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承桑景就去上朝了。
昨夜言侯带领着叛军试图篡位,结果显而易见,失败的彻底。
上朝也上的热闹,承桑景也有闲心看看。
却没说什么。
言侯篡位,后来君夜霖又找到了他勾结敌国的证据。
明明是南邺百年世家的家主,这人却不知为何要和晟遇的暗探有牵扯,多年来帮了那人不少忙,自己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加上一些别的见不得人的事,数罪并罚,言家这百年世家顷刻倒塌。
牵扯出来的人不少,承桑景在宫中待了一天。
又过了几天,圣上昭告天下,处斩的时间定在了十一月。
为显圣恩,处斩的只有犯事的人,没有株连。
承桑景听到这个结果的时候正在下棋,黑白两棋都是他自己在用。
听到这个消息连头都没抬,毕竟也是他做出来的决定。
纪尘说完就离开了。
外面突然又传来了些敲门声。
承桑景起身去开了门。
白清衍冲他笑了笑,“景哥哥在忙吗?”
“没有,找我有事?”
“那今天晚上我想出去玩会儿,景哥哥要一起吗?”
承桑景给人倒了杯茶,“我就不去了。”
“前两天我在房中养病,这两天才听说外面好像很乱,景哥哥在广安寺上是受伤了吗?怎么样了,严重吗?”
“没什么,已经好了。”
白清衍又问了些什么才离开。
出了门之后忍不住眯了眯眼,承桑景平安无事的回来了,对他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却也一时没办法在生起别的事端。
承桑景等人离开以后又回到了棋盘前面,却没了下棋的心思。
那日在广安寺时,他其实一直没打算进那片毒雾,只是后来看到了别国的死士,才临时改了决定。
言侯养的那些刺客他能应付,多了那些死士之后,他的胜率其实会小许多。
如今事情过去了,那些死士他也派人去调查了,至于是晟遇的还是溯宇的,他一时也没有答案。
既是死士,露在他人面前时就已经没了价值。
他知道白清衍一直想在他这里刺探消息。
只是白清衍是为了谁,他却一直没查出来。
那日纪尘拦下了白清衍用来传信的鸽子,却也没什么线索,从那以后,白清衍也没再往外传过什么。
是在密谋些别的?
承桑景轻揉了揉太阳穴,没再继续琢磨。
当今朝上有君夜霖这个摄政王,还有他这个丞相,六部大臣还有其他大臣,都处于一种平衡的状态。
而言语嫣的父亲,是南邺唯一一个被封了侯的。
在朝中的势力不少,京中附和他的权贵就更多了。
他本就有不臣之心,这些年来也没少暗中动作。
加上这么些年来各种行动,收获了不少民心。
如今倾倒带出了不少别的势力,京中六部也换了不少人。
即使圣旨发了下来,后续有许多事也都还要费上一段时间,。
于他而言,却是难得的清闲。
等时间渐渐到了十一月,承桑景在言侯处斩的前一晚去了死牢。
那看守的人见他以后恭敬的行了个礼,不等他吩咐些什么就退下了。
也不担心他会做些什么,毕竟担心也没什么用。
承桑景不喜欢炎热的天气,其实寒冬于他而言更是难熬,总的算来,四季都不是那么太平。
死牢里常年不怎么通风,血气腥臭,还夹杂着其他的味道,几只烛火幽幽,染过的蜡油在下方凝固,隐约还有哀嚎和锁链的响动声。
白色的狐皮披风干净又透着贵气,冷白色的华服更是一针一线都写着难得,玉佩轻碰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在这地牢中也添了几分诡异。
承桑景不紧不慢的走着,手中的小炉子缓解了指尖的凉意,只是驱不散这死牢中难闻的气味。
等走到了死牢最深处,他才停了下来。
因着特殊关照,面前的牢房应当算是这死牢中最大的一间了,里面只关了一个人。
体形消瘦,衣服破旧,浑身脏乱,哪里能找到先前风光的半点影子,又有谁会想到,太后的父亲,圣上的祖父,一国的侯爷,会落到这种地步。
那人听见声音以后就慢慢转过来了头,等看清来人是谁以后才有了反应。
一双本就锐利的眼中布满了杀意,又掺杂着些疯狂和不甘,挣扎引起锁链碰撞,在黑夜显得尤为清晰,却没有他的喊叫刺耳,“承桑景,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承桑景恍若未闻,扬唇轻笑了笑,“言伯父,许久未见了。”
那人却没有要冷静的意思,状似癫狂,“承桑景,都是你,都是因为你,不然这天下早就是我的了,你毁了我一辈子的心血,还敢来见我?还有那个逆女,她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随时都有可能病死的人,真的能毁了他多年的图谋。
承桑景微微偏头,似是好奇,“我为什么不敢?言伯父用太后的命逼得先皇饮毒自尽的时候,难道没想过有一天太后会脱离你的控制吗?”
那人却没有半点后悔的意思,只是盯着他,“都是你,要是没有你,她怎么敢......”
承桑景不自觉的偏了偏头,“言伯父是不是忘了,你通敌叛国,和太后并没有关系。”
那人似是听了进去,慢慢安静了下来。
“通敌叛国,哈哈哈哈哈,那又如何,他会助我坐上皇位,我才该是南邺的皇帝......”
不等他说完,周围就有了别的声响。
本该关在地牢中的言侯世子却穿着常服,和先前没什么异样,真要说的话,大概是眸中少了些光彩。
言侯看到他的时候还有些惊讶,只是目光在触及到言伯允腰间的佩剑时又失了理智,也顾不得去想承桑景为什么会放过言伯允了,眸中露出了些寒光,“伯允,用你的剑杀了他,杀了他,这天下就都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那利剑就已经没入他的心脏了,鲜血不断的涌出,他连说遗言的机会都没有了。
剑被抽出去的那一刻,他也倒在了地上,死不瞑目。
染了血的剑被人丢在了地上,言伯允攥着牢房旁的栏杆跪了下来,青筋暴起,大口的喘着粗气,眼边被猩红替代,嘴里不知在说些什么,似是哀鸣。
承桑景只是淡淡地看着,也不着急。
言家的人被发落的那一天,他就派人将言伯允带走了。
那么长时间都过去了,当然不用急在这一时。
过了良久,言伯允才勉强冷静下来,眼周围的猩红却没有退散的趋势,嗓音嘶哑,“......你满意了?”
承桑景抬了抬眼,没有说话。
脚步声和挣扎声响起,言伯允朝着声音的来源看了过去,等看清了来人是谁之后的下一瞬,就将先前仍在地上的剑捡了起来,朝着承桑景刺了过去。
锁链声轻响,他的两手,两脚都被缠住了,锁链另一头的人一起用力,不可抗拒的压力就让他趴到了地上。
他也没有心思顾及,只是盯着承桑景,猩红的眼中布满了血丝,满是刻骨的杀意,“承桑景,你要做什么,你答应过我,不会伤害她的,你把她放了,算我求你......”
他挣扎着想向承桑景靠近些,却前进不了半分。
那朝这边过来的人也终于走到了。
是言伯允的妻子。
正眼泪婆娑的看着言伯允。
忽而哐当一声脆响,一把匕首落到了言伯允的面前。
那匕首的主人轻声笑了笑,狐狸眼中浮出了丝笑意,“你自裁吧,这样我就考虑考虑,要不要放了她。”
言伯允愣了一瞬,有些不敢相信,“承桑景,你这个疯子,你会不得好死的。”
承桑景轻嗤了声,语气却还是慢悠悠的,“我先前好歹也叫你一声哥,后来你为了这个敌国的奸细,所谓的爱人,将墨淬下进我父王的酒里时,为什么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呢?”
言伯允一时哑然,“你......”
“我乐意让你们做个明白鬼,当然把事情都查清楚了。”
言伯允没再说些什么,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那哭个不停的女人,泪从眼角滑过,没再说些什么。
应该是后悔的,当年他知道酒里有毒,还是将酒送了过去,因为长乐王死了,他的爱人就能活下去。
那怕他叫了长乐王那么多年的叔,他还是应了他妻子的要求。
后来承桑景回了南邺,他就一直没敢再去见他。
只是想着,承桑景当时在晟遇,又还算年幼,应该不会去查这件事,也不会知道。
匕首上染了些血色,人也慢慢变得无声无息了。
那女人开始崩溃大哭。
承桑景微微垂眸,看了看鞋边沾染的血迹,微敛了敛眉,移到了旁边,然后才看向那大哭的人。
那人挣扎的跑到了言伯允的身边,将人搂在了怀里。
承桑景只是看了两眼,将手中暖手的炉子递了出去。
又接过了个什么。
他用指尖点了点怀里的婴儿的脸蛋,那睡着的小孩子就醒了,眨着一双眼睛看着他。
那女人似是不敢相信,真的会有这么狼心狗肺的人,挣扎着就要扑向他,只是被人控住住了,半点动弹不得,“承桑景,他只是个刚出生的孩子,你为什么不能放过他?承桑景,你这样会不得好死的,我求求你,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