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冬日温和的阳光照进室内。
昨夜忘了拉上窗帘，唐景汐被光照着，迷迷蒙蒙睁开眼睛，看见截然不同的装饰素净简约的房间，而非她粉嫩嫩遍布装饰的公主房。
她微微一怔。
哦对，昨晚她睡的宋青岚的房间。
宋青岚。
这三个字一跳进来大脑，唐景汐似乎什么困意都消了，眼睛一下睁得极大。
她坐起身，盘起腿，满心还是昨晚被拒绝的不忿。
阳光温和熹微，时间尚早。
按平时的作息，这个时候唐景汐一般还在睡的，可她今天精神满满，便下了床。
想要换衣服的时候，发现衣服都在隔壁自己的公主房中。
这里只有昨晚换下来的衣服。
哼……
她才不想理宋青岚的，可是她的衣服在那里，而且那可是她的房间呢！
唐景汐穿着睡裙，光脚踩上拖鞋，轻手轻脚走出房间。
又想，我凭什么要轻手轻脚啊？
昨晚她被气到蹬了那么久腿，宋青岚也不许睡懒觉！
脾气上头的唐大小姐，完全忘了宋青岚从不睡懒觉这回事，一心只想去敲门，让宋青岚也别睡了。
她站在房门口，如同昨晚一样理直气壮地敲门。
这次里面没有问她是谁，没几秒门便开了。
宋青岚穿着短小的睡衣，站在门口，头发毫无刚起床的凌乱模样。
哦，原来已经醒了呀。
唐景汐心里遗憾，面上没表露什么，小下巴傲气地朝里抬了抬：“我衣服都在我衣柜里呢，我要进去换我的衣服。”
不像平时，她一口一个“我”，生怕宋青岚不知道似的。
“嗯。”
宋青岚脚步一抬，准备往外走。
简简单单一个动作又惹怒了唐景汐——
怎么了！
现在就是完全跟她不能在同一个地方呆了么！
她想也不想，腿伸出去，拦住。
宋青岚没留神，腿被她绊住，身体猝不及防地朝旁边歪去，唐景汐惊了，情急之下去拉，两人双双倒了下去。
好在房间有柔软厚实的地毯，摔下去只有轻微的闷痛，没有别的地方受伤。
“哈哈，还好还好。”
唐景汐松口气，笑着抬起头来，却见宋青岚的脸与她的脸挨得极近，近到似乎彼此的呼吸也能交融。
唐景汐感觉到，自己的鼻尖拂过轻微的温热鼻息。
这几个月的疏离，她已许久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过宋青岚了。
她有点小小的高兴。
宋青岚却与她心境全然不同。
摔倒下去时她的手不小心落下，扶在唐景汐的后腰，隔着一层薄薄的睡裙，少女温热的体温、紧致的肌肤似乎像直接触到了指腹。
指腹忽然升温，她的心也一片滚烫。
她们四目相对，鼻息交融。
唐景汐的大眼睛那么明亮，那么纯净，像一汪清澈的泉水，她能清楚看见自己在其中的身影，甚至能看清自己此刻不知因何而起的迷蒙神情。
她们的唇也很近，近到宋青岚有那么一瞬间忍不住想要低头，去轻轻地触碰那花瓣般浅浅红色的柔嫩的唇。
宋青岚的手掌忽然动了一下。
唐景汐感觉腰后有点痒，有点新奇地睁大眼睛。
漂亮的小脸一派天真与纯粹。
宋青岚像触电了一样，忽然弹开了手，她面容酡红，霎时转过头，背着唐景汐起身。
手掌慢慢收紧，握成拳。
唐景汐还倒在地毯上，宋青岚忽然起身，周围的热意似乎也消失了。
身处有暖气的房间，一刹那竟觉得有点冷。
“你……”
她觉得宋青岚好奇怪，话还没说完呢。
“你换衣服！”
宋青岚丢下这句，头也不回地从房间离开。
一楼的西图澜娅餐厅，蒋阿姨早早把早餐准备好，听见二楼有洗漱的动静，仰起头喊：“可以下来吃饭了哈。”
不一会宋青岚下了楼，去厨房帮忙端出餐盘。
然后唐景汐也下来了。
宋青岚端着餐盘，目光触到她便飞快飘走，低眉敛目，沉默地坐在餐桌边。
唐景汐见她那个样子，心里又来了气，还有早上在地毯被丢下的怅然所失。
这一顿早饭吃得既安静，又味同嚼蜡。
“景阿姨，蒋阿姨，我待会还要回去做题，习题册没带。”
“好，好，学生嘛，还是学习重要，下次再来玩啊。”
“嗯。”
宋青岚背起书包，走出大门。
院子里的小黑许久未见她，热情洋溢地扑上来，宋青岚在院子里陪小黑玩了丢飞盘，又抱着她撸了好一会。
唐景汐透过客厅的玻璃窗，看得一清二楚。
内心酸水直冒：
哼，她对小黑的感情都比我深。
我还不如小黑！
她站在客厅，一动不动地看着宋青岚和小黑玩耍，再目送宋青岚的身影离开。
直至看不见。
-
宋青岚出了别墅区的大门，走到公交车正巧来了一辆2路，她坐上车，刷了学生卡。
公交车慢悠悠起步，车里没有暖气，很冷，玻璃窗上凝了大片朦胧的水雾。
宋青岚的手掌却很暖，甚至是异常的火热。
少女的体温和触感，似乎还停留在指尖。
她轻轻捻了捻指尖，惊于自己那一刻的失控，又不可控制地怀念起那一刻唐景汐被自己溶于怀中的甜美气息。
她竟然还对她笑？
宋青岚知道，唐景汐对人向来是不设防的，对她尤是。
倘若刚才，她真的摸了不该摸的地方，恐怕唐景汐也不会觉得有任何问题。
她全心全意地信任她。
而她却在肖想如此纯稚的她。
宋青岚缓缓蜷缩指尖，硬生生逼自己不再回想那一刻。
她在脑里开始过最近学过的知识点。
在强有力的自制力下，她转站上车，公交车顺利晃到了人民医院门口。
宋青岚呼出一口气，背起书包下车。
她进了家属院，在单元楼下碰到高星鹏和另几个没见过的男生在一起，高星鹏怀里抱了一只篮球。
他们脸上皆是淋漓的汗水，说说笑笑。
有两个发型奇异，头发留得长，一根根竖起来，跟刺猬炸开一样。
宋青岚与高星鹏都看到对方。
高星鹏还犹豫要不要打招呼呢。
宋青岚已经出了声：“早。”
旁边几个男生，说笑戛然而止，震惊地看了看宋青岚，再看看高星鹏，最后又看回宋青岚。
冬日早晨阳光温和，带着暖色调，像给人镀上一层暖融融的滤镜，中和了少女身上的清冷气质。
鹅蛋脸，高挺的鼻梁，纤薄的M型唇，眼尾飞扬，漂亮得不像真人。
他们看呆了。
高星鹏见他们那副样子，觉得好丢人。
囫囵地应了一声：“你回来了啊？”
高星鹏平时都住校，周末才回家，昨晚他在饭桌上宋叔叔说的，宋青岚要住他们老板家的别墅。
宋青岚淡淡地“嗯”了声，目光扫过旁边的男生，对此习以为常，稍稍颔首，便踏进单元楼。
回到家里，空无一人。
非常安静。
她回到房间，坐在书桌前，翻开一本书看。
家里太静了，这一栋楼在家属院的中庭，偶尔才有零星外面街道的喧嚣穿过楼栋，飘进屋里。
此时家里只有她一个人，便显得极为安静。
似乎连自己的呼吸声与心跳声也能听见。
安静的氛围以前是她最为喜欢的，这一刻却忽然觉得无法忍耐。
她迫切地想要宣泄点什么，却找不到由头。
宋青岚合起书，背起包又离开了家门。
她坐上公交车，去了广场中心的新华书店。
过去的几个月，她在新华书店翻找了许多有关——
到现在，她还不能很坦然地面对那个字眼。
——有关同性恋的书。
可是书架上很少有这方面的书，她也不敢去校门口的树人书店，只敢到稍远的新华书店。
描写男同性恋的传统文学倒是有几本，她大概看了看，而描写女同性恋却一直没能找到。
她犹豫，是不是应该去学校禁止前去的网吧，上网查找相关资料。
但她身为安江一中的学生会成员，又不好知法犯法，只能来书店。
今天她到了新华书店，继续沿着一个小框一个小框的看书脊上的名字，只要是名字可能相关的，都会抽出来看一看。
这一找就是一上午。
她差点要放弃了，目光忽然停在一本——
《寂寞之井》
她只觉得书名中的“寂寞”二字，有些契合现在的心境。
于是抽了出来，略略一翻，没想到这竟是她苦寻已久的描写女同性恋的文学作品！
宋青岚拿着书下楼，买了之后坐公交回到家中。
家里仍然没有人，高星鹏也没有在家。
宋青岚估摸着，他大概是像程丹说那样，不是打球就是上网，可能回家洗澡之后跑去网吧了。
这一次，无人的安静的环境又给了宋青岚些许安心。
她回到房间，想了想，又把房门从里反锁上。
再坐到书桌前，打开台灯。
带着塑料软封的书，静静躺在桌上。
阳光打在上面，一瞬间似乎它已然不是一本书，而是一只扁平的魔盒。
而她即将要开启。
宋青岚默默深呼吸，伸出手，一点点将软膜撕掉。
时间悄悄流逝，她恍然未觉，今天没有吃午饭，而肚子竟然不饿。
也许是探寻已久的东西，终于被找到。
可是，这是一本描写女同性恋的小说，又似乎不全然是。
女主角从小便抗拒穿裙子，她不认同自己的女性身份，如同男人一样自然地去爱上了一个女人。
宋青岚看到这里，感到些许困惑。
难道世界上的女同性恋是这样的吗？
可是，她并不排斥自己的女性身份，也不排斥自己的女性化特征。
虽然衣柜里裙装甚少，但也有那么一两条，只是平时上学需要穿校服，做事也不方便，才穿的少。
抱着这种困惑，她看完了全书，对于故事中的主角爱情不予评价。
却对其中一句印象深刻。
【我们会因为我们的爱而在理解之情和慈善之心方面成长得更加完美。但是所有这一切都无法让你避开世人给你带来的灾祸，他们无视你最高尚的行为，而只是在你身上挑拣腐化和罪过。】
腐化和罪过。
这几个字，不偏不倚直击了宋青岚的心。
-
看过一本描写女同性恋的书，宋青岚并没感到好受多少，反而多了许多迷惘。
她更茫然了。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去找闵淇淇，通过她去认识她的小姑和小姑父。
疯了。
这注定是自己内心最深的秘密，她怎么能和外人宣之于口呢？
第二天是周日，她没有打球，也没有做题。
心思浮躁，静不下来，昨天在唐家与唐景汐气息相融的一幕，久久挥之不去。
她害怕、畏惧，可是，她竟然还想重温。
宋青岚坐上公交车，随意在一个站下了车。
这一片商业区看似繁华，以前没有来过，大概也不会有人认识她。
安市这样的南方小城，冬天难得出太阳，街上行人比往日多。
宋青岚没有戴围巾，只是竖起了羽绒服的衣领，抵着下巴，今天她没有扎着马尾，黑直长发披散下来，比平时更为惊艳。
她走走停停，终于明白这一片繁华街区，为什么以前景新雨没带她和唐景汐来过。
——大部分是酒吧，门口竖着小黑板，彩色粉笔写今日入驻的歌手和特色节目。
宋青岚走在街边，偶尔能从酒吧被人推开的沉重玻璃门，听见漏出一丝丝音乐声抑或喧闹声。
宋青岚不想在这里附近逛，决定回去。
走回头路时，刚才路过的一家酒吧门开了，走出几个各有风情、打扮也十分精心的女人。
这么冷的天，还有一个女人露出一双腿，只穿着到大腿|根|部的短裤。
宋青岚视线淡淡移走，下一秒猛地看了回去——
有两个女人，旁若无人地当众接吻。
宋青岚呆在当场，忘了非礼勿视，一直看到两个女人亲完之后意犹未尽地拿出手机，似乎互相存了号码。
不认识的？
不认识还能做那么亲|密的事？？
宋青岚的认知受到极大冲击。
这就是女同性恋吗？
她忽然有些站不住，脚步不稳，险些跌倒，又强行站稳。
回过神来，她开始奔跑，朝公交车站的方向，慌不择路地奔跑。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要离开这里。
不该是这样的。
她一路狂奔，奔到公交车站，喘着气，等来一辆7路，是回家的7路。
她像溺水的人找到了浮木，一刻也等不及，立马上车。
到7路停在人民医院站，她下车又是一路狂奔回到家中，直到进了房间，倒在床上。
脑海里反复回放两个片段——
她在唐家，与唐景汐紧紧挨在一起，身体升腾而起的躁意和难以忍受想要去触碰她的驱力。
她在商业街区，目睹的两个初相识的女人放肆热|吻的一幕。
她会变成那样吗？
如果昨天在唐家，她没忍住，她也会那样吗？
后怕和心悸紧紧揪住了宋青岚。
可是当天晚上，她在家里用过晚饭，竟谎称找同学有事，又去了那条街。
这次她包裹严实，围巾拉高，掩住鼻子和唇，又露出一双眼睛，还戴上了保暖的毛线帽。
她来到那家酒吧外，几许徘徊。
“嘿。”
肩上忽然搭上一只手，几乎将宋青岚吓得魂飞魄散！
她立马转头，对上女人带笑的眼睛。
隐约眼熟。
何芮澜收回手，见少女吓得花容失色，指指自己：“记得吗？淇淇的小姑父。”
原来是淇淇的小姑父。
宋青岚松了一口气，可下一秒，心又紧紧地提了起来！
她认识她！
少女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
何芮澜抿起唇笑。
这家酒吧是她朋友开的，她也入了点股，上午过来找朋友说话，意外在酒吧外见到了这个小孩。
平时看着装大人装得挺像的，结果被接吻给吓得落荒而逃。
“上午不是吓跑了吗？”
何芮澜挑挑眉：“跑了就跑了呗，晚上又偷偷摸摸来了？还把自己围成这个样子？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很闷骚啊！”
宋青岚脸涨得通红，掩在围巾下看不见。
但眼神却出卖了她，目光躲闪，却说不出辩驳的话。
见少女急得眼尾隐约泛起红色，何芮澜正色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你跑这儿来干嘛啊，大队长？”
她沿用的闵淇淇私下给她们介绍时用的称呼。
落进此时的宋青岚耳中，却是满满的讽刺。
是啊，跑这儿来干嘛呢？
宋青岚的心慌乱一片，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迷茫。
“想来看看同类是什么样的？过的什么生活？”
宋青岚如遭雷击，瞳孔放大。
何芮澜笑：“那么惊讶作什么？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和我们是一样的……”
她放缓语调：“一样的喜欢女人。”
宋青岚的心陷入慌乱。
原来这是能被人看出来的？
她暗藏几个月的心事，会不会在学校也早已被人看穿？
“我不是”三个字，滑到嘴边。
她迟迟说不出口，她不像唐景汐无法撒谎，她会撒谎的。
可是这一刻谎言却在女人带笑的锐利视线中，说不出来。
“进来吧，外面冷。”
何芮澜转身往酒吧里走，走了两步顿住，见小孩没跟上来，她拉开了酒吧的门：“不吃人的。不过先说好，不给酒哈，未成年喝点汽水就行了。”
酒吧的门拉开的缝隙，传出里面女人舒缓深情的歌声。
如果说《寂寞之井》像一只魔盒，那么此刻，这一扇门后，便是噬人心魂的鬼窟。
身侧的手握了握，宋青岚抬起脚，跟她一同进去。
她幻想的纸醉金迷的场景，并未发生。
酒吧装潢精心雅致，没有疯狂闪烁的灯光，而是柔和的灯光。
大厅的每一个小桌子上，摆上小小一盏漂亮的蜡烛，光影微弱而暧昧，里面也并不喧嚣，只有女人们轻声谈笑，和舞台上独自跟着音乐唱歌的女歌手。
宋青岚脸上英勇赴死的表情，忽然松弛下来。
“说了不吃人的吧？”
何芮澜觉得这小孩真是有点意思：“走，上二楼，一楼不好说话。”
二楼的包间有隔音玻璃窗，一扣上，便能只看歌手在台上的深情演绎，而不会受到歌声打扰。
忽然从歌声一下进入安静的环境，宋青岚又紧张起来。
她坐着舒适的皮质沙发上，坐立难安，不知该和小姑父说点什么。
“你什么时候发现喜欢女孩的？”
宋青岚一震，紧紧抿住唇，片刻后才垂着眼，就像一个被警察审问的罪犯。
“最近……上了初中后。”
“初中？”
何芮澜给她开了罐雪碧，搁到面前：“那你开窍挺晚的啊，我小学就知道了，不，也许是幼儿园，我那时候还因为亲同班同学把人吓哭了，老师请我家长呢。”
宋青岚微微苦笑。
她握住眼前的雪碧，没有喝，感受着上面从冰箱中带来的冰凉，慌乱的心忽然镇定下来。
以前她一直想问，但闵淇淇忘记的话题，现在终于可以接上了。
“阿姨……”
何芮澜脸一沉。
“……姐姐。”
何芮澜端起酒杯，笑着晃晃：“说。”
宋青岚斟酌字眼：“你和淇淇的小姑像现在这样，她家里怎么接受的啊？你的家人呢，怎么接受的啊？”
“一来就问les最沉痛的话题，你真会聊天。”
何芮澜笑意微敛，喝了一口酒，落肚后才慢慢地说：“还能怎么办，犟呗，我脾气倔，学习也不好，家里从小就知道我不好管，也没怎么管过我。发现我是les也只有认了，那不然还能把我怎么办呢。”
……这么简单？
宋青岚眼睛微微睁大，还未露出欣喜——
何芮澜的笑容忽然收了起来。
“……霜儿她，她和我不一样，从小众星捧月长大的，家里最受宠的老幺。”
“家里肯定不同意啊，那几年挺难熬的，后来她妈妈闹绝食逼她分手。”
宋青岚的心又提了起来。
“霜儿直接割腕了。”
宋青岚好似被人迎头打了一闷棍，哑然。
“我发现的，她给我发了一条短信说分手……”
“抱去医院抢救的时候，医生说，说……”
何芮澜停了停，艰难地再开口：“差一点，就差一点，她就真的没了。”
这一晚回去的7路公交上，宋青岚的脑子里回荡着何芮澜最后跟她说的话。
“就算现在我和她在一起了，但我偶尔还会做噩梦，梦到那天抱她去医院的路上，如果堵了车，如果医生来的不及时……”
“如果有的选，不要把直女拉下水。”
“如果你不那么确定自己是不是，试试喜欢男生，这条路，太难了。”
-
家属院一入夜，便十分安静。
只是偶尔，会有医生护士深夜被紧急叫起来去医院赶一台手术。
高星鹏和朋友们，从网吧回来。
他在游戏里大杀四方，心情畅快得很。
几个男生也不回家，一起去超市买了酒，就近一起去了高星鹏的家里。
男生还记得他那个天仙似的妹妹，一进屋见没人。
“你那妹妹呢？”
高星鹏站在餐桌旁边，放下装满罐装啤酒的塑料袋：“不知道。”
他猜，可能又去那个什么老板家里的别墅住了吧。
男生语气遗憾：“哎呀，可惜啊，还说认识认识呢。”
另一个男生过去，笑着用手拍了他的脑袋：“想得美呢你，我们鹏哥这天天在跟前住一起，还能让肥水流了你这外人田？是吧鹏哥？”
高星鹏开啤酒的手一顿，皱起眉。
男生恍然，语气酸得不得了：“不是吧鹏哥？你也喜欢她啊？”
“长成那样哪个男的不喜欢？啊？”
另一个男生嬉皮笑脸地模仿起女生端庄的站姿，模仿那天少女的语调：“早。”
“卧槽！哈哈哈哈绝了！”
男生爆出大笑，坐沙发上拍着腿叫：“对对对，就这个味！哎呀要不说羡慕鹏哥呢，看你妈给你找的后爸多好啊，带来这么一个漂亮妹妹。天天住一起孤男寡女发生点什么不是很正常吗？直接整个霸王硬上弓！她最多反抗一下就消停了，哥哥妹妹，天生一对——”
“砰！”
玻璃花瓶飞了过去，砸到墙上，炸开成无数碎片，飞出的碎片划破男生的脸。
一道血流了下来。
男生捂着脸愣住了，反应过来大叫：“高星鹏你他妈有病吧！”
高星鹏又扔了一罐啤酒过来，男生躲开了：“你半夜发疯是不是！草！”
啤酒罐落到地上，流出一片液体。
“滚！给老子滚！有多远滚多远！”
高星鹏把骂骂咧咧的两个男生赶出了家门，使劲“砰”的一声关上大门。
心口还因为愤怒而剧|烈起|伏着。
他从没这么厌恶自己的朋友。
以前程丹总说，他那些朋友都是混混，他还觉得是他妈对成绩不好的有偏见。
屋里一片狼藉。
高星鹏慢慢走到客厅，蹲下去，捡地上的玻璃渣碎片。
身后，响起房门打开的声音。
宋青岚披了一件大衣外套，站在房门口。
刹那间，浑身血液涌上高星鹏的头。
他憋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是他们说的，我从来对你没、没那个意思！真的！我真的没有！”
宋青岚拢了拢外衣，轻步走来，蹲下去和他一起收拾。
“我听见了。”
她听见了。
这四个字，听进高星鹏耳里就像是说：
你们是一伙的，我都听见了！
少年的脸因羞耻迅速涨红。
“我……我没那么想过，我是成绩不好，我打架，我也去网吧，但我不龌龊！”
一片玻璃碎片划破宋青岚的指尖，洇出一滴暗红的血。
她低垂着眉眼，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我知道的。”她轻声说。
“天天住一起，发生点什么不是很正常吗？”
耳畔回荡下|流的声音，脑中浮现在唐景汐卧室的一幕。
是她龌龊。
作者有话说：
二合一更
注：
“我们会因为我们的爱而在理解之情和慈善之心方面成长得更加完美。但是所有这一切都无法让你避开世人给你带来的灾祸，他们无视你最高尚的行为，而只是在你身上挑拣腐化和罪过。”摘自小说《寂寞之井》，非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