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彼得堡的街头缓缓飘下大颗大颗的雪绒。
街头行人不多,缓缓行走,路边一个角落,有人握着口风琴徐徐吹出悠扬的曲调。
圣彼得堡的街头,因这一场雪安宁且浪漫。
而总决赛的现场犹如没有硝烟的战场。
比赛现场是一个完全封闭的环境,礼堂上方吊着五彩缤纷的气球,色彩设计得明艳活泼。
来自世界各地高校的大学生身处被挡板隔开的小区域中,每个团队面前一台电脑,三个书写的本子,几支笔,几瓶矿泉水。
比赛时间长达五个小时,按照解题数量排名。
若是解题数量一样,则凭借时间来排名,用时少的排名靠前。
因此,比赛又要追求答题的正确性,又对答题速度有极高的要求。
竞争十分激烈。
胡欢在城市分站和亚洲区域赛已经感受过几次,但这一次到了总决赛的现场,还是如同第一次忐忑和紧张。
现在,听了宋青岚的那几句话,忐忑和紧张的心奇异得渐渐平复了一些,她逐渐冷静下来。
不要去想结果。
她告诫自己,将双手搭在了键盘上。
他们的分工,宋青岚和苏启在本子上思考计算,胡欢负责答题,必须确保代码丝毫无差。
得益于多年打游戏,她手速快于常人,最快的时候甚至打字时手指能飞出残影。
偌大的比赛现场,现在此起披伏都是键盘敲击声。
到了最后时刻,胡欢连厕所都不敢去,唯恐上一次厕所让队伍落后。
脸憋红了,敲键盘的手速也没落下。
苏启和她一起开黑那么多次,还能没看出胡欢要憋坏了么?
“你去上个厕所呗。”苏启说:“要爆炸了。”
“闭嘴!”
胡欢手下没停,噼里啪啦的,键盘几乎要被敲出火星子了。
“你给我快点,少东张西望。”
时间一点点过去,考题一道道地过。
终于最好一道题也提交上去,胡欢一下瘫在了椅子上。
“我的妈……”她像跑完了一万米,整个人几乎要虚脱了。
苏启拿笔戳她:“结束了,就看时间上我们能排到多少了。赶紧的,快去。”
宋青岚也抿唇:“去吧,胡欢,待会儿结束的多了去的人多,说不定还要排队。”
这偌大的比赛现场,每个团队桌上放了那么多瓶水。
不知道有多少人像胡欢一样憋着。
她赶紧起身。
苏启望着她百米冲刺的身影,笑出了声。
-
北京时间,晚上十一点四十五分。
唐景汐躺在宿舍上铺,握着手机,和闵淇淇聊天,不时扫一眼时间。
她问过比赛的时间。
宋青岚比赛的时候,正是中国这边的夜晚,比赛结束应该是在晚上十一点。
她没有睡,一直在等。
现在时间过去了快一个小时,但宋青岚一直没有消息过来,□□消息没有,视频也没有。
她开始忐忑。
是不是名次不好呢?
宋青岚想一个人静一静?
这么一想大有可能,她一直就是独自舔舐伤口的人。
闵淇淇修完了图,熬不住,说了晚安。
唐景汐握着手机,更加心不在焉,忽然□□打来了视频,唐景汐心一跳,看着上面的头像,飞快点了接听。
只听那边隐约的喧哗声,宋青岚脸上有微微的汗意。
唐景汐很紧张,都有点不敢问。
“怎么不说话?”宋青岚先开了口。
还是往常淡淡的口吻,听不出额外的情绪。
唐景汐犹豫着小声问:“是不是名次不好啊……”
宋青岚:“对我这么没信心?”
这一句的语气似乎有了些不同,至少不丧气。
唐景汐有了点底气,小声嘟囔:“比赛都过去一个多小时了,你也没跟我打电话,哼……”
“结束了一直在忙采访,刚刚才有了时间的。”
宋青岚解释:“我就给你打过来了。”
“采访?!”
唐景汐的心重重一跳:“是多少名啊?”
“汐汐,你知道吗?清华上一次在ACM的总决赛上拿金牌是八年前。”
宋青岚的声音中终于带上明显的笑意,脸上也露出明亮的笑容:“今天是八年以来的唯一一块金牌。”
“啊——!”
唐景汐当即在上铺尖叫起来。
“啊啊啊——”
对面书桌前的赵晴也一同惊声尖叫起来,她捂着心脏回头:“汐汐!你在嚎啥呢,吓死我了,恐怖片刚放在关键时刻好吗!”
“金牌!”
唐景汐克制着声音,但控制不住声音里雀跃出来的欢喜:“宋青岚拿了总决赛金牌!是金牌啊晴晴!”
“啊啊啊——金牌!”
赵晴也不看恐怖片了,一起叫了起来:“天哪天哪天哪!”
这下顾瑜和崔思思也醒了。
顾瑜掀开被子,半边身子从上铺探了出来:“是之前说的那个ACM总决赛吗?”
唐景汐眼神热烈,用力点头:“是,是,就是那个!”
“天啊!”
崔思思也激动得不得了,第一次和那么牛逼的人距离那么近:“她什么时候回来啊,让我好好蹭一蹭学神光辉!”
唐景汐握着手机,放在胸|前。
屏幕上的宋青岚出声:“汐汐,视频还在……”
“她现在就在呢!”
唐景汐下了床,站在书桌前。
顾瑜和崔思思也一起下了床。
寝室里黑黢黢的,已经是熄灯后的宿舍楼,赵晴和崔思思用手机的闪光灯当灯光。
一片黑暗中,小小的屏幕上挤了四张脸,时而明亮时而黑暗。
宋青岚那边光线明亮,比赛的现场非常敞亮。
她对着镜头这边微笑:“抱歉,把你们都吵醒了。”
顾瑜问:“一共有多少个队去啊,咱们中国去了多少?”
“122支队,北大也去了两支队,最好的拿了第三名。应该还有别的队伍吧,我看屏幕上中国的大学应该有十几个。”
“北大才第三!”
崔思思激动:“俄罗斯很冷吧,是不是比我们北京冷多了啊?”
宋青岚说:“是挺冷的,比现在的北京冷。”
她们像记者一样,没头没脑地问了许多问题,从俄罗斯的气温,到吃的好不好,再到街上俄罗斯美女是不是非常多等等。
“都问了些啥啊?“
赵晴一撩卷发,挤到前面:“让我问个实际的,这么牛的比赛,金牌能拿多少奖金啊?”
“一万五。”
“啊……”
“美元。”
赵晴眼睛一亮:“就是说嘛!知识就是力量!”
唐景汐笑起来:“晴晴你真是的。”
过了两天,从圣彼得堡的航班降落在了首都国际机场。
飞机落地的一瞬间,胡欢松开了紧紧抓着宋青岚和苏启的手,连连拍胸口:“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刚到人生巅峰就要交代在飞机上了。”
他们去时的飞机是国航,与以往的飞机无异。
返回时坐的是俄航,机长开的仿佛是战斗机,从起飞起胡欢的心便紧紧地揪在了一起。
起起落落还有落地前的极速俯冲,现在胡欢像是又经历了一场ACM的总决赛,整个人都要虚脱了。
“回头我还是得把银行卡密码跟爸妈说一声,里头还有我们卖游戏的十几万呢……”
去取行李时,胡欢尚心有余悸。
苏启也吓得不行,国际航班他也坐了不少次。
还是第一次在飞机上有了写遗书的冲动。
这天气晴朗,硬生生让机长开得似乎遇到了超级强劲的气流,起飞和中途还有落地那一通颠簸,下飞机心跳直奔150去!
“以后不敢坐了。”他也说。
宋青岚笑了笑:“时间也提前了一个多小时到,还可以。”
以往圣彼得堡到北京要飞满八个小时,去时的国航就是这样。
返程的俄航飞行员生生将时间缩到了六个多小时。
“我宁愿晚点也不想体验啦。”
胡欢取下轮转盘上的行李,偏头看宋青岚:“不是吧,你一点都不怕的吗,这个心理素质是不是太好了一点?”
“刚才在飞机上也怕的。”
宋青岚没说的是,最剧烈的颠簸那一次,她的脑海中仿佛走马灯开始回放这一生,几乎每一个重要的时刻都有唐景汐。
她弯腰,也取下行李箱放上推车:“平安落地,就不去想了。”
经过刚才一番惊险的飞行,她现在迫切地想见到唐景汐。
比以往都还要迫切。
她推着车往外走,步伐越来越快。
她个子高,步伐一块,后面的胡欢要小跑推车才能跟上。
“不急啦。”
她知道宋青岚这么急迫是为了什么:“我们提前这么多到,汐汐又不知道的,肯定还在路上啦。你慢——”
胡欢停了停。
唐景汐的身影在国际到达的玻璃门外,笑着朝门内热情招手。
宋青岚推着车,奔了上去。
唐景汐还没说话,便被她一把抱住了。
这个拥抱有着寻常没有的力度,唐景汐的脸完全压在了宋青岚的胸|前,她微微偏了偏头,找到呼吸:“……怎么了啊。”
宋青岚如何去说,之前的几个小时,她差点以为自己的人生就要在一场意外中戛然而止。
她不是不心悸的。
若是那样,唐景汐要怎么办呢?
她在世上已经是孤身一人,没了也就没了。
“没什么的,就是太激动了。”
宋青岚下意识这么说。
唐景汐仰起脸,那双圆圆的清澈大眼睛望着她。
宋青岚:“……待会儿回去再说。”
胡欢和苏启终于推着车一同出来了。
“汐汐,你来这么早啊?”胡欢问:“这么巧!”
“嗯,我问了你们航班号嘛,网上的信息显示可能提前到,我就提前过来了。”
唐景汐笑眯眯的:“现在网上查这个真方便啊。”
她又看回了宋青岚:“我也在网上看到你们在现场拍的照片了呢。”
现在网络发达,她在俄罗斯举办ACM总决赛的大学网站上,看见了报道清华大学队伍获得金牌的文章。
里面附了一些现场的照片,总决赛现场气氛热烈,而宋青岚他们三个作为金牌队伍,自然有单独的照片。
照片上,宋青岚、胡欢和苏启穿着学校为他们定制的清华文化衫,青春洋溢又清新的天蓝色。
胡欢和苏启都在大笑,宋青岚也中央,也笑得十分灿烂,与他们身后的一大捧五彩缤纷的气球相得益彰。
在他们三人的两边,是挂着工作牌的外国人,同样笑容满面。
唐景汐说:“那张照片拍得真好,我存下来了,如果我能在现场看就好了,早知道我也申请俄罗斯的签证,请假去看的。”
她语气低落。
宋青岚抱着她,逗她:“你来,万一我输了呢,你在,说不定我会分神想去看你。”
“你才不会呢!”
唐景汐撅嘴,不服气地说:“我可从没见过你恋爱脑的样子,小学去看你打球,你就从来不看我的呢。”
“那时候我还没喜欢上你啊。”
“什么?!你再说一遍?!”
宋青岚笑:“原来汐汐喜欢我是小学时候的事,那么早。”
“我才没有!”
小情侣抱在一起,旁若无人地轻声说话。
说什么胡欢和苏启听不见,但是看神情,还是觉得听不见得好。
不远处有几个身着风衣的男女过来,她一眼看见宋青岚,举着话筒过来,只是碍于她现在还紧紧拥抱着一位漂亮姑娘而步伐犹豫,没有上前。
这两人……
“呃……我是清华来接机、采访的老师,我姓李。”
李老师自我介绍了一番,指着旁边扛着厚重摄影机的男人:“他是摄影师,姓张。”
“哦哦,李老师,张老师你们好。”
队长在卿卿我我,胡欢只好被迫主动开口:“呃……”
她看着那个摄像机:“接机也要录吗?”
李老师:“当然了啊,都是珍贵素材啊,体现你们归来的激动和兴奋啊,比起在房间里采访,还有在机场采访现场感更强嘛……”
只是眼前拥抱的两个人,阻挡了采访的进程。
李老师正要上前——
只见宋青岚低下头,在怀里漂亮姑娘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在场两位老师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这下,无论刚才怎么安慰只是关系亲密的好朋友,也没有办法了!
两位老师震在当场。
胡欢抬起手,捂着额头:“哎……”
她有些无奈,向扛着摄像机的张老师靠近了一点。
“张老师,那个。”
她看着摄像机亮起的红点:“这个,不要放出去啊……”
张老师汗如雨下:“这还用你说?”
他又没疯!
“谢谢老师。”
胡欢高兴地笑了。
不错!
上道!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