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今天想听点什么故事呢?”阿福微笑着询问道, 他笑意盈盈地看着艾文。

  青年本来懒洋洋地靠在床边,慵懒的像午后晒太阳的小猫,那个位置向阳,足以让他享受到阳光的沐浴与安抚。

  过分舒适的暖意让他有些昏昏欲睡, 但当他听到阿福的话时, 却立马来了精神,“什么故事都可以!”

  “只要是阿福爷爷讲的故事我都爱听!”

  “那么, 或许, 您不介意尝点我刚做的小甜饼?”阿福建议道:“毕竟就着下午茶的故事才会更有趣。”

  “真的吗?可是……”艾文纠结道:“我不是很想吃东西。”

  但当他看到为此失落的阿福后, 又立马改变了主意,“但如果是阿福爷爷做的, 我想我不介意尝尝。”

  “承蒙您的厚爱,艾文少爷。”阿福为此感到欣慰不已。

  当然,他盘算着,从其他几位少爷透露出来的口径看, 或许, 能让艾文少爷今天下午顺利吃下几块小甜饼就是胜利了。

  ……

  对方在故事的陪伴下,并不是那么抗拒进食。

  但令阿福感到哭笑不得的是, 同时也正是他的那些故事, 让对方总是时不时地忘记进食。

  艾文少爷是一个难得的好听众,对方身上没有大多数青年人的通病, 没有那种没由来的急躁感,毕竟,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这个年纪的孩子是有多么坐不住。

  他们总会被一些更新奇的东西扰乱心神。

  但艾文少爷不一样, 他会耐着性子等待你讲述完略显平淡的开头, 他会一直认真倾听, 因为你能看到对方的那双眼睛是如此专注地注视着你。

  在动人处,他会与你一起共情,或叹息或落泪,在高潮处,他会忍不住赞叹。

  当你停下时,他会用那双漂亮的鸳蓝色眼睛疑惑地打量着你,而后恍然大悟,转头闷闷地看向房间里的时钟。

  对方已经给了他一个讲述者能享有的最高待遇。

  而面对这样捧场的听众,阿福觉得他也不能再多奢求什么了。

  只不过,今天,对方似乎想知道点别的什么。

  看着面前欲言又止的艾文,他眼角微微弯了弯,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和,“您又有什么想听的故事吗?”

  “或许,”他瞥了眼钟表,“现在也不算太晚。”

  “我觉得我还能再讲个故事。”

  他看着对方下意识瑟缩着,紧紧拽着病服那过分宽大的袖口,过了半晌,阿福才听到艾文那止不住带着颤抖的声音,“阿福爷爷,您能和我讲讲关于布鲁斯的故事吗?”

  “不是关于他和我母亲的,”他渴求道:“只是关于他的。”

  “您是说有关老爷的事吗?”阿福感慨道:“那我知道的可太多了。”

  他看着艾文在挣扎犹豫中,在不断的思考与衡量中,仍旧跌跌撞撞地选择去靠近布鲁斯。

  果然,他叹息着,艾文少爷要比老爷勇敢多了。

  ……

  旁听一个人的生活经历实在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随着阿福的讲述,对方的形象逐渐变得越来越清晰,艾文曾在媒体上看到的那些有关布鲁斯韦恩荒唐的报告,他与对方的那些短暂的相处,与此刻阿福口中的布鲁斯不断重合、交叠,对方的形象在不断被打碎,却又在被重新塑造着。

  艾文想,他忽然,有点搞不清楚布鲁斯韦恩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了。

  虽然他似乎本来就没有弄清楚对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他是指,他所能感受到的那些特质,无论是最表层、最肤浅的那份众所众知的轻佻与玩世不恭,还是他能觉察到的那份微妙的反常感,都不足够构成布鲁斯韦恩这个人。

  对方,远比自己想的还要复杂。

  对方的过去,是同样的不幸。

  或者是更加的不幸,至少他觉得,自己是无法接受深爱自己的父母在自己眼前被枪杀的。

  谁知道呢?

  这些事情很难定量,他无法去具体比较各自的经历与苦难。

  有一部分怨恨似乎在此刻消融了,有一部分委屈好像在此时散去了。

  或许,他看向面前的阿福,他看到了这位老管家对布鲁斯的心疼与理解,那些藏在对方尽量平静客观的话语中的偏爱。

  “我能听他亲自和我讲这些吗?”艾文忍不住问道:“他会愿意来见我吗?”

  “如果您希望的话,”阿福答道:“会的,他一定会的。”

  ……

  “老爷,所以您知道自己今天该怎么做了吗?”阿福看着还在穿衣镜面前踌躇的男人,忍不住地催促道。

  恕他直言,在他眼里,对方的衣着已经足够得体了,老爷他,只不过是下意识地在拖延时间。

  “我知道,阿福。”布鲁斯认真答道:“和艾文说清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及,问他愿不愿意回家。”

  “还有呢?”阿福不悦道:“希望您没有忘记您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忘记什么?”布鲁斯真情实意地疑惑着。

  “为您没有在第一时间坦白身份而道歉,以及,请告诉艾文少爷,您爱他。”

  “可是,阿福,我……这……”布鲁斯下意识地拒绝着,这也太肉麻了。

  “那就告诉艾文少爷您在乎他,您之所以会有那些过分迂回的举动,也只不过是因为您太在意他了。”阿福叹气道:“语言只是一种情感的表达形式,您未必要直接说出那个字,但是我恳求您,请务必试着努力地、真诚地表达自己的情感。”

  “反正与您相处的这些年里,我已经深刻的认知道您到底有多么不擅长情感表达了。”他埋怨着。

  “但我仍由衷地希望,您能够对艾文少爷再坦诚一点。”

  “老爷,他真的很需要这个。”

  “您是艾文少爷的父亲,这是您该负的责任,不是吗?”阿福看着布鲁斯,看着他英俊的面容上透露出的那份恐慌,看着他的畏惧与胆怯。

  但这次,他不可能再惯着对方了。

  “我……我知道了,阿福,我,我会尽量按照你说的去做的。”

  “我会,努力让他感受到我的诚心的。”在原地迟疑了许久后,布鲁斯终于往前迈了一步,做出了许诺。

  ……

  冷静,布鲁斯,不要害怕,你只是要找你的孩子去聊聊天而已。

  但是,我曾经骗了他。

  不不不,那是善意的谎言,想必对方一定会理解的。

  可是艾文他很敏感,他一定会过分在意这件事的。

  但在意说明他在乎你,布鲁斯,别想那么多,这件事很简单,见到艾文,告诉他当年发生了什么,寻求对方的原谅。

  好的,深呼吸,别害怕。

  以及,别再拽着你的领带了,我敢保证,你要是把它弄皱了,回去阿福肯定要骂你。

  现在,把手从领带上拿开,自然地放在门上。

  你需要敲门。

  敲门知道吗?

  不要直接进去,那样很没有礼貌。

  你和他都需要一点心理准备。

  好,敲门,就现在,一二三,然后你把手放在门上,轻轻地扣一下,然后……

  “布鲁斯先生?”猛然被打开的门里透露出的毛茸茸脑袋疑惑地问着他。

  “艾……艾文,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个,你在门口晃悠了好久,但是,”对方尴尬道:“你是不是忘记了我可以从窗户那边看到你?”

  就,怪鬼鬼祟祟的?

  !

  “抱歉,我只是……在找个好时机。”

  “没关系。”怎么说呢,最开始艾文也是对此感到紧张的,但是当他看到布鲁斯韦恩在门外踱步了五分钟后,又张望了五分钟,再之后又摸了五分钟的领结后……

  他突然觉得,好像,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总之,等您进来再说吧。”

  ……

  对方很局促不安,眼睛一直不敢与自己对视,在椅子上也坐不住,就好像坐垫上有什么东西在追着咬他。

  “那个,要不我给您换一个坐垫?”艾文真挚地建议道,对方看起来真的坐的很不舒服。说起来,医院的坐垫有那么粗糙烂制吗?

  “不不不,我不需要……算了,这样就行。”布鲁斯决定把坐垫抽走,直接坐在偏凉的木质椅子上反而让他冷静了不少。

  艾文想,布鲁斯他,好像,有点过分紧张了。

  往日里艾文看到的布鲁斯,无一不是骚包的、夸张的、神态自若地享受着众人的注视。英俊的男人知道众人都会关注他,也知道人们的焦点都在他身上。

  对方知道这些,同时也不排斥这些。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慌张、焦虑、紧张、无措。

  艾文觉得,或许自己先开口比较好。

  “那个,您先别紧张,试着深呼吸?”他尝试学着护士姐姐那样安抚对方的情绪。

  “我……我没紧张。”布鲁斯下意识狡辩道。

  “但是,你看起来就是很紧张呀?”艾文困惑道。

  “要不,您先喝点水?”也没人和他说过他和布鲁斯韦恩聊天还得先试图抚慰对方情绪啊?

  “不不,孩子,我不需要,你也不用这么照顾我。”布鲁斯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我的意思是,我才是长辈不是吗?”

  我才应该是那个体谅你情绪,给予你安慰的人。

  让一个孩子反过来照顾自己的情绪,简直是太失礼了。

  冷静,布鲁斯,对方很明显愿意听你的解释,而且,对方看起来比你还要镇定。

  你慌张得就像个新手奶爸一样。

  天啊,你可真是太蠢了布鲁斯。

  他在心中这么唾弃着自己。

  但同时神奇的是,他觉得自己的那些异样的情绪在渐渐舒缓,他的紧张奇妙般地被缓解了。

  某些不知名的东西奏效了,可能是对方关心的举动,也可能是因为艾文温和的表情,又或者是他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害怕下去了。

  但总归,这种改变是好的。

  “那,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了吗?”艾文看着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冷静下来的布鲁斯,轻声询问道。

  “当然可以,亲爱的。”布鲁斯微笑着答道。

  他有预感,他们会享受一次温馨而又融洽的谈话的。

  作者有话说:

  _(:з」∠)_

  因为布鲁斯表现得实在是太逊了,导致艾文觉得自己不得不先支楞起来(bushi)

  总之艾文其实在很多地方还是蛮勇敢的,虽然……他也老喜欢纠结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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