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异种母巢核心区的迷障中, 塞西尔是如何找到脱离幻境方法的呢?
雌虫上将经历了番波折,终于确认瓦莱特是所处怪异房间的唯一出口。
房间的墙壁极为坚固,远超出普通建筑材料的范畴。
就算是坚固昂贵的紧急逃生舱, 塞西尔也可以轻松用虫翼破开。
但这里的墙壁不知是什么做的, 3S序列的锋利虫翼甚至不能留下一点划痕。
房间的门似乎只是画上去的装饰, 完全没有联通外界的作用。
那段被上将刻意遗忘复又找回的记忆中,应是由他先说出“雄主, 请继续吧”, 再是上药与毁约, 最后塞西尔套上外衣, 气愤又难堪地几乎落荒而逃。
封闭地下房间中上演的情节与记忆相思但不同, 这里的瓦莱特没给他说出那句话的机会。
如果不顾场景说出来, 无尽的梦境便开始新一轮循环——角落里的冰洲石沙漏又回到最初的刻度。
发现门和墙壁无法打破后, 上将以为房间中某样物品可作为开门道具。
塞西尔使用或破坏了几样猜测可以打开门的道具, 均未果, 而且这类行为同样会开启新的轮回。
他试遍房间中每样东西, 地下室一直坚不可摧。
除了暗夜血月般诡美耀眼的雄虫。
房间里的雄虫顶着瓦莱特的脸,不知疲惫地重复着挥鞭的动作。
身上的疼痛如潮水般袭来,密密麻麻、无从躲避, 但抵不过塞西尔心中的愧疚与不舍。
“塞西尔愿效仿雌父, 斩首异种之王,塞西尔不愿效仿雌父, 将雄父独自留下。”
他想到压缩后的军雌阵亡名单仍是很大的文件;想到汇聚帝国精华的首都星外,是无数在异种侵袭与贵族压迫下挣扎求存的星系;甚至斯图亚特家族不是没有过弑杀雄虫的雌虫, 比如“刺客”西奥多刺杀“暴君”莫尔腾……
何况这里的瓦莱特与他的道侣只有外表相同, 反复上演的情景断章取义自他们的初遇。
上将贪恋地望着狷利的雄虫, 深情的凝视换来更讥讽的嘲弄。
陡然间, 塞西尔出手,动作迅速又果决。
死亡来得太快,远快过痛苦。
在“瓦莱特”呼吸停止的瞬刹,锁死的门无声大开,门外浓郁的黑暗几乎要吞掉眩目的灯光。
塞西尔似乎没意识到门已经开了。
他扶住瓦莱特缓缓倒下的身体,轻轻摆在让柔软的靠背椅上。
瓦莱特的身体表面看不到一点伤口,塞西尔的心中洒满斑斑血迹。
他是帝国的亲王,军团的上将,无数军雌的信仰。
——和无法被宽恕的有罪雌君。
离开房间进入黑暗前,塞西尔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瓦莱特睡颜恬静,又变回他熟悉的瓦莱特,仿佛随时会睁开清亮的红眸,轻轻捉住“虫翼被”的边缘,让翼尖染上湿热的吐息和温柔的低唤:
“塞西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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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御号像一颗微小的光点,在星海间穿行。
几位军雌都是军事学院毕业的佼佼者,驾驶技术与配合不必多说。
瓦莱特与他们交流过行程,想到还有事未安排妥当。
几个小时前,收到瓦莱特的消息时,威廉四虫正在首卫二的新军营受训。
即使这条信息只是愚虫节的恶劣玩笑,新军受训期间擅离驻地会导致一些不太美妙的后果,威廉还是决定立刻赶往塞尔斯星港。
他曾两次亏欠于不喜欢被称为阁下的瓦莱特上校。
骄傲的威廉中校也不得不承认,他能正常毕业在新军营受训,没有被军事法庭审判或被雄保会纠缠,几乎全靠雄虫的宽宏大量。
维克多和肖恩也差不多。
毕竟星舰不是机甲,仅需四个虫便能驾驶一艘星舰已经很值得吹嘘。
三虫悄悄离开驻地时,不慎惊动了过去的同学皮埃尔。
皮埃尔发现威廉等虫鬼鬼祟祟,好像要参与什么秘密行动。
他早在新军营待得不耐烦,又不得不每日进行无聊的战斗训练。
对帝国军事学院的优秀毕业生皮埃尔而言,新军营的日常训练太过容易。
他更想早日去前线开机甲,多消灭些异种——就像他的雌父利河少将。
皮埃尔想过,他大概当不好星舰指挥——三维动态星图看得虫头昏,或许也当不好星舰炮兵——那和躺在虚拟舱里打游戏有什么区别。
他最适合做机甲战士。
一虫一机甲,纵横星海,收割无数异种。
皮埃尔仿佛看到亮闪闪的军功章在向他招手。
他不清楚威廉三虫要偷偷做什么,雄虫公爵和军团少将的子嗣决定跟去。
为了不惊动营地哨兵,威廉他们只好带上皮埃尔。
等皮埃尔知道跟着威廉也摸不到心心念念的机甲,还要看令虫头晕的星图,冲动的雌虫只萎靡了一瞬,便很快重新鼓起干劲儿,看星图也比新军营的训练强多了。
首卫二离首都星不远,偷偷离营的军雌们和瓦莱特顺利在塞尔斯星港相聚。
瓦莱特皱着眉头接受了皮埃尔的加入,而听到列御号星舰上载有维初雷提实验体机甲的皮埃尔兴奋不已。
加速甩掉皇家卫队的星船后,瓦莱特对军雌们道:
“列御号此行的目的地是位于网罟座的远征军团旗舰,务必尽快到达。不必担心你们的行为违反新军营的秩序,之后我会以维初雷提机甲实地测试的名义补交申请。接下来我有事处理,有疑问现在或以后再说。”
匆忙离开首都星、一身常服的黑发雄虫在四位穿着军装的军雌面前,倒更像指挥官。
威廉三虫都答的“没有”。
只有皮埃尔忍不住问:“我们真的可以做维初雷提机甲测试员吗?”
瓦莱特点头:“可以。”
“太好了!”
皮埃尔顿时觉得光屏上复杂的星图都可爱起来。
他从哥哥处听过一点新能源机甲的项目,据说集齐了海德拉、布雷克和米诺斯三种型号的优点。
最厉害的机甲战士就该驾驶最厉害的机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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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办公舱,瓦莱特准备交接机甲项目的工作。
他看了眼首都星时间,没选文字沟通,给依然在线的杰拉德教授发了视频通讯。
这会儿首都星时间正是凌晨,教授正在分析昨天深夜工厂传回的信息和数据,寻找能量模块爆炸的原因。
筹备离开首都星时,瓦莱特也收到了同样的文件。
他急着去找塞西尔,没时间处理新来的数据。
看到熬夜赶项目的杰拉德教授,瓦莱特建议:“这么晚了老师还在工作?工厂新传来的数据白天再处理也不迟。”
“快找到原因了,”教授从光脑前抬头,顶着一对黑眼圈兴奋地说起最新进展,“工厂发来了更详细的现场情况,我正在进行分析模拟,应该能在新一批材料到之前出结果。等有结论了再碰一面?”
“不必管调查的结果,等新原料到了,开始第一批生产,”瓦莱特笃定做出决定,又补充道,“我这段时间都不在首都星,最近三天、也可能要最近一周,有事留言。”
魔尊赌气想,塞西尔连自己的生命都不在意,想来也不会在意连带责任和生产成本的星币——虽然对他来说,是许许多多个星石雕刻。
杰拉德教授有点意外,以为瓦莱特要亲自去工厂现场,还是连夜出发,比自己熬夜算数据敬业多了。
他想到自己会议上的发言和会后道尔顿的婉言提醒,致歉道:“上次远程会议上,我不是故意质疑你的。”
杰拉德想,或许该偶尔收敛下自己好争辩的性子。
“无妨。”
瓦莱特是维初雷提机甲项目的首要负责者,拥有大部分决定权。
他不介意会议上不同观点引发的讨论,毕竟他的身份已经消解了许多不同声音。
如果总是一丝异议也无,项目就没有开会讨论的必要了。
教授点点面前光脑,夜深了有点想打哈欠:“那就好,我也希望会上的猜测错了,正在想要怎么反驳自己。”
困意下,杰拉德顺口说出心中担忧:“千万别是我一语成谶。你是要亲自去检查生产环境吗?”
瓦莱特摇头:“有些私事。”
杰拉德没再追问,结束通讯后继续处理着数据。
什么东西吸引力如此巨大,居然能让瓦莱特在机甲量产前关键时刻匆匆离开首都星?
教授打了个哈欠,还是想不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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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交接的瓦莱特喝了半袋营养液,打算趁星舰行驶时解开心结,重回大乘期巅峰。
他的力量恢复到大乘期中期后,青鸾魂晶似乎达到了极限,必须打破些桎梏,才能让几乎停滞的魂晶重新恢复吸收灵气的速率。
晏随洲回忆着青鸾魂晶之前“故障”与“修复”的经历,发现只剩下解开心结、斩除心魔一个方法。
就像光脑需要定期查杀病毒,修士也需要剔除修炼时积累的杂质,只是比光脑杀毒危险些,十有六七会走火入魔、爆体而亡。
无论塞西尔有没有去杀异种之王,修士总有直面心结这天。
与塞西尔结为道侣,多次神交后,晏随洲觉得在修真界时,仿佛一个悖论般纠缠他的心结,被削弱了些。
虽然仓促得知道侣孤身赴险让时间有些紧迫,但魔尊相信自己能直面内心恐惧,勘破个中迷茫。
他会成功的。
在晏随洲准备进入神识与心结鏖战时,他的终端响了。
是艾萨克陛下。
魔尊摘下终端,丢到一边。
终端在舱室角落安静待着,只是屏幕执着地明明灭灭,在神识视角下相当醒目。
考虑到他不是独自去找塞西尔,魔尊还是选择了接通。
屏幕上艾萨克陛下的眼眸被映成瑰丽的紫色,像是在湖蓝中加了抹红色调成的。
陛下看起来精神状态不佳:“瓦莱特,回来吧。前线很危险,塞西尔已经出发了一周,你就算去了、也于事无补……”
陛下有点说不下去,还是坚持劝着。
“不用劝我回去,塞西尔还活着。”
魔尊想,他刚才该忽视闪个不停的终端。
有他在,塞西尔当然不会成为第二个戈登。
其实,虫族的戈登、修真界的季鸣玉应该还活着。
艾萨克心里愈发难受,让他不像公众心中运筹帷幄的优雅陛下。
他以为瓦莱特拒绝接受塞西尔的牺牲,执意要追到前线。
先是哥哥戈登亲王、德克兰亲王后,现在是塞西尔,可能瓦莱特也要步入前面那些名字的后尘。
艾萨克努力想抓住并留下些什么。
也许是对政治家谎言的惩罚,艾萨克徒劳地挽留,却什么都抓不住。
艾萨克不懂塞西尔,艾萨克也不懂戈登。
明明是相爱的雌虫和雄虫。
陛下不复理智,在通讯里恳求瓦莱特:“返航吧,瓦莱特……我会特别赦免星舰上的军雌,别的要求都可以……求你,回来吧。”
既然是随意提要求的机会,魔尊想起一个问题:“我想知道,泰伦的死因。”
艾萨克以为瓦莱特同意回来,便道:“泰伦在皇宫密室中自杀。”
魔尊有些意外:“他是自杀的?”
是艾萨克陛下隐瞒了真相吗?
“我也对泰伦的死感到意外。”
叛国者造成的风波已尘埃落定,艾萨克陛下不介意说点不太机密的细节,达到把瓦莱特劝回来的目的。
“叛国者被关到密室后就疯疯癫癫,损坏监控、打翻食物、拒绝沟通和监视,等近卫注意到不对时,泰伦已经死了。”
瓦莱特微微点头,这段叙述似乎有哪里不对,可一时又没抓住具体的矛盾之处。
“当年戈登亲王是如何逝世的?”
瓦莱特忽视泰伦自杀的怪异,继续问道。
艾萨克陛下猝不及防,被哥哥死因的问题偷袭。
为了年轻冲动的雄虫尽快返航,陛下压抑着悲伤道:“亲王战死星海,永远是帝国的英雌。”
其实魔尊更想问的是,泰伦和戈登的死是否与陛下你有关。
但艾萨克陛下长年戴着无形的面具,甚至到了说真话也会被误以为有所隐瞒的境界。
晏随洲点头,心中有了判断。
陛下期盼道:“可以让列御号返航了吧。”
等来的却是魔尊的无情拒绝:“不能,但陛下会得偿所愿的。”
晏随洲将终端收起,这回总算没了干扰,可以静心打坐,任陛下在皇宫里独自悲伤地脑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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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斓的星海中,列御号正向目的地网罟座以最快速度前进,黑发的雄虫在舱室内闭目端坐。
魔尊再次睁眼时,看到满目熟悉的修真景色。
层林苍翠欲滴,山间有氤氲云雾缭绕,清风拂过仙木的树叶,沙沙声中偶尔夹杂几声鸟雀的啼鸣。
他身着墨色长袍,神清气爽地离开闭关多年的禁地。
兴许是闭关久了,晏随洲觉得神识中的记忆似乎有些不连贯。
他回忆着这次闭关的内容,大约是与心魔鏖战、最终斩除了心中杂念。
待到合适的天时,便可一窥大乘之上的境界,择日飞升。
真是收获满满的闭关。
晏随洲将偏爱的修炼地重新设好禁制,先去了梧桐海。
梧桐海中,一颗没有生机却也不会枯萎的金色凤凰蛋沐浴着醴泉精华。
这片梧桐林曾是神兽凤凰的领地。
随着修真界最后一只继承了部分凤凰血脉的青鸾陨落,梧桐海便总有几分孤寂。
魔尊检查了凤凰蛋的状态,和以前一样毫无变化。
他忽然对浅金色的蛋壳生出些莫名的熟悉之感,好像曾见过破壳后的小凤凰。
但怎么可能呢?
晏随洲对着没有孵化可能的凤凰蛋玩笑道:“若你百年后还是这副样子,我就把你做成水煮蛋。”
也不管凤凰蛋能不能听懂。
天色正好,魔尊在梧桐林间以一种奇特的路线绕行,不时在某些梧桐边结印。
约莫一炷香后,晏随洲终于解开了梧桐海中最复杂的阵法。
甘洌的酒香扑鼻,原来最复杂的阵法是青鸾用来藏千年佳酿的。
若晏随洲再次突破,便会被强制离开修真界,前往其他位面。
青鸾留下的好酒,现在不喝以后就没得喝了。
晏随洲从乾坤袋中取出两只酒杯,佳酿启封后给自己倒了一满杯,饮罢,又给自己满上,还倒了半滴在另一只酒杯里,摆在凤凰蛋旁边,却故意不给青鸾一个杯子。
魔尊对凤凰蛋道:“你还没破壳,只能喝半滴尝尝味儿。”
晏随洲许是觉得佳酿的浓度对一颗蛋来说太高,便用醴泉精华稀释后,抹了一点到蛋壳上。
“喜欢么?”
凤凰蛋当然不会给出反馈,但魔尊瞧见蛋壳染上了一点浅粉,很是好看。
“哈哈哈哈——”
他对着金中带粉、粉中有金的蛋笑了好一会儿。
晏随洲离开前,将梧桐海的阵法又改得复杂许多,寻常修士难以靠近。
除了几位无法相见的故人,魔尊对修真界再无留恋。
他随机检查了一些庶务的处理,看到自己闭关前定下的规则执行得还好,便又回了闭关地准备飞升。
晏随洲从大乘期巅峰突破渡劫期的过程相当顺利。
没有灵气失控、心魔纷扰,只挨了几十道不痛不痒的雷劫,便跨过了千百年来桎梏许多大能的天堑。
实在是过于顺利了。
晏随洲冷漠地看着修真界在视野中变得越来越小。
有的修士对魔尊的飞升哭得伤心极了,不知是魔修还是仙修,反正从高空俯瞰都与蝼蚁无异。
晏随洲来到了神界。
一个飘渺孤寂、缺少生机的乏味世界。
神界与魔尊偏爱的闭关地没太多分别,甚至只论景色还不如他闭关的云阶月地,也不如无尽的梧桐海。
得道飞升似乎也不过如此,经历过后就揭开了那层神秘面纱。
为什么修士们总要为了飞升上界争得你死我活呢?
因为修真界只允许强者生存,并且对强者们喜新厌旧。
修真界历代排得上名号的修士,成功飞升或得以善终的寥寥无几。
时局如此,不进则死,不得不争。
晏随洲倚坐在劈他雷劫又送他上界的云朵边上,心中无端生出几分重归贫穷的倦意。
他的乾坤袋无法带到神界,多年积攒的巨量天材地宝、上品灵石都不在了。
就算能把乾坤袋带到神界,修真界罕见的法宝在这里估计随处可见。
首富一夕破产,又要从头再来。
晏随洲只想独自躺在劫云上静静。
作者有话说:
坏魔尊强迫没破壳的蛋喝酒,别学(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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