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羡本以为,萧庭煦叫他看书是为了不让他闲着,所以昨日午后才叫他看了那么长时辰的书。
结果,今日一早早膳后,萧庭煦还是叫他看书。
元羡倔犟地不听他说话,抬脚就要往门外走,说自己一个人出去转转。
正巧,碰见店内小二匆匆走来。
元羡见他手中拿着书信,以为是要交给萧庭煦的,于是并没有停住脚步,自顾自往前走。
谁知,小二快步走到他面前,恭敬地说道,“元公子,有您的信。”
“我的?”元羡疑惑,接过小二递来的信,发现是傅晟写给他的,顿时便高兴起来。
不过话说,傅晟怎么会知道他在邀月楼呢?难道是派人来查过?
不过管他呢!得赶紧看看信中写的内容。
他转身回去,发现萧庭煦站在门口望着他,目光紧紧盯着他手中的信。
元羡被盯得心虚,慢慢将信往身后藏。
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慢慢淡了下去。
见他此番举动,萧庭煦心中了然,转身回房。
愣在原地的元羡犹豫着抬脚跟进去,随后坐在离着萧庭煦稍远点儿的地方,迫不及待地将信拆开了。
信中,傅晟没有写太多话给他,只是问他一路上是否顺利,萧庭煦对他如何之类的。
短短几行字,却没写一句思念。
看完信后,元羡略显落寞。
他眉头紧锁,逐字逐句地去琢磨,硬是没有从中读到一点点关于思念的意思。
是他的思念太隐晦,还是信中的字句,真的是平淡无常?
不过,傅晟为什么突然写信来呢?又为什么写了这一些无关痛痒的话?
他面色凝重,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还是说,自己太钻牛角尖了?
因为转头想想,傅晟能写信来,不是就能说明,他心里,是有他的吗?
不管是不是自欺欺人,只要这样想着,心中便觉得好受了一些。
元羡暂时没有回信的打算,因为萧庭煦正坐在书桌边。他没法厚着脸皮叫萧庭煦让开,说要给傅晟回信。
屋内的两个人都彼此沉默了一阵,萧庭煦起身,脸色不太好看,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元羡感受到他散发出来的寒冷气息,不由得双手紧握,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生怕他要把这封信拿去,撕个粉碎。
好在萧庭煦离开时,没有多瞧他一眼。
元羡松了口气,起身走去书桌边坐下。
他铺开信纸,提笔沾墨,一股脑地洋洋洒洒写下好几行字。
离开京都已经有些时日,元羡只是更想念以前和傅晟待在一起的时光。所以这会儿,他是脑袋里想到什么便写下什么。
他将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所见所闻,全都详细地写了下来。
他迫切地要向傅晟分享一桩桩一件件的琐事,不管有趣无趣,事无巨细,元羡全都写了下来。
直到手腕酸痛,元羡才放下笔,看着铺满书桌的信纸,在想自己是不是太夸张了?真有必要写这么多吗?
不过写都写了,还是全都塞进信封里吧。
眼瞅着萧庭煦还没回来,元羡拿着信赶紧去找人寄出。
返回清荷轩时,元羡无意间瞥见了那个红发女子,她正从巫国使臣的院子里出来。
元羡犹豫片刻,左右瞧着没人,便没有在原地停留,而是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往清荷轩里去。
如果她真的是杀害高林泉的凶手,那么一旦她发现那天晚上,自己看到了她从高林泉的院子里出来,他很有可能也会死。
她连北海国朝中的三品官员都敢杀,那么再杀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自然是不在话下。
就在这么一瞬间,元羡的脑子突然开窍了似的。
又或许,是因为他现在孤身一人,所以没那个胆量去和那个红发女子当面说些什么。
回到房间后,元羡主动去书桌边坐下看书。
大概是心虚作祟,这会儿就算萧庭煦没有坐在一旁监督,他也认真地看起书来。
书看完一本,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
元羡伸长脖子往门口的方向看,人影都没有。
他起身走到桌子边,给自己倒了杯茶,疑惑萧庭煦到底去哪儿了。
放下茶杯后,安静的院子里突然传来响动,元羡以为是萧庭煦回来,赶紧抬脚走到门口去看,却发现是张涵之。
“张大人?”元羡疑惑,怎么他只身登门?难道是有什么要事?
“七殿下,臣不请自来,恕臣失礼。”张涵之一边说着,一边走过来。
元羡愣了愣,“张大人有何事?”
“能否进屋详谈?”
想到萧庭煦说的,张涵之是忠臣,那必定不会对他不利,于是元羡侧身让他进屋,“张大人请。”
进去屋里,张涵之左右环视一圈,“萧将军何在?”
“一早出去,不知去了何处。”
张涵之点点头,“也好,有些事情,臣想单独问问七殿下。”
“请坐。”元羡做了个手势。
张涵之坐下后,自顾自倒了杯茶,喝下一口后,才问,“高大人死的当天,七殿下是否和他在湖边亭中发生了争执?”
闻听此言,元羡的心脏突突直跳。
他该不会怀疑,此案件的凶手是他吧?
元羡搓了搓汗湿的手,支支吾吾道,“张大人,那天,我的确是和高大人……发生了争执。但是,是他出言不逊在先……后来,他推我入水……”
“臣能方便知道,高大人因何故与你争执吗?”
“这个……”元羡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措辞,况且,此事到底要不要跟他细说呢?
要是说出来,就会牵扯到他们遇刺的事情上。
而遇刺的事情,又与何刺史或是太子有关联。
可是眼下说的这事,却是高林泉之死。
不过仔细想来,高林泉的死或许是跟太子无关。
太子只是想将刺杀的罪名安在他头上,如果他一开始就是想要把高林泉杀了,便不会安排刺杀这一出。
“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吗?”张涵之追问道。
“呃……这个……”元羡抿了抿嘴,眉头微蹙。
“跟萧将军有关?”
元羡想了想,萧庭煦跟高林泉不对付的事情,朝中的人或许多少知道一些。
而如今高林泉死了,萧庭煦住在隔壁院子,这自然会让人怀疑到萧庭煦头上。
“我落水之后,萧庭煦是用剑刺伤了高林泉,但那时候,他是为了给我出气。”元羡不知道该不该往这个方向说,“但是,萧庭煦肯定是没有对高林泉起杀心的……”
“此事臣知道。”张涵之打断他的话,“臣现在问的是,殿下与高大人说了什么?关于萧将军的事情。”
元羡看了眼门外,还是不见萧庭煦的身影。
“殿下在等萧将军?”
“啊,没有。”元羡吓一跳,讪讪地笑笑,视线拉回来时,突然撞上他凌厉的目光。
张涵之瞥开视线,喝下茶杯中剩余的茶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殿下,若是想洗刷萧将军身上的嫌疑,有些话,便不用问过萧将军再说。”
元羡搭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握拳,他希望高林泉的死跟萧庭煦无关,可是他的种种表现,又显得那样的漠然,这很难不让元羡犹豫。
沉默过后,他慢慢张口,“我和萧庭煦进城的那天晚上,遭遇了刺杀……”
“此事,臣也知道。”张涵之再次打断他的话,示意他说重点,“臣便是因此事而来,路途中得知高大人被害,这才不得已先着手高大人的事。”
“高林泉觉得,遇刺一事,是萧庭煦一手安排,目的是为了栽赃到他头上。”
“遇刺一事,是萧将军安排的?”张涵之不拐弯抹角。
“自然不是。”元羡立刻否认,情绪有些激动,话脱口而出之后,又惊觉不对,赶紧补充道,“我的意思是……进城的前几日,我都和萧庭煦待在一起,如果真是他安排,他不可能躲得过我。”
张涵之不屑地笑着摇摇头,“臣听着,殿下似乎有意偏袒萧将军?”
“萧庭煦……和我是夫妻,偏袒他……有何错?”元羡垂下眸子,心里很是紧张,他也不知道这么说对不对。
“可臣听说,殿下和萧将军大婚之夜,并未同房?”
“这……与你何干?”元羡攥紧拳头,脑袋里乱哄哄的。
“恕臣失礼。”张涵之向他拱手,“臣倒真是羡慕殿下能与萧将军夫妻同心。”
元羡盯着他,一言不发。
他这话什么意思?
朝中人人都觉得,萧庭煦有造反之心,所以才给他安上了“乱臣贼子”的名头。
那么眼前的所谓忠臣,又是怎样觉得的?
如果他也认为萧庭煦是“乱臣贼子”,他那现在是不是觉得,自己跟萧庭煦,确实生了造反之心?
所以,才说他跟萧庭煦是夫妻同心?
“高大人遇害那晚,殿下可有听到什么动静?”
脑袋里的胡思乱想,突然被这个问题给冲垮。
元羡这会儿没有立刻回答,也没有犹豫太久,他微微皱眉,似乎是在回想,而后答道,“并没听到任何动静。”
“萧将军当晚,在房中?”张涵之继续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