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克?你缓过来了吗?”艾文用手在对方的面前努力晃悠着, 就算这件事确实有那么点劲爆,但对方也不至于被吓到这个地步吧?

  他当时也没有愣怔这么半天啊?

  克拉克似乎也意识道自己走神实在是太久了,于是他轻咳了一声,以掩饰尴尬。

  只是, 他仍有想不通的地方, 就比如这件事,对方这么直接告诉自己没关系吗?

  艾文看出来对方心底的那份疑惑, 缓缓解释道:“布鲁斯不会介意的, 倒不如说, 他巴不得我把这件事往外说。”

  “可能这样会让他觉得我愿意承认他吧?”

  艾文轻叹了口气,“说实话, 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他最近有点神神叨叨的。”

  “艾文,你和韦恩先生相处得……”克拉克犹豫着,没把后面的话说出口。

  怎么对方这话听起来, 好像和布鲁斯韦恩相处得不是很愉快?

  但是, 按照布鲁斯韦恩先前那架势,怎么看也不是会不在乎艾文的样子。

  “不能说好, 也不能说差吧。”艾文抬头看着面前的克拉克, 无奈道:“克拉克,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有玛莎阿姨和乔纳森叔叔那样的好父母的。”

  “当然, 我也不是说布鲁斯做的不好,但是……”他犹豫着, 还是说出了那句犀利的吐槽, “他确实连乔纳森叔叔的边都够不着。”

  是的, 克拉克有一对难得的好父母。

  他们足够温柔, 也足够耐心。

  他们是堪萨斯农场土生土长的居民。

  他们质朴, 他们心善,他们待人真诚,他们曾经给予过艾文为数不多的温暖。

  曾经,艾文也疑惑过,为什么会有像克拉克这样似乎与周围人都格格不入的存在?

  在酒吧里看到他的第一眼,艾文就觉得对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腼腆的大男孩举足无措地坐在那边,基本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对方是第一次来这里了,更别提对方身边还有几个一看就图谋不轨的家伙。

  艾文对骗冤大头的钱没啥兴趣,倒不如说,如果可以,他是愿意尽可能把钱借给有需要的人的。

  总归自己不在乎这些钱,能帮别人的也就尽量帮扶下好了。

  总之,不知道源于什么冲动,艾文还是厚着脸去搭讪了。

  “你好?先生,你不点酒吗?”他微笑着。

  看着对方的脸越来越红,与一副窘迫的样子,艾文似乎是终于明白了什么,“放心。我请。”

  “不是,我不需要,其实我……”但是看着对方的那副微笑,克拉克觉得自己好像真的不知道怎么拒绝,“那就拜托你了。”

  “没关系,我是酒吧的驻唱,因为看到你好像不太熟悉这里的样子,所以就擅作主张了。”艾文眨眼道:“你可以当做我在为酒吧招揽生意。”

  “谢谢。”听到这话,克拉克瞬间觉得心里安心多了。

  毕竟自己坐在这里什么都不点,也确实挺尴尬的。

  “那我就先回去了?我还有首歌。”

  ……

  唱歌对艾文来说不算什么难事,但酒吧主要卖的就是个氛围。

  他自然不可能为了炫技随便飙高音,或者找什么过分晦涩难懂的曲子。

  多半是些关于爱情和思乡的民谣罢了。

  不过看着他刚刚搭话的那个愣头青,不知道为什么,艾文几乎能在一瞬间敢笃定,对方比起缠绵反侧的爱情歌曲会更青睐于歌颂小镇淳朴民风的歌谣。

  谁知道呢,一首歌的心思罢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克拉克本来在小口喝酒。

  就那种尝一口,抿一口,再嘬一口的那种。

  这不能怪他,虽然理论上他是个超人,大概是醉不了酒的,但没办法,无论是玛莎还是乔纳森都不允许他喝酒。

  反正没成年就不允许喝酒,这是肯特的规定。

  如今忽然有杯酒被端放在自己面前,倒是挺令新奇的。

  至于他为什么会来酒吧,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简而言之,言而简之,他的钱包被人顺走了。

  而酒吧大概是唯一一个他可以凑合着过夜的地方。

  虽然,他不无尴尬地想,自己进人家酒吧里连一杯酒都不愿意点确实是有点厚脸皮了。

  但是,总归还是好人多的吧?

  就比如他刚刚遇到的那位主动给他点酒的酒吧驻唱,克拉克往台上望去,发现在昏暗而又暧昧的灯光下,对方似乎有意无意往自己这边瞥了一眼。

  ……

  那是一首思乡之曲。

  歌中的主角离开了自己的家乡,独自踏上了漂泊之旅。

  对方过得似乎并不是很好,因为对方一直在惦记着出人头地。

  如果不闯出些名堂,如果不挣得点功名,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回去呢?

  如此衣衫褴褛的自己,如此一文不值、穷困潦倒的自己,真的可以回家吗?

  那绵延百里的汽笛声,那数百里之外的家乡,自己的归期又究竟是什么时候呢?

  吉他是一种很好的乐器,它不会太过严肃,甚至还有点特定的浪漫,配合着青年微扬着的尾音,一点点散漫,却又隐隐带着某种压抑与忧伤。

  对方的嗓音低低地缠来,不知道为什么,克拉克觉得自己竟有那么一丝触动。

  所以对方也是离开家乡出来寻梦的吗?

  这样的想法让克拉克不禁对台上的青年生出了几分亲近感,哪怕此刻,他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

  “歌怎么样?还对你胃口吗?”艾文端着酒杯搭话道。

  “很好听,我很喜欢。”克拉克认真地答道。

  艾文这才注意到对方那杯酒几乎已经快见底了,“要帮你续一杯吗?”他亲切地问道。

  “不不不,不用,我不需要……”克拉克下意识地拒绝着,之前那杯酒就已经让他觉得心有不安了,现在他怎么可能再厚脸皮地接受对方的第二杯酒?

  但艾文却毫不在意,“没关系的,只是一杯酒。”

  “那个,谢谢,”意识到自己此时再拒绝就多少有点扫兴了,克拉克选择了接受对方的好意,只不过,他慌忙加了句,“我现在身上没钱,等我有钱了再还你可以吗?”

  ?

  谁请人喝酒要对方还钱啊?

  “我要你钱干什么?”艾文反问着。

  “可我……那个,如果不还的话,好像不太好……”克拉克支支吾吾着。

  “我的钱包丢了,你等我找到钱包什么的就还你钱。”他努力保证着。

  “我叫克拉克肯特,我保证我会还你酒钱的,你可以看我的身份证。”克拉克说话间下意识就在自己身上摸索着,但很快他又意识到了新问题,“那个我忘了,我的身份证好像就在钱包里。但是请你相信我一定会……”

  “那个,克拉克?我可以这么叫你吗?”艾文微笑着,“我叫艾文伊文斯,你可以叫我艾文。”

  “如果你钱包丢了,我可以带你去大都会警局报案,别担心,这里不是哥谭,警察都很负责的。”

  “那个,艾文?”克拉克尴尬道:“其实我的钱包就是在哥谭丢的,我之前没来过这里,我……”

  “哥谭啊,”艾文反复咀嚼着这个地名,如果是哥谭,那,还真的挺麻烦的,“这样吧,”他对克拉克微笑着,“如果不介意,介意先去我家住几天吗?”

  “啊?”克拉克当场愣在了原地。

  “等等,这样真的没关系吗?”他慌忙征询道:“我和你才认识不到半个钟头,我……如果我是骗子怎么办?”

  “那你怎么不担心我是骗子?”艾文反问道。

  “可你骗我干什么?”克拉克迷惑着。

  “克拉克,”艾文突然靠近了对方的脸,他拿下了克拉克那副并不合身的眼镜,盯着那双不可思议的蓝眼睛里的那份迷茫,叹气着,“你是真的意识不到那堆人的打量吗?”

  把你拐到黑工厂做苦力活还算好的,贩卖器官,人体实验,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

  “什么?”克拉克惊呼着。

  “没什么,”艾文笑了笑,“我说我刚好缺个舍友。”

  ……

  克拉克大抵是艾文见过的最奇怪的人,对方不可思议的单纯,那是一种永远对他人抱有期待,永远相信他人持有善意的单纯,那是一种很神奇的品质。

  有点像他母亲的那份特质,但是又有点不一样。

  总之,很值得学习。

  毕竟他一直对这种特质很好奇,对方究竟是怎么做到毫无芥蒂地轻信他人?对方为什么会下意识地认为所有人都会和他保持同样的善心?

  那种感觉很奇怪,你每天和一个在道德上足以堪称人类典范的生命个体相处,你试图让他露出破绽,但对方只会疑惑地歪头看向你。

  你最初的不屑,与所有的试探与打量就像是个笑话。

  于是他和克拉克逐渐交心,因为艾文渐渐发现,可以全心全意信任一个人的感觉是那么美妙。

  你不用再顾忌,也不必再算计,更不必费尽心思地去讨好。

  因为他的存在,你可以把自己曾经只认为是睡觉的地方称作家。

  因为他的存在,你会在心中有挂念。

  因为他的存在,你愿意去做出某些改变……

  因为克拉克的存在……

  但是他欺骗了克拉克,他一直在调查的那些事情,他一直在暗自寻找火柴马龙踪迹的事情,他试图接近布鲁斯韦恩的原因……

  没有,他什么都没有告诉克拉克。

  他任由对方为自己担心、焦虑,却什么都没有和对方说。

  他任凭对方与布鲁斯对峙、争执、却什么都没和对方提及。

  因为在过去隐瞒了太多,于是决定坦白。

  大概就是这样的心情吧。

  “艾文?”克拉克道歉着,“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你和布鲁斯韦恩之间,我……”克拉克踌躇着,“你们之间的矛盾,我不是故意想提起的。”

  艾文刚刚走神了很久,克拉克不无担忧地想,而对方之所以会这样,大抵也是因为他。

  “没事。”艾文笑了笑,“这是我和他之间的问题,不是你的错。”

  “毕竟,”他转而叹了口气,“不是所有父亲都像乔纳森叔叔那么棒的。”

  “说起来,你是不是很久没去看他们了?我有空能和你去探望下他们吗?”他不无忧伤道:“说真的,果然只有堪萨斯农场才是最好的。”

  “我是很久没有去看爸爸妈妈了。”不过,虽然话语里是这么说,但克拉克悄悄在心里想,作为超人,我飞回去只是一瞬间的事,我,当然会抽空去看看他们。

  但艾文不知道自己是超人,他眼里的克拉克大概因为星球日报的事情忙的不着地。

  遇到玛莎和乔纳森大概是他来到地球最需要感谢的一件事了。

  他的养父母,其实对他来说,和亲生父母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他们抚养他长大,养育他成人。

  他们教会他做人的道理,他们以身作则,教会他人类所应具有的美好品质。

  在他刚觉醒超能力的时候,在他迷茫、痛苦的时候,是妈妈安抚他,鼓励他,拉回他。

  他还记得那个瞬间,只是一刹那的功夫,没有任何提醒,没有任何前兆,他眼前的一切突然都变了,他的同学们在他眼里变成了一幅幅骨架,他们越靠近他,他越慌张、害怕,同时,声音向他奔涌而来,四面八方的、方圆百里的,像无尽的海浪一样将他席卷。

  他几乎快淹死在那片海里。

  那一刻,他意识到自己是不同的,那种不同对他来说不是觉醒了天赋的快乐,而是,发现自己是异类的痛苦。

  他,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在极大的惊吓与恐惧中,他慌不择路地逃走了,他选择把自己反锁在学校杂乱的仓库里。

  他在哭泣,他在颤抖,他觉得自己再也回不去了,他,是个怪物。

  在无尽的哭泣中,在无穷的害怕中,直到妈妈出现,她就站在那里,站在门外。

  她说:“倾听我的声音,克拉克,只需要听我的声音。”

  “没关系的,克拉克,你还有我,别害怕。”

  “只需要听我的声音就够了。”

  于是那些嘈杂的、杂乱的、混杂的声音奇迹般地消失了。

  世界上,终于只剩下了妈妈的声音。

  他在哭泣中,终于回归了母亲的怀抱。

  他在颤抖中,绝望地问她,“妈妈,我是个怪物怎么办?”

  可是妈妈只是抱住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自己只会是她的儿子。

  然后,他得知了自己的身世。

  即使,他并不是很想知道这些。

  超能力很难掌控,他似乎总会失控,他总是害怕伤害到别人。

  他必须隐藏好自己,表现得像个人类。

  可那多么可笑。

  他居然要假装自己是个人类?在他一直深信自己只不过是普通人那么多年后。

  因为要隐瞒超能力的存在,他没办法融入集体。

  因为害怕超能力的失控,他与别人格格不入。

  因为担心被当成怪物,他没有任何可以交心的朋友。

  可凭什么呢?

  他一遍又一遍地质问自己和这个世界。

  但没有,没有人会给他答案。

  他也想过,为什么我有了超能力,却不能用它们去做一些别的事情?

  他为什么不能揍一顿那些欺负他的家伙?

  他为什么不能变得突出而又耀眼?

  可爸爸会教训他,在他偷偷想用超能力表现自己的时候,在他想用超能力教训那些欺负他的人的时候。

  “克拉克,你不能作恶。”父亲这么告诫自己。

  “你有那样的能力,你不能滥用它。”

  可是,他绝不是想要滥用它。

  他只是,想让那些伤害他的人受点挫,他只是想用超能力让自己受欢迎点,他只是……

  好吧,可能,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他被超能力似乎禁锢的太久了。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他当然知道爸爸妈妈爱他,但他们只是普通人,他们几乎一辈子生活在堪萨斯农场上,他们自食其力,为人和善,拥有着最朴素的道德观念。

  这样的一对夫妻,对于自己这样一个奇怪而又特殊的养子,还能如此全心全意,把近乎全部的爱无私地给自己,他还能奢求什么?

  可是他还是会迷茫。

  他时常会感到自己孤独而又没有依靠。

  哪怕他知道爸爸妈妈会一直爱着他。

  但那是不一样的。

  这种孤独是因为自己的身份而对未来产生的迷茫,而他的那种迷茫又要比普通人的那种困惑更进一步。

  他们可能只需要担心自己的专业选择、就业与前途的问题,而他纠结的却是,他究竟是谁的问题。

  他该怎么办?

  他该成为谁?

  他能一直隐瞒自己的超能力吗?

  可他又不想浪费它们。

  可是,用超能力他又能干什么?

  他的责任到底是什么?

  他为什么要承担这份所谓的责任?

  如果他是克拉克的话,如果他只是克拉克的话,那很简单,他只需要用尽全力,做到自己的最好。

  可他不是,他不是克拉克,或者说,他不是只是克拉克。

  于是他不敢用力,他不敢努力表现,他让自己失去光芒。

  幸运的是,母亲在知道自己想成为一名记者后,在知道他想离开堪萨斯农场去往大城市的时候,并没有阻止他。

  父母并没有禁锢他,从来都没有。

  “你该去做你自己,亲爱的,无论你想成为什么都没关系。”他们这么说着,即使,他们给自己限制了许多框架,可他们又是那么真诚地建议他去寻找自己。

  于是他毅然而然地踏上了旅途。

  当然,旅途的最开始并不太顺利。

  他最开始选择的目的地是哥谭,即使他对这个城市的混乱有所耳闻,但哥谭的经济也确实足够发达。

  而作为超人,他并不觉得自己会在哥谭吃瘪,他有这样的自信。

  当然,他错了,错的甚至有点离谱。

  他轻易被顺走了钱包,而当他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四周已经无人了。

  哥谭的含铅量有点过分超标,而这里过分蜿蜒曲折的小巷也阻止了他的前进。

  他试图去找那个人,但他发现对方就像一缕烟般消失了,同时,他被迫在这里见证了很多东西。

  抢劫、罪恶、强女干、木仓击,很快,他就没有心思放在自己丢失的钱包上了,因为他发现,可能有更多的人需要他的帮助。

  但是,他们很奇怪。

  哥谭人真的很奇怪。

  他们在大多数时候都选择恶狠狠地拒绝自己的帮助。

  哪怕他已经足够真诚地伸出了手。

  但他们警惕又怀疑着自己的那份善意。

  他们会用那种奇怪而又不舒适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然后淬一句,“外乡人。”

  他再次感到格格不入。

  他们毫不掩饰对自己的恶意,哪怕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所以说,他想,他才敬佩蝙蝠侠,哥谭人是真的很难搞定。

  不过,他在之后默默选择离开了哥谭,因为他意识到,这个城市可能真的不是太适合他。

  他不是故意想抹黑这里,只是,哥谭的氛围他确实有点融入不进。

  于是他选择来到了临近的大都会。

  可惜在大都会,他依旧身无分文。

  他随便选择了进入一家小酒馆先呆着。

  而在局促与不安中,他遇到了艾文。

  对方,体贴而又亲切,并且给予了他这些天能感受到的最大善意。

  他喝着对方的那杯酒,听着那首歌曲,觉得思绪万千。

  可能,他们是有相同经历的人吧,都是离开家乡出来寻梦,都是屡屡碰壁。

  对方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但是,克拉克同时也意识到,对方对自己散发的善意好像有点过多了。

  他突然意识到艾文可能有些过分容易轻信别人了。

  而对方的这个特质一直持续至今,信任他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他是不可能害对方的。

  可除他以外的人呢?

  那些不怀好意,那些充斥着不好想法的家伙又该怎么办?

  就比如他最开始以为是为了占便宜的布鲁斯韦恩,还有那群小韦恩们,以及,莱克斯卢瑟。

  他必须要让对方远离这些危险与算计。

  艾文他,什么都不懂。

  ……

  可虽说心里想的是这些,等话说出口,克拉克说出的却是,“和我回堪萨斯农场?”

  “韦恩先生那边……”他止不住地担忧着,“会同意吗?”

  “我为什么需要他的同意?”艾文不悦地反问道。

  “可他不是……”你的父亲吗?

  即使克拉克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口,但艾文一看对方那欲言又止的表情,又怎么会不知道对面的克拉克在想什么。

  “他会同意的。”艾文笃定道。

  “好了,这件事你就别再担心了,克拉克,”看到气氛似乎有点凝滞,艾文连忙换了一副轻快的语气,“他最近一直在沉迷研究怎么做一个好父亲,这点小事他不至于不答应我。”

  “可真的没问题吗?我的意思是和我回家真的没关系吗?会不会……”克拉克迟疑着。

  “克拉克,”艾文努力解释着,“我就去呆两天,现在记者都以为我在医院里养伤,我不会大张旗鼓的,我保证不会给你造成困扰的。”

  “不是,艾文,我不是这个意思。”克拉克连忙解释着,他只是不是很懂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对方会希望和自己去堪萨斯农场看望玛莎和乔纳森。

  “克拉克,我懂你的意思,但是,”艾文叹了口气道:“最近发生的事情有点多,我总是觉得很累。”

  “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堪萨斯农场是我呆过最舒心的地方,在这个时候,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可以吗?”他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克拉克,灰蓝色的眼睛闪烁着光,期待而又专注地看着对方。

  “比起我这边,我更担心佩里那边放不放人。”

  “可以。”既然对方已经如此诚恳了,克拉克觉得再拒绝下去就是自己的错了。

  “没关系的,我的年假还没请,佩里那边会同意的。”就算佩里再怎么喜欢画大饼,再怎么喜欢压榨他们,这种事情总该不会不同意的。

  “克拉克,谢谢你,”艾文开心地笑了,“感谢你一直愿意陪着我。”

  “可我,什么都没做啊?”克拉克下意识地困惑着。

  “不,克拉克,你做的足够多了。在我碰壁的时候支持我,在我颓废的时候拉起我,在我困顿的时候接济我,照顾我的起居与衣食,你给我的已经够多了。”

  那是连妈妈都能没给予他的关爱。

  “可你对我也不是这样的吗?”克拉克的那份不理解变得更加真实,“我最开始不敢去星球日报面试,是你让我一定要试试看。”

  “我稿子一直通不过,自我怀疑的时候也是你让我别心急,别担心。”

  “可没有我,克拉克,你还是会进入星球日报的,你还是会写出佩里心仪的稿子的,那些和我没关系。”

  “那没有我,艾文,你还是会去一直努力寻求试镜机会,你还是会坚持下去,你的那些成就也和我无关。”

  “克拉克,这有什么好争的?”艾文为对方的过分执拗真情实意地嘟囔了一句。

  “艾文,我没有在争,而是事实就是这样的。”克拉克依旧不服气道。

  “克拉克,不,那是不一样的,”艾文摇了摇头,“这是不一样的。”

  克拉克有爱他的家人,在他的背后有浓厚的、强烈的爱意托举着他。

  而被这份爱意滋养,对方如此正直,不知变通。

  那是被爱环绕着的人才会有的,对于周围人下意识地信任与亲近。

  对方和他是不一样的。

  自己什么都没有,只是自顾自地把母亲的那份遗憾,作为勉强维持自己生命的信念。

  他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演戏,只是这是母亲最放不下的一件事。

  他不知道自己想不想找到父亲,只是这是母亲临死前依旧放不下的那个人。

  他没有过什么朋友,因为他总觉得自己不够真诚,他不配拥有朋友。

  克拉克几乎是他唯一的朋友,克拉克不知道自己对他来说到底有多重要。

  他不知道当打开门,发现有个人在等自己的感觉有多美好。

  他不知道在生活的地方,有另一个人留下的痕迹是多么奇妙。

  就像他不是孤身一人。

  有另一个人在爱着他。

  当然,他知道克拉克不可能喜欢他。

  但即使是错觉也够了,他只是想要个归属,想要被人拉扯着、牵挂着。

  克拉克是不可能属于他的。

  对方来自淳朴的堪萨斯农场,对方有一对淳厚而又质朴的父母。

  在那样的生活下,在那样的期待下,对方势必要成家育子。

  将玛莎与乔纳森的那份幸福继续延续下去。

  那是一件很有意义也很美好的事情。

  符合世俗的期待,也顺应人们的期望。

  他只需要作为对方的朋友见证这些幸福与美满就好了。

  或者,没准哪一天,他和克拉克的关系会淡掉,但是没关系。

  因为这些对于他来说,同样足够有意义。

  ……

  “可到底有那里有不一样?”克拉克依旧迷惑着,他听不懂对方语气里的那份叹息与无奈。

  “好了,克拉克,不要再纠结这些事了,”艾文笑了笑,就此把话题揭过,“我们就别执着于商业互夸了。”

  “我见到超人了,”他转而换上轻快而又兴奋的语气,“虽然我知道你可能不是很喜欢他,但我觉得作为朋友,我不该隐瞒这件事。”

  “超人他带我飞了一圈,克拉克,可这真的很酷哎。”他言语中都是孩子梦想成真的那份喜悦。

  !

  怎么这么快就提到超人了?

  克拉克觉得自己顿时有点慌,慌乱中,他不管不顾地问出了口,“你是不是喜欢超人?”

  “喜欢吧。”艾文思索道。

  ?

  什么叫喜欢吧?

  这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的意思?

  艾文却没有继续那个话题,他直直地盯着面前的克拉克,缓缓道:“你知道吗?克拉克,有那么几个瞬间,我甚至怀疑过你就是超人。”

  !

  看着面前一脸震惊,满脸都是你在说什么胡话的克拉克,艾文则笑了笑,“别担心,我知道你不是他。”

  “哪怕有时候我觉得你们真的很像。”

  “但是怎么可能呢?”艾文嘲弄道:“你是不可能欺骗我的,对吗,克拉克?”

  “如果你是超人,你在两年前就该告诉我了,不是吗?”

  “是的……我,我当然不会骗你,艾文。”克拉克努力让自己的回答显得正常。

  “可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我那么平凡,超人又那么耀眼,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和他像?”

  “不啊,”艾文摇了摇头,“你们都很温暖,喜欢帮助别人,正直却又温和,还很容易害羞。”

  “就凭这些?”克拉克忍不住惊呼出声。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似乎有些太过了,他立马找补道:“我只是觉得这些理由很牵强。”

  “怎么说呢,”艾文嘟囔着,“曾经超人对我来说只是个符号,只是个标志,我喜欢他,就像喜欢一份期待与光明,那是一种很抽象的东西。”

  “直到我真的与他有所接触,他突然变得真实了起来。”

  “克拉克,你懂那种感觉吗?那真的很神奇,抽象的符号化的存在突然变成了具体的人。”

  “他有小虎牙,就像你的一样,他害羞了会紧张,他有着像人类一样的肌肤,他会对你微笑。”

  “所以,就因为这样?”克拉克不解道。

  “为什么不可以呢?”

  “可那些,不是……”克拉克一直拥有的东西吗?

  克拉克看着艾文,看着那张他熟悉的脸庞,突然发现他好像一直弄错了某些东西。

  艾文喜欢超人,可能并不是因为超人有多么光鲜亮丽,而恰恰是超人表现出来的属于克拉克的那部分特征。

  可,为什么?

  如果这样,喜欢克拉克不是比喜欢超人更简单吗?

  可是,艾文为什么要舍近求远?

  “艾文,你究竟……”

  “好了,不要再纠结这件事了,克拉克,我知道你不喜欢超人,也不喜欢我说超人和你有点像。”艾文歉意地笑了笑,似乎并不是很想再提这件事。

  看着对方那副不想提及的表情,克拉克终于还是放弃了追问。

  因为他发现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问出点什么。

  即使,他觉得心里的困惑好像更多了点。

  克拉克不知道自己对艾文一直以来是什么感情。

  他感谢对方在自己最难堪的时间出现,也感激对方的一直陪伴。

  他只是,只是下意识地希望在超人和克拉克之间,对方能够选择克拉克。

  这种选择,不是喜欢与否的问题。

  只是,很多时候,当自己以超人的身份翱翔于天际,享受着人们的赞美的时候,他更希望,有人能看到超人背后的他。

  他只是下意识地期待有人能看到真正的他。

  艾文是他除了父母之外最亲近的人,艾文不知道他是超人,他只是很期待,很盼望,艾文能在超人和克拉克之间,把更多的目光给向克拉克。

  他想让克拉克被看到。

  因为那才是最真实的他。

  他希望自己能以克拉克的身份被爱。

  但现在,对方却说喜欢超人,是因为那些微小而又似乎没有必要的特质。

  克拉克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心里的某些担忧确实被微妙地抚平了。

  所以,不告诉艾文自己是超人也没关系吧。

  他发现在对方的那些言语与差一点的掉马下,自己不是很有承认的勇气。

  艾文觉得克拉克是值得信任的朋友,克拉克永远不会欺骗他。

  那么,就让这份信任继续存在。

  让克拉克依旧是克拉克,超人仍旧是超人。

  没关系的。

  他会处理好一切的。

  他会,让所有人都满意的。

  他会,努力让艾文开心的。

  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吗?

  如此想着,克拉克索性放弃纠结这件事,相比之下,他一直在担心但却不敢问的是,“你的伤口还好吗?”

  “还好,听说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艾文笑道。

  “听说?”克拉克疑惑着,这是艾文的伤口,为什么伤口的愈合情况还需要听说?

  “那个,他们担心我看到伤口会难过,所以一直不允许我私自拆。”艾文下意识地摸索着脸上的纱布,苦恼道:“可我哪有那么脆弱。”

  不,在关于脸的事情上你是真的有那么脆弱,克拉克想。

  “对了,能拜托你帮我换下纱布吗?顺便帮我看看伤口。”

  “没关系吗?我可能会笨手笨脚的弄不好。”克拉克下意识地拒绝道。

  “没关系,别担心,克拉克,我没见过比你更细心的人了,而且,只是换个纱布罢了。”

  ……

  “确实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克拉克抬起艾文的下巴,仔细端详着对方的脸,左半边下面那块新生的肉有除了泛粉之外,几乎和别的地方没什么区别。

  “那就好。”得到对方的答复,艾文舒了口气。

  “那个,我要上药了,可能会有点痒,你忍着点。”克拉克忍不住叮嘱道。

  “没关系,你上药就好了,我没关系的。”

  “每次给你上药你都这么说,”克拉克无奈地叹了口气,总之就是,艾文很多时候去赶场或者什么,会在某些不显眼的地方有些磕磕碰碰。

  虽然伤不大,但总归是要上药的。

  即使一开始克拉克不知道对方是怎么会把自己搞出这些小伤的。

  直到他发现这似乎是艾文无意识地自我伤害的行为导致的。

  那些行为很细微,也没什么特定的理由。

  那些伤痛很小,类似于用桌子底部死死抵住腿,以让其变得淤青。

  无视某个桌角,磕绊上去。

  某种意义上,它们和某些人在紧张时喜欢啃食指甲的习惯一样没什么区别。

  一种缓解精神紧张的方式罢了。

  轻微的疼痛会让艾文感到愉快。

  即使克拉克不知道为什么。

  对方对疼痛的容忍度其实出奇的高。

  相比之下,其实艾文更怕痒。

  所以他才会说“小心痒,忍着点”,而不是一般人会说的“小心疼”。

  他不知道艾文有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只看到对方对自己眨着眼睛。

  那是对方试图撒娇的信号。

  但克拉克知道自己就吃这一套。

  即使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看着对方的那张脸,看着对方鲜活而又生动的表情,看着对方下意识对自己的亲近与信任,带着自己心里那些没有思考清楚的问题,终于,他用棉签蘸着药水,触碰了对方的脸。

  作者有话说:

  一万字!

  我真棒!

  总之就是,这两人挺麻烦的

  他们纠结的问题虽然好像不是什么大事,但对他们本人来说都挺重要的

  然后比起艾文,克拉克才是那个一直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

  艾文其实一直想的很清楚,他要让克拉克获得世俗的幸福,所以他什么都不会说

  至于他为什么这么笃定克拉克需要那种幸福,他自身的成长经历,克拉克过分“直男”的表现,玛莎和乔纳森的爱情典范都是原因

  隐性的就是社会宣传的那种普世价值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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