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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48年,这里是界外虚空。

  凌晨 5点

  贺楼烛照常把军防边务发了下去,就理了理军服,戴好军帽,准备在附近星域巡逻。

  三十年前,因为极恶诅咒师羂索勾结界外,地球受到了来自其他位面的入侵。

  散发着巨大不详和深诡气息,生存在幻想与现实的交界虚空,以负面情绪为食且只能被咒力袱除,简直像是咒灵分支亚种的生物,被人们称为虚空兽。

  区别是虚空兽有类虫族的社会行为,每一只都拥有特级实力的母体会带着无数子虫进攻。

  在造成了地球超过一千万人死伤过后,母星经历整整十年艰难的虚空解构,终于掌握了星际的秘密,将战场推进了宇宙深空。

  但这也意味着所有风险和代价都由前线的术师承担。

  战争进行到这里,即使神秘侧的里世界完全曝光,母星源源不断的发掘新的术师,巨大的战争损耗下,还能参战的术师也不算太多。

  普通术师能顾及的区域十分有限,前线防御的巨大缺口,就只能靠稀缺强大——除了华夏和出了羂索必须收拾烂摊子的日本之外,没有任何国家愿意派遣——的特级术师顶上。

  今天正好轮到贺楼烛。

  如果她没在沙发上捡到一只大白猫的话。

  贺楼烛叹了口气,她有些无奈的笑笑,转身回房间拿了一张毯子,弯下腰动作很轻的盖在了五条悟身上。

  她记得五条悟是三天前领了附近星域的特级清理任务,估计这几天都没合眼,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一边想着,一边掖了掖毯子准备退开。

  然后就被人握住了手腕。

  五条悟一个用力,就把贺楼烛也拉倒在了沙发上。

  他抱抱枕一样把人搂进怀里,眼睛都没睁开,蹭着对方的颈窝,声音带点没睡醒的含含糊糊,听起来有点可爱:

  “阿烛陪我休息一会儿嘛……”

  “今天要去巡逻的。”

  贺楼烛抬手安抚性地摸了摸他蓬松柔软的白发。

  五条悟明明困得迷迷瞪瞪,闻言还要半睁着眼看她,雪白的羽睫轻颤,也不说话,只唇角拉平了一些,看上去有点可怜。

  众所周知,白发对冲国人特攻。

  贺楼烛向来对五条悟的脸十分没办法,这个时候没多做挣扎就顺了他的意,比了个掌印张开简易领域把沙发这块儿罩起来,拍了拍他的背哄他:

  “好啦,陪悟哦,快睡吧。”

  五条猫这才满意了,停止作妖老实睡觉。

  贺楼烛的术式名为『时空论』,是操控着时间和空间的强大术式。

  她的简易领域可以切下一处空间形成一个单独的小世界,而时间系带来的强大咒力回复能力让她可以轻易支撑长时间的巨量消耗。

  宇宙中不比地球,没有大气的过滤,无时无刻不在震荡着的宇宙射线蕴含着大量高能粒子,扩大术师们术式威力的同时,也会带来巨额的信息量。

  五条悟的原子级咒力操控得到了最大增幅,与之相对的,六眼的副作用也急剧增加。

  不呆在贺楼烛身边,他很难得到真正的休息。

  而五条悟身上三十年不曾退却的鲜活,也让贺楼烛很难拒绝。

  不如说她很珍惜和五条悟呆在一起的时光,毕竟在十年前战争优势还不在地球这一方的时候,连这种机会都很少有。

  所以她此刻只是调整了右眼的纵深感,空间线在视界中飞速掠过,银白如月的眼瞳中瞳孔微缩,将观测范围扩大到了附近几个星域。

  反正她是时空系,赶到虚空兽出没的地点一秒都不用,这样也算巡逻了嘛。

  贺楼烛难得有些任性的想。

  她在五条悟身边闭目养神,享受着少有的安心和宁静。

  上午 9点

  两个月没好好休息过的五条悟还有些懵,他睁开眼反应了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在哪。

  啊,累得神志不清的时候身体又自己跑到阿烛这里了啊。

  白发术师在心里想着。

  但是这也不能怪他吧?毕竟不管提出什么让人为难的要求,都会被人温柔纵容的感觉,对从狱门疆出来之后几乎失去一切的最强来说,就是新奇又让人上瘾啊。

  “总之都是阿烛的错啦!”

  他小声嘟囔。

  “又是什么错哦?”

  在他怀里给他当了四个小时抱枕的贺楼烛闻言睁开眼捏了捏他的脸,虽然是表达不满的动作,力道却不重,眼神也很温柔,比起生气来说无奈更多。

  就是这种,总是纵容着他,让他控制不住越来越过分的错啦。

  恃宠而骄的白色大猫理直气壮的想着。

  他无辜的眨了眨那双仿佛折叠了整个晴空的苍蓝色眼睛,饲主就帮他揉了揉根本没被捏痛的脸,轻轻放过了他。

  贺楼烛从他怀里钻出去,重新站起身。

  五条悟也坐起来,顶着那张几十年没变过的漂亮童颜,乖乖仰起脸看她。

  糟糕,这个角度未免也太可爱了吧!

  贺楼烛心里倒抽一口冷气,表面上还不动声色的说话。

  “好啦,那我要去巡逻啦,悟没任务再休息会儿吧?”

  五条悟立刻也从沙发上下来,搂着贺楼烛的脖子挂在她身上,虽然没说话,但浑身都散发着“我也要一起去”的大字。

  贺楼烛有什么办法,谁能拒绝一只粘人的漂亮大猫猫呢!

  下午 1点

  贺楼烛和五条悟并肩走在最前线的边陲星上。

  两个人身上都带着经过特殊处理的虚空石,能将术师也转换成如同虚空兽一般存在于现实与虚幻交界的状态。

  只要用咒力均匀的包裹全身,就可以隔绝大部分的宇宙辐射,也不需要氧气呼吸。

  这颗星球的虚空介质浓度检测从昨天开始就很不正常,成为下一轮入侵地点的概率很大。

  不过作为超规格的“最强”,贺楼烛和五条悟都没什么紧张感。

  贺楼烛遥遥望着远方。

  站在这无垠的黑暗中,能看到的只有亿万光年外的恒星散落的古着旧光,燃烧着的星辰明亮却渺小。

  一天又一天。

  黑暗十年,割据十年,反击十年。

  一天又一天。

  就仿佛连『自我』都会被这黑暗吞没。

  她猛的停下脚步,五条悟不明所以的扭头看她。

  他没戴眼罩,那双苍天之瞳裸露着,宛如透过冰片去看湛蓝的天空,清透微凉,纯澈明亮。

  是阔别已久的母星的蓝,是三十年不曾坠落的光。

  五条悟见她不说话,歪了下头,眨着右眼语气轻俏的说:

  “阿烛看我看呆了吗?我的脸是不是超好看!”

  贺楼烛于是也终于染上了些鲜活气儿,她笑了起来,诚挚的赞叹:

  “好看,悟最好看了。”

  收到满意答案的大猫立刻表情矜傲的翘翘尾巴。

  “真希望战争能快点结束,不然就算顶级术师能活两百年,三十年也太久了。”

  贺楼烛感慨。

  她看着五条悟,心想他在身边想一想未来好像也不是很过分的事情嘛?

  嘴很对心的继续问:

  “等战争结束了,悟想去做些什么?”

  “嗯……”五条悟托着下巴思考了两秒,举起右手用JK一样甜腻欢快的语气说:

  “首先要回去把甜品吃个遍!三十年肯定出了很多新品吧!”

  “虽然阿烛做的也很好吃,但是偶尔也想尝尝别的耶。”

  被饲主养的嘴刁又任性的大猫如是说道。

  和五条悟『无下限』加六眼的配置一样,贺楼烛也有辅助『时空论』的眼睛,名为日月瞳。

  左眼是金色的日瞳,注视着时间的曲率,右眼是银色的月瞳,观测着空间的弦线。

  配置一样意味着缺点也差不多。

  ——贺楼烛,铁血甜党。

  战争一开始条件异常艰苦,不管是出于物资考虑还是出于效率考虑,他们两个都只能一管接一管的灌葡萄糖。

  葡萄糖是真的不好喝!

  贺楼烛是军队出身凑合惯了,五条悟虽然也从不抱怨,但每次喝的时候都像背毛炸起的猫。

  贺楼烛看在眼里不舒服了很久,条件好了一点之后就立刻托后勤带了食材,用挤出来的空闲时间搞起了手作,二十几年下来也算个甜品烘焙大师。

  不过就算她中式西式都会做,这么多年也是要江郎才尽了!

  她也想吃别人做的!

  于是她点点头赞同道:

  “确实,我吃自己做的都要吃烦了。”

  “哎?”

  听贺楼烛这么说,五条悟一愣,随即不满的喵喵叫:

  “别的只是偶尔拿来调剂一下啦!就算是阿烛自己也不能这么说贺楼の爱心手作!再吃几个三十年也不会烦啦!”

  贺楼烛这下是真被五条悟逗笑了,她双眼微微弯起,璀璨的异色瞳孔中满是温柔荡开的光。

  猫真的也太可爱了吧!

  贺楼烛在心里偷偷尖叫,很纵容的应他:

  “好哦,会一直做给悟吃的。”

  她心里一片柔软,感叹着继续说道:

  “总之,等战争结束我要放长假!”

  “或者干脆不要做咒术师了?”

  她仰起头,看着也唇角弯起的五条悟,笑的很开心:

  “要去考大学,我都没上过正常的学?要去非洲,去南极,去雨林,宇宙太安静全都看腻啦。”

  “到那时候……悟要和我一起吗?”

  她问的轻轻的,容色姣好的脸上是不自觉的期待,眉眼间的温柔太过动人。

  下午 1点05分

  贺楼烛如果实力弱一些,那她早就该知道flag立不得!

  由此可见适度的被打脸还是很重要的。

  她那句话问出去,还没等到五条悟回答,尖锐的警报声就通过虚空石刺入脑海之中。

  贺楼烛瞬间脸色大变。

  浓重的不详笼罩了她的感官,百米开外的空间突兀的裂开了巨大的口子。

  那是来自其他位面的气息,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森冷,幽紫的骨爪率先伸出,将那道口子撑的更大,虚空兽丑陋的身体快速移动带起猛烈的罡风。

  但这绝不可能让她产生这种程度的危机警报!

  一定是母星出事了!

  贺楼烛一咬牙,大声的喊:

  “悟!”

  “交给我。”

  多年的默契让五条悟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白发男人身形一闪,瞬间便逼近了带头的特级,一连串深红的赫同时击在虚空兽的身体上,把它砸进地里,整个星球都是术式的轰鸣声。

  贺楼烛也抬手发动了术式,超远距离空间定位连接立刻建立:

  “日月神道·连月神!”

  空间的『门』在她面前张开,对面的景色是宇宙战场的驻扎基地,她片刻不敢耽误的抬腿迈了进去。

  下午 4点

  疯了!真是疯了!

  几个小时的鏖战让贺楼烛的军装不复最开始的整洁,上面沾满了虚空兽深紫色的血迹。

  特级的虚空兽如同蝗虫一般一波接一波的扑上来,放眼望去,整个宇宙面上裂开了密密麻麻的孔洞,仿佛已经变成了异世界的虫巢,源源不断的孵化着异族。

  贺楼烛咒力疯转,巨大的力量洪流在她的身体里奔涌,然后爆发

  “日月神道·吞日神!”

  目之所及所有虚空兽的时间都暂停了一瞬。

  “切月神·千斩!”

  无数空间刃同时扑了上去,血肉被爆切造成的让人牙酸的声音不绝于耳,一整片的虚空兽宛如被割断的稻草,一分为二的尸体向着漆黑的深空陷落。

  愚蠢的国度!

  仗着地球方优势,便以为可以高枕无忧!

  居然为了能作为永恒能源的虚空兽兽核分配不均这种可笑的理由!向华国发动了战争!

  世界大战催生了无法想象的负面情绪,虚空兽是以此为食的种族,无穷无尽的养料让它们可以肆无忌惮的分裂、再生,战场防线几乎在一瞬间被攻破!

  她和五条悟三十年的努力被付之一炬!

  拼命打下来的优势!

  就被这样、这样可笑的理由!!!

  贺楼烛双眼染上暴怒疯狂的血色。

  她立刻想要返回母星,屠戮发动战争国家的高层,终止这场愚蠢的侵略!

  但虚空兽得到的增强远超她的想象。

  不管是数量,还是力量。

  她那疯狂刺痛着的危机预警,正是因为有虚空兽已经入侵到了『根源』附近。

  根源。

  它是世界的核心,是一切无形事物的本质,无论是『概念』『精神』甚至是『规律』,都是构成根源的一部分。

  根源受到攻击造成的动荡,让她甚至无法张开稳定的空间通道返回母星。

  如果!如果再不阻止!会发生、一定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

  战斗太过激烈,贺楼烛甚至意识不到自己把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她浑身的肌肉都在不受控地轻微抽动,咒力输出一提再提,片刻不停的屠杀着无穷无尽的虚空兽。

  然后某一个瞬间,巨大的空间刃失控了。

  她闪身躲开突兀放大险些攻击到她右臂的空间刃,有些怔愣。

  『根源』被攻破了。

  首先是作为本位面基石规律的数学规律开始失效。

  规律的毁灭带动了一切物质世界的毁灭,连最基础的『空间』都开始坍塌。

  她的空间术式已经失控。

  那么悟的、无下限术式……?

  堪堪维持着的理智之线瞬间崩断。

  如果、如果一切无法挽回!

  贺楼烛大脑发热,近乎过载。

  那她至少要到悟的身边去!

  让悟独自、独自一人死去,这种事……怎么可能接受啊!!??

  贺楼烛甚至顾不上空间术式解体导致的右半边身体上绽开的破碎玉石一样的条条裂痕。

  不能用连月神直接跨越空间,只能调动所有尚存的咒力尽全力奔跑。

  宇宙在她眼中飞速倒退,直到那一抹雪白的色彩出现在视界中。

  贺楼烛瞬间张开储物术式『止月神』。

  右手臂被暴走术式中的空间乱流切碎,她甚至感觉不到疼痛,直接把抓出的咒具用左手接住。

  “给我……从悟的身边滚开!!”

  时间系术式没有直接伤害技能,贺楼烛思绪涌动间咒力一转,加速了自己的时间。

  漆黑的深处拉出了一道冷白的刀光,贺楼烛将自己的身体当做最锋利的武器,从宇宙的视角去看,这一群虚空兽的死亡只在一瞬间。

  雷霆一击过后,贺楼烛浑身咒力一空,她如同跌落的飞鸟,重重摔在荒芜星的地上。

  她似乎是失去意识了一瞬间,又很快清醒,躺在地上挤了些咒力出来对自己发动了『逆日神』。

  时间在倒退。

  根源破碎导致的右半边裂痕无法逆转,但她的另一半身体恢复了知觉。

  她很艰难的支撑起身子,跌跌撞撞的向着五条悟走去。

  没走几步,右腿便完全支撑不住了,齐根断成粉末状,她失去平衡,跌跪在五条悟身前。

  她到这里才发现,五条悟的下半边身体几乎消失了,腰际是清晰的齿痕。

  贺楼烛瞬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无下限失效,只能依靠最基础的体术和咒力操纵战斗,血肉之躯对上无数特级,受伤了就用反转术式恢复,一次次受伤,又一次次修复,直到咒力耗尽。

  ……直到生命尽头。

  就像她无法忍受五条悟独自死去一样,他好像也只是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等到她来。

  “伤的好重啊悟。”

  贺楼烛喃喃自语。

  她的心脏是在左边吗?会不会已经和右半边一起碎掉了?不然怎么会连呼吸都让她觉得无比刺痛?

  她几乎喘不过气。

  大滴大滴的泪珠不受控的滑落,她想安慰谁一样的笑一下,又好像根本笑不出来。

  她握起五条悟的手腕,孤注一掷输入的咒力却仿佛石沉大海,对方那严重的伤势没有任何起色。

  她的『逆日神』就和五条悟的反转术式一样,只能作用于自身。

  她救不了五条悟。

  ……她居然救不了,她唯一心爱的人。

  贺楼烛意识模糊了起来。

  憎恨。

  无穷无尽的自我憎恨。

  外来的咒力惊醒了陷入昏迷的五条悟。

  他极力睁眼,连那雪白的睫羽上都落了血迹,视线里的贺楼烛就也染上了猩红的血色。

  贺楼烛。

  钟山烛龙,日月神女。

  华国的特级咒术师,是与他同位格的存在。

  是明明可以和其他国家一样把虚空入侵的责任甩在他身上,却愿意在前线一呆三十年的特级笨蛋。

  是会因为那些他自己都不在意的其他国家术师的指责、排挤、恶语相向,在对练中故意下重手揍人,为他出气,维护着他的特级笨蛋。

  是无论他怎么任性折腾,提多过分无理的要求,都全盘接收的特级笨蛋。

  ……是从他身边分走了一半最强二字背负的重压和责任的,笨蛋。

  五条悟失去了很多,又在最糟糕的时候遇见了她。

  几十年下来,竟被人纵的找回了些年少时的样子。

  她就像她身后的国度,温柔,强大,仁爱而包容。

  他想让她活下去。

  作为最强,他这没能抓住任何东西的双手,在最后总也要护住些什么吧?

  五条悟艰难的回握住贺楼烛,那些涌过来的咒力又裹着他的力量返还了回去。

  “阿烛。”

  他的声音一向低沉好听,从未如此虚弱过。

  贺楼烛心中顿时一痛,蓦地清醒过来。

  “我在。”

  她哽咽着回答。

  “别哭啊。”

  明明是在安慰人,五条悟的语气却像是在撒娇一样。

  反正贺楼烛最吃他这一套。

  “可能做不到。”

  贺楼烛吸了吸鼻子努力了一下,又立刻放弃,坦诚到可怜的地步。

  “……是吗?”五条悟嘶咳着低笑了两声,

  “我们两个剩下的咒力,撕开界壁去其他位面,这种事,阿烛是做的到的吧?”

  “好好活下去啊,烛。”

  贺楼烛被无法言喻的悲恸淹没。

  她几乎枯萎的心又开始嘶鸣。

  时间逆流,我为什么做不到?

  我怎么能做不到!?

  巨大的不甘撕扯着她的灵魂。

  时间、时间啊!

  为什么不肯回应我!?

  她本来已经枯萎干涸的咒力因为剧烈的情绪起伏,几乎暴动起来。

  『你想要什么?』

  不知名的、无形无状的声音在问她。

  她没有回答。

  在这深暗的,连虚空兽都因为争夺根源不再出现的,寂静如同虚无的深处。

  好像有什么与她的咒力共振了起来。

  她左眼的日之瞳蓦地亮起,什么太过明亮的东西进入她的视野,穿透她的眼睛,刺入她的灵魂。

  剧痛几乎将她的身体和思维扯得稀碎,她剧烈的喘息着,左眼模糊了一瞬、一永恒,才终于看清。

  ‘太阳’向她奔来。

  那是一道金色的规则。

  它难以描喻,不可名状,神奥而无法被理解。

  但是贺楼烛见到它的那一刻就明白了这是什么。

  是这个根源覆灭、规则裸露的世界里,是这个正在死去的世界里,最后一条还未崩溃的规则。

  是『时间』。

  她的灵魂瞬间兴奋地战栗着,贪婪地吞吃起来。

  能做到!

  如果是现在的她!可以做到!

  她又放肆的压榨起了自己的咒力,任由失控的空间之力铺开,狂暴的空间乱流在接近他们时就被时间停滞,无法再迫近分毫。

  银色的右眼因为咒力输出突破限制而陷入失明,顺着脸颊淌下血痕,又被金光颤抖着恢复。

  不知道多少次,不知道多少次。

  贺楼烛伸出手,终于握住了整个宇宙。

  『极之番·我换明月』

  『世界』被她切割成一个整体。

  她用断臂搂起五条悟近乎没有声息的身体。

  “这次我会很早到你身边去,会很早的。”

  “悟再等等我。”

  她哽咽着请求:

  “再等等我。”

  她攥紧了仅剩的掌心。

  世界开始跌落。

  凝成流质的时间在她身边疯狂倒退,直到一切都被漆黑的洪流吞没。

  在坠入长河前的最后一刻,她低下头,颤抖着亲吻了五条悟。

  『日月神道·极之番』

  “我转明日。”

  她的日瞳金光灼亮,在这最黑、最安静也最孤寂的宇宙深处,是六眼视界中唯一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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