿已经听见瑞王的请求，不过朕想知道，爱卿是怎么想的？”
魏飞梁看向陈雁行，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冷笑。
他回道：“臣求之不得。”
昭帝又看向陈雁行，笑道：“好，朕允了。”
陈雁行立刻道：“多谢皇兄。”
昭帝又道：“这顶多算是一个请求，不算是奖赏。朕的承诺依然有效，瑞王想要什么样的嘉奖？”
陈雁行万万没想到昭帝竟然这么大气，他抬起头，脸上带着惊喜：“还能要奖赏吗？”
昭帝哈哈一笑，点头道：“这是自然。”
陈雁行低头想了一会儿，开口道：“臣弟听闻先帝收集百把烈士断剑，用这些断剑铸成了一块令牌。”
昭帝双眸眯起，沉声道：“免罪金牌。”
陈雁行双眸亮起，点头道：“对，就是免罪金牌。先帝曾说，这块牌子上倾注了无数为国捐躯的烈士英魂，他们乃是所有为大顺和平做出牺牲的勇士，得到这张牌子的人可以免除一次生死危机。”
“你想要免罪金牌？”昭帝挑眉乜向陈雁行，周围的空气中隐约飘出紧张的味道。
其他人都不约而同屏住呼吸，靠近前排的几个大臣额头上紧张的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看表情像是恨不能冲上去捂住陈雁行的嘴。
为首的几个表情最轻松的当属意外被带来赴宴的百里溪、百里河两兄弟。
百里河饶有兴致参观眼前难得一见的闹剧，百里溪则忙着大吃特吃。
不过饶是他再粗的神经，在吃完第N盘羊奶酥后没等到侍女贴心奉上新的也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他抬起头，一脸茫然发现大家都不说，舞蹈也停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中心的陈雁行身上。
百里溪无辜的举起手：“咋了这是？能再给我上盘羊奶酥吗？”
【唰——】
视线的中心点瞬间从陈雁行身上转移到百里溪身上，旁边百里河简直要被自己的蠢弟弟气死了。
随手从身前桌子上夹了一筷子菜填进百里溪口中，不顾百里溪不高兴的神情，他压低声音语气透出危险：“闭嘴。”
百里溪敏锐察觉到哥哥生气了，于是他乖乖忍下委屈，老老实实端起盘子吃菜。
小插曲缓和紧张的气氛，陈雁行真诚道：“想要，就是不知皇兄舍不舍得。”
昭帝哈哈大笑，绕开桌子从上首走下，来到陈雁行面前，一只手扣住了陈雁行的肩膀：“舍得，贤弟开口，朕什么都舍得。”
他捏着陈雁行肩膀的手力道有些大，陈雁行颈肩被触碰的地方隐隐传出痛楚。
但陈雁行并没有将痛意表现出来，他抬头看向昭帝，笑意愈发真诚：“皇兄果然大气，臣弟还有最后一个请求。”
他顿了一下才道：“臣弟之所以能成功解决屯田耕地的土地问题，首辅功不可没，臣弟想……”
“陛下。”
魏飞梁站起来，打断了陈雁行的话。
他走下去，在陈雁行身边跪下，视线停留在昭帝扣锁在陈雁行左肩的手上，眸中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心疼：“还请陛下松一些力气，昨夜殿下的肩膀不甚被臣咬伤，伤口位置恰好在陛下您触碰的地方。”
昭帝愣了一下，顺势松开手，转身又回到了高处的座位。
他目光垂下，表情有些惋惜：“爱卿连瑞王身上这么点儿小伤都记得，你们二人就此分开，实在是让人惋惜。”
魏飞梁下来之后视线不曾停留在陈雁行身上一次，他沉声道：“陛下不必惋惜，臣只是记性好罢了。
殿下的伤因臣而起，臣自然是要多关注些。臣会如此，只是出于心中愧疚，并无多余情感。”
他说的义正言辞，昭帝又怔了一下，遗憾叹气道：“既然你们两个都对彼此无意，朕也不好做那强行扭瓜之人，婚约之事便作罢吧。”
他说完，吩咐福喜财稍后将免死金牌送到瑞王府上，便宣布晚宴结束，带着人率先离开了。
在昭帝路过陈雁行身边的时候，陈雁行原本想提醒他免罪金牌赐错人了，可他还未开口，手却被身旁魏飞梁捏了一下。
这一瞬的打岔让陈雁行失去了提醒的最好时机，只能眼睁睁目送昭帝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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