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笼罩万物, 镇里镇外静谧无声,河边一丛丛不大的树林子,黑黝黝的, 宛如一块块杂乱石块。
三楼房间里亮着光, 放着药粉的盘子置于桌面。
不需要对方招呼,江钟暮自然而然地捞起凳子, 坐到床边。
“衣服撩起来,”她表情正经,低沉认真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辨认的沙哑,好似医馆里头的学徒, 准备要给客人上药般严肃。
垂落在身侧的手紧了紧, 半躺在床上的谢知意有些犹豫。
毕竟没几个人能在经历下午那事后, 还可以维持疏离的正常相处。
隔在中间的纸膜被一次次撕裂开,谢知意抬起眼帘,与床边的人对视一眼。
一人纠结犹豫, 想要后退。
另一人是在假装正经,浅琥珀眼眸深处藏着蓄势待发、随时准备扑倒猎物的小豹子。
谢知意停顿了下, 才缓缓开口道:“我自己来。”
旁边的人深知不能心急的道理,直接点了点头答应,又将小瓷盘递给她, 并嘱咐道:“贴紧一些。”
这药方在江镇用的人多,自然也产生了更方便的使用方法, 方方正正的一块带粘性的纱布,中间有大拇指宽的树胶圈, 把药粉放这树胶圈里, 再贴在肚脐上就可以。
谢知意上次看江钟暮做过一次,于是照猫画虎也做的稳当, 只是……
她掀开衣服时又想起什么,抬头看向江钟暮,便道:“转过去。”
江钟暮明显愣了下,没想到对方会如此。
说粗俗些,两人昨晚都掀开衣服摸了多长时间了,今天又亲了不知道多少回,江钟暮等会还得帮她揉肚子,这看不看有什么区别?
她抿了抿嘴,最后什么话也没说,老老实实转身扭头看向另一边。
身后传来窸窣的衣服摩擦声,江钟暮低头看着地上的光影。
今晚的月亮未圆却格外的亮,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拉出一束束光线,人影也变得薄淡模糊。
江钟暮挪了下身子,将自己的影子盖在另一道影子的肩头。
她扯了扯唇角,孩子气地笑了笑。
“好了,”身后响起声音,有些莫名局促,不如往日柔和。
江钟暮却装作什么都没听出来的模样,看向她又重复道:“掀开一点……”
“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谢知意骤然出声打断对方,在方才短短半分钟的时间内打起了退堂鼓。
以前还可以安慰自己江钟暮只是个年龄尚小的孩子,即便喜欢同性也无所谓。
可现在没了虚伪的遮掩,江钟暮直接跨步到抵在她面前,把那些难以言说的情愫摆在台面,这让已习惯成人社会的虚与委蛇的人感到束手无策。
江钟暮闻言,抬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狭长眼眸情绪晦涩,冒出一句:“你行吗?姐姐。”
床上的那人表情一顿,若是她可以,也不需要贴这药方了。
“姐姐你在害羞吗?”江钟暮又一次开口,表情依旧正经,这人就是这样,越憋着坏越会装。
可惜谢知意已见识过她的坏心眼,只是抬眼往她身上一瞥,来着年长者毫无作用的警告。
江钟暮回之以坦荡模样,甚至扯出虎皮:“你不让我揉,明天阿婆又要骂我了,还是……”
她话音一转,故作委屈:“姐姐就喜欢看我挨骂?下午那会不知道偷笑了几次。”
被当事人这样说出,谢知意不仅毫无歉意,甚至斥了句:“活该。”
能让一向温和有力的人说出这样的话,可见下午气成了什么样。
江钟暮却不见悔意,甚至一副得了夸奖的骄傲样。
这实在让人气得牙痒痒,谢知意忍不住掀起被子、抬脚蹬她,往曲起的膝盖侧面一蹬,那只穿着条五分裤的腿得往外一撇,很快又晃回原位。
对方疼不疼不知道,但谢知意却被硬邦邦的骨头硌了下,不仅没有消气,反倒越发郁闷。
她用力扯过旁边的被子盖住自己,再小心谨慎地扯下一点点布料,掀开衣角。
一点儿也不掩饰的遮掩。
江钟暮看得好笑,但怕把人逗急眼,所以低头、双手合十搓手,只当没看见。
凳脚摩擦地板,发出刺耳声响。
滚烫的粗粝掌心隔着药贴、覆在薄软腰腹上。
房间骤然安静下来,月光拉得好长,缠绕上床脚。
谢知意偏头看向另一边,发丝遮住泛红的耳垂。
终究是不一样了,之前就羞于面对,现在更是难堪,她越想退后,江钟暮便靠得更近。
如同肆意燃烧的篝火,退无可退,只能眼睁睁看着弹起的火星坠落在衣衫裤脚,点燃布料,汇作燎原大火将整个人吞噬。
谢知意张了张嘴,可能是今晚的鱼汤太咸,让人三两下就感觉到口舌干涩,难以吞咽。
“这个力度可以吗?”江钟暮故技重施,再一次问道。
谢知意不说话,又不是三岁小孩,一次次上当受骗,人家都把狼尾巴甩她面前,她还一脚踩进陷阱里头?
她扭头,眼睛一瞪,如同只露出利爪的猫,在警告这个人类不要再得寸进尺。
可江钟暮岂是那种肯善罢甘休的人,骨子里焉坏,对方不回答,她也有别的法子。
掌心微微下压,毫无防备的地方顿时陷下巴掌大的浅凹。
“嘶……”那人挤出一丝气音。
江钟暮自顾自地打圈揉,力度说实话也不重,就是给自己按摩时的力度,可谢知意那是她这种皮糙肉厚的家伙能比的,顿时就皱起眉。
“舒服吗?”江钟暮又一次问道,眼神诚恳,表情郑重。
好像第一次接客的医馆学徒,紧张地一次次询问客人,可不可以、行不行、会不会痛、难受记得和我说。
可这样的询问只会导致客人的不满,嫌这个学徒经验太浅,话太多。
谢知意此刻就是那个客人,被烦的不得了。
带着厚茧指尖微曲,摩擦过细腻皮肤,在平静水面掀起一层层浪花。
江钟暮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烦,还在没完没了的提问:“可以吗?”
“嗯?”
努力绷紧的那一根线再一次崩断,薄被掀开,谢知意抬腿朝着老位置就是一蹬。
可她忘记旁边的人也会学习进步,长腿被踹得撇开的同时,另一只手抬手抓住谢知意的脚腕。
掌心贴着圆骨,曲起的五指如难以撼动的镣铐,将她牢牢束缚住。
谢知意下意识往回扯,却被束得更紧。
“你!”恼羞成怒的年长者猛的抬起头。
旁边的那人装得越发正经,单看表情,很难想到她在如此胡闹,相较于女子偏清朗的眉眼低垂,薄唇紧抿,仗着一副好皮囊,尽干坏事。
放到学校教室里头,必然是那种抬头一脸认真地盯着老师讲课,桌椅底下偷偷干坏事的学生。
而放到这儿,便是一边假正经地揉着肚子,另一边束着对方脚腕,大拇指滑过凸起的骨头,如同雕刻前、端着石头仔仔细细地打量。
“江钟暮!”
“你给我放开!”谢知意板着脸瞪她,当真气恼了,拿出哪一点仅剩的长辈威严。
“放开什么?”江钟暮还在装,放到演艺圈也是能拿奖的人。
“你信不信、你信不信……”
江钟暮干脆打断:“信什么?你要告诉阿婆?”
谢知意顿时卡词,这必然是不可能的。
江钟暮笑了笑,终于露出小豹子的真面目。
掌心的温度不但没有削弱,反倒越演越烈,像块被点燃的炭,在相贴处泛起细密的汗。
谢知意想躲,却被贴得更紧,甚至可以清晰感受到对方指节、掌心的线条丘壑。
“你……”
“怎么了?姐姐,”另一个人装模作样。
谢知意又气又无语,挣又挣不开,严声道:“你是不是想挨揍?”
“你打不过我,”江钟暮回答的很快。
谢知意:……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脾气,又道:“放开我。”
“有什么好处?”江钟暮循序渐进。
还要什么好处?
谢知意瞪大眼,没见过那么不要脸的家伙,都占了多少便宜了,还要好处?!
好似在催促她,覆在腹部的手一圈圈地揉,一下子轻一下子重,翻过来覆过去地折磨人。
谢知意咬了咬牙,还得是年长者,多活了那么几年,忍耐程度更高,骂人的话在嘴边绕了几个弯,最后变成:“你想要什么好处?”
江钟暮看出她的不情不愿,却并不在意:“什么都可以?”
“你先说,我考虑考虑,”吃一蛰长一智的谢知意谨慎小心。
“那你先说舒服不舒服?”手上动作停下,江钟暮抬眼看着她。
绕来绕去就是为了这个?
谢知意皱了皱眉,犹豫了下才道:“舒服吧……”
“我是问和我接吻舒服吗?”江钟暮勾起唇,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人能用如此严肃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
掌心下的细腰没了起伏,谢知意眼神虚晃了下,抿着嘴不肯说话。
“舒服吗?”
“嗯?”狩猎的小豹子向来有着非比寻常的耐心,一次又一次地继续提问。
“江钟暮!”年长者终于被逼急了,高喊出声。
可下一秒,被束缚的脚腕被大力拉扯,覆在腹部的手也反拢住侧腰,摩擦的布料发出撕拉声音。
谢知意眼前一白,人就已经跨坐到了对方腿上。
身上的衬衫在拉扯中、露出大片白净肩颈,下意识抬手推向对方,反倒被贴得更近。
带着厚茧的手指穿过发丝,覆在脑后,拢着侧腰的手微微使劲,江钟暮偏头,贴了过去。
“唔……”没来得及说出的话被堵在唇齿内,化作一声含糊的呜咽。
早早起了坏心思的人,在上楼前特地吃了颗薄荷糖,此刻清凉的味道掺杂着炙热的气息里头,又令人迷糊,又叫人清醒。
垂落的小腿摇摇晃晃,短了一截的裤脚露出白净肌理,还有……方才被紧握出的红痕,随着时间而渲染开,沁出一整片的红。
地上的影子合了又分,偶尔清醒是谢知意想要曲身退后,却又被江钟暮掐着腰、往前。
年轻人有很好的学习天赋,更会举一反三,特别是下午实践过,晚上又偷偷翻了翻资料的江钟暮。
下午还稍占上风的年长者,现下只能被操纵着,被迫跟随,连呼吸都要取决对方是否肯大发慈悲地松开。
“江、江钟暮,”谢知意试图咬住对方,抢回领导权。
吃到甜头的江钟暮闷着声笑,被咬疼也不恼,反而道:“姐姐,这回可不能撞石头上了。”
谢知意骤然停住,想到下午的对话,一下子放松了力度。
江钟暮抓住机会逃脱,无赖地挤入更里面去。
覆在侧腰的手也开始不老实,试探着往上。
谢知意急忙抓住她的手腕,低低喊了句:“别。”
零乱的气息带着可怜巴巴的泣音。
温和而疏离的年长者就这样央求着,试图做出最后的反抗。
江钟暮停顿了下,没再得寸进尺,虎口掐在纤薄的侧腰上,像是轻轻一掐就能折断的花茎,让人忍不住用力,又不舍得用力。
清风吹过山峦,缅桂花悠然落下,楼下的阿婆不知道为什么走出门,踩响一步步的脚步声。
远处不知是谁家关了窗户,嘭的一声好像在发脾气似的,月亮扯过云纱遮住自己。
被按在怀里的人从挣扎到无力反抗,双臂勾着脖颈,不迎合也不反抗。
直到贪婪的小豹子终于松了口,低下头,与之额头相抵,用杂乱的气息开口:“舒服吗?姐姐。”
又是这个问题,没完没了似的。
谢知意不敢骂又不想回答,低垂眼帘看向地面。
江钟暮笑起来,嘴角有浅浅的酒窝陷下去,过分锐利的眉眼被柔和,甚至有些孩子气。
“我送你的薄荷糖吃了吗?”
谢知意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又怕这人再一次贴上来,只能回道:“没吃,在抽屉里。”
“不喜欢?”
“不想吃,”谢知意摇了摇头。
“那现在呢?想吃吗?”江钟暮又问。
“要吃你自己吃,”年长者终于聪明了点。
江钟暮挑了挑眉,抬手往拉开抽屉,往下一捞就拿出一颗,紧接着就道:“姐姐帮我撕开。”
比起其他要求,这事实在简单,谢知意看了她一眼,最后还是接了过来。
这糖的包装简单,就是两面带齿口的透明塑料壳,里头是绿色的圆球薄荷糖。
即便有些脱力,但谢知意还是轻易地将它撕开。
她将撕开的糖递给江钟暮,结果那个无赖连接都不接,低头就着她的手,叼起那颗糖。
炙热气息掠过指尖,泛起潮湿水雾。
下一秒,谢知意尝到了这颗糖的味道,比方才的感受更鲜明清楚,偶尔有风从缝隙灌入,那颗薄荷糖就化作冰块,冻得人无比清醒。
清醒地看着她在做什么。
坐在一个比她小七岁的女孩身上,和对方接///吻。
谢知意抬手蒙住江钟暮的眼睛,那双在半明半暗的光线里、亮得像块宝石的浅琥珀色眼眸。
扑扇的眼睫颤动,在掌心点燃一丛丛火苗,熄灭又点燃,反反复复没个尽头。
她听到江钟暮在一声声地喊她。
“姐姐……”
“姐姐。”
“谢知意。”
谢知意闭着眼,扬起下颚,将主动权完全交给对方。
悬在半空的小腿摇摇晃晃,地上的影子终于叠成一块。
风继续刮,没完没了似的,将地上的落叶扫作一堆。
覆在腰后的手还是落了下去,抓住腿弯,用力一起,一齐向柔软床铺倒去。
谢知意闷哼了声。
江钟暮又一次贴了上来。
床单被揉出杂乱痕迹,杵在上头的手隐忍地握成拳。
夜色越发浓郁,天地万物都归于一色,不见轮廓,难以区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