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是个不太招人喜欢的人。
就像是一只飞不起来的纸飞机一样。
因为天生失去了语言的能力,我被身边的同龄人视为异类,爸爸妈妈也少因为我的事情吵架。
后来爸爸妈妈分开,我开始跟着妈妈工作和生活,也对柔软的云朵和湛蓝色的天空有了热切的向往。
妈妈说,他们或许不会要一个小哑巴,但只要我愿意,我也可以在相关的领域里,做我想做的任何事。
妈妈说的对,但我心里总还是觉得遗憾的。
我总是做有关于天空的梦,有关于飞机的梦。在那些梦里,我一个人被留在一个空荡荡的机场,看着巨幅玻璃外晴朗的天空和起落的飞机,只觉得自己明明对他们很熟悉,却怎么也触碰不到。
那么残酷,那么刻骨铭心。
就好像我知悉有关飞机起飞的一切事宜,详细道歉可以编写一本起飞指南,我也没有机会真的住进风的眼睛里。
直到那一天。
我再一次做了那个熟悉的梦。
梦中的机场仍然空旷,巨幅的落地玻璃前却出现了另一个人。而窗外阳光正好的停机坪上,出现了一架又一架巨大的纸飞机。
我觉得很新奇,于是我向着那人的方向走去,远远地就听见他在咕哝着什么。
“霍,挺特别啊!”他忍不住笑起来,弯起的唇角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连眼睛都带着有了弯弯的弧度。
我没有见过这样耀眼又纯粹的笑,这让我忍不住站在他的身边,回答着他说的话。
“嗯,这样的话你就可以坐在机翼上,直接感受到风从你的身上擦过的感觉。”
他回过头,却好像看不见我。
就像我已经醒来,而他的身影也消失不见。
在我逐渐消弭于黑色的视线中,他的影子停在那里,像一朵安静的云。
我怅然若失地坐起身,抱住了自己的被子,却抱不住那朵云。
我没想到真的还能见到他。
见到那张笑起来无比明亮的脸。
只不过他看起来不太高兴,也似乎完全不认识我。
对我来说,这些都不重要。
光是能再一次见到他,就已经是意外的喜悦了。
他似乎和我一样,对天空和飞翔有着别样的向往,他还告诉我,他会替我完成我的愿望,他会替我去看看,万米高空上的驾驶舱,是什么样的。
我记得那个夏天特别特别长。我们在那样瓦蓝色的天空之下,一起感受着云的流动,风的起伏,草的生长,日的升落。
我告诉他,我很喜欢他,因为那是我平生第一次,见到他这样可爱的人。
他似乎不太喜欢“可爱”这个形容词,但他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是最高的评价。
因为光是看到他,我的心就像一片云一样柔软。如果他的脸红起来,那么我的心就会变成落日里一片红彤彤的云。
因为光是和他待在一起,我就感觉到,自己不再是一颗滚动的石头,而是一颗发着微光的星星。我们相互肯定着,相互闪亮着对方身上最微弱的光点。
因为他是除了妈妈之外,第二个愿意为了我,学习手语的人。
除了“可爱”之外,我想象不出其他的词汇,来形容这样一个人。
他一直都是这样,似乎许多年过去,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我再一次见到他,是许多年以后的一个夏夜傍晚。
他忽然出现在阶梯教室的最后一排,看起来有些风尘仆仆,形容狼狈,脸上也是红扑扑的,和以前害羞的时候一样。
我的心,忽然和好几年前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一样柔软。
我们隔着人群,注视着对方,也不知道过了多长的时间,但我几乎觉得自己的眼泪,要顺着脸颊落下来。
我想他,想了很多个日夜,很多场梦。
我一次次在空无一人的机场里徘徊,直到现在,他牵住了我的手。
时间过得好快,在一次次的起飞和降落里,过了一年又一年。
我仍然无法忘记最开始的那个梦里,我没忘记他的笑,他没看清我的脸。
不过没关系,现在的我们和多年前的梦里一样,并肩站在了一起。
而我们还有很远的路,想要一起走。
我相信他会陪我走下去。
作者有话说:
是小阮视角的番外!
正文里的梦其实还有这层含义在,不过正文主要是小池的视角体现不太出来。
后面应该不会有别的番外啦算是正式完结!感谢各位小天使的阅读!
因为不确定《积雨临界》会不会在23年内完结所以这本很有可能是今年的最后一本了(也可能不是啊啊 反正真的很喜欢写又短又甜的小故事 基本是我写爽大家看爽!
这个番外是听焦迈奇的《蓝色黄昏》写的,很喜欢焦焦的歌,之前在《冬日回信》里也给大家安利过他的《燕子》,感兴趣可以听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