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上醒来,破天荒的,萧庭煦居然还熟睡在他身边。
元羡拿开他横在自己腰上的手,沉默地盯着他好看的睡颜看了半晌,随后作势要爬起来。
熟睡中的萧庭煦像是下意识的,再次将手横在他的腰上,使得元羡重重地躺回床上。
被牢牢禁锢住的元羡狠狠地咬了咬牙,一脸无语地盯着他,怀疑他是不是已经醒了?
这是故意在耍他吗?
他正打算再次爬起来,却突然感觉到身上似乎还是没有被清理。
黏糊糊的,很是不舒服。
想到这里,元羡气得用力踹了他一脚,“萧庭煦!”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萧庭煦疑惑地看向他,瞧着他怒气冲冲的样子,嗓音低哑着疑惑问道,“怎么了?醒了?”
“松开我。”元羡的脸色很不好,咬牙切齿的样子,像是要杀人。
平静如常的萧庭煦,轻轻地摩挲着他光滑细腻的腰身,随后把他搂进怀里,“再睡会儿。”
“要睡你自己睡,我得起来了。”元羡见他冷冷地说着,见他无动于衷,又踹了他一脚。
无奈,萧庭煦只得把他松开。
元羡立刻从床上“腾”地一声爬起来,随后捡起地上的衣服就披在了身上,冲门外大声喊道,“小浅,朕要沐浴!”
“是 。”门外的小浅应声道。
犹豫过后,萧庭煦凑上前来抱住他,用他那 双有些粗糙且温暖的大手,轻轻按压了一下他平坦紧实的小腹,柔声问,“不喜欢吗?”
“鬼才喜欢。”元羡挣扎开,再次去捡地上的衣服时,突然瞥见了一个眼熟的东西。
那东西小小一枚,在太阳的光照下,呈现出柔和的光亮。
他的心脏突然被猛烈一击,喉咙中有一股腥咸的味道瞬间涌了上来。
他捂着嘴,拼命压住身体里的不适感。
是自己眼花看错了吗?
那东西,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不是早在去往江南的路上时,在河边浅滩上遗失了吗?
他揉了揉眼睛,再睁大眼睛去看时,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他疑惑地伸手去捡那个从萧庭煦荷包里掉出来的东西,小巧精致的一枚玉石坠子,是兔子形状的。
他放在手心里仔细端详,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底里冒出来。
紧接着,后背发凉的他转头去看萧庭煦。
察觉到他的神色不对,萧庭煦立刻警觉起来,“怎么了?”说着,他一边穿着衣服,一边疑惑地往元羡这边走来。
看到萧庭煦走过来,元羡立刻退后两步,双腿有些发软,满脸惊恐地看着他,嗫嚅着毫无血色的嘴唇问,“这是我的?”
萧庭煦的视线落在那一枚玉石坠子上的时候,表情很凝重。
“这是不是我的?”元羡逼问着,突然觉得四肢发凉。
当时,这一枚玉石坠子遗失,自己哭得那么伤心,他不是都看到过吗?
为何如今,这坠子会出现在他那儿?
这其中缘由,自己要听他解释吗?
亦或是,他会解释吗?
看他一脸无所谓的模样,似乎还在觉得是自己小题大做了。
元羡紧紧咬着牙,眼眶却忍不住湿润了,“萧庭煦……我在问你……这坠子……是不是我……”
“是你的。”萧庭煦承认。
他倒是承认得坦荡,可元羡却落下泪来。
“为什么?”
“如今傅晟已经离京,我需要给你什么解释?”萧庭煦逼近两步,冰冷的气势骇人,“得到解释之后,你又要做什么呢?”
元羡退后两步,抬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哽咽道,“萧庭煦,你就是个骗子,你骗了我。”
看着他伤心欲绝的样子,萧庭煦想起那天晚上,玉石坠子遗失的那天晚上,他也是哭得要死要活的。
也是那天晚上,他承认了他喜欢傅晟。
现在想起来,萧庭煦依然能感觉到胸腔中的嫉妒在作祟。
他攥紧拳头,冷冰冰地问,“你的心里,到底装的是傅晟,还是我?”
或许不该这么做比较,因为,萧庭煦一直自信,自己是在他心里的。
现在这样问出来,似乎是自己没有信心赢过傅晟似的。
太不像他了。
元羡嗤笑一声,全身上下,有些泄了力气,“我说与不说,有什么意义呢?你根本就不在乎,你也从来都没有在意过我。”
“不在乎?”萧庭煦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紧攥着的玉石坠子上,眼底的戾气更重,“这些时日,你感觉到的,就是我对你不在乎?”
“不然呢?这坠子,为何会在你这儿?”元羡居然都没想到,这坠子竟然一直在他身上好好放着。
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啊!
那么,之前的种种,他对自己的深情,现在看来,不是更像是假的了吗?
所以,他一直生活在由萧庭煦亲手编造出来的梦中吗?
他骗了自己到如今地步,现在,他打算如何收场呢?
难道,还有比给他套上铁链,更加糟糕的事情吗?
萧庭煦走近两步,抓住他的手,硬生生地将他手中紧攥的玉石坠子拿了出来。
“你干什么?”元羡的手被他掰地生疼,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这东西,我会帮你扔掉。”说着,萧庭煦大步往外走。
元羡一把拉住他的衣袖,情绪激动道,“还给我!”
萧庭煦转头,冷目灼灼地望着他,“你若是执意如此,那么傅晟的尸身,便会很快送到你面前。”
闻听此言,满脸惊恐的元羡被吓得立刻松开他的衣袖,口中喃喃道,“你就是个恶魔......”
萧庭煦甩袖离去,不再多言。
元羡怔怔地站在原地好久,直到再也压不住喉咙中腥咸的血腥味,这才一口吐出血来。
他跌坐在地上,嘴角有血滴滴答答地滴落在地板上。
血腥味蔓延,元羡心痛到几乎无法呼吸。
这一次,仿佛是傅晟彻底离自己而去了。
他放在心里那么多年的一个人,从今往后,再也寻不到他半分踪迹了。
——
那天之后,元羡的病情加重了。
太医来看过,面对元羡说不医治,却只是摇头,再说不得其他。
天气越来越冷,很快便是立冬了。
元羡的寝殿内,一盆炭火已是不足够,所以小浅和其他宫女太监们,每日准备的都是两盆烧得红彤彤的炭火。
萧庭煦很久没来过,元羡也不再期盼他来。
不过,总归是殿内太冷清,现在,连一个下棋说话的人都找不到了。
下大雪的那日,梁茉香来了。
似乎很久没听到她的消息,元羡还以为她已经离开京都了。
元羡抱着手炉在看书,见到她来,有些惊讶,也有些尴尬。
他这副景象,在他人看来,总归是觉得有些怪异的。
尽管梁茉香看到他脚上的铁链感到有些奇怪,却并没有因此表现出来,而是坐在椅子上,反应平平。
元羡翻看了两页书,却还是不见她说话,疑惑道,“你来找我,难不成只是为了坐在那儿盯着我发呆?”
“不是。”梁茉香摇头,犹豫道,“我想来跟你道个别。”
“你也走?”元羡惊讶道。
虽然他不常见她,但是,也没盼着她走。
她带他出宫,他直到现在也是记得的。
还有,她为萧庭煦解困之事,自己也记得。
好像还没正式感谢过她,她就要走了?
梁茉香点点头,解释道,“我来了北海国已有数月之久,我身为他国公主,在这儿久呆,总归是不合适。而且,前几日我收到母后来信,她也催我快些回去,说要商量和亲之事。”
元羡皱眉,知道总是有这么一天的。
不过,真到了分别的时候,心中总是不舍。
这种感觉,就像是送元珍和亲那天似的。
“什么时候启程?”
“本来想着,今日便离去。没想到今日大雪,所以迟两日,等风雪小了再走。”梁茉香回答道,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
元羡放下书,不再言语。
世事难料,他也没有想过,今后会遇到什么人。
不过,想起之前和他们经历过的种种,还是觉得开心万分。
“怎么了?你在想什么?”梁茉香瞧着他的神色越来越黯然神伤,不禁问道。
元羡摇头,苦笑道,“我在想,以后我们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提到这里,梁茉香重重地叹了口气,惆怅道,“说得也是。不过,你的脸色这么差,真的没事吗?请太医来看过没有?”
“无需忧心,我没事。”元羡摆摆手。
“我马上要走了,以后有事......以后要是有事,你可以写信给我。”梁茉香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笑容看起来,却并没有很开心。
精神不济的元羡,并没有精力胡思乱想。
他现在只盼着,哪一日太阳升起之后,他再也睁不开眼睛就好了。
反正,萧庭煦压根不在乎他。
自己对他满腔的爱意,现在说来,仿佛是个天大的玩笑。
“你和萧大将军,一定要好好的。”梁茉香突然说道,“虽然我不清楚你们之间,最近发生了什么,也不清楚他为何对你这样做。但是,他真的一直把你放在心上。”
元羡笑了笑,眼里满是悲伤,没有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