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重霜将这两天御书房商议的事情尽数说给元问渠听。
其中包括邱照运上给皇帝的奏折内容,上面完完整整地记述了西北现在那两个村子的情况。
元问渠默默听着时重霜说完,神情未见太大的波动。
但只听村子里的人无论老弱妇幼尽数感染了毒,情况已经不容乐观。
现在他们只寄希望这不是招魂。
但可能性……太低了。
良久,元问渠叹了一口气,拍拍时重霜的手,神情幽暗:“这件事暂且还没有定论。小霜,如果邱照运所说的瘟疫真的是招魂……我们挡不住的。”
说完,元问渠又觉得自己话说的过于严肃了些,松了语气道:“现在毕竟还没下结论不是吗?既来之则安之,无论怎么样,总会有办法的,这不是现在的当务之急。”
时重霜看着元问渠眉间的故作轻松,沉了沉眸,还是点头“嗯”了声。
元问渠扬唇朝时重霜一笑,随后将手腕重新塞回袖中,起身背对着时重霜站在亭下,看看亭外滴答掉落的雨,渐渐暗了眸色。
一阵风吹来,元问渠银白长发只用一根发带松松地系着,眼看着就快要被风吹松掉。
时重霜转眸看着元问渠挺拔而又瘦削的背影,他的外袍不知不觉在元问渠身上已经宽大了不少,银白长发垂在身后微动。
时重霜起身将元问渠松散的发带解开重新系好,随后站在元问渠旁边看着外面雾蒙的雨水,低声说:“先生,一场秋雨一场寒,过了这场雨,天就越来越冷了。”
“是啊,真快。”元问渠呼出一口气。
不知哪里来的一股风,吹得元问渠身体一颤,带来一阵凉意。
时重霜撑开伞,抬手从后面圈住元问渠肩膀:“先生,趁雨小了些,我们回去吧,着凉就不好了。”
“嗯。”
“先生今日怎么想起来穿我的袍子出来?”
“……随手。”
“先生,昨夜我在福源村捎了些糕点 果子,有你之前夸过的,还有些新鲜的样式。”
“那要配些茶水,上次你在国公府带的茶饼还没动,待会我亲自去烧一壶……”
两人身影渐渐消失在廊下,院落寂静,只留满院的花草郁郁葱葱地蒙在雨水中。
邱照运回西北的那天也下了这样的一场雨,但行程已经耽误不得,即便风雨交加,还是要赶路的。
不同的是这次回去的队伍比他们来时快要多了一倍。
除了必要的随行队伍外,最主要的就是大夫了。
皇帝对这次西北疫病的出现展现了不同以往的强硬态度,除了从太医院抽调人手外,还另外在多个州之间秘密雇佣了大夫。
此外,在临走的这日,皇帝亲自在宫中设了宴为邱照运践行。
时重霜自然也是要去赴宴的,毕竟邱照运同他的关系到底同寻常不太一样,该见还是要见的。
但这次时重霜却不太情愿。
原本说好的今日要和元问渠一同出去吃饭的,现在无奈只能作罢。元问渠答应出去一趟不容易,上次被时子原那醉鬼搅了好事,时重霜一直记着。
临走时只能和元问渠重复确认明日再一起出去,生怕元问渠今日的答应只是一时兴起,明日便懒得出门了。
“好好好,明日一定同你出去,乖,去吧。”
元问渠笑着看时重霜一步三回首,最后又回来捧着自己脸深深亲了一会儿才算完。
“先生,我走了。”时重霜最后碰了一下元问渠被亲得发红的唇,“好好在家吃饭,不要在花房待太久,不能在那里睡着,容易着凉。”
“知道了。”元问渠摆手道,脚尖踢了下时重霜小腿赶他往外走。
时重霜最终消失在元问渠的视野里。
而就在时重霜走后,元问渠转头就吩咐戚风牵来马车:“收拾一下,咱们去皇宫。”
想了想,又把无所事事的元四四也叫来了,打算带着他一同去皇宫。
司天监。
元问渠到时孟瑶青已经等待良久。
元四四看起来对这里已经很熟悉,“咦”了声,问:“怎么来这里来了?”
“带你来找孟瑶青玩。”
“哦。”
暂时不管孟瑶青究竟是什么心思,但这段时间孟瑶青时不时带着元四四出去玩还是给他省了很多心思的。
见元问渠过来,孟瑶青笑着道:“还以为陛下今日不会过来了。”
元问渠跟着领路的宫人一路来到这里,随后摘下帷帽神色淡淡:“国师今日突然亲自下帖,不就是算准了吗?”
孟瑶青莞尔一笑:“今日即便我不邀陛下前来,陛下恐怕也是要来的,应当我问陛下……今日前来可有什么要问的?”
元问渠拢手坐在孟瑶青对面,道:“国师明知故问。”
孟瑶青眼中神情渐深。
元四四坐在两人中间,闷不吭声地给两人倒茶。
刚抬手,孟瑶青就从元四四手里拿过茶壶,亲自给他们两人倒茶。
良久,元问渠出声道:“西北一事,可是真的?”
元四四斜眼看向孟瑶青。
“真。”孟瑶青抬眸道。
元问渠一下攥紧手,眉眼沉了沉。
在场两人一时间都沉默下来。
元四四扣扣手,扯了下孟瑶青袖子问:“怎么招魂会突然在西北爆发?”
“……你有没有办法?”
孟瑶青弯眼揉了揉元四四的头发:“有没有办法,陛下应当是最清楚不过的。”
元问渠闭了闭眼。
对,有没有办法他是最清楚不过的,即便时重霜的血可以压制,但也根本就解不了招魂,只是让他不那么疼而已。
只要但凡有一点办法,当年他就不会……
“四四,喏。”
孟瑶青笑着随手从袖子里拿出一只竹编的蛐蛐给元四四,眼神不着痕迹地看了身后侧的屏风一眼。
屏风后的时重霜悄无声息地离开。
尽管元问渠表现地再怎么淡定,心里果然还是在意的,时重霜感觉得出来。
回到席上,时子原看向时重霜,随意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时重霜摇摇头,随意“嗯”了声没回答他,他摸了摸袖子里的药瓶,里面是用他的血制成的药丸。
“咚——”
时重霜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酒杯一声闷响砸在桌上。
晚上时重霜回到吉祥居时元问渠已经在榻上睡了过去。
时重霜轻悄悄地将元问渠抱起来放回床上,看着他面上轻轻蹙起的眉,静默良久。
十月芙蓉显小阳。
孟冬时节,寒气将至,最近这一段时间隔三差五便是一场雨,整个睢阳的天都阴沉沉的,冷热交替一天天的变天比变脸还快。
从皇宫回来后,元问渠就开始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但不出意外地还是病倒了。
这件事说来话长。
按理说这些时日时重霜一直很注意,除了上朝的时候没法盯着人,其余时间一律将元问渠看得紧紧的,生怕他在花房一待就是大半天,躺在里面的摇椅上受凉,以及午睡时又偷摸要脱完衣裳才能入睡。
更重要的是趁他不在,吃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些都是前车之鉴,正当换季,元问渠身体很容易就中招,时重霜不敢拿先生的身体开玩笑。
但千防万防,元问渠最终还是病倒了,但究其原因时重霜一时间竟不知该怪谁。
彼时时重霜正要去上朝,最近很多官员都已经擢升,时重霜自然也不例外。
原本在他上头的户部尚书还有几年才能归休,但大概是因为年纪大了,再加上宫乱那日,着实受了不小的刺激惊吓,便索性致仕归乡了。
故而时重霜顺理成章地擢升上去,赐的鱼袋还是皇帝亲自当着大臣的面给时重霜的,这样一来,即便有些人心有异议,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升官后,时重霜原来的绯色官服也换成紫色的了。
元问渠睡梦中迷迷糊糊听到动静,撩开纱帐就见时重霜站在屏风旁刚穿上紫色的官服正要出门。
不同于原本绯色的官服,紫色的官服衬得时重霜高大的身形多了一分沉静威严,少了一分意气风发,冷不丁地会让人下意识不敢直视。
这一刻,跨过岁月的痕迹,元问渠好似看到了当年的戚月窥。
他拽着纱帐一时间景看得愣神。
时重霜转眸就看到元问渠这样一副神情,他走过去垂眸看着元问渠:“先生?怎么现在就醒了?”
“嗯……”元问渠看着时重霜随意应了声,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窗外漆黑一片,应当还未过寅时。
“丑时还未过,天还早。”时重霜抬起元问渠的手摩挲了下,问,“先生可是惊醒了?”
“没。”听到还未过丑事,元问渠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时重霜,“……小霜今日第一次穿这件官服上朝。”
时重霜看着元问渠的眼神,顿了下,垂眸低声喑哑问:“先生觉得好看吗?”
元问渠下意识吞咽了下,伸出舌尖将略有些干涩的唇湿润,拉过来时重霜的手道:“……好看。”
时重霜修长的手微动,感受到什么,克制说:“先生,最近不行。”
最近元问渠一举一动都被时重霜看得紧,生怕他热了冷了在这时候生病,遭罪。故而一些事情自然也不是非要在这时候做不可,不然太容易着凉。
“没什么不行的,时间还早,来得及。”元问渠装作没听懂时重霜的话,避重就轻,拉着时重霜的手握住自己,闷哼道。
时重霜呼吸一紧,想要将手抽出来却被元问渠拉住。
元问渠眼神直勾勾地,意思再明显不过:“帮我,我们不做其他的。”
时重霜空着的那只手握紧了,声音紧绷,还是说:“先生,这段时间不行,待过些时日,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元问渠眯眼,才不管时重霜怎么拒绝,拉着时重霜的手并膝跪坐。
时重霜只感觉自己手周边被温热包裹,他坐在床沿,面对面看着元问渠。
元问渠脸埋在时重霜颈侧,说:“最近什么也不能吃不能干的,冰窖的荔枝没了,酒也没沾几口,小霜也该满足我一回吧。”
时重霜抿唇,最终无奈道:“先生,就这一回。”
“当然。”元问渠一口答应。
……
一刻钟后。
白色的亵裤晕染出一片水润的痕迹,元问渠气喘吁吁地跪坐着挂在时重霜身上。
他将亵裤褪下来随手扔在床尾,勾手就想将时重霜拉过来。
想要再来一次。
然而这次时重霜很坚定,用帕子擦拭干净之后,怎么也不给弄了,顺便用被子严严实实给元问渠裹上两圈。
“先生,我要上朝去了。”
元问渠在床榻上胡乱滚了两圈,将被子踢开,抬脚勾住时重霜腰带。
时重霜顺着元问渠光滑的腿向深处看去,呼吸一滞,猛地拽住元问渠脚踝将他重新拖回床榻上,看着元问渠脸上满是戏谑勾人的笑,语气恶狠狠地说:“先生!你……”
时重霜附耳低声在元问渠耳边吐了三个字。
“太放荡。”
元问渠原本戏弄的神情猛然僵在脸上。
一个枕头扔出去。
“放肆——”
时重霜眼疾手快地接住枕头,然后快速摁住元问渠的手,低头凑上去亲在他薄薄的眼皮上。
时重霜勾唇:“问渠,别撒娇了,再睡会吧。”
就在元问渠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时,时重霜亲完已经施施然吹灭了蜡烛关上门骑马上朝去了。
元问渠坐在榻上愣神片刻,直到一声关门声后才缓过来神。
黑暗中,元问渠一下摔躺在被褥中,面色懊恼了一阵,又忍不住踹了下被子。
“可恶至极……”元问渠咬牙道。
什么时候他竟然可以被小霜压住了。
方才在时重霜说出那三个字之后他就该不屑地好好展示给时重霜看,而不是莫名其妙的羞耻。
之后元问渠躺在床上独自气闷了一阵后,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而被子早就被他当成时重霜踢下了床。
因此第二天,元问渠不出意外地着凉了。
醒来时元问渠只觉得头脑昏沉,嗓子发干,但彼时时重霜还未下朝回来,他强撑着将被子捡起来裹在身上后又睡了过去。
直到时重霜回来后,元问渠窝在被子里早已经面色酡红,浑身冷汗淋漓发烫。
时重霜当即面色一变,赶紧让长恒去叫大夫。
兵荒马乱的一天,时重霜给元问渠喂了药之后,片刻不离地守在元问渠身边,每隔半个时辰就将放在元问渠脑袋上的冰囊重新换一个。
直到入夜,元问渠彻底退热之后时重霜才松了一口气。
“小霜……”
元问渠昏沉了一天,但也能感到身边一直有人,睁开眼就见时重霜坐在自己身边蹙眉一脸愁绪地看着他。
元问渠抬手碰了下时重霜手臂:“皱什么眉?”
时重霜倏地抬眼,一把握住元问渠的手,转而低声道:“先生,我的错。”
元问渠现在没什么力气,撑起身靠在床头,摸了摸时重霜的头,轻声道:“什么你的错,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是我昨晚把被子踢下去了而已。”
“是我昨晚故意惹先生……”
“那昨晚还是我故意勾你呢,又当如何算?”元问渠打断他。
时重霜一时间沉默下来,眉心紧紧蹙着。
元问渠“啧”了一声,勾起时重霜的下巴,抬眼看着他:“行了,我这身体我知道,顶多是难受几天罢了,不用太过担心,小霜。“
“今日走的时候,不是挺放肆的吗?”元问渠哼了声,幽幽看着时重霜。
时重霜扯了扯嘴角,出声道:“是先生招惹我,别生气。”
“我爱招惹就招惹。”元问渠重新躺回去,往床里侧靠了靠,让时重霜躺在自己身边,想了想又说,“小霜,虽然你今天临走时放肆得很,但我并没有生气。”
屋内已经灭了蜡烛,时重霜将元问渠抱在怀里,睁眼只能看到元问渠昏暗的侧脸,他问:“为何?”
“之前你都是一味迁就我,现在倒是也学会说荤话克我了。”元问渠笑着打趣说。
“本就该如此,你不必事事迁就我,这次确实是我任性妄为了,我的错。”
时重霜没说什么,只抱紧了元问渠。
元问渠说完这些头脑已经昏沉,他闷声咳嗽了几声,被时重霜扶起来硬灌了杯热水才好受了些。
窗外淅淅沥沥似乎又下起了小雨,元问渠躲在时重霜温暖宽厚的怀里,安心睡了过去。
……
元问渠这一病差不多将整个十月给病了过去,直到天气彻底转冷才算罢休。
元问渠身体惫懒,整日里都在吃药养身体,连柳轻意回京这么久了都还没见上一面。
今日他感觉精神大好,便想着抽时间见一面。
毕竟也是自己教出来的,算半个学生,还是要问一问近况的……
此外,西北的情况也要再打探一下,再派些人手过去……
还有最近元成青在朝中出头,陈贵妃到现在也不见有什么表态,竟任由自己两个儿子整日里不干正事……
还有北秦……
元问渠掐了掐眉心,事情越想越多,刚缓过来的精神仿佛一下消了下去,元问渠一下蔫吧了。
他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晃荡了两下,随后索性不再想。
算了,都交给小霜处理吧。
他年纪大了,要好好休息。
而就在他这样想的第二天,元成青就送了他份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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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搞点纯爱来着,结果发现两人的进度早就已经过了搞纯爱的时候了。
ps:这章感觉有些地方还有待完善,会持续地修一修,到时候在章节名后面标注【修】
不知不觉写到快两点了,好困好困,睡了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