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欲夺【完结】>第49章 最不想要的就是你懂事

  程泊寒说完这句话,现场静了几秒钟。小表弟尴尬地挠挠头,不知道程泊寒还能打出这么直的球。

  其他人彼此交换了一个微妙的眼神,知道通达集团的另一位主人暂时不会更换了。

  文乐知倒是没多吃惊,他最近已经被程泊寒接二连三打出的直球弄免疫了。不过被当面这样“追求”,正常人多少还是有点社死的。

  过了一会儿,程泊寒被几个长辈叫走了,现场只剩下小表弟和文乐知。

  “泊寒哥这个人,一身直男病,没有直男命。”小表弟举着一块小蛋糕,递给文乐知一块,自己也拿着一块,挖了一大口吃进嘴里,边吃边给程泊寒下了一个十分贴切的评价。

  文乐知简直要笑出声。程家这么多人,只有这个小表弟把程泊寒看得明明白白。

  晚饭很快就开始了,因为是家宴,又是春节,大家都很随意,也热闹。程秉烛精神看起来不错,这次他在家过了年就不用再回疗养院了,所以整个人都很轻松。

  客厅里一共摆了六桌,主桌在最前面,家宴也是要按资排辈讲规矩的,但程秉烛直接让文乐知坐在了自己左手边,一点也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老爷子想怎么就怎样,没人敢说个不字,连程泊寒都要坐在文乐知下首,不也面色如常。

  和程秉烛坐在主桌的都是长辈,孙子辈的在最边缘两桌。文乐知刚一坐下,就看见最外面那桌的小表弟冲他挥手。

  一顿饭下来,文乐知坐在外公身边,让吃啥吃啥,长辈问的话也都一句不落地应着,看人的时候黑眼珠澄澈明亮,一错不错和人对视着,偶尔露出个腼腆的笑,乖巧懂事的样子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吃到后半段,程秉烛看文乐知拿着汤匙在汤盅里轻轻搅动,就是不往嘴里送,便知道他吃饱了。

  “吃饱了就去玩吧,别陪我们这群老头子干坐着了。”

  程秉烛拍一拍文乐知肩膀,完全用一种对待小孩子的语气。文乐知赶紧放下汤匙,背挺直了些,刚想说没事,就听见一旁的程泊寒插话道:“好的外公,我带乐知去院子里走走。”

  说罢从椅子上站起来,就要离开。文乐知只好匆匆忙忙也站起来,跟长辈们告辞一声,跟着程泊寒走了。

  文乐知吃得有点撑,抱着小肚子在程泊寒后面走,想着何时告辞离开比较合适。

  程泊寒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字不提要送他回家的事,说院子里扶郎开了,要带文乐知去看。于是两个人又转到扶郎园里。这里很安静,连个人影都没有,只有馥郁的香气扑鼻。

  “乐知长大了。“程泊寒摘了一朵红色扶郎,轻轻别到文乐知的白色衬衣口袋上。

  素白上染一点绯红,积雪上盛开着玫瑰。

  玫瑰长在程泊寒每一条经络和血脉里,拔不掉,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根茎扎得有多深。

  文乐知很不赞同这句话,他不高兴地撇撇嘴,问程泊寒:“怎么说?”

  程泊寒答:“应酬自如。”

  白衬衣是为了今天的场合特意穿的。文乐知属于明眸皓齿那一挂,再加上气质和外形都偏书生气,整个人就显得很幼齿,跟个高中生似的。所以他今天特意穿了衬衣,想要压一压年龄感。可他选的这件是Oversize版,穿在身上像是偷穿了程泊寒的,再搭配一条黑色九分裤,反而让他的幼齿感更重。

  “我都24岁了。”文乐知更不高兴了。他又不是小孩子,不喜欢应酬,不代表不会应酬。

  “你以前可是站十分钟就要跑。”程泊寒想起结婚那时候,文乐知在台上站了没一会儿,就开始额角冒汗。

  “那时候当然啊,”文乐知磕巴了一下,“……压力好大。”

  “对,那时候主要是我做的不好。”程泊寒眼睫落了落,将指腹间一片花瓣用力捻了捻。

  “还有,你以后能不能不要这么打直球。”文乐知总算找到机会说这件事,“既然你知道自己做的不好,那就改吧,以后别动不动就说那些让人社死的话了。”

  程泊寒愣了一下:“哪些话?”

  “……就那些啊,”文乐知自己复述一遍那是不可能的,只好含含糊糊地说,“在我家里,在这里,说的那些话。”

  “哦!”程泊寒做了个了解的表情,随后话锋一转,“我以前做的不好,但我觉得现在做的挺好啊,为什么要改。”

  “你——”文乐知气得跺了跺脚,心想真是不能对程泊寒有一丝妥协和心软,只要让他抓到裂缝,他就能撕成个四处漏风的窟窿,文乐知和他打语言官司,从来都是手下败将。

  见文乐知真的生气了,程泊寒敛了敛神色,认真地说:“乐知,我想和你重新在一起,当然要拿出一个良好的态度来。直球不直球的我不知道,但那是我最真实的想法。如果你觉得困扰,我以后可以抽没人的时候和你说。”

  听完这番话,文乐知面上可算是精彩纷呈。然后程泊寒还没说完。

  “我们之间好像没有什么开心的回忆,所以,我想重新追求你,给你一个正常的恋爱,像你们学校里的同学、朋友一样,他们怎么追求人的,我就怎么追,可以吗?”

  “我们已经——”

  “不对,”程泊寒打断他,并且立刻纠正道,“我们正在办离婚,不是已经离婚了。”他声音低落下来,说,“我没忘。但这跟我要追求你是两回事。你可以不回应,但你不能制止我怎么想怎么做。”

  文乐知转过身,两步迈进花园里,扭着身子不肯面对程泊寒。

  程泊寒只好也跟进来,拉了文乐知手臂一把:“乐知,出来,脚底粘上泥了。”

  “关你什么事!”文乐知瞪他。

  “对。”程泊寒笑了,那笑声就响在文乐知耳侧,像有什么东西吹过来,弄得脸颊痒痒的。

  文乐知没好气地用指尖扫了扫脸颊,又听见程泊寒说:“就是这样,想大声骂我就骂,不高兴就发脾气,无理取闹、乱扔东西、没有礼貌,想做什么都没有关系。”

  他说着,靠近了文乐知一步,胸膛几乎要贴上文乐知的背。

  然后慢慢俯下身,脸上带着郑重,用了十分笃定的语气,带了十二分的心疼,告诉文乐知:“我最不想要的,就是你懂事。”

  大片的扶郎花色泽艳丽,姿态张扬,热烫着文乐知的眼。

  他站在花园里,后面是紧紧拥着他的程泊寒。他耳边听到了风声,但没觉得身上凉。或许是程泊寒抱他抱得太紧,或许是他感官暂时失灵,总之在这一刻,他无法给出一个合适的反应。

  自从十五岁之后,他便一夜长大,从此和“懂事”这件事融合在了一起。

  导师让他不用太拼,文初静让他不用顾虑家里,程泊寒说你只能和我在一起,程秉烛说你是个好孩子。有些事他做不到,有些事他做得到。每件事都有一把量尺架在他心里,他从不说,却会按照量尺上懂事的标准来评估自己的每一个行为。

  如今,程泊寒却对他说,乐知,隐忍和委屈是留给大人的,你受的太多了,以后就做个小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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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完年,没懒几天,开学就来了。文乐知按部就班去学校,偶尔回寝室住几天,跟没结婚前无异。

  程泊寒常常会来学校,不像之前那么沉默和冷脸,遇到人便主动打招呼,而且每次出现都带礼物,也不过分,就是点心、水果和奶茶之类,发给文乐知一起上课的同学。

  他总是很好地拿捏着一个度,不凸显存在感,也绝不会让人忽视。凡事以文乐知为中心,做事也极让人感觉舒适,不是那种焦虑莽撞或者用力过猛的追求者,颇有细水长流默默陪伴的味道。

  比如下午四点,大家停一停手头的作业,正商量着吃点什么,奶茶和小点心就到了。不是外卖员来送,是阿威,两只手提满了东西,静悄悄进教室,放下东西,和文乐知说两句话就走。

  比如下雨了,文乐知刚走出教室,程泊寒正打着伞站在阶梯后面,也不说什么时候来的,就是很自然迎上来,送文乐知去车里。

  比如程泊寒忙完刚赶过来,已经订好了餐厅,想见一面,但发现文乐知和同学们已经约好聚餐,便很随和地说“那你们先去,我下次再来”。

  没走两步又回来,笑着和文乐知说:“乐知,餐厅反正也订好了,你们要是还没想好去哪里吃,就去那里吧。”

  一群人高高兴兴吃了一顿黑珍珠二钻餐厅,结账时餐厅经理客气地说“程先生已经结过账了”。

  这样几个回合下来,已经没人以为他们会真的离婚,甚至连教研室的几个师哥师姐都在打趣他:什么时候复合啊,差不多了就给个台阶下吧,看着程总也怪可怜的。

  文乐知有口难言,无法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