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其它小说>环流>第67章

  “郑行知,男,24岁,越州人,两年前,他从某国内著名大学法学系毕业,后进入某律师事务所担律师助理。于几个月前辞职。目前无业。”

  那个总是躲在阴暗角落里、全副武装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嫌犯终于取下了自己的伪装——平心而论,他长得相当英俊帅气,脸部轮廓棱角分明,那双略微上翘的桃花眼更是整张脸的点睛之笔,让人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时就不自觉地心生好感。

  年轻英俊,能力出众,毕业于高等学府,有一份体面的工作,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郑行知都属于社会最上层的精英人士。究竟是什么,让他忽然背弃了一直以来苦苦追求的理想,转而举起屠刀,开始了疯狂的杀戮?

  “他符合我们先前对嫌犯的所有推测,出众的长相和外表可以帮助他轻松获得受害者的好感。而高学历和专业为他带来的强大社交能力和沟通表达能力,则能让他在短时间内就骗取受害者的信任。”

  “除此之外,郑知行去‘繁花’的频率也很高。”杨朔调出他之前做的《‘繁花’酒吧常出入人员记录表》,“巧合的是,刘衡和莫一帆死亡的当天,他都没有出现在‘繁花’酒吧的监控录像内,但在那之前,他去‘繁花’的频率和刘衡、莫一帆高度重合,基本上每次两人出现在‘繁花’时,郑知行都在那里。”

  “这些都说明不了什么。”邢司南放下资料,“他完全可以一口咬定他不认识刘衡和莫一帆,去‘繁花’只是为了喝酒解闷——我们需要更直接更有力的证据。”

  “从监控画面推断,嫌犯身高一米八左右,为成年男性,这几点均与郑知行吻合。”杨朔将嫌犯和郑行知走路的监控画面剪切到一起,“且两个人的走路习惯、姿势都很相近,如迈步会下意识地将重心放在右腿,走路时有非常轻微的外八等。”

  邢司南沉吟片刻:“搜查令还在申请——去把郑知行的照片给胡力钊,看看他能不能认出来。”

  江陆鸣拿着一叠照片出去了,楚白低着头看了一会儿资料,闷闷地开口道:“第三名死者呢?他和这个郑知行之间有什么关联么?”

  “只知道他们曾经都是‘繁花’的客人。”杨朔道,“程诚的男友对郑行知也没什么印象……这三名受害者唯一和郑行知有过联系的就是‘繁花’酒吧,就目前来看,凶手的作案动机还是很难推测。”

  “郑行知于几个月向事务所提出辞职。”邢司南注意到了档案上的一行小字,“他是出于什么原因辞职的?”

  “不知道。”杨朔双手一摊,“根据事务所方面给的信息,郑行知辞职时写的申请理由是‘私人原因’。而且,他在该事务所实习已经满一年,原本负责人打算在近期让他转正,但他却突然提出辞职,负责人也觉得很意外。”

  “负责人还说,郑行知辞职的态度非常坚决,提交完辞职信后,就离开了事务所,并把他工位上的所有东西都收拾走了。因此,负责人也没有再挽留,同意了他的辞职。”

  “私人原因……”邢司南别有深意地重复了一下这个词,又把档案往前翻,“在他辞职前几个月,他身上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么?”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杨朔道,“在此之前,郑行知并没有经历任何重大的变故或挫折,在大学里他是班级的班长,周围同学对他的评价极高,曾经教导过他的老师也对他赞不绝口——简言之,单从他的人生履历看,很难想象这会是一个杀了三名无辜受害者的连环杀手。”

  邢司南皱起眉,手指交叉抵住下颌,似乎是在思考什么。楚白继续往后翻阅资料,他手指捻了捻,薄薄五六页的A4纸,囊括了郑行知短暂而又波澜壮阔的一生。

  他心不在焉地合上资料,心说自己要是哪天犯了事儿,或者时运不济被挂在了墙上,到时候也得把自己的人生经历拿出来供别人这么细细琢磨,不知道会不会比郑行知的更能经得起推敲一些。

  这时徐皎和齐桓推门进来,打断了楚白正四处漫游的思绪。徐皎以她那种一贯的、冷淡的语气率先开口道:“刚才我们对秦天晟进行了短暂的问询,得到了一些有关郑行知的信息。据秦天晟说,郑行知是走正规的招聘流程进入的事务所,他能力很强,学习态度也很积极,因此很得领导的赏识,秦天晟也非常喜欢这个积极向上的年轻人,处理案件时经常把他带在身边。”

  “然而,在郑行知辞职前的一个月,秦天晟却发现郑行知莫名变得有些心不在焉,不仅几次弄错了案件相关材料,甚至还冲动易怒,动不动就对人大吼大叫。他曾经私下找过郑行知谈心,当时郑行知表示他只是突然遭遇了一些变故,很快就会调整过来。因此,秦天晟最初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但一个月后,郑行知不仅没有收敛,甚至变本加厉。秦天晟正打算再次找郑行知谈话时,却从人事负责人那里得知了郑行知已经主动提出辞职的消息。”

  “郑行知辞职当天,秦天晟在外与一个案件的当事人会面,因此不在事务所。而据当天在事务所的其他同事形容,郑行知从办公室出来时,脸色十分难看,把自己桌上的东西随手扫进了单肩包里,就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期间没有和任何人有过沟通。中途有同事出于关心,曾问他发生了什么,但郑行知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扭过了头,一副不愿意和他多说的样子。”

  齐桓补充道:“至于车牌,秦天晟表示他并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回事。事务所楼下停车场的监控也显示在案件发生的时间段内,秦天晟的车一直停在停车场内,从未发生过移动。”

  邢司南听完他们的叙述:“郑行知是凶手的嫌疑很大,现在唯一的问题是——他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还没等邢司南大胆猜想小心求证一下这个问题的答案,胡力钊便发挥神勇,从一叠‘繁花’常客的照片中,一眼认出了混在其中的郑行知,并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这人就是向自己购买过“口香糖”的人。

  与此同时,针对郑行知家的搜查证也得以顺利批准。

  刺耳的警笛打破了原本平静的小区,还没等保安反应过来,一连三辆呼啸的警车风驰电掣地驶过大门。凌冽的寒风从车窗的缝隙里倒灌进来,邢司南一记帅气的甩手漂移,踩下刹车,在目标的单元门前堪堪停下。

  楚白推开门下车。不远处是一小片丛丛簇簇的灌木丛,在这个万物萧索、奄奄一息的深秋,树干光秃秃的,枝梢上也只剩下几片干瘪枯黄的树叶,在寒风中摇摇欲坠。

  他转过身,看见邢司南跳下车朝他大步走来,面色深沉如水。

  “胡力钊的户籍地址为越州市湖滨区华发小区17栋3单元506室,房子的户主叫胡显,和胡力钊是父子关系。杨朔查不到胡力钊最近半年内的租房信息,他和他父母名下也没有其他房产,不出意外的话,他很有可能依旧居住在这里。”

  邢司南说到这里,停下脚步,对后面的人招呼道:“兵分三路,齐桓、江陆鸣分别带两个人守住小区的出入口,看到疑似人员立刻实行抓捕——剩下的人跟我上去。”

  齐桓和江陆鸣点了点头,带着两名警员离开。邢司南和楚白对视一眼,而后深吸一口气,率先踏上了通往二楼的台阶。

  “嘭嘭!”

  “嘭嘭嘭!”

  邢司南站在门前,一脸不耐地抬起手,正在犹豫是再敲一次还是叫人直接来把门破开算了之时,沉重的大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

  门内探出一张中年女人的脸。她像是被门前里三层外三层全副武装严阵以待的人民警察们吓了一跳,双手紧紧扒着大门,怯生生地开口道:“警察同志,请问……有什么事吗?”

  邢司南向前一步,一手扶住大门以防她突然关门,略微沉下声:“你和这间房子的户主是什么关系?”

  “我……我是他老婆。”女人有些局促地在围裙上擦了两把手,“请问你们找谁?”

  邢司南拿出郑行知的照片:“认识这个人吧?他在这里吗?”

  在看清楚照片的那一瞬间,女人的瞳孔不自然地微微放大。她迟疑了几秒,双手紧张地攥住了围裙,结结巴巴地开口道:“……这是我儿子,但他、但他从很早以前开始,就不住在这里了……”

  话音刚落,邢司南又往前走了一步。他几乎是整个人挨在女人的面前,自上而下地逼视着她,淡淡道:“是吗?”

  “她在撒谎。”

  女人神情一慌,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楚白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冲她抬了抬下巴:“门口鞋柜里的男鞋明显有两个尺寸,一个属于你丈夫,另外一个是谁?”

  女人脸色发白。她大概察觉到了什么,颤抖着嘴唇还想再辩解,邢司南已经干脆利落地将盖了公章的搜查证拍在了她的面前,而后以一种不容置疑的态度,强行拉开了大门。

  跟随在他身后的刑侦人员顿时一拥而上,涌进了整个屋子里。楚白快速扫过四周,很快确定了房子的户型——三室一厅一厨一卫,典型的家庭套房。

  三个房间错落分布在走廊的两旁,其中一间面积最大的主卧连接着阳台,房门虚虚掩着。邢司南毫不犹豫一把推开房门进去,四处搜寻了一番,摇了摇头:“没人。”

  “阳台没人!”

  “报告!厕所里没有人!”

  “客厅也没人!”

  女人背后灵似的跟在他们身后,碎碎念叨道:“您看,我就说他不在这里……”

  邢司南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女人,皱了皱眉,用眼神示意一旁的警察看住女人,而后冲楚白点了一下头,简要而快速道:“最后两间房间,分头,一人搜一间。”

  楚白短促地应了一声,推开了房间的门。房间里没开灯,厚重的窗帘严丝合缝地拉着,明明外面算半个晴天,屋里却看不到一丁点儿的光。楚白皱了皱眉,伸手在墙壁上摸索着打开了灯,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房间里没有人,但能看出房间的主人有着明显的暴力倾向和极强的破坏欲——整个房间的墙壁都被人为地暴力损坏,露出了底下斑驳的水泥砂浆。房间的角落里密密麻麻地贴满了照片,每一张照片的人脸上都被人用红色马克笔画上了巨大的红色叉号,看起来就像是被毁容了一般。

  而照片的主角楚白再熟悉不过,正是案件中遇害的三名受害者。

  除了三名受害者外,墙上还有另外一位陌生年轻男性的照片。郑行知不在家中,楚白担心该年轻男性会遭遇危险,便拍了照片发给杨朔,让他帮忙查清楚年轻男性的身份。

  地上满是墙皮、玻璃碎片、撕碎的纸屑,甚至还混杂着一些氧化后的不明深褐色污渍。楚白收起手机,小心翼翼地跨过一地狼藉走到床前。他俯身掀开被子,摘下塑胶手套,伸手摸了摸床单——还是温热的。

  他随即意识到了什么,骤然抬起头,朝门外匆匆赶来的邢司南吼道:“快追!凶手刚离开没多久!”

  就在此刻,屋外突然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尖叫。

  “你想干什么……放手!”

  “别动她!你别碰她!”

  随后是一连串重物打翻的声音,以及匆忙杂乱的脚步声。随着一句隐隐约约的稚嫩哭泣声传来,邢司南和楚白同时脸色大变,后者骂了句脏话,果断转身径直朝房门的方向冲去。楚白怔了三秒,也拔腿跟了上去。

  声音传来的位置处于郑行知家的上方,邢司南没耐心等电梯,三步并作两步,大跨步冲上了楼。刚到六楼,便看见从六楼到七楼的楼梯上站着一名年轻警察,神情焦急,正不住地抬头往楼上看去。

  邢司南皱眉道:“怎么回事?”

  “犯罪嫌疑人刚刚劫持了一个小女孩,然后往上面跑了。”年轻警察指了指楼上,“陈哥追了上去,让我留在这里等你们。”

  ……劫持?!楚白下意识地攥紧了拳,掀开邢司南就往楼上跑,被邢司南抓着手拉了回来。他握着楚白的手腕摩挲了两下示意他稍安勿躁,而后转过身对着年轻警察道:“先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年轻警察苦笑了一下:“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我和陈哥刚才搜查完客厅,正准备过来找你们,突然听见了女人的尖叫声。我和陈哥离门最近,赶紧上来查看。走到六楼的时候,发现六楼一户人家的门开着,犯罪嫌疑人就站在门口,拿刀抵着一个小姑娘的脖子,对面站着一个女人,看起来是小姑娘的母亲。”

  “犯罪嫌疑人看到我和陈哥,情绪非常激动。他用小姑娘威胁我们,让我们离他远点,然后挟持着小姑娘往楼上跑了。陈哥见势不对,自己先追了上去,也不知道这会儿怎么样了。”

  “看清楚脸了?”邢司南道,“确定是我们的犯罪嫌疑人?”

  “我很确定。”年轻警察愤愤地啐了一口,“他娘的,这王八蛋真不是个东西,连那么小的孩子也能下得去手!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我就不信,他今天还能跑了!”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公寓楼的顶层。通往天台的铁门半开着,外头安静得如同一潭死水,只能听见间或呼啸的风声。邢司南试着伸手推了推门,上了年纪的铁门“吱呀”一声,晃悠着拖长了颤颤巍巍的尾音。

  他这个动作像是往一潭死水里投入了一枚石子,里头立刻有了回应:“谁在外面?!别进来!”

  邢司南偏过身,低声对着年轻警察吩咐道:“你在门口守着,别让无关人员进来,我们进去看看。”

  他说完,拔出枪,伸手推开了沉重的铁门。凛冽的狂风席卷过空旷的天台,一个高大的年轻男人背靠着天台的围栏,一手紧紧箍着怀中小女孩,另一只手握着一把水果刀,锋利的刀尖就明晃晃地抵在女孩的脖子上。

  他看见邢司南和楚白,十分激动地抬起手,举着刀在空气中一顿乱晃:“我说了!你们别过来!否则我可不能保证……”他重新用刀抵住女孩,恶狠狠道,“否则我可不能保证她的安全!”

  “你冷静一点。”邢司南举枪对准了郑行知,“她没做错过什么,她不是你的目标,放开她。”

  “省省力气吧,警官。”郑行知冷笑道,“我是学法的,我知道我的下场是什么——无论是被你们当场击毙,还是跟着你们回去被判死刑,反正左右逃不过一个死字。”

  “反正我都要死了……当然是能带走一个是一个,还在乎她是不是我的目标么?”他冲着邢司南阴阴一笑,“有这么多人和我一起作伴,黄泉路上,想来我也不会太寂寞。”

  听到这句话,站在郑行知对面的女人终于支撑不住崩溃了。她一下跪倒在地上,一边痛哭一边给郑行知磕头:“别这样,阿行,你别这样……你要是有什么不满,你对我来,珺珺她还小,阿姨求求你放过她……”

  女人抬起头,泪流满面地看着郑行知:“阿行,你是阿姨看着长大的,阿姨知道你从小到大都是个善良的好孩子,干不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珺珺那么喜欢你,阿行……”

  郑行知脸部线条紧绷,像是忍无可忍地偏过头,大声喝道:“闭嘴!闭嘴!别再说了!”

  小女孩被吓得眼泪汪汪,连大气也不敢出,只能无助地看向自己的母亲。陈哥于心不忍地转过头,冲邢司南喊道:“邢队!想想办法,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儿啊!”

  邢司南收起枪,看着郑行知,沉声道:“你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郑行知一哂,“放心,我不会跑,因为我即使跑了,早晚也会被你们再找到。我从杀人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计划好了一切,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带着尽可能多的人,一起去死。”

  他很聪明,也很冷静,目标明确,行动力极强,寻常话术对他来说很难起到效果。楚白站在邢司南身后,悄无声息地扶住了无线耳机——他从进门时就接通了杨朔的电话:“关于这个人的背景,我们了解多少?”

  作者有话说:

  没想到千算万算百密一疏最后还是阳了QAQ目前还没有出现什么特别明显的症状,希望明天不会发烧555……

  今天不能嘴一个了,因为我阳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