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眠之后又是喧嚣的清晨。
清晨似乎总是最忙的时候，陈雁行闭着眼睛，习惯性抬起脸让魏飞梁给自己擦脸更方便些，他其实还不怎么清醒，但身体却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
纪嫣昨天也忙了许久，陈雁行写完的计划在第一时间送到了她的手中，纪嫣前世是学生化的，她完美的补充了陈雁行的不足，帮他将这份计划写的更完善了些。
土地沙化形成的原因除了过度开垦更重要却是因为水不够。
启封已经很久没下过雨，再加上地处平原，不近山不靠水，除了最东边混合着泥沙时不时就要决堤一回儿的险河，周围并没有固定的灌溉水来源。
一旦不下雨，百姓们便要辛苦的赶几百里路，冒着一不小心陷入险河的风险打水。但百姓这么辛苦取来的水对灌溉不仅不能起到积极作用，还会引起反作用。
因为河中积迂的沙石也被一同灌入田中，细沙积水，令生长的农作物吸收不到充足的水分，事倍功半。
陈雁行一开始构思了一个用来囤水的大水坝，但很快这个构想就被否决了。
水坝虽然是一个一劳永逸的方案，但它建立太过劳民伤财。且是一个时间工程，并不能当做救急之法。
陈雁行第二个方案是用竹节引流。
取适中粗细的竹节挖空竹杆内心，在田地延伸的部分挖出小洞，这样既不用担心大水淹没屯田，又能保证时时刻刻都有水顺着竹子孔洞溢出滋润田地。
他将这个方法告知给魏飞梁，魏飞梁当即命人紧急制作出一部分用来进行实验。
实验失败了。
首先是距离问题，竹节衔接的并不牢固，且距离过长，很容易导致中间断裂。
另一个则是险河本身是沙与水混合在一起，竹节并不能起到过滤泥沙的作用，反而还会被泥沙堵住出水孔。
两个方案接连失败，陈雁行不由有些气馁。
他在农学院的时候好歹也是优秀学生，年年拿奖学金拿到手软，他的信心像被戳破的气球“嗖”的一声被气流冲的七零八落。
魏飞梁虽然有一点儿气馁，但他并不失望。
在陈雁行之前，他和来自各地的农学大家们已经探讨过许多方法，结果试用的时候状况百出，不仅没有一点儿帮助还起了不少反效果。
陈雁行的方案虽然暂时失败，但确实让魏飞梁看到了希望。
他见陈雁行气馁，安慰他道：“出去走走，散散心也许就能碰撞出新的想法呢？”
陈雁行也不想留在这里看这一堆糟心的失败品，索性应了。
他们顺着屯田往上走，这个时代的耕田似乎都在一块儿，并且周围设有不少军队驻扎，于穿着整齐的军队相比，穿着粗布麻衣，打扮随性的百姓倒是不多。
陈雁行还看到有人不小心靠近屯田，立刻被巡视的士兵赶走。
“这里是军屯。”魏飞梁注意到陈雁行的表情，主动与他解释道：“虽然有一小部分民屯与商屯，但总体来说还是军屯居多。”
“军屯？”陈雁行眨巴了一下眼睛看向那些将士：“这么说他们都是负责种田的人咯？”
“对。”魏飞梁道：“粮食，自古以来便是国家根基。大部分地方都有专业从事耕种的部队，这些人包括他们的子孙后代，世世代代看守在军屯附近，耕地、种粮，并将所获粮食送往城都。”
陈雁行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并没有在他们身上多做询问，转而看向四方的环境。
他发现土地缺水、沙化严重的地方主要集中在屯田附近，周围的野生植物虽然不是很繁茂，但总体上还是郁郁葱葱，生命力顽强的模样。
这就很怪。
总不能跟实验室培养皿的菌群一样吧？精心伺候的说死就死，野蛮生长的各有各的精彩。
陈雁行拉着魏飞梁往那边走，走到一株野草旁，他蹲下身在草根处扒拉，抛开最上面一层浮土向下，最表层是和屯田处差不多的结块的黄沙干土，可越往下，沙土的颜色越深。
他抬头看向魏飞梁，没有错过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惊喜。
两个衣着不菲，长相不凡的青年公子撅着屁股，对着一根野草刨根问底，疯狂大笑。
画面诡异至极，但所有路过的百姓、官员却无一人露出惊异表情。
他们都认识他和他。
“是不是找到解决土地问题的方法了？”
时不时有压抑着惊喜的询问声在人群中小声蔓延，希望重新浮现在这些爬满苦涩的瘦削面孔上，所有人都在期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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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西斜，细细的水流声像羞涩的娇娘，终于从层层叠叠泥土屏障中露出娇颜一点。
细碎的声音让现场所有人具是一静，大家都不约而同屏住呼吸，生怕这昙花一现的流水声是自己的幻觉。
可水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明显，终于化成所有人带着汗与泪的欢庆。
“有水了！有水了！”
所有人都在喊。
所有人脸上都带着笑。
陈雁行猛然转身，他鼻头蹭上了一点儿泥，褐色的一块儿让他的鼻头看起来像某种小动物的鼻子。
他双眸明亮，里面有大片喜悦闪动，头顶五形竖起两只耳朵。
他张开双臂扑向魏飞梁，带着笑意高喊：“找到了，这里真的有一条暗河！”
魏飞梁娴熟的将他接近怀中，西斜的暖阳将陈雁行裸露的毛发染成暖乎乎的灿金色，他无法自控向他靠近，用一种更亲密，更热烈的方式感受他跃出眼底的喜悦。
百姓们看着拥吻在一起的两人，自发背转过身去。
纵然有不懂事的小儿也被母亲拉入怀中，捂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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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节灌溉的方法很成功，殿下真的很棒。”魏飞梁对陈雁行道。
“真的吗？太好啦。”陈雁行回。
“殿下要跟我出去走走吗？”魏飞梁压住眼底笑意，对陈雁行说：“百姓们都很感激你，想要亲自跟殿下道谢。”
“啊？”陈雁行喜悦的表情僵在脸上，他躲闪开视线，表情不自然道：“不要了吧，咱们已经出来很久了，皇兄天天催我们回去，我们回去吧。”
自从上次魏飞梁当众亲了他一下，陈雁行就没怎么在公众场合露过面。
他一出去，其他人就会用略带暧昧的目光打量他和魏飞梁，虽然这些目光大多数都是出自善意的，并没有恶意，但陈雁行还是觉得很不好意思。
再加上最难啃的灌溉问题已经被啃下，剩下的有纪嫣顶着，还有魏飞梁从旁监督，大部分时候也不需要陈雁行露面，他又恢复成了自己懒懒散散的生活。
“殿下这么着急回去？”魏飞梁问。
陈雁行想也不想点头：“皇兄说有东西要奖励我呢。”
他眯起眼睛，语气重带着无限期待：“他说让我随便挑。”
陈雁行已经想好了，他准备回去立刻跟皇帝请和离，其他的什么都不要，就靠他这聪明的小脑瓜，随便拿出一个注意，还不能在古代混得风生水起？
就是…他偷偷抬眼扫了一眼魏飞梁，就是有点儿舍不得这么一个器/..大活/.好又长在了他的审美点上还位高权重的相公。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陈雁行思虑良久，觉得呆在权力中心还是太危险了，虽说现在沈宜人被捕，但保不齐那天就有人冒出来跟皇帝说他是个假货。
而且其他王爷成年后都早早就番，他还是赶紧找个地方猫着闲云野鹤吧。
再说，就他这聪明的脑瓜，等赚到钱包他十个八个，前夫哥岁美丽，但实在危险。
何况——钱到位，不愁没有更好的。
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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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想什么？”
魏飞梁将他脸上多变的表情尽收眼底，但他没有拆穿陈雁行的那些小心思，凑近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道：“上次你带着一帮小孩子在险河附近摸泥鳅然后烤来吃，做法馋坏了那些小家伙，他们正缠着家长做呢。
有些步骤他们都记得，但是刷的烧烤料他们说是你独家秘制的，现在他们天天赖在太守府门口不走，殿下去看看？”
陈雁行顺着魏飞梁的话构思出一群鼻涕都没擦干的小屁孩儿天天围着太守府转的模样，觉得确实有些影响市容，他点头道：“好呀，不过我只见那些小孩子哦。”
“好。”魏飞梁应了。
然出来之后的事情完全没按照两人商量好的走，陈雁行还是被热情似火的百姓连拉带拽邀请进了家中。
入目就是两大桶已经处理好的泥鳅，和几个笑的一脸得意，等着求夸奖的小孩儿。
陈雁行木着脸：“你们确定这是抓泥鳅？不是去给泥鳅抄家？”
他随意挑选了冒尖儿的一桶试着提了一下，结果半天没提起来，还不小心牵动了昨晚累半宿的腰，若不是魏飞梁一直将手托扶在他的腰下保护着，恐怕这一下就要闪着了。
陈雁行劫后余生般松口气，掐着腰转头对那群小孩儿道：“吃东西要有节制知不知道？”
“为什么？”小孩儿不解，咬着手指问：“它好吃，就吃，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不对，但君子有取有舍。”陈雁行蹲下身和小孩儿平视，耐心道：“就像你今天装的这些，你摸着自己的良心告诉我，你可以吃完吗？”
小孩儿听不明白，把手放在肚子上，回答的又响又亮：“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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