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传来轻微的呼吸声有一瞬间的停滞,就当穆宁直想要说算了之前,席政回答道:“你在哪儿?”

  “东庆机场……”

  “等我。”

  席政挂掉电话,从床上起来,套了一件外套,拿上车钥匙,下楼。

  动作果断流畅,不拖泥带水。

  穆宁直蹲在路灯下,夏末的晚风居然夹带着一丝丝的凉意,吹到他的头发凌乱不已,仅仅穿了一件短袖的他,忍不住搓了搓手臂。

  好累,眼睛合上好几次又强迫自己清醒,直到耳边听到刹车声。

  他缓缓抬起脑袋,见席政从黑色矜贵的跑车开门下来,走到自己跟前。

  席政穿的很休闲,宽松的居家服和一件毛织外套,脚上还是一双蓝灰色的棉质拖鞋。

  依旧带着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一双眼藏在反光的镜片后面,看不清神色。

  席政低眸,借着路灯微黄的光,看到穆宁直和一只流浪猫一样蹲在跟前,脸上的倦意以及苍白的唇色,微微皱起眉头,弯腰拉住穆宁直的胳膊,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手心的肌肤是冰凉的,席政不假思索,脱下外套递给他,随后走到车门前给他开门。

  穆宁直抱住怀里沾染着温暖体温的衣服,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坐到副驾驶座。

  车内纯音乐很是温和,催得穆宁直直打瞌睡。

  回老家这一个星期,真的没有一天是睡好的,穆宁直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席政开着车,将车内音乐声音放小了一点,遇到红绿灯停下,这才转头去看穆宁直。

  他的视线像是回暖时从冰山上融化流下的水,从穆宁直的熟睡的脸庞一直流到手腕。

  他一早就注意到穆宁直的左手腕被厚重的白色纱布缠起来,现在从里面渗出了点点的殷红。

  席政眼睛眯了眯,经过红绿灯之后,将车开到路边的药店旁,下车轻柔关上车门,买了药膏和新的纱布回来。

  穆宁直睡得很熟,就连席政拆开他的纱布露出手腕上狰狞的刀痕给他上药时,都没有醒来。

  暗红的伤口盘踞在他的霜白的手腕上。

  像是自.残,像是自.杀。

  席政的眼神一寸寸冷下去,用沾了药膏的棉签轻轻涂在上面,扯出干净新买的纱布重新给他缠上。

  穆宁直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了,他在车上睡了两个小时,席政就将车停在他家楼下两个小时。

  要是他要睡一晚,席政也能在车上和他一起呆一晚上。

  穆宁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下意识先伸手摸了下嘴角,声音带着困倦,对席政说:“麻烦你了席教授,我先上楼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席政伸手拉住他的胳膊,阻止他下车的动作。

  穆宁直疑惑地回头看着他。

  “你的手腕……为什么会有伤?”席政目光落在洁白的纱布上。

  穆宁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手腕不自觉地动了动。

  他看到纱布上小巧的蝴蝶结,和之前自己绑的完全不一样。

  这一瞬,穆宁直脑海里闪过很多说法,完全可以搪塞过去,可是如今他几近自暴自弃,忽然很想知道,若是席政知道了原因,会怎么做。

  要是知道他是个gay,会反感吗?

  他想要将自己真实的不堪的一面展露出来,用来试探眼前的人。

  “我自己割的。”他说,“因为我爸妈叫我去相亲,让我结婚。可是我不能,因为我是同性恋。”

  席政眸光一颤,松了手,静静地看着他。

  此话一出,穆宁直完全绷不住,眼角忍不住红起来:“我喜欢男人,我不可能为了传宗接代去找同妻。这和做一个人渣有什么区别。于是我妈拿着水果刀割腕逼我,但被我抢先一步。”

  他故作轻松地晃了晃手腕,“然后我就在医院待了三天,他们才肯放过我。”

  两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目光胶着在一起,气氛凝固。

  穆宁直缓缓垂下头,咬着自己苍白的下嘴唇,瞬间就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