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尘微微敛眉,虽有担忧,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递上帕子,让他擦了擦手,随后将药递给了承桑景,顺带着让人进来将血迹打扫干净。

  等打扫的人退下后,纪尘才看了看承桑景,“大人这病这么些年了也不见好,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承桑景将药服下,洗去了口中的血气以后,轻声笑了笑,“若有法子,又何必等到现在?”

  “大人既是中毒,那容瀛族的人的血不是可解百毒,大人何不试试?”

  承桑景收了笑意,眸色莫名,“此事不许再提。”

  纪尘不解,却还是垂眸应了声是。

  门外传来些脚步声。

  承桑景抬了抬眼,人已经进了房间了。

  白清衍似是被地上的血迹吓到了,脸色都白了几分,微微攥紧了袖子,“景哥哥,你怎么了?怎么吐了这么多血?”

  承桑景权当没看到他眼里的探究一般,“你怎么过来了?”

  白清衍抿了抿唇,语气里掺杂些委屈,“我是听下人说景哥哥受伤了,才连忙赶了过来,景哥哥是不是不想看到我?也对,是清衍不好,忘了景哥哥需要休息了。”

  说是打扰的人分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承桑景也不准备赶人,“无妨,我没什么大碍,算不得打扰。”

  白清衍眨了眨眼,眸中不知何时起的雾气散了些,“真的?”

  承桑景换了个舒适的姿势躺着,“骗你做什么?”

  “那景哥哥是怎么受伤的,景哥哥不是丞相吗,那些坏人还敢欺负景哥哥?”

  承桑景不自觉的舔了舔唇,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白清衍生得一张娃娃脸,加上身形较瘦,个子也不是很高,显得年轻不少。

  只是他如今二十八了,白清衍也不过比他小两三岁,是这人太蠢了,还是他这样心思暗沉的人不适合和心思纯净的人打交道?

  白清衍说了半天,见探不出半点消息以后才找个理由离开了。

  纪尘等人离开以后,也不忘派人去盯着白清衍,“表少爷今夜过来,好似是有别的事。”

  承桑景懒洋洋的抬了抬眼,“这些年不见,我这个表弟好似比之前更有意思了,先少派些人盯着他就是了,小心点,别让人发现,你先退下吧。”

  白清衍应当是想探一探他的虚实,只是这么些年,他对白清衍的关注不多,一时也不知白清衍是替谁探的,又想做些什么,总归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倒不用现在就着急些什么。

  纪尘应了声是,将灯盏灭了些,留了一盏亮着的放在了承桑景的床头以后就离开了。

  第二日午时,承桑景才慢悠悠的醒来。

  微微敛了敛眉,还是决定先去偏殿沐浴。

  等他穿好衣服还来不及将头发擦好,门外就传来了些敲门声。

  承桑景一手擦着头发,一手开了门。

  正值夏日,门外的光有些耀眼,承桑景稍稍垂了垂眸,看清了站在门外的人,“你怎么过来了?”

  轩辕桓羽微不可见的愣了一下,他知道承桑景刚醒没多久,却没想到这人自己过来开门。

  人人相传的美色,当真没有令人失望的时候。

  承桑景其实很少笑,显得那双狐狸眼都清冷不少,睫毛微湿,似是连那双浅蓝色的眸子都沾染了些水气,平静无波,依稀映出了他的影子,暖光落到那白皙的皮肤上,给他添了几分微不可见的柔意。

  倒是比昨晚见到的人更讨人待见些。

  轩辕桓羽不着痕迹的掩去了打量的目光,“我来谢过大人昨晚的救命之恩,此外,还有些事情想和大人商量,”

  承桑景转身往屋内走去,“进来吧。”

  轩辕桓羽踏进了房间,顺手将门也关了上。

  听见声音的承桑景也没有回头,随意扯了个凳子留给轩辕桓羽,“坐吧,你昨夜出事的话,南邺和溯宇昨天的议和也就作废了,我派人救你,只是因为有我自己的考虑,不必特意道谢,除了这个,还要商量什么?”

  承桑景边说边在轩辕桓羽对面坐下,估摸着头发也擦的半干了,就没在继续擦了,抬眼看了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轩辕桓羽,也没有催他的打算。

  回过神来的轩辕桓羽看了看他,不自觉的抿了抿唇,“不管大人是因为什么,总之大人救了我是事实,日后若有需要桓羽的时候,桓羽定不会推辞,至于要商量的事。”

  他轻顿了下,垂眸没再看承桑景,“大人可知溯宇国为什么要派我接近大人?”

  承桑景给两人倒好了茶,将一杯推到了轩辕桓羽的面前,“大致知道一些。”

  早在溯宇还没将人送到的时候,他就大概知道溯宇国送人过来是为了什么。

  他喜欢漂亮的东西,无论是人还是物,这件事情在哪儿都算不得秘密,送个美人过来,在接近他这件事上,确实比其他东西更加容易。

  此外,昨夜慕非鱼回来以后,他又派纪尘去查过,在轩辕桓羽来他府上时杀轩辕桓羽的那些人,是千夜阁的人。

  千夜阁不属于南邺国和溯宇国,也不属于晟遇国,是少有的能独立于三个国家之外的势力,也是当今最出名的杀手组织,接单有特殊的条件,要提前一个月去。

  也就是说,昨夜那场刺杀,是早有预谋。

  就是不知道目标里有他没有了。

  若不是他昨夜有事提前离开,怕是也得见见那些人。

  即使杀不了他,轩辕桓羽昨夜死没死,都会是南邺国的一件麻烦事。

  如果轩辕桓羽昨夜死了,溯宇国又怎么会放过这个大闹的时机,随意扯几句南邺国没有议和的诚意,真再打几场,吃亏的或许就是南邺国了。

  如今轩辕桓羽没死,君夜霖今天上午怕是也不好过,送来的人在京城被刺杀,怎么算起来,都是南邺国理亏,况且千夜阁从来不透漏下单的人,这件事到哪儿都说不清。

  当然也有别的可能,许是他不知何时招惹的人要杀他,正好赶上昨天,又或者是晟遇国暗中行事,意图挑拨南邺国和溯宇国的关系,意图坐岸观火。

  为此他还派出去不少人查探此事,以防冤枉了溯宇国,如今看轩辕桓羽的反应,应当是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出,倒是他白费了些功夫。

  轩辕桓羽来之前也了解过承桑景一些,听到他的回答也不觉得意外,“接近大人并非是我自愿,若我不对大人出手,大人可否考虑,放我一条生路,待到时机成熟,我会自行离开。”

  承桑景不自觉的用指摩擦了几下手里的茶杯,浅抿了口茶水后扬唇轻笑了笑,“好。”

  轩辕桓羽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就听哐当一声,紧接着有脚步声朝他们过来了,抬眼看了看对面的人,却见承桑景还淡定的喝着茶,似是不介意来人的无礼。

  眸色轻变,暗光涌过又转瞬即逝,查不出半点异样。

  那闯进来的人已经走到了承桑景旁边,扯了把椅子在承桑景旁边坐下,打量了几眼轩辕桓羽,俨然一副主人的姿态,“这位是?”

  目光落在承桑景那未干的墨发上,垂眸掩去眸中的戾气杀意,指尖动了动,墨发就干了,慕非鱼随意捡了一缕在指尖缠绕。

  容瀛族的人耳力眼力嗅觉都要优于常人,即使不用特别靠近,也能闻到气味,没嗅到那墨发上有什么多余的味道,不知是没染上还是被洗去了。

  承桑景拍开他的手,却没理他,目光依旧落到对面的轩辕桓羽身上,“时辰不早了,你先去用午膳吧”

  刚才的不悦似是瞬间散了不少,轩辕桓羽笑了笑,“好,大人好好休息。”

  慕非鱼竖起了猫耳,面色越来越难看,做什么事了大中午的就要好好休息?

  等人离开以后,慕非鱼沉声笑了笑,强压住了莫名的怒气,“大人这喜新厌旧的毛病,真是要不得。”

  承桑景抬眼看了看他,“你来做什么?”

  慕非鱼脑袋顶上的耳朵不自觉地动了动,这是怪他坏了他们两个人卿卿我我?

  “看你死了没有。”

  承桑景起身绕过他,走到了一旁的桌子前,“那要让你失望了。”

  慕非鱼直觉得莫名烦躁,明明承桑景说话也没什么情绪波动,他却好像总能感觉到这人平静外面下翻滚的漠然。

  桌子上琳琅满目,都是他平日常用的一些配饰。

  承桑景随意捡了个银色的头环戴上,那头环周圈雕刻着羽毛状的花纹,简单却不失精致,头环下垂着两条银色的链子,大约一米左右的长度,同垂在身后的墨发一起用个银环束着。

  南邺国的人大多如此,发冠和发带倒是少用,和朝服配套的都是黑色的头环。

  慕非鱼也曾调查国南邺国的一些情况,见此也不觉得意外。

  只是瞥见那顺从的垂在承桑景背后的墨发时,不由得想起了前两日曾看到的,那满背的雪地红梅,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再看看的机会了。

  转念又想刚才离开的那人说不定都看过了,刚散了点的郁气又燃了起来。

  舌尖抵了抵尖锐的牙,他想将人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