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庭煦拍拍他的背,轻声道,“我背你上去,你搂着我。”说着,他半蹲在元羡面前。
元羡赶紧爬上萧庭煦的背,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就在萧庭煦准备拉住绳子往上爬的时候,元羡突然叫住他,“等会儿,还有样东西没拿。”
“什么东西?”元羡伸手去拿一旁的花。
花已经被雨水打得耷拉地不成样子,不知道还能不能入药。
萧庭煦瞥见他手里的花,一瞬间气得咬牙,“就是为了摘这破花,才摔下来的?”
元羡重新搂住他的脖子,回答道,“也不全是,我是因为摘到了花之后,才一脚踩空摔下来的。”
“那也是因为要采这花的缘故。”萧庭煦真想把那花扔了。
奈何,这是元羡丢了半条命换来的。
萧庭煦拉着绳子往上爬,两个人的确太重。绳子粗糙,磨得萧庭煦的手上出了血。
他紧咬牙关,额头上青筋凸起。
终于爬了上去,萧庭煦却丝毫不停留喘口气,背着他大步往树林外走。
元羡紧紧搂着他,撑着沉重的眼皮去看他的侧脸。
火把的光亮,隐隐约约勾勒出他的脸颊轮廓。他黝黑的瞳孔里,闪着明亮的光。
鼻间除了闻到自己身上的血腥气味之外,他还闻到了萧庭煦身上散发出来的温暖的气息,心里莫名觉得很是安心。
“阿羡,别睡,我们马上就到家了。”萧庭煦感觉到元羡的呼吸越来越浅,心里焦急万分。
元羡无力地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脸颊,像是在撒娇,随后声音微弱地问,“萧庭煦,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不生气了。”萧庭煦赶紧回答道,“以后你说什么,我都不生气。”
“那就好......”
快要没有意识的元羡,将手里紧紧攥着的花,慢慢地塞进衣袖里,这才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阿羡?”萧庭煦连忙叫了一声。
背上的人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气若游丝。
萧庭煦的心里凉了半截,有汗从他的额头上冒出来。
终于走出树林,迎面吹来一阵冷风。
他将元羡扶上马背,随后自己翻身上马。
一大群人,扬鞭催马,急匆匆地往苏州城里去。
回到秋叶园,门口跪着四五十个仆人,每个人都浑身发抖,战战兢兢的,生怕掉脑袋。
心急如焚的萧庭煦无暇理会这些人,声音平静地说了一句“滚”。
他抱着元羡走进房里,轻轻地将他放到床上。
房内,左神医早就在等着了。
见终于找到了人,年迈的他暗自松了口气,随后赶紧上前去瞧早就陷入昏迷之中的元羡。
萧庭煦见左神医上前来,自觉地退后两步,好让左神医为元羡诊治。
左神医上前给他把脉,不一会儿,便转头对一旁的左庆之说,“去看汤药好了没有。”
为了不浪费时间,左神医早就叫人在房间外开始熬煮汤药。
左庆之匆匆跑出去,将温热的汤药端进来。
萧庭煦见状,上前去扶元羡坐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紧接着,神情冷漠地向左庆之伸出手,“我来。”
左庆之不敢怠慢,赶紧将药碗递到他手里,吓得头都不敢抬。
萧庭煦接过碗,钳住他的双颊使他张开嘴,将汤药往他嘴里小心翼翼地灌进去。
灌进去小半碗之后,左神医见差不多了,于是对左庆之道,“拿一片野山参来。”
左庆之赶紧去拿,拿过来后,将山参片递给左神医。
左神医上前两步,对萧庭煦说,“将军,可以了。”
萧庭煦闻言,放下药碗,再小心翼翼地扶着元羡躺下。
左神医把山参片放在元羡的舌头下,转头问,“将军,殿下伤到哪里?衣服上为何如此多的血迹?”
“咳出来的血。”萧庭煦走到床尾,替他将靴子脱掉,摸了摸他冰凉的脚,说道,“他扭伤了脚,你快看看。”
左神医走到床尾,伸手模到他的右脚踝,的确是肿起来的。
“将军,劳烦让人去备下热水,待会儿给殿下用热水多擦几次身。”
“好。”萧庭煦点头,见左神医已经在给元羡正骨,开口问道,“他咳血是怎么回事儿?”
“林中瘴气重,殿下身子虚,不适合去深山密林之中。”左神医很快正骨完毕,转头对左庆之说,“拿针来。”
针袋被拿来,左神医抽出一根细长的针,二话不说刺进元羡的右手虎口处。
昏迷中的元羡被疼得有了反应,眉头紧锁。
左神医把针拔出,顿时有鲜血从虎口处冒出来。
“瘴气之毒会慢慢排出,将军可不用再忧心殿下的咳血之症。”
萧庭煦舒展开眉头,如释重负,“好。”
紧接着,左神医神色凝重,拖着年迈的身体,颤颤巍巍地跪在萧庭煦面前,“请将军责罚!是我教导无方,才使得孙儿犯下如此大错!”
左庆之见此情景,赶紧“扑通”一声跪下,态度诚恳道,“萧将军,是我害得殿下丢了半条命,与我爷爷无关,我甘愿承担任何后果!”
“你就是死了,也不够赔。”萧庭煦的脸色十分冷峻,语气更是冷冰冰的。
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息,更是骇人。
左神医见此状况,赶紧伏地磕头,“将军,请饶我孙儿一命。所有过错,我愿意一人承担。我孙儿还年轻,希望将军,能宽宏大量。”
萧庭煦抬眼去看依旧昏迷的元羡,知道现在不是惩罚任何人的时候。
要是在他醒来后,知道这些人被处罚,他一定会生他的气。
所以,他该待在这里,等着元羡醒来,一切事务,好再做定夺。
不过,这些人,萧庭煦也不打算轻易放过。
因为他得借这一次机会,让元羡知道,下次若是再敢私自跑出去,会有多少人被连累。
“起来吧,等阿羡醒了再说。”萧庭煦微微颔首,眉目间满是忧愁。
左庆之扶着左神医起身,随后对萧庭煦行礼,“谢将军不杀之恩!”
“不杀?”他勾唇冷笑一声, 眼底浮现出一丝轻蔑的笑意,“我说了不杀吗?”
左庆之彻底愣住,呆呆地说不出话来,随后再次“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道,“将军,请饶恕我爷爷!所有过错,我一人承担!”
萧庭煦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转头对左神医说,“这些时日,就请神医住在府里,以便照顾殿下,暂时不用回医馆去了。”
左神医只得点头答应,“是。”
萧庭煦吩咐人准备了热水,屏退所有人之后,脱掉了他的衣服,开始给他擦洗身子。
他的身上还是冰凉,不过已经比在树林中找到他时,好了一些。
擦干净他的脸颊之后,萧庭煦发现他原本光滑的脸颊上,多了几条细长的伤口。
萧庭煦俯下.身仔细看,用指尖轻轻触碰,察觉到可能是荆棘划破的。
他松了口气。
毕竟是在深山老林中受伤,莫要是什么不知名的毒物划破的才好。
他再次拧干帕子,给他擦耳后和脖子。
脖颈上有几条血痕,看起来是抓痕。
萧庭煦去看他的手指甲,发现指甲里有血污,手心里也全是泥土和血迹。
萧庭煦沉重地叹了口气,仔细给他清理起 来。
手上给他清理干净之后,萧庭煦发现他的手上有几处擦伤,胳膊肘也青了很大一块。
萧庭煦赶紧去看他的腿,发现他两条雪白的腿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萧庭煦再次用热水替他擦洗了几遍之后,才用被子将他严严实实地盖好。
随后,他在床沿边坐下,静静地注视着脸色苍白的元羡,似乎要在这里守着他醒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隔不多久,萧庭煦就摸摸他,看他体温正常没有。
后半夜时,元羡迷迷糊糊的,口中呓语几句,掀开了被子。
趴在床沿的萧庭煦立刻睁开眼睛,再次伸手探向他的额头时,却发现十分滚烫。
“阿羡?”萧庭煦轻声叫他的名字。
元羡像是恢复了意识,眉头紧锁,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
萧庭煦推门出去,大步往左神医的住处去。
不一会儿,左神医就提着药箱往秋叶园来了。
房间内,元羡被热得已经将被子全都掀开,鬓边的发丝被汗水打湿,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
左神医颤颤巍巍地走过去,赶紧给他把脉。
不稍片刻,他便赶紧松开,对萧庭煦说,“将军,劳烦让人准备凉水给殿下擦身。”
萧庭煦眉头紧锁,“只是高烧发热吗?没有其他问题了吧?”
“将军切莫心急,先让人准备凉水给殿下擦身。我回医馆,即刻抓药来熬煮。”
“好 。”萧庭煦应了一声,随后转身出去叫醒守夜的婢女,让她准备凉水来。
左神医步履蹒跚地准备回医馆抓药,萧庭煦看了看躺在床上十分难受的元羡,赶紧拦住他的去路,说道,“需要抓什么药材你跟我说,我让人去医馆。”
“好。”左神医自知步履蹒跚,要是走到医馆去,估计要花费些时间。
他转身回去房间里,指了指书桌,“将军,我念出来,你写吧。”
萧庭煦大步走到书桌后,铺好纸,提笔等他说。
不一会儿,萧庭煦便已经写好,拿着写好的药方,脚步匆匆地走出秋叶园。
秋叶园后门有两个值夜的护卫,萧庭煦将药方交给其中一人,语气冰冷,命令道,“抓药,速去。”
约莫好一会儿之后,护卫才匆匆拿着药赶回来。
这期间,萧庭煦已经用凉水给元羡擦了三遍身子,可是温度还是没有降下来,双眼紧闭的元羡也还是没有醒。
左神医拿着药去熬煮,说半个时辰后才能好。
眼下,萧庭煦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能让元羡减轻病痛之苦。
这会儿元羡是浑身高烧不退,与高烧前的浑身冰凉截然不同。
这水深火热之中,定然是难熬得很。
萧庭煦抚摸着他的脸颊,满眼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