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子动,全盘皆变】
生无可恋时,世界挂满黑线。
十八个月零七天,应双戒各种尝试,也没法把许修恒弄回青鸟,第三次被许上将的近卫拎回家时,应无声不得不对他摆明事实:
“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但你这么步步紧逼,老许只会藏得更严。”
雪上加霜,这期间亭云寄隔三差五出现在他视线范围,不知道从哪打听的,昨天还送来一整套尺寸齐全的扳手工具。
应双戒一整晚,都是被那些精钢手柄乱捅的梦境,醒来直接把人约来自家天台,一照面就开门见山:
“我这还不到十六,你就想上我?”
亭云寄本来欣喜的神情僵硬,错愕过后,慢慢说道:“我承认,对你是有那种期待,但也只是期待,无论如何,我都绝对不会强迫你。”
“无论如何这话说太满了,事情常有例外”,应双戒站在天台边缘,略略后仰歪头俯视下面坚硬地面,“你在申请唯一亲属的双子移居吧?这种事,先后顺序没有硬性规定,负责手续的华新颖,我去打个招呼,让他把某份申请排到十年后,一点不困难。”
“应双戒——”,亭云寄难以置信哽住半晌,“你这是威胁我,不能再追你?”
腰身斜靠围栏的人笑意森冷:“以后但凡你知道我可能出现的地方,执行的任务,都自觉点想办法退避三舍。否则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知道什么叫天人永隔。”
“我知道了,你也不用再装得这么恶毒”,亭云寄低下头,“你救的人,看来没活成你希望的样子,能不能就告诉我一件事,到底因为什么,让你这么厌恶我?”
应双戒没说话,亭云寄也不意外,倒退着后撤两步:“我保证,以后都不会让你再看到我。”
转身正要离开,背后应双戒声音平淡:“其实跟你无关,只是你太像我噩梦里一个怪物,我知道那不是你,但控制不了反胃跟恶心,算我毫无缘由,仗势欺人,但要是讨厌,喜欢,憎恨都能很讲道理,这个世界也太美好了。”
一个月后,廉肖表情空漠一根接一根的抽烟,第二天中午才说,亭云寄调去远端天意舰,不到一周,死在故障的压力仓内,据说是失控逐格升压,血肉骨骼,在他清醒的神志下,眼看着一点一点,碾压粉粹。
“哥——”
“怎么了?”
“……没事。”
2048年,七舰皆平安,无大事发生。应双戒十六岁生日过了大半年,愿望终于成真。S战略组A班,迎来了十七岁的许修恒。
应双戒正反身坐在桌上,心有所感转回头,两人视线对上,那一刻颇有电视剧里最常见那种命中注定的阳光散落气息。
许修恒看他眼神果然也透出不同寻常,侧脸垂眸问旁边带领老师:“能转去其他班么?”
教导老师不明所以:“在哪儿都一样啊。”
学习进修早已全部AI智能化,每个人进度跟需求不同,并没有统一授课,青鸟军校提供的更多是一种图书馆效应的氛围,以及年轻人躁动青春时人际连接的平台。
座位当然也随意,所以在哪儿都一样。许修恒不管坐哪里,不出五分钟,应双戒就会出现在邻座,即使原本有人,也被他连哄带骗三两句就轻易让座,离开前玩笑道:
“你这看着就不安好心,别欺负人。”
“我怎么敢啊,人家可是白手环的。”应双戒懒散笑道。
“说的好像你不是。”
趴桌上明目张胆盯着一板之隔的人,应双戒肆意伸展的手臂,腕上手环白光净亮。
应双逸只说了句:“你觉得我还需要这个?”
应双戒也就不再推脱,他哥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拯救世界了,一个手环而已,他也确实不用客气了。
许修恒侧脸轮廓,眉眼深邃清晰,已近乎记忆中同样的冷峻。
好像闻到最初他私酿那罐满是机油味的酒精气息,贪恋和沉醉,他跟许修恒,终于坐在一起了。
很快应双戒体会到一个哲学理论,存在感跟距离无关。
“许修恒,你理我一下。”
“许修恒,你看我们两家算世交,你跟我怎么也不该是陌生人。”
“许修恒,今年夏天来我家,老头要开新工程的操作课。”
“许修恒,我们交个朋友,绝对没有坏处,只有好处。”
数天软磨硬泡,终于得到反问一句:“什么好处?”
“我能帮你很多事,你随便说一件试试。”
“你能不吵么?”
大半夜,应双戒开始拆家里四把古董椅子,拎着残破木头腿,百思不得其解:许修恒当时喜欢他什么?难道不是脸,身材,优秀的智商?
总不会是被一群人轮过那股子倒霉悲催感吧?要不要这么变态!
现在要怎么给他整个双子之恨的网站出来?
说起来,当时许修恒在他不知情的时候,把他从头看到脚,然后心机深沉制定了种种计划方案引他入瓮,插翅难逃。
他是不是也该有样学样?正是兵法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应双戒当即决定去偷许修恒的学员档案,一路高科技解决起来易如反掌,结果栽在一个保安突然折返回来拿他女儿送的保温杯。
盗窃机密可大可小,涉及者及其监护人都被学院通知到场,被盗信息公开在投放屏幕上,全部是许修恒的信息。
应无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尴尬不失礼貌的干笑同时,狠狠一脚跺在旁边应双戒脚面。
学校校长打起圆场:“学员资料虽然保密,但也不算什么军事机密,处罚可以是内部——”
一直端坐没出声的许鹏军突然站起来,面无表情指着屏幕上最后一张全是红字的成绩单:“他战略组的核心课程,半数以上不合格。”
校长旁边的负责导师,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解释道:“许修恒一直很努力,我是觉得可以再给他机会……”
许鹏军冷冷道:“他凭什么破坏规矩?机会已经给过他了,把握不住怪他自己。”
负责导师还想争辩,被校长拦住,试探问道:“那——按规定,从战略组,除名?”
“许伯伯”,应双戒膝盖发软,恨不得直接跪下,“都是我错,你别这么对他,那些课,我可以帮他。”
许鹏军拽起许修恒胳膊,离开前冷眼看向应双戒:“你还要看他多少笑话?”
不是啊。
许修恒没有声息的背影里,应双戒喉咙里冷得发颤:我看什么笑话?看我自己么?
虚拟日光一息尚存,应双戒实在等不及,这两年长高的手脚,让他再次攀爬进许上将府邸,许修恒卧室的窗户,窗台上狭窄,坐着容易摇晃:
小朋友,路口太远等不急,窗口找你来了,春游吧?
许修恒眼见他进来,并没出声呼喊,面孔冷淡,平直嘴角边,一道明显是被抽打鞭尾扫到的青紫瘀伤。
“你能听我解释么?我是有原因的。”
理由不重要。我反应迟钝,就算给我理由,也看不透因果。
应双戒,复杂的事我不懂,我只知道我看见你,就会想去找你。
许修恒话语中不带情绪起伏:“我不想看见你。”