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之后我再不敢直接去面对高渃。我害怕他的眼神,害怕听见他的声音。那会提醒我自己是在做着多么可恶的行为。
高渃以前不是这样的。
几年前第一次看见高渃时他跟我现在差不多大。初见时他不安地缩在我哥身后,没有怨言地讨好着并不喜欢他的我。后来他会和我闲聊,与我谈心,下班后会带我出去吃好吃的,喝了两口酒还会叫我对我哥保密。
他会在我哥面前帮我解围。
他是今年第一个告诉我生日快乐的人。
我还记得夏天生病的时候他俯下身把手搭在我额头上手心的温度。
他曾是包容万物的水,而现在他是刺骨的冰。
是谁亲手毁了这一切?
我拍到了好几张易司为与柯琅文的两人照片,中间甚至还有一张柯琅文自己发来朝我炫耀的合照。柯琅文自来熟地搂着我哥的肩膀,易司为有些无奈地看着镜头,脸上没有任何抵触。
算了,就这最后一次了。
恨我也好。
我把那几张照片原原本本地发给高渃,告诉他柯琅文与我是一个学校的同学,他在我哥的公司实习,是我哥最近经常提起的那个新人。
仅此而已。没说任何多余的话。
我把剩下的筹码全部压在这身上。
把照片和信息发过去以后我的手指往回划了几下,划到之前偷拍的那些高渃的裸照。在我的镜头下,他紧闭着双眼,浑身赤裸地瘫在宾馆的床上散发着情欲的气息,诱惑至极。但我自己其实没太多记忆。发给高渃后我并没有再看过这些照片。
从高渃哭着对我说出那句话之后的我所有的记忆都十分模糊,他被我操到高潮时一边叫我的名字一般质问我为什么。我什么都没回答他,只记得心里回荡着一个声音:为什么易司为伤他到这个地步我都赢不过他?
那刻以后我只想毁掉高渃,让他彻底对我哥死心。
得不得到他都无所谓了。
看着这些照片我无法产生任何的欲望,只觉得难过。这本来就是我用来威胁高渃的手段,达成目的后我以为自己不看不提就可以装作就没有自己没有做过那样的事。
实际上伤害已经在那里了,这逃避的举动就是无聊的自我安慰。
我选中那几张裸照,连同和高渃之前的聊天记录一并删掉,把这些剩余的痕迹抹除得干干净净。
在学校灯红酒绿的这一个月我喝吐了快十次,给周围的人添了不少麻烦。唐文乐骂骂咧咧地扔下纪秋芸把我扛回宿舍好几次,他和我说最近再发生这样的情况的话一定让我自己躺在街上睡着再不把我带回学校去。
就连经常和我一起去酒局的陈湘语都忍不住开口询问。
“你最近好像特别不对劲?比之前还奇怪。”我们并肩走在路上,她压低声音悄悄问,“还是因为你喜欢的人的事?”
我努力摆出正常的笑脸。
“大概吧,我自己也不太知道。”
我的思绪过于杂乱,发生的那些荒唐的事情就算是陈湘语也不能告诉:“……只是我最近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个很坏的人。”
“你做了很坏的事情?”
“算是吧。”我无法给她一个具体的回答,但给不出答案本身就是一种答案。正是因为我是个无可救药的混蛋才不敢回答她的问题。
她叹气:“易司映,至少你对我来说不是个很坏的人,比大多数人好得多。”
不,我很坏。长腿﹐老阿︰姨ˇ证理
“从我的角度来看是真的不懂你的脑袋里成天都是在想些什么的。大家的生活看起来都差不多,你又能做多糟的事情?但我没办法这么轻易地下结论,我确实不知道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我跟你这么说只是不想你真的走到什么歧路上,至少很多事情不该这么闷在心里。不管是跟我说还是跟别人说都行。”
“……谢谢。”
要是她知道我做过的事情就不会说出这些话了吧,肯定会觉得我是个无耻又卑鄙的胆小鬼。我利用高渃,利用柯琅文,利用她,身边的所有人都被我拿来当作工具。
她对我也很好,也很在意我的心情。他们都不应该这么被我对待。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说出口。
她无奈地“唉”了声:“你别再笑了,比哭还难看。”
我放下嘴角,不再吭声,无言地跟在她旁边继续走。
“只有痛苦的人才会像你这样喝酒。”
“你说的没错。”我没有否认,自己一直都无法从内心的煎熬之中解脱。从遇到高渃——不,从作为易司为的弟弟出生的那天起我就备受折磨。因为我叫易司映。
陈湘语往前快速走了几步,停在我的面前,抬头正对上我的眼睛:“不管你在面对些什么,这样躲避下去——真的好吗?”
我说不出任何话。
她说的话太正确,我心里也清楚自己没办法一直这样下去。
把与柯琅文的照片发给高渃后我就强迫自己不去在意我哥那边发生了些什么。我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起来不闻不问。我总是这么天真地想骗过自己,总以为不去看不去想就没事了,事实上在我这么折腾自己时世界仍旧在转动。
高渃在做些什么?他看了那些照片又有什么想法?
想得太多,某天我打开手机看到来电显示上是高渃的名字时一瞬觉得那肯定是幻觉。我手忙脚乱地划通电话后听见电话里他“喂?”的声音我才真切地有落地的感觉。
他为什么给我打电话?
“我在听。”
我按耐住自己的好奇。
“我要见你,明天晚上可以吗?”高渃的声音冷冷的。
他这次没发信息,没征求我的同意,直接提出自己的请求。
我吞了吞口水,从喉咙中挤出一个“好”字。
他选的地点是我们学校附近的一个小酒吧。我记下他说的时间和地点,我们没再说什么多余的话,连再见都是奢侈。
我盯了那条挂断的通话记录很久,最终把头埋进自己双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