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赏完南明河的夜景，纪清祀将车开到了新房那边。原本说好他生日这天搬家的，但其实也没什么东西需要搬过去。
即使是拎包入住，也能算乔迁之喜吧，反正今晚睡在那里就对了。
室内已经没有什么甲醛味，绿植在纪清祀的照料下也长得很好。
魏泊舟这几个月以来，也陆陆续续购置了不少零碎的日常用品，一点点把之前稍显冷清的房子装扮成温馨舒适，属于他们的家。
他搂着纪清祀在新买的浴缸里泡了个舒服的热水澡：“按理说今天是你生日，又恰逢乔迁之喜，我们应该要为爱鼓掌才是。”
纪清祀借助水的浮力，将头靠到魏泊舟肩上，淡笑着说道：“什么时候这也成需要完成的KPI了？那多累啊。”
“俗话说，只有累死的牛……”
魏泊舟话说到一半，就被纪清祀打断：“那我也是牛，而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哼。”魏泊舟面上假装不满，实际上用一只手爱怜地抚摸着纪清祀的头发。
纪清祀抿了抿唇，声如蚊蚋地说道：“大不了算欠你一次。”
魏泊舟自然听到了，可是他却故意装作没听清的样子：“你-说-什-么，风声太大，我-听-不-清！”
纪清祀赶紧捂住他的嘴：“这儿这么安静，大喊大叫等下整栋楼的人都能听到了，你要真没听清那就当我没说。”
“哦，知道了，你说欠我一次。”
“无赖。”
临近春节，各个公司都在陆陆续续开年会，而年会中有一个员工们最期待的项目——抽奖。
有些公司大方的，奖品除了最新款手机、iPad和笔记本电脑，甚至还有带薪出国游和现金奖励，每次年会总能诞生一位超级幸运儿。
魏泊舟作为今年刚入职的新人，席间免不了要去给领导层敬几杯酒。
纪清祀知道他今晚有应酬，但看着时间很晚了，魏泊舟还没回来，也没给他发消息，心里不免有些担心。
他想了想，发了条消息过去，“需要我来接你吗？”
魏泊舟很快给他回复了一个定位，说自己有点喝多了，想让他去接。
纪清祀披上外套准备出门打个车，贵阳冬日凌晨的街头，寒风刺骨，在路边站五分钟都觉得冷，还好纪清祀运气不错，没等太久就打到了车。
他对出租车司机报了手机上的地址，那里是一家在本地颇有名气的KTV。
纪清祀到了大堂，跟负责接待的服务生说了包厢号，对方领着他走到包厢门口：“先生，就是这一间。”
“好的，你先去忙吧，我自己进去。”
纪清祀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没有直接进去，他摸出手机给魏泊舟发了一条消息，“我到包厢门口了，你出来吧”。
“直接进来。”魏泊舟回复他。
纪清祀深吸一口气，扶住门把手，稍稍用力推门而入。
刚一进门，纪清祀觉得有一点轻微的眩晕，虽然说之前幽闭恐惧症已经基本上被他克服了，但人体的肌肉记忆还在。
他适应了几秒钟后，才慢慢缓过来。
超大的豪华包间里，大约坐了20来个年轻人，基本都是三三两两围坐在一起，划拳、喝酒、聊天。看神情大部分人都已经有了几分醉意，不过这种微醺的氛围也刚刚好就是。
有一男一女在舞台上对唱情歌。
KTV包厢里光线比较昏暗，其实并没有多少人第一时间注意到进来的纪清祀。
而纪清祀也没有刻意去找魏泊舟坐在哪里，身边围了最多女生的只有他一个人。
纪清祀扶额，他从不怀疑魏泊舟的个人魅力，毕竟长了一张连他第一眼见着都犯迷糊的俊颜，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受女孩子欢迎那太正常不过了。
所以现在这是什么情况，魏泊舟是想让他觉得打不过所以干脆选择加入吗？
【同事A】：泊舟，你真的没有女朋友吗？你都不知道你第一天来公司报道，整层楼的各间办公室都在传你的照片……
【同事B】：我一直以为你会是高冷男神，没想到挺容易相处，脾气也不大。
【同事C】：我已经提前开始羡慕那个能得到你喜爱的天选之人了。
听到这一句话，魏泊舟终于有了点反应：“是吗，羡慕他什么？”
【同事C】：就是哪哪都羡慕啊，也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会让你心动。
“那现在就可以知道了……”魏泊舟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纪清祀，对他笑了笑，然后从沙发上起身走向他。
魏泊舟回头对身后的同事挥挥手：“我先回去了，你们慢慢玩。”
女生们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纷纷叹气表示惋惜，又忍不住好奇地打量起纪清祀。
走到门口时，魏泊舟不忘对今晚攒局的罗文耀叮嘱道：“一会儿结束，所有女生你都要安全送回家。”
“放心吧，这个我知道的。”罗文耀喝的不多，可能他才是在场所有人中最清醒的那一个。
“那我先走了，下次聚。”
出了包厢，魏泊舟将车钥匙递到纪清祀手心里：“辛苦了。”
纪清祀接过钥匙，两人朝着KTV的地下停车场走去：“不辛苦，但是你这是活学活用我的‘糊弄文学’吗？”
“嗯？是啊。不然总有人问我有没有女朋友，没有想帮我介绍或者自荐，这样以后我就省事了，但其实我什么也没说，主打一个彼此心照不宣。”
“挺好的，但万一哪天你又能直回去呢，不就太可惜了。”
纪清祀原本只是一句玩笑话，魏泊舟却蓦地黑了脸，他一把拽过纪清祀，贴在他耳边说道：“我再说一遍，我只喜欢你，不可能有别人。”
“好、好，是我不对，我不应该开这样的玩笑。”
魏泊舟将纪清祀搂进怀里，半响都没说话，久到连地下车库的感应灯都熄灭了，他才又轻声说道：“我试过了。”
“试过什么？”纪清祀知道魏泊舟醉了，跟他说话时也多了几分耐心。
“我之前出去应酬，有时候一些老板会点陪酒小姐，她们……会主动撩我，但我对她们根本没有反应。我也试过看片手冲，不管是男女的还是男男的我看着通通硬不起来，只有跟你可以，只有你可以……”
“……”
纪清祀隐约记得魏泊舟从前也说过类似的话，当时他以为是说着好玩的，并没有太当真，心理性ED如果表现为只能对一个人有感觉，某种程度来说也并不算完全治愈吧。
纪清祀扶了一把魏泊舟，“来，我们先回家吧。”
魏泊舟又搂着纪清祀的脖子蹭了蹭：“我说的都是真的。”
“嗯，我信。”
纪清祀好不容易让魏泊舟在副驾驶坐好，弯下腰想替他扣好安全带，结果被魏泊舟拉着索吻。
他挣扎了两三下就放弃了，按照以往的经验他越挣扎魏泊舟越来劲，这种时候只能顺着他。
果然，魏泊舟在他快要窒息前放开了他。
“公司有人调侃我‘有车有房，父母双亡’，这种人最适合当结婚的对象，嫁给我吃穿不愁，还不用担心复杂的婆媳关系。而且就算两人不是同一个地方的人，逢年过节根本不用因为要去谁家而犯难。对于我而言，你去哪，我就去哪。”
“是呀，我们泊舟是我修了三辈子的福气才遇上的，哪哪都特别好。”纪清祀难得说这种话，但说出来却居然很顺口。
“清祀，真的、真的不要离开我，你如果离开我，我会死的、会死的……”魏泊舟开始喃喃自语。
纪清祀也觉得有几分意外，在他印象中，魏泊舟就从来没有喝醉过，能喝成这样那就说明他真的喝了很多。
难道是借酒浇愁吗。
你深爱着并且每天朝夕相处的人，如果他有什么变化，被另一半察觉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看魏泊舟现在的状态，说不定是已经猜到了或者翻到了什么蛛丝马迹，也对，他之前在湘雅做的检查单就放在家里呢。
可是他现在还没复诊，纪清祀很难将“没事”两个字说出口，再等等吧，等复查的结果出来，如果是好消息，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告诉魏泊舟。
到了家，纪清祀停好车，他本来是打算将魏泊舟抱回家，结果试了试竟然抱不动，纪清祀瞬间汗颜。
他换成在魏泊舟的身前蹲下，哄着他上来背他回家。
魏泊舟竟然老老实实的配合，趴在背上时一点儿也没乱动。
虽然仅仅只是从地下车库将魏泊舟背回家，纪清祀还是热出了汗。
他将魏泊舟放在床上躺好，这才去浴室用盆子接了热水来替他擦手和洗脸，然后再为他换好了睡衣。
今晚就先这样，等明早他酒醒了自己再去洗澡吧。
纪清祀自己去冲了个澡，在魏泊舟身边躺下。即使喝醉了，魏泊舟也只是比平时的呼吸音重一些，没有鼾声如雷。
纪清祀关掉房间里的灯，想了想又把卧室门口的地灯开了，万一半夜魏泊舟想起来上厕所或者喝水，这样不至于摸黑摔倒。
他转头看着魏泊舟那张人人艳羡的脸，第一次深切感受到人为什么会怕死，是因为心中还有让他放不下的执念，就比如在这一刻，纪清祀会想这辈子要是能跟魏泊舟白头到老就好了。
所以他会希望自己复查的结果没问题，可是就在他去湘雅做检查前，他甚至想好了要先立遗嘱，将个人所拥有的合法财产全部赠与魏泊舟，虽然他知道魏泊舟不缺这一些，他就是想这么做。
又比如，他还想过要怎么回家跟父母平静说完这个事实，告诉他们自己保险的受益人是他们并且各占50%，让父母好好生活，最好能给他挑一张帅气的照片，写一小段很特别的墓志铭……
纪清祀想了很多很多。
但现在他不去想了，他希望自己没事，希望能陪着魏泊舟三十年、五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
赶在年前，纪清祀三个月的随访期也刚好到了，他按照上次在湘雅做的全套检查在本院复查了一遍。结果出来后，跟三个月前的数值相比基本上没有太大的变化，他将检查单传了一份给袁天韵。
袁天韵又请肝胆外科的专家帮忙看了看，基本可以确诊为肝血管瘤。
所有人都长长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