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后的美丽雄虫当然听不到塞缪尔的话, 也没注意到塞缪尔的到来。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投入地演唱一首歌。
塞缪尔看了很久,终于根据零碎的歌词猜到歌曲的名字——《军雌奔赴远星》。
这首歌在数百年前很是流行过一段时间, 后来随着雌虫们零散但接连不断的抗争, 无论雌虫还是雄虫, 都不大会听或唱了。
塞缪尔在卡顿公学时的古典音乐学得不错,主要是塞西尔带来的压力。
塞西尔出于真心喜欢古典音乐, 他只是事事不甘落后。
塞缪尔清楚记得, 《军雌奔赴远星》是雌虫与雄虫对唱的方式, 倾诉了雌君与雄主分别前双方各自的不舍之情。
歌词以如今的眼光看, 雷点众多。
这是古典音乐的通病了, 也不知道塞西尔一个3S雌虫怎么做到发自内心欣赏的。
单雄主视角的部分, “侍奴令我乏味”“地下室落满灰尘”“手法已生疏”等词句在隐喻什么, 想必没有雌虫看不出来。
玻璃对面的雄虫一会儿扮演即将远行的雌君, 一会儿扮演不舍雌君的雄主, 甚至还用一条铁鞭将一个家务机器虫打翻在地, 却没有将一丁点儿注意分给塞缪尔。
“十五分钟到了。”
外面传来泰伦公爵催促的声音。
塞缪尔平静回复:“就来。”
他与公爵一同离开阁楼。
玻璃后,美丽雄虫终于丢下鞭子,另一个家务机器虫抓住机会进来, 把“同伴”扶起, 顺便清理好地上散落的零件。
返回书房的路上,塞缪尔问公爵:“他最近有好转吗?”
泰伦公爵回:“你不是都看到了吗?精神海错乱、恒星光线过敏、严重暴力倾向……还是老样子, ”公爵转头看着自己的优秀3S子嗣,“以为我故意虐待他?”
“没有, ”塞缪尔否认并提出建议, “再多找些医生吧……”
公爵冷笑:“然后让庸医们自以为是的检查和治疗刺激莱尔, 让他的精神海问题进一步恶化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塞缪尔解释,“也许会有恰好能解决这些棘手问题的医生,不能就这样放弃希望……”
“也许?恰好?”公爵的语气激动中夹杂着嘲讽,“是我这些年将你的虫脑也保护得太好了吗?哪里的医生会比雄保会更熟悉和了解雄虫精神海问题?真有这么厉害的医生,为什么我不请他也为我治疗?”
公爵说完,觉得对3S子嗣的言语有些过了,态度缓和补充道:“去看看丹尼尔吧,跟他讲讲你这些年的见闻,别让他老想着到处乱跑。”
塞缪尔应了。
他能理解丹尼尔总想离开首都星、甚至逃离公爵府的想法。
塞缪尔来到丹尼尔的住处。
丹尼尔像是一个得到新玩具的小猫,热情欢迎哥哥的到来。
“哥,你这次能在首都星待多久?”
碧绿澄澈的双眼中写满期待。
塞缪尔实话实说:“明天一早离开。”
碧绿的眸子瞬间暗淡下来,很快又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
“你知道吗,我最近成功忽悠了一个朋友吃下玻利维亚果,哈哈哈他咬了一口五官都皱成一团了哈哈哈哈哈……”
丹尼尔还没说完,自己先乐不可支起来。
塞缪尔的关注重点却在别处:“玻利维亚果?”
这种果实保存条件复杂,产地离首都星又远,首都星上很难买到,而丹尼尔的朋友多半是首都星的雄虫,这是如何发生的?
“没错,”丹尼尔模仿着视频中瓦莱特咬下果子后诧异忍耐的表情,“他吃完后就是这个反应哈哈哈哈……”
塞缪尔苦口婆心劝弟弟:“不要对朋友恶作剧,对面是看在……份上才克制着没打你的吧?”
他开口后才想起丹尼尔不喜欢别的虫强调他的出身,其实他也不怎么喜欢。
丹尼尔理解了哥哥的意思,没在意细节,他得意洋洋:“隔着几百个星系的超远距离视频通讯呢,对面怎么可能顺着信号来打我?”
塞缪尔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对方不是首都星的雄虫,而是身在玻利维亚果产地附近的雄虫。
说到雄虫,他在长蛇座荒星上遇到过一个很有趣的。
长蛇座正是玻利维亚果产地。
会是巧合吗?
他起初以为那是一个不起眼的未成年雌虫,不知怎的与塞西尔一起赶到交易现场。
他帮异种罗德奈尔拖住塞西尔,以为罗德奈尔可以轻易解决两个军校生。
但那个未成年雌虫扭转了局面,他不知用什么手段控制住了罗德奈尔的同伴尤金,又正面对上罗德奈尔,竟丝毫不落下风。
他想去帮罗德奈尔,或者救出尤金,但塞西尔咬得很紧,他有心无力。
正当他专心应对塞西尔时,荒星的风传来“雄虫陷入应激反应求助”的信号。
塞缪尔诧异了一瞬,荒星怎么会有雄虫,塞西尔迅速抓住他分神的破绽,伤了他并脱离战场。
他也很快反应过来,带着罗德奈尔赶紧跑路。
罗德奈尔跟公爵很像,都是过于果断决绝的生物。
塞缪尔主动问罗德奈尔救出尤金的计划,罗德奈尔不在意地摆手,说不必劳烦。
他相信塞西尔的虫品,不会对雄虫,乃至雄性异种做出过分的事。
但被抓后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的尤金的状态,看起来实在不太好。
所以是那个假扮雌虫的雄虫动的手吧。
虽然尤金是雄性异种,塞缪尔依然希望尤金得到救治。
当然,这种有违公爵意志的想法,他一概不会告诉公爵。
说了得到的也会是雌虫不该心软的斥责。
塞缪尔对弟弟道:“恭喜交到新朋友,看起来你很喜欢他。”
丹尼尔表示:“那当然,不熟悉的朋友我才不会开这种玩笑。”
如何扮演雌父满意的雄虫,他已经相当熟练了。
塞缪尔提起另一个话题:“雄父他……”
“别提他!”
丹尼尔突然沉下脸,打断了哥哥。
塞缪尔心中叹气,没再说起,觉得没好全的伤口隐隐作痛。
他听丹尼尔断断续续讲了些学院里的趣事,还有首都星上哪家餐馆和小吃味道最好,跟丹尼尔说了些远星系执勤时的见闻。
丹尼尔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才肯放塞缪尔离开。
陷入梦境前,他有点好奇假期最后一日,瓦莱特会邀请自己做什么。
不会是想教他开机甲吧?
他对机甲是真不感兴趣。
-
搭载着瓦莱特和塞西尔一行的星舰即将返回首都星。
扎因提供信息有功,和牧神星盗团的其他同伙一起被带上塞西尔上将的星舰。
这本是一项殊荣,但不幸的是,扎因的休息舱紧邻威廉——一个刚见面时,他去洗漱舱还要限时五分钟的可恶军雌。
上将的行动结束,扎因打算去找上将或者能管事的军雌问问,牧神星盗团具体能将功抵过多少。
倒霉的是,他一开门就遇到了讨虫嫌的威廉。
身形高大的军雌紧盯着他的动作,仿佛稍有风吹草动,就要把他绳之以法。
扎因警惕道:“你想做什么?”
高大军雌拦着路道:“找你问些问题,不必紧张。”
扎因才不信,奈何反抗不过,即使能打过威廉一个,也敌不过一威廉星舰的同伙。
怎么这固执死板的军雌偏纠着他不放?
令虫头大。
威廉和队友险些上了军事法庭,成为雄保会的追究对象。
他事后反省复盘,十分牵强地得出扎因也有半分责任的结论。
毕竟瓦莱特是可疑雌虫加文的消息来自某被捕星盗,这个星盗被捕多亏牧神星盗团成员提供的消息,扎因是牧神星盗团团长,应当为团员言行负责。
扎因以为,他又要把做星盗期间的罪行仔细交代一遍,军雌威廉关注的重点却不在他的抢劫财物罪。
“星盗的日常生活?收集消息,跟星系军团搞好关系、或者别撞到他们枪口上,刮分、倒卖抢到的东西,跟其他星盗团以物易物,饮酒作乐,大概这些……”
“报仇?当然想了……你说这是空想?你说是就是吧……你开口闭口塞西尔上将多厉害,怎么也没见他一刀砍了泰伦啊……好吧好吧,是我失言了,别激动啊别动手……报仇什么的肯定不会忘,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就跟星盗团里的幸存者们一起,先维持了生计再说,养着那一大群家伙可不容易……”
扎因擅长抓住机会,如果威廉肯替自己打听,想来比自己去问效果好不少:
“威廉中校,你可以帮忙打听打听,上将到底要怎么安排我们吗?我们当星盗实在是情非得已啊,都是被迫的,法官判决的时候,会酌情处理的吧?我们真的可以亲眼看到泰伦公爵倒台吗?”
虽然扎因曾立下豪言壮语,表示愿意用自己的脑袋换泰伦公爵去死,但有机会活下来的话,他还是更愿意活着。
塞西尔上将许诺过他们这种被迫的星盗最多短期监/禁,但他隐约听说,上将的行动不太顺利。
怎么个不顺利法他没敢仔细打听,只听说好像跟雄虫有关。
扎因不懂多少法律,但他知道军事行动跟雄虫扯上关系,准没好事。
塞西尔上将的许诺还能如约兑现吗?
扎因感到担心,又怕问得直接了,自己等星盗万一被当成替罪虫。
想到这里,扎因庆幸还好被威廉拦了一把,没直接冲动地跑去问上将。
“既然上将明确说过,那就一定没问题。”
塞西尔上将的死忠粉威廉中校如是道。
扎因悬着的心放下来:“那就好。”
名叫威廉的军雌虽然讨虫嫌,话还是基本可信的。
抵达首都星前,牧神星盗团被集体安置在一颗比邻卫星上。
上将表示,会在公审前接他们到首都星现场观看。
扎因很满意这个结果。
-
这段时间,塞西尔已经习惯了瓦莱特不时把脑袋埋到他虫翼里的奇怪行为,不再担心雄虫是否会觉得呼吸不畅。
上将轻轻揉了揉“虫翼挂件”的黑发,柔声道:
“到首都星后我得先处理一些机密工作,没法第一时间陪你去看婚后住处了,抱歉。最近你想去维纳利亚宫小住,还是去我的军部宿舍看看?”
皇宫和军部的安保工作自然没问题。
瓦莱特有些重要问题要同约瑟夫教授确认,如果他可以伪装成二次进化的雄虫,再在道侣面前露几手,应该就不会被当作缺乏自我保护能力了吧。
他道:“我想继续住雄虫宿舍,去实验室比较方便,不过星舰上的这些维初雷提可以搬到婚后住处些。”
塞西尔想了想,点头应下,雄虫宿舍周边的安保也算不错。
瓦莱特想住哪里、想去哪里都好,就算安保无法令他满意的地方,只要瓦莱特想去,他也会让那里的安保值得放心。
星舰到达首都星。
塞西尔带上金发异种和黑匣参会。
瓦莱特与约瑟夫教授约好时间,在实验室见面。
作者有话说:
《军雌奔赴远星》neta自《哥萨克奔赴多瑙河》,此曲亦在塞西尔的歌单中,塞西尔的批注是“时代在进步”,还有一部分批注内容似乎被删掉了,完整歌词见下
雌君视角:
尊贵的雄主我们必须分开
您可千万别伤悲
离无趣的雌虫们远点
此刻天光暗淡
留我独自哭泣
远星的山野密林
我在不停思念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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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永远不要离开您
我渴求您的信息素与体温
我会从宇宙的彼端向您问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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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我们下次重逢
还要经历多少星光
且听我临别前最后的请求
愿我永享您的尊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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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主视角:
我的雌君你为何离开
我的生活因此苍白
一切快乐食之无味
所有侍奴令我乏味
星光变得漫长
怀念你的服侍
我向虫神发问
谁见过我的雌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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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落满灰尘
我的手法已生疏
但当我们再次相逢
一切都将焕然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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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不复往昔
身带累累伤痕
你永远是我心所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