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是不对的, ”艾文更加疑惑了，他的眼里满是不知所措的迷茫，“我怎么能发脾气呢？”
“这样会给别人造成麻烦的。”
艾文记得，在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 他还不太懂事。
他会哭闹, 会因为忍受不了饥饿而哭喊。
扯着嗓子嚎叫，拽着妈妈的头发乱扯。
母亲会慌乱地看着他,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泣。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泣。
母亲的目光疲惫而又倦怠, 她的眼神颓废而又黯淡, 她被他折磨的想哭。
好在他渐渐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母亲已经很累了，是他的不对, 他不应该为一点小事而随意哭闹，他不应该随便乱发脾气。
都是他的错。
他不够体谅母亲。
所以他让她产生了困扰，他让她疲惫，他使她劳累, 他使她衰老。
而他不希望这样。
所以, 乖巧一点、懂事一点。
这样，才会为母亲分忧。
而她也会因为这些, 更爱他一点。
请问, 这样的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发脾气呢？
“情绪需要宣泄, 适当的情绪出口是必要且合理的，你误解我的意思了, 艾文先生。”护士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某些不对劲的地方, 于是她尝试解释道。
“误解？”
“是的, 误解, 如果情绪波动全由自己消耗, 把所有过错都归咎到自己身上，是一种自我戕害。”
“我……没有，我只是……”听到对方的话语，艾文更加迷惑了，他下意识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青年无助地咬住嘴唇，望着他面前的护士，对方的那身白衣，不知为何，此时在他眼里竟有些刺痛。
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目光平静而又温和，可他却莫名觉得心慌。
他是不是，又无意间做错了什么？
“您没有做错什么，请放心，我说的那些话您也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护士看着眼前更加茫然的青年，只是留下了这些话。
后面的事，就不是她能操心的了。
……
“习惯性过度反思，下意识情感逃避，轻微的厌食症，还有些别的问题……”
“辛苦您了，实在是麻烦您费心了。”
“不，您太客气了，这是我的工作，潘尼沃斯先生。”护士长看着面前的男人，因为上了年纪的缘故，对方的眼角不可避免地爬上了皱纹，可他的两眼却依旧炯炯有神，对方的声音是浸透过年岁的稳重，态度是绅士特有的风度。
事实上，当对方最初找上自己的时候，她是有些惶恐的。
在哥谭，在一些非娱乐性质的场合，假如布鲁斯韦恩找上你，那无足畏惧，对方可能只是突发奇想想来晃一圈，彰显下自己韦恩总裁的身份。
但假如是潘尼沃斯找上你，那你可能真的要完了。
好在，她稍微宽了宽心，对方找上自己并不是要把自己开除或者别的什么，而是为了那位艾文伊文斯先生。
或许潘尼沃斯的主动上门某种角度代表着韦恩的态度或者别的什么，不过她并没有任何随意揣测与探究的想法，上层阶级的弯弯绕绕、爱恨情仇，多少与她无关。
她只需要尽力做好本职工作就够了。
但即使是如此打算的，她意识到，自己对那位艾文先生还是不由自主多上了几分心。
她并不年轻，也有孩子，她的孩子差不多也是对方那个年纪。
十九、二十岁的孩子对她来说是麻烦的，他们在年岁上已经成年，却又不知道成年人应该负的责任是什么。
他们鲜活热烈，却又叛逆乖张。
不过她觉得这才是这个年纪的孩子应有的样子。
相比之下，艾文伊文斯，他，反而乖巧地有些反常。
思及此，她抖着胆子问了句，“请问您想知道这些，是因为您不满意对方和韦恩先生的关系吗？”
等触及到对方深邃的目光后，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抱歉，是我多言了。”
阿福并没有生气，他只是礼貌地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是位母亲对吧？”
“您有这样的想法很正常，”他叹了口气，“放心，我只是单纯地关心这个孩子。”
“请不要把我想象成什么坏人。”
对方并没有说谎，也不是在搪塞她，因为她分明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担忧与心疼。
“那个，如果有条件的话，找他亲近的人多帮他做些心理疏导。”护士长尝试建议道。
“毕竟我不是专业的心理医生，能做到的也很有限。”
“我会的，感谢您对艾文先生的悉心照顾与牵挂。”阿福微笑着，告别了这位温和而又柔善的女性。
这位医护人员，即使面对仅共处几天的病人，在尽心完成自己的工作任务之余，还能表现出足够的同理心与关怀。
只是，他不无悲伤地想，刚认识艾文少爷几天的人都能做到这些，老爷您在过去的那几个月里，到底都在干些什么啊！
……
“什么，你到现在还没有告诉艾文你就是超人？！”露易丝尖叫着，她的怒吼有如实质性地化作波浪袭来，克拉克觉得他的耳朵绝对被对方喊聋了。
“冷静，冷静，露易丝，”瞥了眼办公室的门，他不得不劝道：“隔壁还有同事呢。”
“呵，没关系，”露易丝咬牙切齿道：“我的办公室隔音很好，好到我现在就算宰了你，他们也不可能听到任何动静的。”
不行，要冷静，冷静。
你不可能真的宰了一个超人，当然，你也不可能真的把自己的同事宰了。
冷静，深呼吸，露易丝。
你和眼前的大憨憨共事了那么久，你总得知道对方单纯就是个大傻子。
不要太惊讶，不要愤怒，不要被对方愚蠢至极的行为冲昏了头脑。
冷静，保持你一贯的理智。
……
艹，她冷静不了。
“你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要有所隐瞒，不要自以为是，把你怎么想的，以及为什么那么想，都告诉我。”
“别试图隐瞒我，克拉克肯特，也不要自作聪明，”明艳的女人冷哼道：“我想你不会想知道试图糊弄一个莲恩的后果。”
“现在，立刻，以及马上，告诉我一切！”
……
艾文觉得自己早点回家比较好。
他想回去缩起来。
或许随便什么吧，在这里也没关系，只要别再有人来找他就好了。
他觉得自己应付不了这个。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应付什么。
或许自己本来就什么都做不好。
说起来，他到现在真的有做好什么事吗？
寻找火柴马龙简直就是个笑话，如果他的父亲不是哥谭小巷里躲躲闪闪的马龙。而是那位一直高调行事的布鲁斯韦恩，那他过去的那些调查和坚持又算什么呢？
自己明明可以直接找上门去。
他的那些迂回曲折的经历又算什么呢？
试图通过接近布鲁斯韦恩而找到火柴马龙的踪迹更是愚蠢至极。
他做的这些事有什么意义吗？
艾文努力把自己蜷缩起来，空旷的病房让他没有安全感，这里没有温度，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特有的凌冽。
他试图把自己缩在被子里，鼓成一个小鼓包，静坐在病床上的一角，紧紧靠在墙边。
于是当阿尔弗雷德进屋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瘦弱的青年将自己裹成一团，安安静静地待在床上的一角。他的双眼空洞无物，没有焦距地看着前方。
那是家中的少爷们绝对不会露出的神情。
阿尔弗雷德设想了无数自己与对方最开始见面的场景，但没有一个会是眼前这样的。
他叹了口气，选择默默地坐在了病床的另一角。
他在等。
等对方注意到他。
……
当艾文试图挪动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病床上的不速之客。
是一位穿着西装，衣着得体的绅士，年纪并没有削减他的任何魅力，事实上，恰恰是因为上了年纪的缘故，才使对方有了一种莫名的信服感。
艾文为对方的出现困惑了一瞬，然后他才想起自己似乎忽略了某些东西。
好像，在他发呆的时候，有谁进来过？
!
不会对方一直在等自己吧？
!
等等，他是不是又做了某些失礼的事情？
……
阿尔弗雷德并没有浪费这些时间空坐，他其实一直在认真打量着面前的青年。
他看着对方无意识地叹气，下意识地捏紧衣角。
他看着对方茫然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他看着对方困惑而又迷茫，无所依靠。
老爷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怎么忍心对这样一个孩子说不。
……
“您好？抱歉，我刚刚一直在想事情，我不是故意晾着你的，我……”当艾文意识回神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道歉。
“没关系的，艾文少爷。”阿福微笑道：“事实上，我并没有等待多久。”
“您无需道歉。”
“您也不必特意从被子里出来和我谈话，如果那样可以让你更有安全感的话，那么继续待在里面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他看着面前手忙脚乱，试图把自己从被子里拔出来的艾文，真诚地建议道。
“但是我……”
“事实上，”阿福狡黠地笑了笑，就像一个慈祥的祖父纵容地看向自己孙辈无伤大雅的恶作剧般，“我觉得把自己塞进被子里是个很有趣的主意。”
“就像万圣节的被子幽灵一样，这是一种智慧。”
“！我喜欢你的比喻。”
“谢谢喜欢，小先生，您的夸奖让我感到十分愉快。”阿福微笑道，看起来就像是为对方的回答而感到由衷的开心。
“那个，请问您是……”艾文思索了一瞬，才犹豫道：“心理医生之类的吗?”
他纠结着，“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们会为我找这个。”
阿福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我没有当过专业的心理医生，但我确实在年轻时专门辅修过这些。”
“只不过，这些都取决于您。”
他温柔地看着面前的青年，没有错过对方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的亮光，那是，下意识的亲近与期待。
“所以，您希望我是吗？”他选择把选择权交给面前的青年。
作者有话说：
阿福，我永远的阿福爷爷，我为你哐哐撞大墙（不是）
露易丝!我永远漂亮美丽果敢的露易丝姐姐，我为你哐哐撞大墙（也不是）
总之艾文、克拉克、布鲁斯，你们永远要靠别人是吧（指指点点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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